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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要走啦？”方明华说，似乎省略了“终于”那个词。
　　这位是四赛季的前辈，大家想起刚刚吵得不行，怪不好意思的，傻笑了一番。方明华见叶和光也在，知道她不住酒店，就跟自家队长道：“小周，你送送人姑娘？”
　　“不用啦，我队长来了，”叶和光弯起眉眼，高兴地说，“谢谢前辈好意。”
　　“嗯。”周泽楷说。
　　叶和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没叫你前辈，瞎占什么便宜。
　　其他人各回各的房间，也就叶和光需要走夜路，跟方前辈闲聊两句的功夫，微草队长就出现在了走廊尽头。叶和光跟轮回的正副队再道了一次再见，就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了。
　　王杰希驻足，远远地和这边挥手致意一下，没走过去，等叶和光跑到跟前，就转身一起离开了。
　　“小姑娘挺可爱的。”方明华感叹道。
　　“嗯……”周泽楷说。
　　方明华扭过头去看，自家小队长脸上正正常常的，也不好开人家玩笑，就说早点休息吧小周，拜拜。
　　周泽楷点点头，各自回房关上了门。
　　“你不生气啊？”叶和光低垂着头，踢着脚尖，小心翼翼地问。
　　“跟你生气我气得过来吗？”王杰希没放在心上，但又不想太轻易放过这个话题，语调严肃。
　　叶和光抬头，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这一看就看出了破绽，王杰希真没生气，她就笑起来，像借了一段阳光，明灿动人。
　　出了酒店，寒冽的风扑面而来，叶和光缩了缩脖子，冻得一哆嗦，才想起：“糟了，围巾拿掉了！”
　　落在周泽楷房间里了，手套也是。
　　冬天太麻烦了，配件一大堆。
　　“算了吧，”她转身想回去拿，王杰希抓住她的手腕，“万一人家都准备睡了，还得穿戴好见你？”
　　她低落地说好吧。
　　王杰希取下自己身上烟灰色的羊绒围巾，挂在她脖子上，“戴好。”
　　叶和光愣了愣。
　　“手就自个儿揣兜里吧。”王杰希若无其事道，拉高了外套的领口。
　　“我好高兴呀。”她认真地说。
　　“就这么好玩儿？”
　　叶和光摇头，用一个婉转千回的鼻音表示了否定，然后说：“高兴另外的事情。”
　　王杰希没追问，两人一起走进凛冬的夜色里。
　　从酒店回微草俱乐部有一站地，走也走不了多长时间，叶和光本来以为王杰希会开车来接她，后来想想也是小题大做，而且这样走回去更好。就是想到王杰希大冬天的走过来又走过去，良心难安，一路都乖巧异常。
　　直到王杰希问她：“想什么呢，这么安静？”
　　“啊？呃……想烤地瓜呢。”
　　“……”王杰希瞥她一眼，“我还想冰糖葫芦呢。”
　　叶和光神情一振，“真的吗？我也想，我们去买吧！”
　　王杰希抬手敲了她脑门一记。
　　叶和光委屈地揉了揉，鼓了鼓气，白皙的脸蛋像个包子，让人想捏一下。
　　王杰希真地动手了，在小包子流露出惊讶的神色时才恍悟，没有犹豫，手指加了点力，狠狠地捏了一把才放手。
　　“你！”叶和光捂住脸，满眼震惊。
　　施害者轻描淡写：“多大了，不许再做这种怪相。”
　　她瞪着他，眼睛水汪汪的，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么疼。
　　王杰希反悔了一秒钟不到，又接着说：“看到一次掐一次。”
　　“你不讲道理！”叶和光悲愤道，一个人气冲冲地往前跑了。
　　第二天上午在训练室外面，方士谦撞见叶和光攥着一个细长的纸袋子，装冰糖葫芦的那种，挺惊讶：“哟，糖葫芦？”
　　“是啊。”叶和光说。
　　“分我一个呗，”方前辈很没有前辈风范地说，“正想吃酸的呢。”
　　“噫……”叶和光说，“是串着的糖葫芦不是雪球儿，怎么分你呀？”
　　“隔着纸掰一个给我，别这么小气。”方士谦说。
　　叶和光递给他，“你自己掰。”
　　方士谦接过纸袋，直接拿出来咬了一口，含糊道：“好了我的了，你再去买一串吧。”
　　叶和光整个人都惊呆了，“谦哥你……你……啊！你可恶！”
　　“沾我口水了，”方士谦说，“你要不嫌弃我再还给你？”
　　叶和光超想打他的，气得眼眶都红了，站那儿半晌不说话。方士谦有点慌，“不就一糖葫芦吗……得了姑奶奶我错了，哪儿卖的，再去给你买十串儿行不？”
　　他觉得叶和光挺坚强的啊，不经常逗她没事儿么，怎么今天一惹还要哭鼻子了。
　　叶和光不说话，咬牙切齿地站在那里，一下子就是那个没成年的小姑娘了，娇娇气气的，气性儿很大。
　　方士谦整个人都很懵逼，然后他看到王杰希走了过来，连忙招呼。
　　“怎么了？”
　　了解事情原委后，王队长没有表情了，深深地看了一眼方士谦，然后跟叶和光说：“就在门口呢，自己去买吧。”
　　叶和光扭头就跑了。
　　“你买给她的？”方士谦愣愣地问。
　　“得罪了哄她的，”王杰希说，“小丫头。你……别老逗人家。”
　　方士谦不说话了，狠狠地咬了一口糖葫芦，重新揣进了纸袋子里。
　　后来遇见李亦辉，方副队问他吃不吃糖葫芦，小李同学问啥口味的啊，我不喜欢山楂就吃糖裹草莓。
　　“狗粮味儿的。”方士谦面无表情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期中DDL修罗期了，更新随缘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要忍耐

　　上午超不开心，但下午出去逛街就迅速地治愈了叶和光，她跟楚云秀和苏沐橙约上，在西单晃了一下午，买了一只正红色的唇膏，吃了鼎泰丰的包子，才急匆匆地赶回去。
　　路上叶和光接到自家队长的电话，说坐地铁回去，不怕迟到的，不挤，嗯嗯知道了……
　　楚云秀说：“你看这家养的，跟咱们野生的就是不一样。”
　　“哈？”叶和光没听清，瞪大了眼睛。
　　“没什么没什么。”楚云秀挥挥手，又用挑剔的目光打量苏沐橙，说错了，就我一人是野生的。
　　苏沐橙摇头，小声说：“才不呢，这意义可不一样。”
　　到了全明星会场，大家还是现在休息室里集合，没差人，然后活动开始。
　　主持人在周泽楷那里碰了一鼻子的灰，转头看见心不在焉的叶和光，立刻把话筒凑到她面前，说马上开始分组对抗了，和光在想什么呢。
　　她慢半拍地眨了眨眼睛，然后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配合地说道：“在想会被分到哪一组嘛。”
　　也是信口胡说，谁关心这个问题了，这帮全明星选手们都很心不在焉，就是今年刚上来的两个出类拔萃的新人也毫无紧张感，老神在在地泰然处之。
　　主持人说：“哈，微草有四个人呢，总之会和老队友一起的吧，和光别紧张。”
　　然后他就去采访下一个人了，叶和光踮起脚望到队列的尽头，空着的席位，觉得叶秋那样儿的才是境界，怎么就能随心所欲想不上台就不上台呢。
　　空座位旁边的韩文清侧头，撞上了她的目光，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叶和光吓得脖子一缩，又硬气地挺住了，还挤出一个笑容，讨巧卖乖似的，韩文清皱了皱眉，把头扭过去了。
　　这一幕旁人压根儿没在意，却被摄像师捕捉到了，全程追踪，场中的观众当时没留神，回去后却有人在网上把这一段剪了GIF，一时间流传甚广，给叶和光吸了一波路人粉。
　　女孩子生得讨巧，有一种可爱的孩子气，如果说联盟公认的第一美女苏沐橙是气质清丽只可远观，这个小姑娘就让人有种想把她捧在手里捏的感觉。
　　倒没有人真能把她攥在手里捏，全明星对抗赛，她挑了A队的头阵，干翻了虚空的队长李轩。鬼剑士本来就不是单挑强势职业，遑论和战斗法师对照起来说，而且第一个打完了，就可以坐在旁边看戏了，李轩抱着尽早歇下的想法没怎么用心，但下来之后还是颇有点心戚戚，跟自己队友说：“这姑娘要牛逼。”
　　“你也不看看她这赛季的单挑数据。”虚空的其他队员都在给队长找面子，只有副队吴羽策不留情面地吐槽。
　　李轩吹胡子瞪眼。
　　叶和光也下台回了战队的座位，然后卫晴云递给她一个纸袋子。
　　“诶？”
　　“士谦儿给你的，说向你道歉，不好意思上午吃了你的糖葫芦。”卫前辈笑眯眯地说。
　　叶和光很惊讶，然后嘟哝着说：“没必要啊，我……我有那么小气……”
　　她有点开心又有些羞赧地接过糖葫芦，偷偷摸摸地吃掉，心想副队还是个好人的，然后又反省自己上午是不是瞪她谦哥了，这样不对，也应该向他道歉。
　　等热热闹闹的全明星结束，叶和光去找方士谦，大大方方地道歉，后者看了她一会儿，高傲地嗤了一声，说你以为我像你啊，小气鬼。
　　叶和光决定收回前言，谦哥根本不是好人，哼！
　　王杰希看队里两个幼稚鬼跟猫儿对挠似的，觉得好玩儿，但他又不能真拿根逗猫棒凑趣，只能把两人分开，两边各打五十大板又各给俩甜枣儿。
　　其实也不用他调停，方士谦比叶和光大上五岁，还能和她计较么？他性格就是这样，骨子里傲，明面上不肯软，当年不服一来就取代了老队长的王杰希，后来打服了，也不肯说，但心里明镜一样的，王杰希统御微草，上下信服，铁板一块，少不了副队长方士谦的功劳。而叶和光呢，娇气了点，倒也不是不懂事的熊孩子，没什么可担心的。只是王杰希习惯了事事都关怀一下，反正他的生活没有别的重心，全扑在微草上了，方方面面都护在手里。
　　联盟第五年的春天还有一段时日，而微草始终生机勃勃。
　　全明星让叶和光又和一些人建立了友谊。她寄走了一大堆老北京的物件儿之后，陆陆续续地收到鸭血粉丝、羊肉泡馍等等地方特产，并且给自己的暑假攒了不下五个旅行计划。
　　王杰希说这种方便包装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叶和光马上道那我泡来当宵夜的时候你不许阻止我。
　　王队长心想你还当我惦记你那口吃的，然后进一步严格了查寝制度，并且针对叶和光的暑假计划做出指示：“先想眼前的，你发挥稳定了么心就跑偏了。”
　　的确，半个赛季过去了，微草虽然不用忧心季后赛名额，但他们的目标远远不止于此，选手的个人技术也好，团队配合也好，都是需要花大量时间精力的，要专心。
　　叶和光垂头丧气，不过眼见着是不比初出茅庐时那个飞扬跋扈的小姑娘了，在场上的应对更加成熟，对比赛的阅读水平不断加深，在复盘会上再不会迷迷糊糊得过且过，反而渐渐颇有见解。
　　王杰希曾经感叹过的，开挂般的学习能力，而荣耀也有着这份魔力，长久地吸引住每一个人。
　　她在单人赛上发挥相当稳定，而且极度出彩，可以说是悍勇无双，难逢敌手，倒是团队赛里变数多，还有些磕磕绊绊，却也在逐日改善。
　　如果说有什么麻烦事的话，就是她的个人生理问题，经期不准，又经常会痛得死去活来，一月二月里连着两次都撞上客场比赛的日子，吃了止痛片还是影响发挥。她也焦躁得慌，这是老毛病了，以前没遇上过麻烦，还可以欢天喜地地在家里躺尸，现在却忧心比赛的发挥。
　　这就不是个人的问题了，其他人不好发言，王杰希队长拖她去开了中药。叶和光家里双亲的工作都很忙，不可能给她熬好送过来，就在食堂里给她添了个小灶，每天按时去领药喝。
　　叶和光愁死了，她当年身子骨弱的时候西医中医土偏方尝试了无数个，别的记忆没什么了，就记得小时候捏着鼻子喝的苦药。现在这剂药方医生还骗她不苦，呸呸呸，老祖宗的智慧结晶就没有不苦的。
　　但她自己也知道厉害，必须改善这个问题，咬着牙忍耐。
　　王杰希每天递她一颗糖，哄小孩儿一样，乖乖吃完了药就有奖励，从传统的大白兔到进口的巧克力什么的，可比当年进步多了。
　　当年他也常常给叶和光带甜的，那时候她和现在大不一样，是一个小小的瓷娃娃，白生生病怏怏的，说话细声细气，乖极了，一点都不皮，身上不像其他小孩儿那样奶里奶气，而是常年带着股药味儿。
　　一晃好些年，瓷娃娃长成了活蹦乱跳精力过剩的少女，没想到回过头来他还得给她递糖吃，叶和光开始鼓着包子脸抗拒，说她不是小孩子了，喝完中药回来又苦得哭唧唧的。王队长说丢人现眼，摸了颗大白兔抛出来。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三月底，北京城里慢慢有了春光，微草拔了新芽，猛地往上蹿，场场发挥精彩，连克数局，积分榜上从一直比较稳定的四五名直接跑到了第二，压过了百花，又超过了嘉世。
　　嘉世今年的成绩实在是有些大起大落，拿了好些个10：0，激动得粉丝在场内摇旗大喊嘉世王朝万岁，但又会出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失误，比如以3：7输给只有一个肖时钦能看的雷霆，当时爆了好大一个冷。不过总体上还是维持着高积分，让人充满希望。
　　至于百花，这个初春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风雨飘摇。队长孙哲平从去年底开始就时不时地不上场，在一片议论中坎坎坷坷地拖到了二月末，百花正式召开发布会，宣布因伤休赛，引起了好一番震动。百花倒没有因此衰败，其他队员在张佳乐的领导下硬是撑住了大面上的成绩，职业圈的同事们虽然都唏嘘叹惋，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仍然是百花穷凶极恶的敌人。业内本来普遍看好这赛季百花的前景，觉得有一争总冠军的实力，没想到会出这件事，伤病对于这些职业选手来说，实在是不可承受之重。
　　随后，四月里，叶和光请了两个星期的假，去对付她的毕业证问题，长久以来紧绷得不得了的生活终于到了一个松快的关口，她考完了会考之后回来睡了一整天，然后觉得自己要迎来新生命了。
　　结果还是没有喘气，在常规赛的尾巴上，大局已定，各家主力都在打轮换休养生息了，但她因为翘了两个星期的训练已经花掉了这个休息的机会，面对凶险万分的季后赛，还得加训。
　　“我要死了，真的要死了，”她在女选手群里说，“做梦都在跳山，在卡位。”
　　这些都是基本功，她本来不存在问题，可是方大奶说她走位太风骚，老是卡治疗，王队长就此问题给她设计了惨无人道的训练。
　　“给你推荐一个东西，”楚云秀说，“放松神经。”
　　然后她发了一个视频链接过来，叶和光点开，竟然是时下一部很火的电视剧。
　　“啥都不用想，跟着剧情走就行了，不占脑子。”楚队长深有经验地表示。
　　“哇……”叶和光好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我还是去踢球儿吧。”
　　“你会踢足球？？？”女同胞们都很惊讶，然后又纷纷表示，这运动有点暴力，你还是悠着点儿吧，万一受伤怎么办。
　　叶和光想了想，是这个道理，只是之前的伙伴都没什么联系了，唯一一个还时常问候她的是跟她一个岁数的黎薇，以前做室友的，两人还是球友，半夜躲一个被窝里看世界杯。在叶和光退队的时候她刚好去东北，打了两年乒乓，可是这一行竞争实在太残酷了，没撑得住，刷下来回了北京，这两天黎薇约她去球场，结果只能拒绝，心塞。
　　她年幼的时候根本没机会交朋友，等身体好了之后叶教授送她去学体育，几番辗转练了乒乓球，也不是指望做运动员，就强身健体，最好的朋友就是在体校认识的，同吃同住同训练，当时觉得革命的情谊比海深，然而她退出之后，却立刻就淡了，而学校里也就是些泛泛之交，真正进了职业圈之后，才觉得生活真是有点孤独。
　　她很怕孤独，很怕空闲，虽然沉迷荣耀就足够她忙碌的了，但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能专心。她的确从来都没专心过，不肯让自己的生命里只有一件事，必须足够丰富多彩，才算真切地活着。
　　“忍耐，”她愁苦地对自己说，“你得长大了叶和光。”
　　然后她点开了电视剧的第一集。
　　

　　☆、季后赛

　　蒋校长突然决定关心闺女的生存状况，连着两周都去微草看她。
　　叶和光觉得很羞，说您怎么跟看望初中住校生似的呀，其他人都没有家长来探望。
　　其实队里她最小，又是本地的，大家也没觉得她妈妈来看她有什么不好的。但是叶和光自我感觉她是大人了，应该方方面面都成熟起来。
　　“谁叫你根本不回家啊，”蒋校长瞪她，“你是人家杰希那样挑大梁的么，有这么忙？”
　　然后她又看到女儿的裤脚，“昭昭，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说到这个，叶和光就甜兮兮地笑了，说对呀对呀我快一米七五了，比您高了，厉不厉害。
　　蒋校长有些感慨，就这一个独女，担惊受怕了那么些年，几度绝望地以为这个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