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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了帘子，坐在了为她准备好的垫子上。
　　晴明的表情自兕子进来后就没有变过。
　　兕子不能地觉得他一定非常生气。
　　老实说，如果是博雅的话，那还好些。
　　因为博雅是个好人，喜怒哀乐都表现在他的脸上了。
　　可晴明不一样，啊，这当然不是说他不是个好人。只是，兕子很难从他的表情得知一些事。隐藏得可深了呢。
　　兕子乖巧地坐坐好，然后瞅了眼晴明。
　　她叹了口气，伸出手拉了拉晴明的袖子，可怜兮兮道：“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带了些果子和上好的茶水来了呢。”
　　说罢，便将果子和装着濯樱茶的葫芦递了过去。
　　晴明叹息，眼中是满满的不赞同：“兕君可真是任性啊，您难道不知道大江山的危险性吗？”
　　“我想过，可是我觉得我还是来比较好。你看，我现在不是安全的回来了吗？”
　　兕子笑了笑，有些得意，“不说这个，我还认识了两个朋友呢，虽然才认识不久，不过我总觉得我这一路上，有他们的照拂才会那么顺利呢。”
　　随后，她像是认错一样，说道：“只是最后一次啦。以后再也不会了。所以，别生气了？”
　　晴明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兕子笑了。
　　牛车里有杯子，她便倒了两杯濯樱茶，一杯递给了晴明。
　　晴明闻了闻，忍不住赞叹，“果然是上好的茶啊。”
　　“嗯，是泉翁送给我的。可惜了，这世上已经没有泉翁了。”
　　一想到这点，兕子的心情就有些郁闷。
　　“泉翁吗，据说经过泉翁制作的泉水拥有超强的治愈能力呢。兕君的运气可真的好。”
　　“是啊，可是泉翁已经失去了制作治愈药水的能力了，所以，才会死啊……”
　　“真的是这样吗？”
　　晴明却说道：“据我所知，这濯樱也是上好的药材。若是泉翁用濯樱以及泉水加上自己的能力来制作药水，那的确是称得上起死回生之效的药水。虽然泉翁已经没有了能力，但光这濯樱也足够可以治愈了呀。”
　　兕子有些不确定，“真的？”
　　晴明笑笑，“自然。想必也是这一点，泉翁才会将濯樱茶送给你的。”
　　兕子惊喜地说道：“那是不是证明我没有白去大江山呢！”
　　晴明只是微笑地看着她。
　　关于兕子独自一人去大江山的事，他其实一开始就知道的。
　　那是智空法师告诉他的。
　　果然是相处了多年的人吗，对于兕子的一举一动，都有着熟悉的见解。
　　只是，他好奇为何智空法师没有阻止兕君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酒吞童子意识到，自己没法摘星星给兕子。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荒。
　　酒吞童子：“喂，给个星星！”
　　荒：“……”
　　——mmp哦！


第11章　
　　生长在大江山的上好的药材濯樱，对人类毫无用处。
　　霜月初临的时候，智空又大病了一场，而这一次，他没能挨过来。
　　他的面色很平静，似乎已料到自己挨不过这个冬月了。
　　“抱歉，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智空躺在床上，神色抱歉地对兕子说道。
　　他的两颊已经凹陷了下去。
　　生病的人大抵都是如此。
　　兕子看着很不好受。
　　“很痛苦吗？”
　　“好像有一点。”
　　兕子抿抿嘴，十分不情愿地开口“如果这是对你最好的话……”
　　智空知道兕子心中想的是什么。相处了几乎一生的时光，兕子的心情总是瞒不了他。
　　他笑了笑，然后对兕子说道：“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一说。那是关于我曾经的经历。以前，你不是经常问我吗？现在，我觉得很合适了。”
　　兕子依旧恹恹的，她似乎已经对此毫无兴趣了。
　　可若是智空觉得很重要的话，那她还是愿意听一听的。
　　“你说吧，我听着。”
　　智空望着屋顶，神色有些怀念。
　　“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来自二十一世纪，大概一千多年后的时代了吧。”
　　兕子眨眨眼，有些不明白智空说的是什么。
　　“你再说一遍？”
　　智空语气平静地复述了一边，“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来自一千多年后。”
　　“一千多年……后？”
　　兕子没想到隐藏在智空心中的秘密会是这个！
　　——这可比妖怪什么的更加不可思议呢！
　　“你是说真的？”
　　兕子还是有些怀疑。
　　智空笑道：“我何时骗过你？”
　　兕子低下了头。
　　随后抬起头来问道：“所以你才会知道那么多东西？有那么多新点子？”
　　智空听罢，苦笑了下。
　　“哪有那么多，只是一些琐碎的东西。现在想想，比起那些穿越小说里的主角来说，我算是最没有成就的人吧……”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成就？”
　　“至少不会是个和尚……”
　　他有些自嘲道。
　　不，说起来这个结果还是他自愿的。
　　虽然一开始很抗拒，但最后……
　　智空刚来那会儿，就成了小和尚。这似乎在当时是比较好的一个出路了。
　　后来玄难法师被天皇派去了大唐，智空想着，大唐诶，那多好啊！在大唐，小和尚可不是唯一的出路呢！
　　玄难都那么老了，等他去世，自己也能从出家人的身份中脱离出来。
　　所以，他几乎毫不费力地争取到了这个名额。
　　怎么说呢，很多僧侣都很向往大唐，却又不怎么敢去。
　　路途遥远，又是海路，一个不小心，就葬身大海了。很是惧怕。
　　所以智空的争取很顺利。虽然玄难法师比较担忧他的身体。
　　不管如何，一老一小和其余人最终还是上了开往大唐的船。
　　在海上度过了一个多月。遇上过几次暴风雨，不过幸好险中求生，平安地到达了。
　　踏上这块陌生又熟悉的土地时，智空的心中流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感动。
　　但当他得知，现在的圣上不是太宗皇帝后，难免有些失落。
　　他还特意准备了法衣呢。
　　——虽然还是个小和尚，不过到了大唐后，玄难法师将他作为了亲传弟子来教导的，所以在觐见圣上时，也特意给他准备了法衣。
　　大唐的生活似乎和在平安京那里没有什么变化。
　　两人被安排在了晋阳公主墓旁的佛祠里。
　　智空对晋阳公主的认知十分少。唯一知道的还是电视上被改的乱七八糟的电视剧。
　　——这种东西，不提也罢。
　　“当初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和殿下相处后觉得，依旧保持着出家人的身份倒也不坏。”
　　智空温柔地说道。
　　这其中有着怎样的想法，他至今也未曾想明白过。
　　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想不开的，想开的，又有什么分别呢？
　　“之后的路，你要一个人走啦。也许过个千年后，殿下会遇到未来的我呢？这种事，谁也不能保证不是吗？”
　　“真的能遇到未来的你吗？”
　　兕子哽咽着，似乎有些期待。
　　“很有可能啊，未来肯定有个这样的我，未曾来到平安京，未曾来到大唐，也未曾相识殿下的我。”
　　“可那样的你与我又有何干？”
　　听到兕子的抗拒，智空沉默了下。
　　他叹了口气，“别生气啊……我给你买桂花糖可好？”
　　兕子是终于忍不住了。
　　哭咽着道：“这哪儿有桂花糖可买啊……”
　　……
　　智空离去的很平静。
　　兕子忽然想到泉翁离去前对她说的话。
　　【你心中的那个人想必对这个世间没什么好眷恋了吧。】
　　智空的内心里对此前的生活还是有些抱怨的吧。
　　“真的没有后悔吗……”
　　葬礼极为简单。
　　——这几乎不算是葬礼。
　　智空生前说，别就这样将他埋了，烧成灰，洒入风中，对他而言是最好的结果。
　　兕子不同意，那可是挫骨扬灰啊。
　　可她不同意也没有办法，智空拜托了麻仓叶王。
　　那位做起事来十分果决。无论兕子如何哀怨地看着他，他的眼皮眨都不眨。
　　因为智空的灵魂来自未来，所以灵魂是不归这个时代所管辖的。
　　所以身死后，灵魂也不见了踪影。
　　对于这一点，其余人都没什么特别的疑问。
　　下了场大雪后，所有的东西都被掩埋了。
　　兕子抱膝坐着，望着白茫茫的庭院。
　　她感觉不到冷，但还是穿着那件红色的连帽斗篷。
　　斗篷是智空给她做的，说红色很称她。
　　而且他说这斗篷是经过佛祖开光的，有避秽凝魂的效果。
　　虽然，她还没有感觉到如此神奇的地步。
　　“唉，这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
　　“你要离开这里吗？”
　　顺平和他的弟弟凑到她的身边，他们怕冷，钻进了斗篷里，只露出两个脑袋。
　　“为什么要这么问？”
　　“不知道呢，总感觉你要离开了，是要去找安倍大人吗？”
　　“……不知道。”
　　顺平说：“你去大江山的那几天，智空曾说过，他请求安倍大人来照顾你。”
　　“……我从来都没听他说起过。”
　　“可能忘记说了吧，他们都一样。一个忘记给我弟弟取名字了，一个忘记跟你说这事了。”
　　顺平不无遗憾地说道。
　　“也许，他故意不告诉我的。有时候他的想法真难猜。”
　　“你得放开点，去安倍大人那里也不错，他看起来是个很好的人。”
　　“他是阴阳师，你是妖怪，你不怕他吗？”
　　顺平奇怪地说道：“安倍大人是个很好的人，虽然我们身份对立，但我和弟弟又没有做大奸大恶之事，他为何要来退治我们？所以，我和弟弟不怕他啦。”
　　“就是啊，安倍大人是个好人。嗯，你也是个好人。大家都是好人。”
　　顺平的弟弟二郎附和道。
　　兕子笑出了声，这是自智空离开后，她第一次笑得这么无负担。
　　“你现在还没有名字吗？那介不介意我给你取一个？”
　　二郎还在呆愣着，顺平则是点头道，“好呀好呀。”
　　随后，二郎也点头了。
　　“那就拜托你了。”
　　兕子想了想，“你叫顺平，那你就叫盛平吧。”
　　“噢，那太好了！哥哥，我也是有名字的妖怪了！”
　　二郎好像很喜欢这个名字。他兴奋地跳了起来，抱住了他的哥哥转圈圈。
　　顺平一巴掌将他打了下来，说道：“还不快向兕子大人道谢？”
　　“哦，差点忘了。”
　　取名为盛平的二郎，反应过来，向兕子跪下来，叩首，满含敬意。
　　“多谢大人赐名。”
　　“不用谢。”
　　兕子笑笑后，目光又望向了白雪覆盖的庭院。
　　——那就等个千年吧。


第12章　（修bug）
　　一大早，博雅就来了晴明的院子。牛车照旧停在了戾桥的另一头。
　　一整个冬天都在下雪。
　　很小很小的雪花，落在地上就化了。可下的时间长了，还没化完，另一朵又掉了下来。
　　于是，现在踩进去。这雪都没过了博雅的靴子。
　　踩着厚厚的雪，双手拢在宽大的袖括里，博雅来到了门前。
　　破旧的门依旧没有关着，虚掩着的样子像极了废弃了多年的房子。
　　博雅与晴明说过很多，可晴明总能有办法将话题移开，而他也就回到府中才反应过来，只好暗恼自己。
　　博雅站在门前，他哈了几口气，然后朝着门内喊道：
　　“晴明，你在吗？”
　　无人回答，但大门却自动往里移了移。
　　博雅“噢”了声。
　　每次行至门前，门都会自动开合。
　　虽然已经历多时，可每次博雅都十分不自在。
　　见门开后，博雅就自己走进去了。
　　晴明应该是在的。
　　说起来，自水无月之前的那段时间，晴明去了高野后，之后那段直至今日，晴明都未曾离开过平安京。
　　即使是阴阳寮，也是偶尔去个几次。
　　但大部分时间，都是以“犯物忌”推脱了。
　　当然，博雅不清楚晴明到底是否是真的犯物忌了。
　　可对于这个理由，众人也是十分敬畏的。所以，也不会去深究其中的真实性。
　　博雅行至了池塘边，随后花蔓出现了。她挎着篮子，里面装有一些野菜。
　　“博雅大人。”
　　花蔓微笑着，微微欠身。
　　“啊，是花蔓啊，不知晴明在哪里？”
　　花蔓说道，“晴明大人与兕子殿下早已等候多时了。”
　　“咦？兕君也在？”
　　虽然有些惊讶于兕子也在这里，但博雅的语气显然很开心。
　　在花蔓的带领下，博雅很快就到了这次见面的房间。
　　说是房间也不尽然。其实就是缘侧。
　　博雅到达那里的时候，晴明与兕子正好坐在那里喝着热茶。两人的目光都望着院子里的白雪，在他进来后，他们的目光又望向了他。
　　“哎，你们不冷吗？”
　　博雅进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三面通风，雪花也毫无顾忌地飘落进来，落在旁侧。
　　兕子掩嘴笑笑，“我不是人啦，自然是不冷的。”
　　博雅已经很习惯的听到兕子这句话了。他嘟哝了些什么，坐到了空着的留给他的垫子上。
　　随后，一名穿着直衣的年轻女子给博雅斟了茶。
　　女子年约二十，面容白净，有种诱人的风采。
　　博雅看到女子的面容后，有些嘀咕。等女子离去后，他便问晴明，“那……也是式神？”
　　晴明抿着唇，面露微笑地点点头。
　　“唉，真是奇妙啊。”
　　晴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说道：“说起来，这还是智空法师所赠呢。”
　　“诶？”
　　博雅与兕子都对此十分惊讶。
　　“智空所赠？我可从来没听他说过呢。”
　　兕子虽然觉得晴明不会骗她，可还是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博野也很是惊奇。
　　晴明呷了一口茶水，“多个月前了，唔……是智空法师来平安京后的那个月吧。”
　　兕子听后，有些失落，“他为何不告诉我呢，我都不知道……不过，这毕竟是送给晴明的物件，似乎也与我无关罢了……”
　　晴明看了她一眼，又笑问，“博雅今日前来可是为了那位的事？”
　　晴明口中的“那位”自然是紫宸殿的那位了。
　　博雅听了，微微皱眉。义正言辞道：
　　“晴明，你就不能好好地称呼为圣上吗？”
　　晴明挑了挑眉，没什么诚意地“哦”了声。
　　兕子偷偷笑了笑，忽见晴明撇过来的眼神，遂又转过了脸去，可笑意却未曾从脸上消失。晴明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博雅喝了口茶，说明了此次的来意。
　　“这是关于小乌丸的事。”
　　小乌丸是一把太刀的名字。
　　相传桓武天皇在南殿时，一只黑鸟携一口太刀飞来伏于帝前，说明自己是伊势神宫来使后便飞走了，并将太刀留在了原地。传说此鸟绝非凡鸟，而是八尺鸦。
　　于是这把太刀便被称为了“小乌丸”。（注）
　　“小乌丸怎么了？”
　　博雅叹了口气，道：“丢了。”
　　兕子听罢，忍俊不禁。
　　“怎的，上次是玄象，这次又是小乌丸，大内里就这么容易就丢东西？”
　　“非也非也。”晴明摇了摇头，“这小乌丸可是在十年前就赐给了平将军贞盛。所以说，若是小乌丸丢了，那便是在平将军的府邸丢的了。”
　　“好吧，博雅，那我错了。我不该就这么嘲笑那位的。”
　　“怎么连你也……”
　　博雅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时候，花蔓出现了，她端着食案，上面放着漂亮的糕点。
　　博雅问：“这是什么？”
　　“尝尝看。”
　　兕子夹起一块，轻咬了一口。
　　顿时眉宇间柔软得不像话。
　　“是桂花糕啊……没想到还能吃到这个味道呢……这是谁做的？”
　　兕子问道。
　　晴明神色轻松。
　　“是蜜虫。”
　　“蜜虫？是你的新式神吗？”兕子忽然想到了什么，惊问：“可是智空所赠的那个？”
　　晴明唇角含着笑，点了点头。
　　兕子长长地呼了口气。
　　“这是智空的意思吗……”
　　“噢，这可真好吃！”博雅吃起来不算粗糙。可嘴角的边上依旧沾了许多糕屑。
　　他奇怪地看着晴明与兕子。
　　“你们怎么不吃？”
　　“说的也是，再不吃味道可就不新鲜了。”兕子松了口气，“有博雅在，真的太好了。”
　　“的确如此。博雅是个好人呢。”
　　“等等，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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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雪终于停了
　　出乎意料的，忽然间就停了。
　　“好了博雅，继续说刚才的事吧。”
　　桂花糕用完后，晴明敲着扇子说道。
　　“哦，你是说小乌丸吗？”
　　仿佛是为了等待此刻，博雅的神色变得怪异起来。
　　“这说起来也是件怪事。十年前，朱雀天皇将小乌丸赐给了前去讨伐平将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