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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吵闹的环境中，青年的存在仿佛是清凉的泉水。
　　黑发倾泻了一地，衣服耸拉在肩上，露出精壮的胸膛。
　　兕子微微撇开了眼。
　　脸颊微微泛红。
　　不，那一定是被酒味给呛的！
　　不过……这个人似乎长得有些面熟。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倒不是说一定见过，而是对于长得好看的人，兕子的记忆力总是会好那么一点点。
　　兕子还在想在哪里见过那个青年。
　　青年的目光已经投到了她这里。
　　在看清她的容貌时，青年惊讶了下，随之出现的便是狂喜。
　　——竟然还能再见到她！
　　青年这么想着，便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可能是喝得多了，他走路的样子不大稳，每到一处，周边的小妖怪便战战兢兢地退开了。
　　恐惧，敬畏，以及崇拜。
　　差点摔倒，被旁边的小妖怪扶住了，他便大手一挥，将小妖怪推开了。
　　兕子蹲在那里思考着，看起来没有注意到现场。等她察觉到什么的时候，青年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诶？”
　　“没见过的啊，是人类吗？”
　　“不是吧，没闻到人类的味道呢……”
　　“但看起来也不像是妖怪啊……”
　　“大人认识她吗……”
　　“嘘，轻点声，要被她听见了。”
　　妖怪们的悄悄话，着实不能算是悄悄话。
　　兕子有些发愣地仰望着站在她面前的青年。
　　青年的眉眼，果然是似曾相识呢。
　　不过，照理来说，她是不会忘记长得好看的人的。
　　“你不记得我也罢，毕竟我已经算是大变模样了。”
　　虽然对于兕子眼中的茫然而感到遗憾，但青年依旧轻笑道。
　　兕子更加疑惑了，“我认识你吗？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吗？你便唤我朱吞吧。”
　　“朱吞？唉，我真不认识你啊。我们在何时何地见过的？”
　　朱吞笑了笑，大步坐到了兕子的身侧，坐姿豪放洒脱。
　　“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说，“重要的是，我竟又见到了你。”
　　朱吞望着兕子，眼底闪现的事兕子看不懂的东西。
　　真是奇怪的感觉。明明是没有见过的人，可心底总是泛起熟悉的感觉。
　　“怎么？看的我入了迷？”
　　朱吞问道，带着揶揄的笑意。
　　兕子认真地点点头。
　　“你是我现在遇到的第三好看的男子。”
　　“哦？”朱吞挑眉，撑着下巴问道：“那第一二好看的是谁？”
　　兕子说：“第一是平安京的安倍晴明，你认识吗？”
　　“安倍晴明，我倒是听说过他。”
　　没想到朱吞的回答是这样的，兕子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是我来到平安京后见到的第一个好看的男子。这第二便是智空，虽然他已经老啦。”
　　“你和安倍晴明很熟悉？”
　　对第二，朱吞完全不感兴趣。所以对于她口中的第一感到了丝丝的威胁。
　　“嗯，算是吧，毕竟是我来到平安京见到的第一个人。”
　　对于第一个，兕子总是觉得分外重要。
　　“噢，看来你不是平安京的人。”
　　好吧，朱吞的心中已经把安倍晴明当成了敌人。
　　“嗯，我来自大唐。”
　　语气中浓浓的自豪感。
　　“大唐啊……那可是个好地方。”
　　兕子和朱吞看起来聊得挺融洽的。
　　朱吞找到的话题，总是很有聊头。
　　红叶来到此地，看到他们如此契合的气氛，微微皱了皱眉。
　　同为妖怪，自然知道与兕子在一起的男妖是如何的强大了。
　　不远处的灯火下，已经醉倒了大片的妖怪，没有了欢声笑语，只剩下打呼噜声。
　　看到此景，红叶好像猜到了什么。
　　微微一笑，拂袖走了。
　　兕子与朱吞聊得很开心，但看时间不早了，于是就和朱吞分别了。
　　她回到了废弃的神社里，见到红叶还在睡着，便放轻了脚步。
　　朱吞一路跟着她来到神社。
　　他坐在树梢上，腰间挂着的酒葫芦已经空了。但他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她，就觉得比酒香更为甜美。
　　她已经忘记了，那时是如何对他笑的了。
　　“堂堂鬼王大人竟然在此偷窥人家小姑娘，不觉得害臊吗？”
　　甜美的气氛被打破了。
　　朱吞的眉间闪过不悦。
　　目光凌厉地望向忽然出现的影子。
　　他竟然没发现还有第三人在？！
　　那影子立在神社的顶上，红枫的衣裙被风吹起，月光照在其身上，一举一动都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红枫，美艳。
　　光这两个描述，就足够朱吞猜到来人是谁了。
　　“我道是谁。原来是户隐的红叶！”
　　当然在看清对方的面容时，朱吞有些诧异地挑着眉笑了：“……原来竟是个男人？！”
　　——那可真可笑！
　　对于户隐山的鬼女红叶，朱吞知道的并不多。
　　他成为妖怪的时间不长，虽然因为实力的关系成为了大江山的鬼王，但是对于其他地域的妖怪的信息，知道的并不算多。
　　户隐红叶，最为广泛的便是，生前为源氏皇族的某位的侧室。
　　且是怀有身孕诞下子嗣的侧室……
　　可现在，朱吞知道这名曾经集结军队上京但被斩杀的鬼女红叶竟是个男人！
　　忽然心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男人如何？女人如何？这天下还有比我更美的人吗？”
　　红叶摸着自己的脸娇笑着。
　　这样子的红叶的确很美。
　　如果是京中的贵族，那一定是恨不得将所有的珍宝都献上去。
　　可朱吞已经知道了红叶是个男人，所以看着这样子的红叶，只有想要吐的冲动……
　　“话说，当初你是真怀孕了吗？”
　　红叶僵在了原地。
　　呵，谁知道呢~
　　“原先本就是为了与你一战才来此地，既然如此凑巧，不如就来一战吧！”
　　红叶扬起手腕，周身飞舞起了艳丽的红枫。
　　一股战栗的气息铺面而来。
　　恐惧，依旧死亡的气息。
　　朱吞随手设了一个结界在神社内，只为了接下来的动作不打扰兕子。
　　红叶见状，微微挑起了眉。
　　朱吞什么也没做，但气势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比红叶更为强大的妖力充斥着整个大江山。
　　——这家伙不过是个新生的妖怪，竟有如此强大的妖力？！
　　——真是，难以想象！
　　“哈哈哈哈到也罢！本王倒要看看，传说的鬼女红叶到底有何厉害！”
　　朱吞的脸上出现了红色的妖纹，原本乌黑的头发也变成了红色，比红枫还要得红，比鲜血还要腥。
　　——“吾乃户隐山鬼女红叶！”
　　——“吾乃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
　　“今宵月下，一决胜负！”
　　作者有话要说：　　朱吞就是酒吞，
　　发音相似，所以兕子会听成朱吞。
　　打斗戏不会写，所以我们愉快地跳过。


第8章　
　　兕子晚上睡得很好。即使睡得晚了些，但是早晨起来，也是精神百倍的。
　　秋日的早晨已经开始泛凉了。像这样的深山老林更是让如此。
　　手指顺了顺头发，她的头发一直保持着这样的长度。说起来，除了一开始略微长大了些外，之后就从未变过呢，一直保持着十五六岁的模样。
　　不过，即使只有这么一些，也足以让她欣喜。
　　套上了兜帽，兕子走出了神社。
　　正巧看见红叶怀中揣着一堆野果回来。
　　“就知道你要醒了，果然如此。”
　　红叶微笑着说道。
　　“红叶姐姐一大早就出去采果子了吗？”
　　“醒得早，本就无事，就去采了些。大江山的果子还没吃过呢。”
　　果子是不知道名字的野果子。
　　红叶也说不上来。
　　“它一定有名字，算了，暂且就不去猜了。”
　　因为她饿了。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虽然鬼是不用吃东西的。但是她喜欢像个人一样生活。
　　兕子轻轻咬了口，酸酸甜甜的汁液瞬间流淌进了整个口腔。秋日早晨的干燥，也被缓解了一般，整个人充满了泉水的滋润。
　　“真好吃！”
　　兕子道，揣一个在怀里：“我得给智空留一个。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坏，啊，还有晴明和博雅……给叶王先生也带去好了……”于是又揣了几个。
　　红叶撑着下巴，目光专注地看着兕子。
　　好奇于兕子与鬼王酒吞是如何相识的，即使兕子似乎并不认识酒吞。
　　不过，这也阻止不了他对兕子这个人的好奇。
　　不是人类，但也不算是妖怪，和他们不一样。
　　更不可能是神明。
　　她到底，算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红叶姐姐为何这样看我？是我太贪心了吗？”
　　看着怀中的果子，兕子有些抱歉。
　　“呵呵呵，因为兕子太可爱了。真是让人忍不住啊~”
　　话音刚落，她便抱住了兕子，蹭着她的脸颊。
　　“兕子的脸软乎乎的真舒服啊……”
　　兕子被蹭的脸发红，“不要这样子啊红叶姐姐……诶？为何红叶姐姐的胸这么平？”
　　红叶松开了兕子，别开了脸，“我活了这么多年，胸就是这么平的。”
　　“……抱歉啊，红叶姐姐。”
　　兕子十分不好意思。
　　而红叶则是感到背后一凉，又狡黠地笑了。
　　又休息了一段时间，两人继续赶路了。
　　路途顺利地超乎他们的想象。
　　红叶知道，这是酒吞在为他们疏通。
　　如今的大江山，酒吞童子独大。突然出现的强大妖怪，不费多少时间就将大江山大大小小的势力纳入麾下。俨然成了大江山的霸主。
　　红叶在听闻酒吞童子的名声后，耐不住好奇心便来挑战了。他的战败，势必会吸引更多的强大的妖怪前来挑战。倘若酒吞童子长胜，如此一来，大江山的鬼王才是真正的鬼王了……
　　红叶期待看到那样子的场景。
　　也想看到平安京的贵族们听闻酒吞名声时的窝囊模样！
　　兕子不知道红叶在想着什么。
　　很快便要见到泉翁了，这足以让她感到兴奋。
　　顺利地穿过了大江山，来到了荒川支河的某处岸边。
　　“泉翁就住在这里？”
　　“以前听说是的。”
　　泉翁泉翁，本就依泉而生，可如今瀑布断了，泉翁是否还在那里就不清楚了。
　　但不管怎样，还是要去看看的，不然也是瞎找一通。
　　河水由上而下，缓缓流淌，汇入主河。
　　兕子提着裙摆，小心地走在河边。
　　河岸两边，是已经泛黄的枯草，偶有饮水的小妖怪来此次，见到她这个陌生的人，受了惊，跑了。
　　这里的妖怪，真是奇形怪状。
　　又一次的，兕子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对着河岸，兕子蹲下了身，将果子放在一边。手掬了一把河水，洗了个脸。
　　河面顿时出现了波纹，且不断向远处扩散着。
　　等到河面微微平稳下来后，兕子不经意地向下一看，紧接着被河面上映出的诡异脸吓了一跳，惯性地往后坐了去。
　　兕子惊魂未定，甚至觉得自己是眼花看错了。
　　但随之，那得逞般的笑声告诉她，并没有看错。
　　“哈哈哈哈哈吓到了吓到了！”
　　从河里跳出来一个身影，只到她的腰腹间，仔细一看，只是驼着背而已。
　　整个娇小的身体被水藻盖满，仅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兕子看得出来，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正盯着她。
　　就在兕子要开口的时候，对方抖了抖身子，将海藻都抖落到枯草地上了。随后，一个驮着背的老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出现在兕子眼前的是个驼着背的老人，最瞩目的便是那拖到地上的百花花的胡子。
　　看起来慈眉善目，兕子也放下了恐惧之心。
　　她站了起来，拍了拍沾到了枯草屑。
　　好奇地问道：
　　“你，是人是妖怪？”
　　御守没有发热，但她又觉得大江山这种地方，一般来是不会有人类出没的。
　　“我嘛，自然是妖怪！就问你怕不怕？”
　　驼背的小老头，插着腰，表情滑稽。
　　看着兕子的目光充满了莫名的期待。
　　“我不怕！”
　　兕子微抬了下巴说道。
　　“哼！一看就是逞能的！哪有人类不怕妖怪的！”
　　他的话看起来颇有见识。像是已经对人类了解得透彻的模样。
　　“我才没有逞能！”
　　兕子认真地看着小老头，“人类或许惧怕妖怪。可我不是人类啊。”
　　小老头显然不信兕子的话。
　　跳了起来，指着兕子怒道：
　　“骗妖怪呢！还说自己不是人类，明明身上没有妖气！”
　　“妖气是什么味道？”
　　比起表明自己不是人类的身份，兕子显然对小老头口中的妖气更为感兴趣。
　　她凑到小老头面，一副很有求知欲的样子道：“告诉我嘛，妖气到底是个什么味儿？”
　　小老头冥思苦想了会儿，摸了把胡子摇摇头。
　　“不知道。”
　　如此干脆的回答。
　　兕子惊讶道：“不知道？那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没有妖气的？”
　　小老头斜睨了她一眼。
　　“你要真说出一个准确的味道，像是青草味儿或者水果的香味儿，那是不可能的！”
　　兕子乖巧地蹲在一边，和小老头平视着。
　　听到小老头的话后，她点了点头。
　　小老头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教书育人的心情。颇为自豪。
　　于是摸着胡子的手更加频繁了。他学着人类教书人的模样对兕子讲解道：
　　“所谓妖气啊，与其说是某种准确的味道，不如说是一种独属于我们妖怪的气息。哎，这说起来就有些复杂了。普通人类是分辨不出妖怪与人类的，如果是阴阳师的话，那就很厉害了，他一看，就知道是人是妖！”
　　“说起来，阴阳师是怎么分辨人和妖怪的呢？”
　　小老头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兕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正襟危坐。听他继续讲道。
　　“有些资历不够的小妖怪，还不会完全变成人类的模样，那就很容易被看出来。还有厉害的，就会变成人类的模样，有些还特意变成美丽的女子去引诱呢。所谓妖气啊，那就真的只是我们的感觉了，听起来很玄乎吧？其实我也不大明白，书翁的书总是看不大懂……”
　　“书翁？那是谁？也是妖怪吗？听起来和书有关吗？”
　　乍一听到陌生的名字，兕子好奇了。
　　小老头咳了几声，说道：“的确是妖怪。说是和书有关也不尽然。他喜欢四处云游，以此来记录各种有趣的事迹。有些关于妖怪的说法，也是从人类的口中得知的，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听小老头的描述，像是和红叶讲的某个妖怪十分相似。
　　“那他现在在哪？”
　　“谁知道呀？向来只有他来找人的。”
　　“好想见见他啊，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奇怪的人类，哪有人类想要见妖怪的？”
　　兕子鼓起了脸，“我已经不是人类啦！”
　　“哦，那你是什么，没有妖气的妖怪？”
　　兕子不喜欢听到这样的称呼，她想了想，但，老实说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总之，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
　　小老头摇摇头，“奇怪啊奇怪。”
　　妖气的话题，似乎已经没必要再纠结下去了。
　　随后，兕子问小老头，“你是住在这里的妖怪吗？”
　　小老头说：“那是自然，我住在有一百多年了。”
　　一听，兕子欣喜道：“那你认识泉翁吗？”
　　小老头狐疑地问：“你找他干什么？”
　　——果然是认识的吧！
　　兕子更加开心了，“我想要找治病的药水，听说泉翁的泉水很有效，所以求药来了。”
　　小老头叹了口气，背过身，挥挥手，“走吧走吧，已经没有什么治病的药水了。”
　　“等等！为什么？”
　　兕子感到不可思议。
　　……
　　小老头说已经没有治病的药水了。
　　兕子是不信的。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就是没有了。”
　　小老头无奈地说道，想让她赶紧离开。
　　兕子不肯离去，她问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泉翁？”
　　重重表情表示，面前的小老头就是泉翁了。
　　被这样问道，小老头也没有反驳，直接默认了。
　　“能说说为什么吗？我走了很长时间才来到大江山的。”
　　泉翁看了她一眼，“这说起来有些复杂。总是，我已经没有能力来制作治病的药水了。”
　　泉翁看起来很沮丧，他低垂着头，不知地摇头叹气，偶尔会朝某个方向一看，露出遗憾的神色。
　　“是因为断掉的瀑布的原因吗？”
　　“不仅仅是这个……因为，我快要死了……”


第9章　
　　妖怪是会死的。
　　不是被吃，不是被杀，而是像人类一样生老病死。
　　——这太奇怪了不是吗？
　　虽然挺顺平提起过，不过那时兕子以为不过是开个玩笑。
　　“真的吗？”
　　兕子有些不大信。
　　“有什么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