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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气了？那我走了？”像是逗小孩子一样，仁王起身，作势要走。
　　　　雪绘飞快地攥住了他的衣角，尽管有些剧烈的动作让她的脑袋又是一阵眩晕，但她也没有一点点放轻手上的动作。
　　　　“好好好，我不走。”说着，仁王又坐在了雪绘旁边的空地上，抬手替她理了理被汗水濡湿的鬓发，“其实只是去上个厕所，然后就被栗原拉过来让帮忙照看着你。”
　　　　“是吗……我倒是变成累赘了呢。”
　　　　仁王一愣，似乎是注意到自己的玩笑开错了时间，又说道：“其实是我自己要来的，过来的时候正好遇到要去给你倒水的栗原，然后这个任务就被我包揽下来了。”
　　　　他应该算是喜欢自己的吧。
　　　　雪绘突然想得远了一些，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大概不会有仅仅为了邻座的情谊就马不停蹄赶来看比赛的男生了，除非他对自己有兴趣。之前其实也隐隐约约摸索到了一点这样的情感，但一直卑微惯了的雪绘却总是不敢去相信，只得给自己找了别的借口，当做是自己自作多情。
　　　　而现在，或许是因为正处于身体和心理都非常软弱的时期，她连借口也懒得找了。
　　　　如果他真的喜欢自己，该多好啊。
　　　　“对不起啊，难得你特意来看比赛了，我却让你看到这副糟糕的样子。”
　　　　“你哭过了？”仁王答非所问地说着重点不对的话。
　　　　“……因为有点痛，身体就自顾自地这么做了，不是我想哭的。”
　　　　仁王雅治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又心疼的眼神让雪绘觉得异常陌生——这样的仁王温柔得让她有些怀疑是自己脑袋撞坏了产生的幻觉。
　　　　“……明明只想让你为了我流眼泪的。”少年抬起手，逗猫一样用手背蹭着雪绘的脸颊，很快又反驳了自己的说法，“不对，就算是为了我流眼泪，也会心疼的。”
　　　　雪绘原本就没好透的脑袋一下子又陷入了死机状态，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仁王同学不要说那么容易让我误会的话……如果我真的误会了，仁王同学头疼都来不及。”
　　　　少女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株野草，只要给一点阳光雨露就可以无限疯长，霸占整片草原。
　　　　“不是误会。”仁王雅治做了个不太明显的深呼吸，“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支仓雪绘——这次真的不是开玩笑了。”

　　☆、第34章　·IF

34
　　　　雪绘坐在梳妆镜之前，一笔笔描画着精心修饰过的眉毛，其实形状已经很好看了，只是她不管怎么看都觉得不够满意。
　　　　哥哥们请了专业的化妆师，可雪绘还是坚持一切由自己一个人来完成。毕竟是自己一辈子最好只有一次的婚礼，至少打扮自己这种事情还是自己完成比较好。
　　　　妆容和平时的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眼妆稍微夸张了一些，更显得她眼波流转，娇媚动人。她放下了眉笔，在化妆箱里翻翻找找，挑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选哪一支色号。
　　　　每一个都很漂亮，可是最终只能选择一个。
　　　　雪绘找着找着突然停下了动作。
　　　　她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自己，如果是那时候的她，说不定连选都不会选，直接就让五月帮自己决定了。
　　　　那个时候的她，只是像刚出生的雏鸟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第一眼就有了好感的对象，一直默默地跟随在他身后，然后在他对她一无所知的时候又灰溜溜地选择放弃。直到去了更为广阔的世界，她才发现自己的鼠目寸光之于这片天地太过于滑稽。
　　　　也不是说她对于自己曾经喜欢了仁王雅治三年是一件让她后悔一辈子的事情，至少，现在她也觉得那个时候的仁王是个很好的暗恋对象。
　　　　只是当年的她，比起喜欢仁王雅治这个人来说，或许更多的是对“得不到”的执念吧。
　　　　毕竟十年前的她根本连知道仁王雅治的内心所想的机会都没有。
　　　　——或许又是那个时候的她，根本就只是想保持着距离，喜欢着一个自己心里所想的仁王雅治而已呢？
　　　　直到丈夫推门而入的时候，雪绘都还是没有选好应该用哪一支口红。
　　　　“准备好了吗？”金发的男人从背后搂住了雪绘的肩膀，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说话时的气息撩得她有些痒痒。
　　　　他的声音带着一点点鼻音，宠溺又带着些撒娇的幼稚，虽然不再像是十年前那样清亮，但更加磁性的声线也让他愈发性感。
　　　　“还差一点，凉，你觉得哪只口红颜色比较好？”雪绘苦恼地侧过头，询问道。
　　　　“不管是什么颜色都好看啊，不涂的话就更好吃了。”黄濑凉太侧过头，轻轻吻了她还没有戴上耳环的耳垂，“耳环还没有戴上吗？”
　　　　“昨天不是凉说要亲手帮我戴的吗？”雪绘为了不浪费时间，最终还是随手拿了一只桃红色的，对着镜子涂抹了起来。
　　　　“突然有点嫉妒了，要让这么多人都看见雪绘这么好看的样子……真想把你锁在家里，谁都不让见。”黄濑凉太稍稍收紧了环住她的手臂，赌气一般地说道。
　　　　雪绘笑了笑：“十年前可不知道你这么孩子气啊。”
　　　　“那个时候不一样啊，只是把你当妹妹看。”黄濑凉太说道，“现在就算后悔了也已经不接受退货了哦。”
　　　　雪绘和黄濑在婚礼前已经递交了入籍申请，实际上已经是合法的夫妻了。
　　　　“当然不会退货，我觉得这一笔买卖大概是我这辈子最聪明的选择了。”
　　　　穿着纯白婚纱的女人笑得一脸满足。
　　　　*
　　　　在雪绘还是支仓雪绘的时候就认识黄濑凉太了。
　　　　和雪绘的三哥支仓枫同为帝光篮球部一军出身的黄濑经常来家里玩耍，雪绘作为支仓枫的忠实观众（被强迫的），对黄濑青峰这些经常和三哥打球的前辈们一点都不陌生。
　　　　或许是为了逗三哥好玩，或许只是自己觉得有趣，他们偶尔也会教她一些篮球的小窍门，然后再看她去被三哥吊打后用嘴炮回击。
　　　　反正那个时候的雪绘对于黄濑的印象其实并不是特别好，就是见面会喊前辈，但私底下还是会吐槽这人简直恶趣味。
　　　　虽然长得很帅，看起来也非常随和爱说笑，但是在雪绘看来，黄濑凉太恶劣起来比起三哥高了好几个档次，那是和二哥一个水平的人物。
　　　　出国之前，雪绘都没有和黄濑说过太多话，也就只是哥哥的朋友和朋友的妹妹的关系，直到黄濑所在的飞行员培训机构把他送去了美国培训。因为所在的学校和雪绘的学校距离并不算远，被三哥拜托了照看妹妹的黄濑只要有时间都会参与雪绘的生活，说得好听点叫关怀备至，说得难听点叫远程直播。
　　　　没有一遇到篮球就话唠属性max的三哥来调和气氛，面瘫雪绘和烦濑前辈之间的化学反应就变了个样。
　　　　像是对待女性粉丝向来温柔绅士还自带帅气光芒洗礼的黄濑凉太在雪绘的面前就一点都没掩饰自己的其余属性，像是挑食又毒舌，外表热情开朗都是假象，实际上的他非常的怕麻烦又讨厌无聊的东西。
　　　　突然之间接触到了偶像派前辈的另一面，雪绘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冲击。往常都以对待前辈态度对待黄濑的雪绘渐渐地就嫌弃起了黄濑，具体体现在过去只瞄准三哥发射的嘴炮现在已经无差别地将黄濑也列入了攻击范围内。
　　　　这种万全剔除了客套的交往方式似乎让黄濑觉得非常有趣，原本就拿着雪绘当挡箭牌阻拦过于热情的姑娘们的黄濑越来越喜欢逗弄朋友家的小妹妹。
　　　　看着雪绘因为他的举动而变得炸毛实在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黄濑觉得就这么将一个外冷内热的面瘫姑娘养成为一个能够自如地表达自己情感的姑娘也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而且他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喜欢这个邻家妹妹了。
　　　　在心中默默地就盘算好了一切的黄濑凉太决定附上自己真挚的少男心作为奖品，等待着小雪绘走到胜利的终点打开礼物的盒子。
　　　　中途历经了种种困难，大大小小的事件洗礼，等雪绘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好像就已经顶着女朋友的身份被黄濑凉太牵着到处炫耀了。
　　　　意外地轻松接受了这一结果的雪绘发觉自己好像不知不觉中就被对方攻克了，或许她的本质其实是个抖m？
　　　　当黄濑拉着她回到支仓家表忠心的时候，支仓家所有人全都一脸懵逼的时候，雪绘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哪里不对了。
　　　　这么面瘫的雪绘居然笑得这么灿烂表情如此丰富就连嘴炮都没以前犀利了这绝对是凉太那小子用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邪门歪道！
　　　　↑三位哥哥甚至都联想到了雪绘意外失忆，黄濑凉太顺势给她洗脑获得了妹妹的信任，然后酱酱酿酿……
　　　　对此雪绘只觉得自己这么容易被黄濑“骗”到手了绝对是因为家里三个哥哥太傻，把笨蛋细菌传染给了自己。
　　　　雪绘的大学学业结束之后就跟着黄濑一起回到了日本。
　　　　专业是建筑学相关的雪绘回国之后就进入了家人安排的子公司练手，而她也是在这里十年未见的初（暗）恋对象，仁王雅治重逢了。
　　　　其实她在国中毕业离开日本之前就知道仁王将来的就业方向或许就是这方面，毕竟当年仁王拿着隔壁工业高中（注）的宣传册去参观的时候，她也偷偷摸摸地加入了参观的队伍里。学校怎么样，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不过他当年清俊的侧颜却一直印在她的脑海里，直到十年后也还能看见清晰的印子，只是有一点泛黄。
　　　　当年选择专业的时候早就不是因为还喜欢仁王雅治了，不过因为他而对这个专业产生兴趣也是真的，雪绘并不能反驳。
　　　　十年后再见到暗恋的对象，他好像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就像是普通的陌生人之间打了招呼，疏远而又守礼地握手。十年前那场理应刻骨铭心的暗恋此时连一点火花都点不起来，只是那种自己浪费了三年时光的失落感挥散不去。
　　　　昔日的桀骜少年看起来稳重了不少，不过眉眼间的戏谑与玩世不恭却仍然没有褪色。
　　　　因为工作，雪绘和仁王的交集多了起来，共同负责一个项目的他们很快就建立起了革·命友谊。雪绘觉得仁王是一个不错的同事，可靠的友人，却唯独没有再往更深的层次去想的欲·望，而这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已经爱上了黄濑并且决定和他共度一生。
　　　　也许是和黄濑斗智斗勇了太长时间，雪绘发觉当年自己觉得仁王雅治神秘而且帅气的地方现在好像都能一眼就看穿，而没有了秘密的初恋对象好像也没有记忆中那么迷人。
　　　　当然，也不是说十年后的仁王雅治有多幻灭，只是雪绘再也没办法在他身上找到心动的感觉。
　　　　仁王雅治对她的心情，她看得很明白，却一点不想给他任何期待，在一次他暧昧的暗示之后，雪绘甚至戴上了黄濑选的那枚非常俗气的订婚戒指来委婉拒绝。
　　　　最后雪绘告诉了仁王自己要结婚的消息，看着对方想笑又笑不出来，只得扯出一个勉强的嘴角弧度的表情，突然觉得当年的自己好像也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回报。
　　　　——这样的她是不是很卑鄙？
　　　　*
　　　　“我要分别问两个人同样的一个问题，这是一个很长的问题，请听完之后才回答。”
　　　　神父的话让雪绘回过神，丈夫看穿了一切的眼神似乎让她刚才的小心思无所遁形，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希望得到谅解。
　　　　黄濑凉太握住她的手稍微加重了力道，恶作剧一般捏了捏她的手背，像是在警告。
　　　　“黄濑凉太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支仓雪绘小姐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世界？”
　　　　“我愿意！”黄濑凉太的声音充满元气，像是他耀眼的发色一般散发着让人信服的温暖能量。
　　　　其实他们俩都没有宗教信仰，选择在教堂举行婚礼也只是因为觉得婚纱和仪式非常漂亮。
　　　　雪绘微微仰着头；彩绘的玻璃窗滤过了阳光，带着色彩的光芒倾洒下来，会流动一般。从来不相信神明的她此时竟然有了一种敬畏感。
　　　　——她已经要和身边的这个人度过下半辈子了，而自己曾经单恋过，现在又单恋着自己的那个人正坐在观礼席上，见证着这一切。
　　　　真是一种奇妙的感受。
　　　　“支仓雪绘小姐，你是否愿意嫁黄濑凉太先生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
　　　　“我愿意！”
　　　　只是重复着已经说过很多次的话语，雪绘却觉得自己身体的构造都像是换成了“幸福”两个字，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会飞起来一样。
　　　　*
　　　　——那现在的你幸福吗？
　　　　——非常！

　　☆、第35章　·IF

35
　　　　或许是中学时代太过于放飞本性，又或许是从小到大受到的家庭氛围熏陶，仁王雅治就算是从大学毕业之后，那股桀骜而又稍嫌轻浮的气质也仍是固执地留在他身上。尽管时光已经将他过于锐利的棱角打磨得圆润了一些，但仁王雅治就是仁王雅治，即便是进了社会也绝对不会变成柳生比吕士。
　　　　对于“欺诈师”而言，最有意思的事情莫过于扮猪吃老虎骗过了所有人，而在最后惊天逆转，将参加者与观众们的惊讶、悔恨、嫉妒和不甘引以为乐。而作为其中的佼佼者，仁王雅治对于其中的度把控更是炉火纯青，早已不像是中学时代的锋芒毕露。
　　　　尽管有着大学时代优秀的成绩和履历，仁王进入这一家业界著名的建筑设计事务所还是花费了不小的工夫，从事务所的最底层做起，就像他当年刚加入立海大附属的网球部的时候一样。聪明如他当然不认为没有工作经验的他可以一进公司就崭露头角，建筑设计是涉猎非常广泛的专业，并不只是靠着设计的灵感就可以出人头地的简单项目。仁王一点也不排斥脚踏实地，反倒是觉得连基本工作都做不好的人根本没资格说什么“逆袭”。
　　　　既然选择了这一扇门，仁王雅治就已经做好了长期奋战的准备。
　　　　而正当仁王雅治进入这家事务所第三个月，还在为了前辈们倒咖啡跑腿，连项目资料都轮不到自己多看两眼的时候，支仓雪绘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支仓雪绘留着一头干练的黑色短发，不管是妆容还是衣着都是非常不合群的欧美风格，笑容自信又耀眼，即便她身后跟了一群事务所的高层管理点头哈腰，她也不卑不亢，进退得体，典型的海归大小姐做派。
　　　　很快，仁王雅治就从同事们在茶水间的闲谈中了解到了这是从美国留学归来的支仓家大小姐，因为家里背景雄厚，归国之后直接空降到了事务所的中层，他们这种底层小虾米兢兢业业混上好几年才能达到的地位。小虾米们聚在一起就难免对一切靠家里打点的大小姐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然而在大小姐心情好给大家买了下午茶点心的时候，他们又会不约而同地围在她身边说笑赞美，仿佛自己真的被她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一般。
　　　　这就是人的劣根性。
　　　　仁王雅治冷眼旁观，也不去加入他们的小团体，毕竟比起浪费时间和墙头草们培养感情，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去跟着前辈们跑现场积累些经验，早日独当一面。从以前就不爱扎堆的他，现在更是一个人乐得轻松，不过是站在谁也不靠的位置上，等着上边露出空隙，然后一击得手。
　　　　比起支仓雪绘的家世背景，仁王雅治对于她本人更感兴趣。
　　　　作为事务所中外貌，办事效率都非常出众的年轻一代，仁王雅治在支仓雪绘来的头一天就被分拨到她手下帮忙跑腿打下手。顶着小虾米们艳羡的目光，其实仁王雅治并没有他们想得那么得意开心。
　　　　如果讨得大小姐开心，他很有可能成为年轻一代里最先出头的那一位。比起讨好年龄一大把脾气还不好的高层人员，这的确是小菜一碟，可仁王雅治偏偏不喜欢这么做。
　　　　没什么别的理由，就是不喜欢而已。
　　　　只是她看他的眼神让他不得不在意。
　　　　——就像是研究室里穿着白大褂的学者，冷静细心地观察着培养皿的反应，期盼着从物质的反应中得出什么有价值的结论。
　　　　仁王雅治还在打网球的时候就经常收集资料，或许也曾经用过这样的视线观察场上的对手，昔日队友柳莲二作为数据派的选手也没有少观察过他的行动，可他就是觉得支仓雪绘的目光就是有着非常微妙的不同，让他无法将注意力从那之上移开。
　　　　“好久不见了，仁王。”
　　　　仁王雅治正和支仓雪绘一起收拾着新办公室的书柜的时候，对方突然这么说道。不似作伪的熟稔语气让仁王一时间有些茫然，如果是个人特色如此鲜明的女孩子，他多少也该有点稀薄的印象才对。
　　　　——还是说，对方只是在用蹩脚的方式搭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