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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绝黛倾城-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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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玉蒙着眼睛,莲步轻移,“晗儿,我看见你了。”渐渐地偏离了其他女子,其他女子皆捂住嘴忍住笑不做声了。

    这时长廊那头转角处走过来一行人。黛玉越走越近,忽把那轻纱一松,朝后退了一步。低头正见眼前那人月白的衣袂,黛玉心里笑道:怪觉着越来越冷,还道哪儿飘来一处乌云遮天蔽日了,原是他!嘴上却笑而不语,对那人微微欠了欠身子,“表兄。”便忙退回了那些闺秀中。

    叶孤城身后正跟着叶三、叶四等七八个侍卫,路过此处。不想在这里碰到黛玉。见她在平南王府中,不免有些诧异。

    各女子忙低下头去,却纷纷在心里好奇着来者到底是谁。只听得那宁瑶郡主对着白衣人唤了一句“叶城主。”那白衣人身后的随从们纷纷欠身拱手问郡主安,只停留了一瞬,便扬长而去。

    “这人是谁啊?”

    “莫不是小王爷?”

    有女窃窃私语,那叶孤城却已绕过□梅林,朝另一方走去。

    黛玉心里想道:明明是个不爱说话的,顶数他走到哪里,最惹眼。却又最不惹眼。宁瑶挥了挥手,道:“好了,莫要大惊小怪了,那人不是我哥哥,不是王亲国戚,也不是什么文官武官。他是南海飞仙岛岛主。你们定是没有听说过了。咱们只管玩咱们的便是。林妹妹,你快蒙上吧。”

    女子们继续嬉戏着。

    那水湜渐渐地走了过来,有些坏笑地看着蒙着眼睛的黛玉,于是便走上前去一步,黛玉可能感受到了有黑影移了过来,又闻得一阵宁瑶身上的味道似的,惊喜地道,“这下逮着的定是你了!”

    忽闻得背后假山上一声大喝:“小心脚下,哇,大坑!”

    黛玉一愣,忙松下那轻纱,只见眼前站着一个男子,方面剑眉,宽肩猿背,淡淡明黄的衣袂上暗线绣着精致的四爪蟒,在风中微微扬起。带着错愕正看着自己,身后的女子皆不做声了。那人自己见过,竟是平南王世子——水湜。

    假山上的陆小凤伸了个大懒腰,打了个呵欠,“唉,看错了,还以为是个坑呢!”

    黛玉不由恼了,冷笑一声,道,“怎么一个姑娘待的园子,好端端的进来这么多男人?无趣得很。”于是将那轻纱攥在手里,对水湜欠了欠身子,淡淡道,“民女见过世子爷。”

    宁瑶忙走过来,拉住水湜道,“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说一声。好端端的搅了我们玩儿,好没趣。”

    这时陆小凤从假山上蹦了下来,水湜轻哼一声,“陆公子好悠哉。好端端的屋子里不待,怎会在我这假山上午憩?这里头这么多女眷,莫是要吓坏了她们?”

    “还不是为了帮你们查什么绣花大盗?是你们王爷和金九龄求我来的,不愿意,我可没那个闲工夫在这儿看看那个绣花大盗究竟怎么从天而降,进的你们王府宝库。”

    水湜顿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有些愤愤,却又不好说出。只得对陆小凤道,“有劳陆大侠。”

    陆小凤讪笑一下,朝郡主一摊手,“知道你们王侯小姐规矩多,不能见陌生男子。我走了,莫要吓坏你们这些千金大小姐。只这王府,也不似我想得那般戒备森严,我都能睡在这里;哎呀,有人也能擅闯姑娘嬉戏的地方,还挖个大坑!啧啧!”说罢便摆摆手走了。

    不远处,平南王瞧着,低声问随从道:“站在瑶儿旁边那个女子是谁家的姑娘?”

    随从道:“回王爷,好像是林海林大人之女。”

    原来是她。平南王在心底喃喃道,长得怎会和一个故人如此神似?“上回叫你去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回王爷。那林海原家中就他这一子了,后娶了荣国府的小姐贾氏,膝下只有一女,便是这位林姑娘。林氏一族便无了旁的嫡系亲属。不过属下去查了,近几个月,那林海并不在扬州的林府中。”

    “哦?”平南王皱了皱眉。“你是说姑苏?”

    那个随从神神秘秘地对平南王道:“前几回江总管去林家送帖子,后说林海不在,去了姑苏。那会子,属下只知道林大人是去走亲访友。王爷您叫我去查了之后,属下便特意着姑苏的人去了那户人家,发现也是个姓林的。”

    平南王道:“也姓林?那林海原来祖籍便是在姑苏,难不成是老家什么亲戚?”

    随从道:“姑苏那林府宅子的主人是个女子,管林海叫兄长。还带着林家那姑娘一同去过姑苏花家赴宴,咱们小王爷可也是在那儿瞧见的林家小姐。”

    “管林海叫兄长?”平南王念道着,心下却又生出那个念头来。

    随从接着道:“王爷您猜,这户人家还和谁有关系?”

    “可是叶孤城?”

    “王爷英明。属下查到,那户宅子乃是白云城所买下,白云城主一直出入期间,里头用的下人也都是白云城的人。虽然白云城的人都是守口如瓶,连个缝儿都钻不进去。不过属下还是从园中的一个花匠口中得知,这户人家的女主人姓林,是林海的二妹,叶城主的母亲。”

    竟真是这样!平南王不由在心底长叹,原总觉得这林家、叶孤城、叶云三者之间似乎有根线串着似的,现果真如自己所猜。当真冤孽,怪着叶孤城会同林如海有交情往来,还唤他一声舅父。自己第一回是想得这个人才,听他说林海是自己远方表舅,并不曾往那一层上去想;第二回方知自己还有这一亲生子,却不晓阿云竟是林海的妹妹。

    自己当年同叶云、如今自己的义子又看上她的侄女,当真是造化弄人吗?只瞧着这光景,为了一个女子,一再退让,先是应了教湜儿习剑、又愿助自己大计、后对自己道出身世,平南王瞧了瞧院中的黛玉,心底思量起来……不由向园中走去。

    “瑶儿。”

    宁瑶郡主一瞧见平南王,忙笑着过去嗔道:“父王,您怎么有空过来瞧瑶儿了?”一行王侯姑娘们见了平南王,忙纷纷欠身行礼。

    平南王眯着眼睛,捋了捋胡子,走到黛玉跟前,和蔼地道:“你是谁家的姑娘?”

    黛玉微垂首,“民女先扬州巡盐御史林海之女。”

    “林海家的女儿。”平南王点了点头,“我听叶孤城说过,你是他的表妹?”

    黛玉一怔,心下想道,平南王为何要问自己这个?叶孤城住在这王府中,他怎会不知叶孤城同林家的关系?难不成这里头还有自己不晓得的?若是如此,自己若贸然答了,岂不是误了他的事?正寻思着怎么回答。

    却听那平南王笑笑,“想不到叶孤城这岁数,竟会有你这么小的一个表妹。长兄如父,也怪着你表兄在扬州和姑苏时,三番五次为着你爹爹说话而不惜拂了我王府派去之人。”

    “辈分不在年长。民女虽小表兄许多,却也隔着这层辈分,便是平辈。表兄年长民女许多,却也一是尊我爹爹为长,二也关切吾等弟妹。”

    平南王微微颔首,瞧这说话的样子,倒真同叶云有几分相似。到底是书香世家出来的。“你表兄当今数一数二的剑客,又教湜儿习剑。现今也不小了,本王寻思着,保个良媒,从你身后这些王侯千金里,择一个做你表嫂,你说可好?”

    黛玉心头忽一紧,却依旧垂首,不卑不亢道,“王爷美意,民女先替爹爹、姑母并表兄言谢。只婚姻大事,民女小小女子、怎敢对表兄的婚事妄下断言?更不敢对王爷之意妄下己说。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表兄一直未娶亲,民女不曾问过父亲姑母。王爷问民女,民女唯恐不知,无法答王爷此说。”

    平南王点了点头,侧首对宁瑶道:“你们好生相处着,若是天迟了,在王府小住也可。”

    “是,瑶儿知道了。瑶儿谢父王。”

    雀打枝头,红梅怒放。书房里漫卷墨香,并着那极似龙涎香的缭绕紫烟从九龙鼎中升腾而出。平南王在书房中踱了几步,略一沉吟道,“你也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

    “无处为家,处处家。”

    平南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怨我对你娘。”

    叶孤城淡淡道,“生育之恩大于天,无以为报,更无以为怨。”

    平南王目光忽一亮,“湜儿是皇兄一脉的,我膝下亲生儿子只你一个。待我们事成,莫说是给你封王,便是太子,我也……”

    “事成与不成与我无关,我只做自己能做的。也不喜欢你们做的事情。”

    平南王面露诧异与难色,“也罢,竟也忘了你是个剑客。只你这一直孤身一人,没个人照顾。连湜儿都要纳妃了,你怎就不愿?”

    “习惯一人。”

    “可是有了喜欢的?”

    “无。”

    廊下笼中画眉跳了跳,屋中的人站起身子,“无事,我便走了。”

    平南王摆了摆手,“此事再议。只以前无我,先在有我。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愿叫我一声也好,不叫我一声也罢,我都要为你寻思着这事。你先回吧。”

    叶孤城提着剑独自走向湖边,玉带桥的另一头,黛玉携着雪雁娉婷而来,二人巧立于桥头偶遇。晓风杨柳,方长新绿。

    “表兄。”黛玉微微笑笑。

    叶孤城道:“你怎会在王府?”

    “王爷下了帖子,说是郡主相邀。”

    叶孤城思量了须臾,“可有问你什么?”

    黛玉心底微微一颤,转而侧过脸去,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倒也未说什么。”唇边梨涡浅绽,“表兄怎不成家?若是成家,许姑母也多放下一重心来。”

    “现下无心。”

    “倒真是无心了。”

    叶孤城亦望了望那湖面,“我应过你父亲,要替你寻世间最好的男子。”

    黛玉叹了口气,“世间最好的男子?这么久了,我想什么,你竟真的是不知吗?”

    叶孤城未做声。

    “玉儿不想飞上枝头,只想做飞入寻常百姓家的雨燕,旧时王谢堂前燕,也不过飞入寻常百姓家。这王府,不是什么人都能待的。玉儿还是回家的好。表兄,也早些回罢。”

☆、第三十八回 叶孤城戏林晏晏

    许是开了春,京城的街道上也热闹了起来。现下也不算早市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两旁小摊子上的小贩也甩开了腮帮子吆喝着。

    马车出了平南王府;在街市中缓缓地前行着。黛玉同雪雁坐在马车里,眼下各处虽相安无事,却也并无心思瞧瞧外头。

    “姑娘。”雪雁劝慰道,“姑娘也莫要再想了,凡事都放宽心的好。姑娘的心思,雪雁明白。只雪雁也想好心对姑娘说一句,有些事情;毕竟隔了那么多层;便是想;也只能等来生了。旁的不说,就是老爷这关也过不了。”

    黛玉轻叹了口气,“你莫要说了,我都知道。莫说爹爹了,便是姑母,先前在姑苏的时候,也唤我去她房里说过话儿。也是叫我远着他。我只心里头不平得慌,明明是一心护着咱们,到头来,却还不如外人什么事都不做。姑母和爹爹都道他是个心思深的,旁的我倒没瞧出来,只他待我们好,这心总归是真真儿的。”

    雪雁点了点头,“表少爷待咱们好,又为林家做了那么多事,这自然是外头的人强不过的。只是一码归一码,婚姻大事本就由不得儿女做主。老爷便是再疼姑娘,想来在这事儿上,也定是有自己的主意罢。”

    黛玉微微惆怅着,心下想道:也是了。姑母叫自己远着他;爹爹让他应了替自己寻一个顶好的夫婿来。这不就是连明了意思了吗?正出着神,忽然马车摇晃了一下子,停了下来。

    雪雁不由一惊,皱着眉头,对外头赶车的车夫道:“怎的突然停下了?留神惊着姑娘。”

    外头道:“姑娘,不是小的故意停下,而是前头出了点事情。”说着,便听得外头那马车夫下了马车,冲着什么人嚷道:“不长眼啊?随随便便便把人往大街上推。我若是不及时勒马,可就没了你小子的小命儿。”

    黛玉对雪雁道:“去瞧瞧,到底是谁人?爹爹如今在京城本就战战兢兢,可别生出什么旁的事情、落了人家的话柄。”

    “哎,我这就下去瞧瞧去。”雪雁应了一声,便下了马车。只见地上一个布衣青年清俊男子拍拍身上的灰,从地上站起来。一瞧那脸,不由差点惊出声来。忙退到马车窗旁,压低了声音对黛玉道:“可了不得了,姑娘你猜,这人竟是像极了谁?”

    黛玉好奇道:“谁?怎的你倒也惊慌起来了?”

    “活像是王府里的小王爷!”

    黛玉轻轻掀起帘子,朝外头看去。只粗粗打量了一眼,不由心中也一惊,还真是同那世子长得七八分相似。只再细细一看,便知定不是一人了。此人虽穿着布衣,却反而较之那世子少了几分轻佻、倨傲。

    “他们在吵嚷什么?”

    雪雁道:“好像这男子是个木匠,要把自己做的东西送进这店里,这店的老板不收;男子执意要给,便将男子扔了出来。可巧咱们的马车就过来了,险些撞了他。”

    黛玉笑道:“这就怪了,既然是个木匠,怎好端端的不在家里本本分分替买的人做工,反倒要将东西拿到这里来卖;即便是卖,满京城的,又哪里不能卖了,非要这家?再者,替门户打箱子、造柜子,还从未听说谁拿到集市上来卖来着。”

    雪雁侧过头来,笑着对黛玉道:“姑娘不知了,这地儿我听忠叔说起过。说是叫赛鲁班,是京城最大的一号儿。里头的老板是替宫里头送皇家工匠的,能被赛鲁班选中的自然是做木匠活儿最好的人;听说咱们本朝的皇上,是个爱看木匠活儿的呢。”

    黛玉抿嘴一笑,“休得胡说,皇上日理万机,怎会是个爱看木匠活儿的?”

    雪雁道:“这阵子,赛鲁班倒也不养着些木匠了,还从各地收些木匠活儿,凡是造的好的,便都送进宫去。赚的大头都是赛鲁班老板的,哪里轮得到底下的人?”雪雁啧啧叹道。

    “只怕久而久之,便也成了不良之风。一人给这赛鲁班的主人好处,得以进宫;旁人也就争相效仿。”黛玉从那窗向外瞧去,只见那人捡起地上一个匣子,对身后老板模样的人道:“我做的东西怎的就比里头的人差?我不就是没有银子,所以你不让我进来吗?你这里头,本就是为皇上不拘一格择选皇家工匠,这样一来,还配叫什么‘赛鲁班’?”

    赛鲁班的主人朝地上淬了一口,“配不配由不得你来说!瞧见上头这匾没有?那是皇上钦题的,你敢说我们里头的人和东西不好,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模样儿!晦气!”说着,便一甩手,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雪雁轻哼了一声,“倒是多蛮横的人!左不过都是木匠,何苦欺负穷人家的!”

    “雪雁。”黛玉轻声唤道,朝雪雁招了招手,在她耳边叮嘱了几句。雪雁点了点头。

    那布衣男子将要带着匣子离开,只闻得身后一个女子叫住自己,于是便停下脚步,转头看去。雪雁给了那男子银钱,道:“你这匣子,我们小姐买了。”

    布衣男子一愣,朝身后的马车看了看,旋即笑道:“我这匣子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你这点散碎银两不够。”

    “你……”雪雁气道,“我们姑娘是听得你说自己无钱来变卖做的东西,又不愿用银两给赛鲁班主人好处,才叫我买下你的匣子。你这匣子难不成是金做的?还不够值这些散碎银两?依我看,连一钱银子都不值!十个铜板差不多。”

    布衣男子道:“我做的东西,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从不需人同情。你家小姐若是同情了我,而买了我的匣子去,那我又何不给那赛鲁班好处,将我的东西送进宫去?”

    雪雁愠怒着走了回去,对黛玉一五一十道了。黛玉笑道:“道是个有意思的人。罢了,你把他的匣子拿过来,让我一瞧。”

    雪雁不解为何黛玉这么做,却只得没好气地走了过去,向那男子要了匣子。

    黛玉接了雪雁送过来的匣子,竟是一只妆奁匣,仔细端详着,“确实是个精致的。同我在姑苏姑母那里见到的一只相似似的。”木是好木,雕工是好雕花,有心的是妆奁匣中嵌入了铜镜,内有夹层,各处放钗环的木槽也精致。也不知这木是什么木,发着清清的幽香。

    黛玉笑笑,对雪雁道:“你去告诉那人,只值一钱,咱们走。”

    雪雁应道,将那匣子又送到了那人手中。

    马车经过布衣男子,男子忙叫住了马车,问道:“姑娘何故说我这匣子只值一钱?”

    里头传来了一个轻灵婉约的声音,“你若真有心做一个能工巧匠,不若去江南民间寻访一个叫朱停的人。据说,他能做出一把咬人的椅子。你就自然明白我为何说你的匣子只值一钱了。”

    马车渐行渐远,布衣男子留在原地,望着马车远去在人群中。弯了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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