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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三部曲-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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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要我提早过去。”

她说到这里打住,盯着安妮卡看,眼眶的泪水似乎随时可能溃堤。

“事实上,这是我在《千禧年》的最后一个星期。下星期我会出趟远门,然后……我大概需要两星期的时间充电。五月一日开始到《瑞典摩根邮报》上班。”

“这么说好了,如果你今天是被巴士给撞了呢?他们同样会立刻面临没有总编辑的情况。”

爱莉卡抬起头来。“但我并不是出车祸,而是刻意将我的决定隐瞒了好几个星期。”

“我看得出这是个艰难的情况,但我觉得麦可和克里斯特还有其他人终究会有办法解决。你应该马上告诉他们。”

“好吧,可是你那该死的哥哥今天人在哥德堡。他睡着了,手机也关了。”

“我知道。没有多少人像麦可这么顽固,每当你需要他时,他就偏偏失踪。不过爱莉卡,这不只关乎你和麦可。我知道你们已经共事二十多年,经历过无数起落浮沉,但你也得为克里斯特和其他员工着想。”

“我隐瞒了这么久……麦可会……”

“麦可会大发雷霆,他当然会。但这二十年来你只搞砸这么一次,如果他承受不了这个事实,也就不配让你为他耗费那么多时间了。”

爱莉卡叹了口气。

“打起精神来。”安妮卡对她说:“把克里斯特和其他员工找来,马上就做。”

克里斯特呆坐了几秒钟。爱莉卡召集所有职员几分钟后到小会议室来,当时他正准备提早离开。他瞄瞄柯特兹和罗塔,他们同样震惊。编辑秘书玛琳·艾瑞森、采访记者莫妮卡·尼尔森和营销主任桑尼·马格努森事先也都毫不知情。唯一缺席的布隆维斯特正在哥德堡,一如往常的他。

天哪,麦可也全然不知,克里斯特心想。他会有什么反应呀?

这时他才意识到爱莉卡已经住口,会议室里一片死寂。他摇摇头,站起来,自然而然地给爱莉卡一个拥抱并亲亲她的脸颊。

“恭喜了,小莉。”他说:“《瑞典摩根邮报》的总编辑,从我们这个悲惨的小杂志社爬上这一步,倒很不错。”

柯特兹跟着回过神来,开始拍手。爱莉卡举手制止。

“等等。今天的我不值得鼓掌。”她环顾挤在狭窄编辑室的同仁,又说道:“说真的……事情发展成这样,我实在很抱歉。早在好几个星期前我就想告诉你们,但达格和米亚所引起的骚动将这个消息给掩盖过去。麦可和玛琳发了疯似的工作,而且……好像怎么都找不到适当的时间和地点。所以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玛琳心知肚明杂志社的人手有多么不足,爱莉卡一走,又会显得多么空虚。无论发生什么事,也无论出现什么问题,爱莉卡始终是她能依赖的老板。是啊……也难怪全国最大的日报会挖她跳槽。但接下来会怎样呢?爱莉卡一直是《千禧年》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有几件事我们得说清楚。我完全明白杂志社会因此运作困难,我也不想这样,但现实已无法改变。第一,我不会丢下《千禧年》不管。我仍然是合伙人,仍然会出席董事会。当然了,我不会过问任何编辑事宜。”

克里斯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第二,我正式的离职日是四月三十日,但上班只到今天。下星期我会出门旅行,你们都知道的,这是老早就计划好了。过渡期间,我决定不再回来指挥个几天。”她停顿片刻。“下一期的内容已经存在电脑里,只剩几个小地方需要修改,这将是我负责的最后一期。再来得由新的总编辑接手,我今晚就会把办公桌清空。”

室内一点声响也没有。

“新总编辑的人选将会在董事会上讨论决定。这件事你们所有员工都得谈一谈。”

“麦可。”克里斯特说。

“不,绝不能是麦可。你们所能挑选的总编辑里头,他肯定是最不合适的人选。他是完美的发行人,修改文章与搞定即将刊登的作品中的琐碎问题也非常拿手。但他是善后者,而总编辑必须采取主动,而且麦可也常常栽进自己的故事里,每次总会有几星期消失得无影无踪。当情势不断加温,他便处于巅蜂状态,但处理例行公事的能力却是奇差无比。这点你们都知道。”

克里斯特喃喃称是后又说:“《千禧年》之所以能运作,就是因为你和麦可互补得好。”

“不只如此。你应该还记得当初麦可跑到赫德史塔,几乎赌气了一整年,《千禧年》没有他照样正常运作,就像现在没有了我也一样。”

“好吧,你有什么计划?”

“我想选你,克里斯特,接任总编辑。”

“万万不可。”克里斯特举手投降。

“我知道你会拒绝,所以还有另一个人选。玛琳。你今天就能开始代理总编辑的工作。”

“我?”玛琳似乎颇受惊吓。

“对,就是你。你一直是个相当出色的编辑秘书。”

“但是我……”

“试试看吧。我今晚就会清空办公室,你星期一早上就能搬进来。五月号已经完成,那可是我们拼了命的成果。六月号是双月刊,接下来能休息一个月。如果行不通,董事会就得另外找人接手八月号。柯特兹……你得转成正职,接替玛琳担任编辑秘书,然后得再雇一个新人。不过这要由你们所有人和董事会来决定。”

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众人。

“还有一件事。我将会在另一间出版公司展开新工作,虽然《瑞典摩根邮报》和《千禧年》实际上并非竞争者,但对于接下来两期的内容,我还是不想知道得更多。从这一刻起,一切相关事宜都应该找玛琳商量。”

“关于莎兰德的报道该怎么办?”柯特兹问道。

“去问麦可。莎兰德的事我知道一些,但我会封存起来,不会带到《瑞典摩根邮报》那边去。”

爱莉卡顿时感觉松了好大一口气。“大概就是这样了。”她说完静静地起身走回办公室,会议到此结束。

《千禧年》的员工们默不作声地坐在原位。

直到一小时后,玛琳去敲爱莉卡的门。

“是我。”

“什么事?”爱莉卡问。

“大家想跟你说句话。”

“什么话?”

“出来一下。”

爱莉卡站起来走到门边,只见他们在桌上摆了蛋糕和星期五下午的咖啡。

“我们觉得应该另外找时间替你办个真正的欢送会,”克里斯特说:“但现在就先以咖啡和蛋糕充数吧。”

爱莉卡终于露出许久不见的笑容。


第三章

四月八日星期五至四月九日星期六

茉迪与埃兰德于晚上七点来到札拉千科的房间时,他已经清醒了八小时。先前动了相当大的手术,将一大块下颌重新对齐再以钛合金骨钉固定,此时他头上缠了许许多多绷带,只露出左眼和嘴巴一个小缝。医生解释说,挨了那记斧头使他的颧骨碎裂、额头受伤,撕扯下右半边脸部一大块肌肉并拉伤了眼眶。伤势让他承受极大的痛苦,因此给他施打了高剂量的止痛剂,不过他意识相当清楚也能说话。但医生仍警告警官不要让他太累。

“你好,札拉千科先生。”茉迪打完招呼,随后介绍自己与同事。

“我叫卡尔·阿克索·波汀。”札拉千科咬牙费力地说,声音倒很平稳。

“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已经看过你在国安局的档案。”

这当然不是事实。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札拉千科说:“我现在是卡尔·阿克索·波汀。”

“你还好吗?可以说话吗?”

“我要举报一桩重罪刑事案。我女儿企图谋杀我。”

“我们知道,也会在适当的时机处理此案。”埃兰德说:“不过我们有更要紧的事要谈。”

“还有什么比杀人未遂更要紧?”

“现在我们需要你提供斯德哥尔摩三起命案、尼克瓦恩至少三起命案和一宗绑票案的相关信息。”

“我什么都不知道。谁被杀了?”

“波汀先生,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你的助手,三十五岁的罗讷德·尼德曼,犯下这几项罪行。”埃兰德说:“昨晚他还杀害了特鲁尔海坦的一名警员。”

茉迪很惊讶埃兰德竟然顺着札拉千科的意思称呼他波汀。札拉千科微转过头看着埃兰德,声音变得轻柔了些。

“这……真是不幸的消息。尼德曼的事我一无所知,我没有杀死任何警员,昨晚我自己都差点被杀了。”

“目前尼德曼已经遭到通缉,你知道他可能藏匿在哪里吗?”

“他的交友圈我不清楚,我……”札拉千科迟疑几秒钟,随即以神秘的口吻说道:“我必须坦承……偷偷告诉你们吧……有时候我很替尼德曼担心。”

埃兰德伏身凑到他眼前。

“这是什么意思?”

“我发现他可能很暴力……我其实会怕他。”

“你是说你觉得受尼德曼威胁?”埃兰德问道。

“正是。我老了,行动又不便,无法保护自己。”

“你能解释一下你和尼德曼的关系吗?”

“我是个残废。”札拉千科比比自己的双脚。“这是我女儿第二次企图杀我。几年前我雇用尼德曼当助手,以为他能保护我……没想到他接管了我的生活,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也不能多说什么。”

“他帮你什么?”茉迪切入问道:“做你自己不能做的事吗?”

札拉千科用唯一露出的眼睛注视茉迪许久。

“据我所知,你女儿在九十年代初将汽油弹丢进你的车内。”茉迪继续说道:“你能不能解释她这么做的原因?”

“这你得去问我女儿,她精神有毛病。”他的口气再度显露敌意。

“你是说你想不出莎兰德在一九九一年有任何理由攻击你?”

“我女儿精神有毛病。有很多档案数据可以证明。”

茉迪头一偏。她发现自己提问时,札拉千科的回答更具攻击性与敌意,这一点埃兰德也注意到了。好吧……白脸、黑脸。茉迪提高声量。

“你想她的行为会不会和你曾经痛殴她母亲并造成永久性的脑损伤有关?”

札拉千科转头面向茉迪。

“根本是胡说八道。她母亲是个妓女,八成是被哪个嫖客殴打的,我只是刚好经过。”

茉迪扬起双眉。“这么说你完完全全是无辜的?”

“当然。”

“札拉千科……我再重述一遍,看看我了解得正不正确。你说你从未殴打你的女友,也就是莎兰德的母亲阿格妮塔·苏菲亚·莎兰德,但你当时在国安局的负责人毕约克却写过一份长长的报告,还盖上‘极机密’印章,而你打人这件事正是报告的重点。”

“我从未被判刑,从未被起诉,要是国安局有哪个白痴胡乱捏造报告,我也没办法。如果我曾经涉嫌,他们至少会讯问我吧。”

茉迪无言以对。札拉千科包在绷带底下的脸似乎在窃笑。

“所以我要告我女儿,告她企图杀害我。”

茉迪叹了口气。“我渐渐可以理解她为什么会抑制不住冲动,拿斧头劈你的头了。”

埃兰德轻咳一声,说道:“抱歉,波汀先生……我们还是言归正传,说说你对尼德曼的活动有哪些了解。”

茉迪在札拉千科病房外的走廊上,打电话给包柏蓝斯基巡官。

“没有结果。”她说。

“一点也没有?”包柏蓝斯基问道。

“他要控告莎兰德重伤害和杀人未遂。他声称和斯德哥尔摩的命案毫无关系。”

“关于莎兰德被埋在他哥塞柏加农场的土地上,他作何解释?”

“他说他感冒,几乎整天都在睡觉。如果莎兰德在哥塞柏加遭到枪击,肯定是尼德曼自作主张做的事。”

“好,那现在掌握了些什么?”

“她是被一把点二二口径的布朗宁射伤,所以才能活命。凶器找到了,札拉千科承认枪是他的。”

“我懂了,换句话说,他知道我们会在枪上发现他的指纹。”

“没错,但他说最后一次看到这把枪的时候,还放在书桌抽屉里。”

“也就是说那个了不起的尼德曼先生趁札拉千科睡着后,拿枪射杀了莎兰德。真是个冷血的混蛋!有任何证据可以反驳吗?”

茉迪想了一下才回答说:“扎拉千科熟知瑞典法律与警察办案程序。他什么都没有承认,把尼德曼当代罪羔羊。我实在不知道我们能证明什么。我请求埃兰德把他的衣服送往鉴定组化验,看看有无火药残留,不过他一定会说他两天前才去打靶。”

莎兰德闻到杏仁和乙醇的味道。她觉得嘴里好像有酒精,想要吞咽,舌头却麻痹毫无知觉。她试图睁开眼睛,却办不到。仿佛听到远处一个声音在和她说话,却听不懂在说什么。接着那个声音变得十分清晰。

“我想她撑过来了。”

她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额头,便试着想拨开这只侵犯她的手,与此同时又感觉左肩一阵剧痛,只好逼自己放松。

“你听得到我说话吗,莉丝?”

走开。

“你能睁开眼睛吗?”

到底是哪个白痴在这里唠叨?

她终于睁开眼睛。起初只看到奇怪的光线,最后有个人形出现在她视野中心。她努力集中视线,人影却不断溜走。她觉得自己好像严重宿醉,床也似乎不断往后倾。

“之头药。”她说。

“再说一次好吗?”

“挨痴。”她说。

“这倒很清楚。可以再把眼睛睁开吗?”

她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一个完全陌生的脸,然后记住每个细节。大约一英尺外,有个金发男子倾斜着一张瘦削的脸,眼珠深蓝色。

“你好,我叫安德斯·约纳森,我是医生。你现在人在医院,你受了伤,刚刚动过手术。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撒兰德。”莎兰德说。

“好,麻烦你从一数到十好吗?”

“一、二、四……不对……三、四、五、六……”

接着她便昏了过去。

约纳森医师对她的反应感到很开心,不但说出自己的名字也能开始数数,这表示认知能力仍完好如初,不会变成植物人。他写下她清醒的时间是晚间九点零六分,手术完成到现在约莫十六个小时。那天他几乎睡了一整天,晚上七点左右又开车回医院,其实这天他休假,不过有一些文书工作要赶着完成。

他忍不住来到加护病房,探视当天清晨被他翻弄过大脑的病人。

“让她多睡一会儿,但要定时查看她的脑波图,我担心脑内可能会肿胀或出血。她想移动手臂的时候,左肩似乎很痛。如果她再醒来,可以每小时给她两毫克的吗啡。”

走出索格恩斯卡医院大门时,他感到异常快活。

住在阿林索斯的牙科护士卡斯培森踉踉跄跄走过森林时,全身不停颤抖。她严重失温,因为身上只穿了一件湿的裤子和薄薄的毛线衣。赤裸的双脚在流血。那个男人把她绑在谷仓里,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却无法解开将双手反绑在背后的绳索。十只手指已毫无知觉。

她自觉有如地球上最后幸存者,所有人都弃她而去。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四下一片漆黑,也不知道已经漫无目的地走了多久。还能活命,她自己都感到讶异。

这时她看见林间射出一道光,立刻停下脚步。

她迟疑了几分钟,不敢朝亮光处走去,稍后才穿过,丛丛灌木,来到一栋灰砖平房的院子。她诧异地环顾四周。

接着她拖着脚步走到门口,转身用脚跟踢门。

莎兰德睁开眼,看见天花板有一盏灯。过了一会儿转头时,才发现自己戴着护颈。她觉得头隐隐作痛,左肩则剧烈疼痛,于是又闭上眼睛。

医院,她暗想,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筋疲力竭,几乎无法有条理地思考。接着记忆蓦然涌现,短短几秒内,她将自己从坑洞挖出来的片段影像迅速在脑中闪现,令她不由得惊恐起来。但她咬紧牙根,专注地调整呼吸。

她没死,但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好事。

她无法拼凑出完整的过程,只记得柴房里一些模糊零散的画面,还有她愤怒地抡起斧头砍向父亲——札拉千科——的脸,他是死是活?

和尼德曼之间发生什么事,她已记不清楚,但隐约有印象他意外地逃走了,也不知为什么。

忽然间,她想起看见了王八蛋小侦探布隆维斯特。也许一切都是梦,但她记得一间厨房,想必是哥塞柏加农舍里的厨房,好像看见他朝自己走来。肯定是我的幻觉。

哥塞柏加发生的事仿佛已是久远的记忆,也可能是一场荒谬的梦。她将精神集中在此时此刻,然后再次睁开眼睛。

她伤势很严重,这无须他人告知。她举起右手摸摸头,缠了绷带,脖子上有护颈,这时她全想起来了。尼德曼。札拉千科。那个老王八蛋也有一把手枪。一把点二二的布朗宁。这和其他手枪比较起来,只能算是玩具枪,也因此她才能活命。

我头部中枪,手指伸进伤口还能摸到大脑。

她没想到自己能活下来,但也觉得无所谓。如果死亡就像她醒过来之前那片黑暗空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几乎感受不到差异。就在这番奇妙的思绪中,她又闭上眼睛再次入睡。

她才打盹几分钟便留意到有动静,随即将眼皮撑开一条缝。她看见穿着白色制服的护士正俯身查看,便又合眼装睡。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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