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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眼线
　　这绝对是有史以来最古怪的一场家宴。
　　至少也是最古怪的家宴之一。
　　杰森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左侧；　罗拉坐在他的右手边，而他的左手边就是提姆——如果说这还算是能够忍受的话；　迪克坐在他正对面，他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这件事；　实在是让杰森积累起了满肚子的脏话。
　　布鲁斯那家伙一个人坐在罗拉的更右边。
　　罗拉时不时地贴过去和他说上几句话，杰森听不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但布鲁斯轻声回答她时的语调里有股说不出的温和。
　　杰森努力不让自己流露出任何和愤怒、委屈或者酸楚有关的情绪；　尽管此时此刻这三种情绪已经完全掌控了他。
　　似乎是因为若有所感；　罗拉转过头，含着笑看了他一眼。
　　她的绿眼睛里光点如星海；　可能是因为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映入了她的瞳孔里。
　　“杰？”她轻快地说，“你觉得我们在这里住几天走比较好？”
　　这句话让所有人的视线都正大光明地汇聚到了杰森的身上。
　　——他看起来还不错；　布鲁斯想。
　　就算是已经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知道了杰森的现状；　可干巴巴的数字、定格的照片永远比不上真人就坐在面前来得更为直观；　与之相比，最清晰的视频也显得失真了起来。
　　——他有点紧张，他在强忍不耐，可能还有点愤怒和害羞；　提姆想。
　　现场的所有人中他可能是最为冷静和置身事外的那个；　因为身高的问题；　他看杰森的时候更能注意到他的下巴和喉咙，还有他藏在腿边的手臂的变化。
　　在这家庭里的每一个人都很不幸，而在所有人的不幸中，杰森的不幸又是最惨痛的。截至目前为止都是这样。提姆想。他颇为冷静地观察着现场的情况：
　　布鲁斯的身体十分放松；　他绝不会在全神贯注地注视某个人的时候被看出小动作，所以从外表上看，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杰森而已——省省吧，谁都知道他不可能平静的。
　　伪装得太完美反倒是暴露出了他内心的情绪。可惜杰森这时候不一定有心情分析布鲁斯的行为细节。
　　罗拉愉快又有点漫不经心的、四处乱晃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客厅的各种角落。
　　也可能不是客厅的角落，她毕竟是个拥有透视能力的半氪星人，而且没有半点“我应该尊重他人**”的自觉。她的手捏着杰森的手指，正揉着他指间的骨节，大概率是觉得有点无聊了。
　　至于迪克？迪克的小动作太多了。向前倾斜的身体，紧绷的肩膀，撑在身体两侧有些发白的手指……不安的眉毛，紧张的鼻子，微微抿起的嘴唇……他的情绪太多了，以至于短时间里提姆根本没办法做出一个详尽的总结。
　　作为所有人的中心，提姆有些惊讶地发现相比较而言，杰森竟然是最放松的那个。
　　是因为罗拉在他身边吗？还是说他真的能够放下，也真的放下了？
　　所有人都等待着杰森的回答。
　　而在短暂的沉默后，对这种凝滞的气氛感到难以忍耐的杰森终于说：“我无所谓，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我问你呢，不是叫你把问题踢回来的。”罗拉说。
　　杰森又沉默了一下，说：“住完这个周末再走吧。”
　　“布鲁西？”罗拉转头看向布鲁斯，“你觉得呢？”
　　“当然可以，没问题，”布鲁斯的视线从杰森身上滑到了罗拉的眼中，他露出一个很淡的微笑，看起来就像个慷慨的、决定让客人感到宾至如归的主人，“你们想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
　　杰森有点控制不住地嘲讽一笑，被罗拉扯了一下，就收敛起了笑容，又恢复了之前冷冰冰的表情来。
　　还好她没强迫他表现得像个激动的蠢货，杰森想，他最多只能表现得像个愤怒的蠢货。
　　“所以，”布鲁斯突然开口，“你们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他是看着罗拉问的，所以杰森不确信他是在问“你”还是“你们”。没所谓，反正罗拉肯定当成“你们”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上上学，去复联里玩玩，然后回家看书，做点别的打发打发时间，”罗拉想了想，“至于杰森，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不是在家里呆着就是出门闲逛，偶尔和来找麻烦的人打打架。我们俩都很闲的。”
　　“你说得我像个无业游民，”杰森忍不住插嘴了，“但我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你在做什么？”
　　“……等我有点成果了再告诉你。”
　　罗拉撇了撇嘴，转头就跟布鲁斯说：“他现在连个高中文凭都没有，你都不觉得他给你丢脸吗？”
　　这个话题实在是太搞笑了吧？在这个场合正儿八经地谈论文凭？杰森心说你自己上学有多认真吗你就纯粹是混时间去的啊！
　　“……我们家不怎么重视文凭，”布鲁斯果然咳嗽了一声，“不过一般情况下我们还是有这个东西的。如果杰森需要的话……”他的视线终于顺理成章地，第二次对上了杰森的眼睛，“……我会安排。”
　　杰森看着布鲁斯，布鲁斯也看着他。
　　他们沉默着对视了一会儿，罗拉就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俩——微微歪着头，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然后她忽然冷不丁地抓起了布鲁斯和杰森的手，强行将他们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然后在布鲁斯和杰森都错愕地朝她看去的时候自顾自地上下摇晃了一下他们的手。
　　“好了好了，”她宣布道，“和平的对话和和平的对视都完成了，现在应该有和平的握手了。”
　　“……”
　　“……”
　　“罗拉。”杰森叹了口气。
　　他想要收回手，以为布鲁斯也会像他一样无奈且有点尴尬地松开手指，结束这个他们双方都不轻不远的握手，但布鲁斯的反应出乎他的预料。
　　那双有力的手收紧了……稳定并且温暖，和当他刚成为罗宾的时候在训练中摔倒和受伤时那双搀扶和帮助他的手一样。
　　他曾经那么尊敬和热爱他的导师和父亲，因为那双手从未迟到过，也从未让他失望。
　　现在那双手迟到了。
　　但似乎那双手还不至于让他真正感到失望。
　　在他的头脑真正对此作出反应之前，杰森不假思索地反手回握，他看到布鲁斯的眼中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笑意，仿佛过去无数次一样……于是他情不自禁地感到一阵悲伤和酸涩。
　　他用力地握紧手指，然后松开它。布鲁斯同样也握紧了他的手然后松开。
　　迪克默默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事情，他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然后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要去看看吗？”罗拉问杰森。
　　杰森皱着眉头反问：“我为什么要去？”
　　“我怎么知道，你想去的话你自己找个理由啊。”罗拉耸肩，并且在杰森开口之前就堵住了他的口，“别想着每次都用我强迫你这么做当理由，那我成什么人啦！”
　　“……好吧。”杰森说。
　　罗拉端详了他一下，似乎是在确定他有没有说实话。不过她对这件事的态度总是很放任自流的，知道杰森把她的话听进去以后她就不再管了，很快就继续和布鲁斯说起话来。
　　杰森发了一阵子呆，忽然抬手亲昵地揉了揉提姆的脑袋。
　　提姆有点不知所措地顺着他的力道摇晃了一下：“呃，杰森？”
　　“在我刚进这个家门的时候，迪克对我的态度是挺混球的，”他说，“但在这方面我做的也没比他好多少。”
　　“没关系，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提姆说，“很抱歉在你刚……不久我就找过来自荐成为罗宾。”
　　“我猜我们抵平了。”
　　“是的，”提姆也笑了，“但我不完全同意你的观点——你揍人实在是太痛了，应该算你额外欠我一次才对。”
　　“别得寸进尺，小鬼，”杰森嗤笑了一声，但他停顿了一下，还是朝着提姆抬起手。
　　提姆也抬起手，和他轻轻击掌。
　　“就算我欠你一次了。”杰森低声说，“小鬼。”
　　罗拉跟布鲁斯说：“你看，我就说他们肯定能相处得很好的。”
　　“难以置信。”布鲁斯说道，“我还以为在我的有生之年里不可能看到这一幕了。”
　　“靠你自己的话，我估计还真不能。”罗拉毫不客气地说，“不过有阿弗在呢，所以就算是没有我……可能过个一两年以后你可以在梦里期待一下这种事情。”
　　“那我还真是应该向你致以诚挚的谢意，”布鲁斯露出一个放松的浅笑，“是吗，小公主。”
　　——罗拉微妙地从这个笑容里感受到了令她有些不安的成分。
　　她稍微花了点时间去思考到底是什么让她这么不安。
　　“……有话好好说，”她警惕地问，“你藏了什么事没告诉我？”
　　“不是什么大事，亲爱的，只不过联盟的成员们全都很期待能和你见面。”布鲁斯说，“已经有人悄悄地接近过你了，你知道是谁吗？”
　　罗拉说：“闪电侠？”
　　“他确实最像是会这么做的人，但不是他，”布鲁斯说，“别在意这个，他只是太好奇了而已。克拉克迟早会将你介绍给联盟的成员，准备好了吗？”
　　“我不知道。”罗拉心情有点复杂地说，她难得惆怅地叹了口气，“你说他能再给我点时间吗？”
　　“你想要多久？”
　　“几年吧。”罗拉有点不确定地说，“我可以在和杰森的婚礼上认识他们的。”
　　“……”
　　“我想好了，”罗拉悄声告诉布鲁斯，“现在还是太早了，等我们满了二十再订婚，然后，既然我安排了订婚的时间，结婚的时间就听杰森的意见。”
　　“……你想好怎么想办法让他求婚了吗？”
　　“他要是想得起来——我觉得他应该想不起来——就由他求婚，”罗拉说，“他要是想不起来，我很乐意向他求婚呀。”
　　布鲁斯沉默了一会儿，问罗拉：“克拉克怎么看？”
　　“安静安静，”罗拉紧张地嘘他，“他还能怎么看？他只知道我和杰森在一起了，我没告诉他结婚这回事。”
　　“为什么要告诉我？”布鲁斯心想我也不想知道你对未来的安排好吗，杰森的年龄已经不算早恋了，至于你……勉强也不算吧，既然都不是早恋了他也不至于插手做什么事情，你们俩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我准备发展你当我的眼线。”罗拉说，“记得帮我看着他点。”
　　“……”
　　到最后布鲁斯也没明确表示他到底答不答应做这个眼线。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实在是太忙了，不小心断更了一天_（：з」∠）_
　　之后应该不会断更……最多迟到点
　　这篇文六月初会完结【大概，完结后会有番外，大家可以说说想看什么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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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美好
　　晚餐时间的气氛和罗拉的猜测相差无几，人人都默默地坐在座位上；　吃着自己面前的那份食物；　好像老管家阿弗的厨艺忽然之间变得出神入化，以至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将注意力从自己的餐盘上移开似的。
　　阿弗的厨艺是很好；　但他的厨艺绝不是造成现在这个情况的最大原因。
　　罗拉盯了布鲁斯几分钟；　布鲁斯终于有些不情不愿地转过头；　和她对视了一眼。
　　他用眼神询问她：又有什么事？
　　罗拉：做点什么调节一下气氛啊你。
　　布鲁斯：这不是你的工作吗。
　　罗拉：？？？
　　她都有些惊呆了；　然而布鲁斯只是一边把叉子送进口中，一边抬起头，懒洋洋地冲她眨了眨眼。
　　罗拉没好气地瞪了布鲁斯一眼；　也低下头不说话了。
　　反正他们要在这里住最少整个周末；　今天就当是暂时热个身吧，没必要太苛刻大家马上就气氛和谐美好共处……罗拉就没觉得自己能做到让这几个人和谐共处。
　　蝙蝠家族最好的情况可能就是像现在这样；　大家齐聚一堂的时候既不大打出手也不互相对骂吧。
　　吃完晚餐后又到了大家坐在一起保持沉默的时间……罗拉简直要无语了；　如果大家都没话可说；　坐在一起的意义何在？
　　她推了提姆一把。
　　提姆扭了一下身体；　有点不乐意。
　　于是罗拉又推了提姆一把。
　　提姆只好提议说：“……我们来玩牌？大富翁？还是龙与地下城？”
　　最后大家一起玩了大富翁游戏；　布鲁斯也跟着一起玩了。迪克看上去很想像下午一样直接上楼，但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并且成功地和杰森有了几段不怎么涉及到情绪的对话。
　　单从这件事上看，罗拉觉得她的目标还是挺成功地实现了。
　　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有了点小小的分歧。
　　阿弗给罗拉安排了单独的房间。
　　罗拉问他：“杰森睡哪里？”
　　“杰森少爷过去的房间，罗拉小姐。”阿弗说。
　　“我都是和杰森一起睡的。”罗拉仰头看着老管家——除了提姆以外，这地方她几乎看谁都得仰着头，这让罗拉有点不开心。
　　阿尔弗雷德沉默了一下。他抬起头；　看了看杰森，在布鲁斯面前也能保持冷淡表情的杰森终于绷不住了，他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想阿尔弗雷德解释道：“我们、我是和罗拉睡同一个卧室，但是我们只是、只是睡同一个卧室而已！”
　　“您不必向我解释这么多，杰森少爷，”阿尔弗雷德彬彬有礼地说，“另外，我相信您有分寸。”
　　他转向罗拉：“我会马上安排，罗拉小姐。”
　　“谢谢你，阿弗。”
　　等老管家走远了之后，罗拉才笑嘻嘻地转过头，惊奇地看着杰森还透着淡红色的脸颊：“你居然脸红了？”
　　“你不应该——你不应该直接这么说，”杰森有点别捏地别过头躲闪罗拉的视线，但他越是躲闪罗拉就越是要凑近了看他，躲来躲去了几次后杰森就一把将罗拉抱了起来。
　　罗拉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然后笑着搂住了杰森的脖子，将双腿盘在了他的腰间。
　　“我为什么不可以这么说？”她笑嘻嘻地问，“他们不知道我们住在一起吗？还是他们不知道我们睡在一起？”
　　“他们知道我们住在一起——也知道我们睡同一个房间，我猜。”杰森环抱着在他怀里像只钟一样歪来倒去的罗拉，“但阿弗还是给你安排了一个单独的房间，这就是他的态度，你明白了吗？”
　　“我不想明白嘛。”罗拉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用带着朦胧睡意的嗓音说，“我不明白。”
　　“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我是那个带坏了小女孩的混蛋。”杰森说，他亲吻着罗拉的侧脸和耳朵，含含糊糊地逗她，“我们究竟是谁带坏了谁，嗯？罗拉，我的女孩……是谁带坏了谁？”
　　罗拉猛地捧住了杰森的脸，弓起背，垂着头——她那么纤细和美丽，做出这个动作就像一只在水面上垂下修长脖子的天鹅——亲昵地吻了一下杰森的下唇。
　　“是我把你带坏了。”她悄声说，“你满意了吧。”
　　“如果你许诺只带坏我一个人的话，”杰森闷笑了一声，“我就勉强原谅你了。”
　　“哇你也太得寸进尺了吧！”罗拉夸张地惊呼道。
　　不过她很快就软绵绵地贴在了杰森的身上：“好的呀，我只带坏你一个人。”
　　时间已经晚了，大家上楼的上楼，去蝙蝠洞换装准备夜巡的去了蝙蝠洞，一楼里只有他们两个，杰森的情绪明显活跃了很多，甚至活跃得有那么点不太正常。
　　“我还从来没有和你说过我做罗宾的感受。”杰森忽然说。
　　“嗯？”罗拉懒洋洋的，“你是没说过。你现在想说吗？”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杰森带罗拉去了他在整个哥谭最喜欢的位置，那个高高的滴水兽——他没有换制服，罗拉也没有，他们穿着来哥谭的时候穿的那身衣服，像普通人一样，但却一点也不普通地站在高处。
　　这个位置能将远处的建筑尽收眼底，尽管在哥谭的夜晚，这个“远处”的范围一点也不远，可如果看得久了，在那蒙蒙的细雨和浓雾之中，整个哥谭的轮廓依然若隐若现。
　　“布鲁斯告诉我你喜欢滴水兽的时候我还有点不太相信呢。”罗拉说。
　　她靠在杰森和滴水兽之间，一只手揽着杰森的背，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杰森的滴水兽……湿漉漉的雨水沾湿了她的手，一种沉重的凉意顺着滴水兽传了过来，让罗拉有些惊奇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布鲁斯是这么告诉你的？”杰森笑了一声，“也是，我想一个几岁大的小男孩的喜好是很容易看出来的吧，而且我也很少试图在他面前隐瞒什么。”
　　“有些人的语气有点酸酸的哦。”
　　“我还是不能理解，”杰森有点惆怅地说，“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迪克？好吧，就算是他当时和迪克一起亲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