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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当她越求之不得的时候，她却反而越想去得到父亲的关爱。

　　　　“我报了一个莫斯科的全国性舞蹈比赛。”

　　　　所以，当伊丽娜这样跟叶莲娜说的时候，叶莲娜一点也不吃惊。

　　　　“我想当全国冠军。”伊丽娜这样说的时候，她浅浅地微笑，梨涡若隐若现。

　　　　“你根本不是想当冠军。”叶莲娜却一针见血地说，“你想让那男人看到你当冠军。”

　　　　伊丽娜的笑容消失了。

　　　　“是啊，当然，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你什么时候才能认清事实呢？”叶莲娜说，“这男人从来都没有过来看望过你一眼——”

　　　　“他四年前来过，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伊丽娜说。

　　　　“好吧，四年前来过。”叶莲娜嘟囔道，“他可真是个好父亲啊。”

　　　　“莲娜，别这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伊丽娜却乐观地说，“只要我得到了全国冠军，只要他看到了我的优秀，他一定会接受我的！”

　　　　叶莲娜不说话了。

　　　　她有很多话可以去怼伊丽娜，她能用事实将她讲哭，可是叶莲娜不想伤害她，但看着她那傻乎乎乐观的表情，叶莲娜又难受。

　　　　“你为什么非要得到别人的认同呢？”叶莲娜忍不住问，“为自己而活，不好吗？”

　　　　“我不知道，莲娜。”伊丽娜低声说，“可是，我需要爸爸他认同我——我只是，我……我就是想要一个爸爸而已，这很过分吗？”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莲娜。”伊丽娜叹息道，“我只有你。”

　　　　叶莲娜便说不出话来了。

　　　　“那就去吧。”叶莲娜说，“我会支持你的。”

　　　　接下来的一年里，伊丽娜往返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庄，和莫斯科之间。

　　　　叶莲娜能够感觉到伊丽娜的变化——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往返，她停留在莫斯科的时间越来越长，每次回来的时候，伊丽娜的脸上总有若隐若现的笑容。

　　　　她的穿衣风格变了，甚至发型和妆容也有了些微的变化。

　　　　伊丽娜的比赛要开始了，在那之前的某一天，两人相拥着对方，在伊丽娜的房间里跳着屋。

　　　　“叶莲娜，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你千万、千万不要生气。”

　　　　“什么？”

　　　　伊丽娜的目光有点闪躲，最后，她还是下定了决心。

　　　　“我……我有喜欢的人了。”她说，“他是我比赛时的男伴，莫斯科人，今年二十四岁。”

　　　　……

　　　　叶莲娜不喜欢这个消息，两个人大发争执——这是她们从认识到至今，第一次吵架。

　　　　“我到底有多重要？”叶莲娜质问道，“你愿意为了我留在这里吗？”

　　　　“我可以不去参加那个比赛。”伊丽娜无奈地说，“但是我要去见萨沙，我需要去见他，就像是我需要你一样。”

　　　　“如果我坚持呢？”叶莲娜问。

　　　　伊丽娜张了张嘴，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你为什么要反对我呢，叶莲娜？”伊丽娜问。

　　　　“我反对？见鬼的！”叶莲娜皱起了眉毛，“你一个人去莫斯科，转眼回来就有了喜欢的人——我他妈怎么知道那人靠不靠谱？！”

　　　　“注意语言，莲娜！”伊丽娜努力地想要说服她，“你忘了你刚开始反对我因为我爸爸才去参加比赛了吗？现在难道不好吗，我不在意当不当冠军了——”

　　　　“因为你他妈的从为了你父亲，变成了为了另一个男人！”叶莲娜忍不住反驳道，“这有什么区别吗？你为什么非要把某个男人当成目标呢？”

　　　　“叶莲娜！”伊丽娜大声道。

　　　　叶莲娜不说话了，她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大了自己三岁的朋友，这可能是伊丽娜人生当中第一次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

　　　　“你可以不需要异性，但是我需要，你不能说这就是错的——”伊丽娜说，“你不能这样随意评判我的想法！”

　　　　叶莲娜无话可说。

　　　　“好啊，随你便。”她说，“你说得对，你做什么关我什么事情呢？你直接住在莫斯科了，别老为了我折腾回来了——我也根本不需要。”

　　　　“莲娜，别斗气。”伊丽娜无奈又烦躁地说。

　　　　“我很冷静。”叶莲娜说，“我今年十六岁了，从我们八岁认识开始，你见过我随意评判过谁的想法吗？我知道我薄情，你既然不想让我插手，那我以后肯定不会再说三道四。”

　　　　伊丽娜愣了一下，然后她的表情开始越来越发慌。

　　　　“你……你别生气。”她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叶莲娜不再看她，她从沙发上捡起自己的外套，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没生气。”她说，她拍了拍伊丽娜的肩膀，转身就要走。

　　　　伊丽娜双手用力，拽住了叶莲娜。伊丽娜知道叶莲娜的脾气，如果她打定主意不再当她是朋友，那叶莲娜真的不会再把她当朋友。

　　　　伊丽娜眼圈开始泛红。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她轻声说。

　　　　“我没有朋友，我只有你！”叶莲娜愤怒地说。

　　　　她甩开了伊丽娜的手臂，离开了她的房间。

　　　　看着大门在自己的面前被甩上，伊丽娜开始缓缓地掉下眼泪。

　　　　“我只是想要一个爱我的人，我做错了吗？”女孩低声哽咽着，压抑地哭泣了起来。

　　　　//

　　　　叶莲娜知道伊丽娜第二天就要离开了。她没有去送行，她什么都懒得管。

　　　　她已经快有三个月没有回家了，进门的时候，伊萨多惊愕地看着她，叶莲娜假装没看见，直接走进自己的房间，上了锁。

　　　　叶莲娜在窗边做了一整天，她的窗户可以看见房子外的院子，还有通向她家的道路。

　　　　只要她来，叶莲娜心里想，只要伊丽娜过来找她，她就原谅她。

　　　　她一直等到夜晚降临，这条被树叶覆盖的小路上，也没有人经过。

　　　　天已经黑了，叶莲娜坐在窗边，就在这时，她的门被敲响了。

　　　　“吃饭吧。”她听到男人在门外说。

　　　　叶莲娜不想理他。

　　　　伊萨多没有走，他站在门外，端着餐盘，男人叹息了一声。

　　　　“我知道你和伊丽娜很要好。”他说，“但是，你知道吗，莲娜。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陪伴你走过完整的一生。人的一生就像是一辆行驶的列车，有些人在你不同的年龄段登上了车，与你相识。可是每个人的车票其实早就写好了下车的时间。当时间来临的时候，你就该放手，让她走。（let　her　go）”

　　　　门被猛地打开了，叶莲娜那张苍白的脸出现在门口。

　　　　她抿着嘴，冷漠的注视着他，结果了男人手中的餐盘，然后关上了门。

　　　　伊萨多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

　　　　两个月之后，树木逐渐长出了新叶，小草钻出了头——叶莲娜和伊丽娜也两个月都没有联系了。

　　　　虽然如此，但是叶莲娜在电视上收看了这舞蹈比赛的节目，也看到了叶莲娜的舞伴，那个二十四岁的莫斯科青年叫做杰夫。黑发黑眼，天生的笑嘴唇，鼻子很高挺——的确长得清秀又带着些帅气，看起来在女观众之间也很有人气。

　　　　当两人接受采访的时候，伊丽娜的微笑，伊丽娜面对杰夫的温柔目光都是从内心而外的。

　　　　叶莲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的比赛视频，直到家里的电话响起。

　　　　“喂。”

　　　　“喂，莲娜。”电话那头，是伊丽娜的声音，女孩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要开始进行最后的选拔比赛了，你要来莫斯科吗？”

　　　　“不。”叶莲娜说。

　　　　电话那头，伊丽娜的气息变得不稳，她颤抖着呼吸着。

　　　　“节目组让所有比赛者都带家人亲属来现场。”她颤抖着说，“可是我没有可以打电话的人，我只有你。”

　　　　放下电话筒，叶莲娜撇开了眼眸。

　　　　//

　　　　叶莲娜站在莫斯科的红场上，她插着兜，注视着莫斯科的标志性建筑。旁边尽是成群结伴照相的游客……叶莲娜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人生当中第一次离开那个偏僻的乡镇，原来世界能够有这样大，原来能够有这么多的人……

　　　　她又想起来了伊萨多的话，在连走前，伊萨多让她好好地在莫斯科转一转。

　　　　——这样，你就能够知道，自己被憋在一个多么狭小的水坑之中。

　　　　叶莲娜出神着，直到有人碰了碰她的肩膀，叶莲娜转过头，她看到了露着笑容的伊丽娜。

　　　　“从背后我就知道是你！”她开心地说。

　　　　叶莲娜的嘴角刚刚勾起，便看到伊丽娜挽住了某个人的肩膀，她的嘴角的笑意一下就不见了。

　　　　“给你介绍一下，莲娜，这是我的男朋友，杰夫。”伊丽娜开心地说。

　　　　叶莲娜目光淡漠地注视向杰夫，和她的冷淡不同，杰夫吃惊地盯着她的脸。

　　　　“亲爱的，你没有说过，你的小妹妹这么漂亮。”他感叹着说。他伸出手，“你好，我是杰夫，很高兴认识你。”

　　　　叶莲娜讨厌身体接触，她勉强伸出了手，杰夫握住了，他们摇了摇，叶莲娜感觉他的大拇指在她的手心里微蹭，叶莲娜的眉毛微皱。

　　　　“好啦，我们带着莲娜在这附近好好地逛逛吧！”伊丽娜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她笑着说。

　　　　三人在红场附近参观了一下午，气氛一直都有些怪，叶莲娜全程冷若冰霜，而伊丽娜在努力调解气氛。

　　　　“你们在这里歇一会，我去前面买冰淇淋。”伊丽娜笑道。

　　　　“我要原味的，亲爱的。”杰夫伸手，拍了下伊丽娜的屁股。

　　　　“我知道。”伊丽娜笑了下，然后向着远处的冰淇淋车小跑去。

　　　　叶莲娜坐在长椅上，杰夫也坐了下来——他靠她很近，几乎贴着她的肩膀坐下来。

　　　　“你是伊丽娜的朋友？”杰夫笑着问。

　　　　叶莲娜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冷冷地瞪向他。杰夫仿佛毫无察觉，他笑着，伸出手，揽住叶莲娜的肩膀。

　　　　“你是伊丽娜的朋友，我也会好好待你的。”他说，“而且你这么漂亮——没有人能够拒绝你的。”

　　　　叶莲娜勾起了嘴角，杰夫看呆了。

　　　　“伊丽娜是你的女朋友吗？”叶莲娜一反常态，温柔地问。

　　　　“当……当然……”

　　　　“在你有女朋友的时候，你就是这样和其他女性保持距离的？”

　　　　“对……呃……”杰夫这才回神，他皱起了眉毛，然后立刻笑了起来，“不，亲爱的，我只是自来熟而已。”

　　　　叶莲娜露出了笑容。

　　　　“自来熟？”

　　　　杰夫的身体一抖，他痛苦地颤抖着——叶莲娜正掰着他那在她肩膀上的大拇指。

　　　　“这些话我只说一遍。”她一边掰着手指，一边淡淡地说，“如果让我发现你跟其他女人有染，如果你让伊丽娜伤心——我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当伊丽娜拿着冰淇淋回来的时候，她感觉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对，杰夫离叶莲娜远远地坐着，眉毛间似乎带着痛楚和惧意。

　　　　晚上，杰夫开了两间宾馆，他自己一间，伊丽娜和叶莲娜一间。

　　　　叶莲娜洗完澡出来，伊丽娜正在收拾三人今天买的东西。

　　　　“你觉得他怎么样？”伊丽娜一边叠衣服，一边看似不经意地问。

　　　　对于这种人生大事，伊丽娜还是希望得到叶莲娜的认同。

　　　　“不怎么样。”叶莲娜有话直说，“你知道在你去买冰淇淋的时候，他在占我便宜吗？”

　　　　“我当然知道。”伊丽娜放下衣服，她叹息道，“我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

　　　　“这人不靠谱，伊丽娜。”叶莲娜擦着头发，她坐在床上，“如果他对我这样，就说明他可能会对任何一个女生都这样。”

　　　　伊丽娜转过身体，她看向叶莲娜，和她那漂亮的面庞……

　　　　“万一，我是说万一……”伊丽娜说，“只是因为你太漂亮了而已呢？说不定所有男人看见你都会心猿意马一下，说不定杰夫也是这样，他只是对你忍不住，但是对于其他女性……”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叶莲娜忍不住打断她。

　　　　“我……”伊丽娜撇开了目光。

　　　　“我妈妈跟我说过，如果一个人能够因为外貌而喜欢上一个女人，那么他也会因为外貌而喜欢其他人。”叶莲娜说，“如果这个男人真的爱你，不管有多么漂亮的女人在他的面前，他都应该是忠诚的。”

　　　　“或许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忠诚的男人。”伊丽娜说，“我爸爸——他那么热爱自己的家庭和孩子，不也和一个服务员生下了我吗？”

　　　　“伊丽娜！”叶莲娜皱起了眉毛，“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你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我是想要一个人爱我而已！”伊丽娜大声说，“至少他对我很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好过——”

　　　　叶莲娜注视着伊丽娜，她摇了摇头。

　　　　“你疯了，伊丽娜。”她说，“你现在越来越偏执了。”

　　　　“怎么？”伊丽娜摔了身边的衣服，她向着叶莲娜走了两步，生气地说，“难道我就不应该得到爱情和关怀吗？你为什么就是不支持我呢，我只不过就是希望有一个人对我好而已——”

　　　　“你想要一个男人的爱，这没问题。”相比于忽然爆发的伊丽娜，叶莲娜很平静地抬起头，注视着她，“但是你不能把男人的爱，当做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被人抛弃的感觉，那种像是丧家之犬的感受，那种、那种——”伊丽娜的双眼被泪水模糊，她大声地、哽咽地说，“你就非让我承认是吗，好，那我就说实话——我是一个弱者，我的心理不健全，我被人扔在那见鬼的偏僻地方，又自己折腾到莫斯科来，我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自己，只是希望得到认可——我没有自我，我就是想要得到他们的爱而已！现在，你满意了吗？！”

　　　　伊丽娜颤抖着捂住自己的脸庞哭泣，叶莲娜张了张嘴，最后，她什么都没说。

　　　　等到伊丽娜去洗澡了，叶莲娜才从床上站了起来。她打开门，来到了走廊上，敲响了对面的门。

　　　　杰夫不疑有他，他打开了门，看到了叶莲娜，他才吃惊地瞪起了眼睛。

　　　　“你——”

　　　　他没有说完，叶莲娜便已经走了进去，她的手抵住杰夫的脖子，将他狠狠地抵在了墙上，青年的头砸在墙上，他痛得闷哼了一声。

　　　　“我知道你是什么货色，你这狗娘养的。”叶莲娜面无表情地说，她的手指一用力，青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探过头，目光死死地盯着杰夫，“我知道你肯定跟其他女人有染，但你最好管住自己，如果你让伊丽娜失望难过了，如果你让我知道了——我会弄死你，你听到了吗？！”

　　　　杰夫几乎窒息，他痛苦地胡乱地点头，叶莲娜这才松开了他。杰夫跌坐在地上，他剧烈地喘息着，他再次看向叶莲娜的目光里已经没有了痴迷和猥琐，而是恐惧。

　　　　“我——我去跟她分手。”他说，“你放过我吧，其实这种事在我的圈子里很常见——”

　　　　“不行，杰夫。”叶莲娜却露出了笑容，“不管如何，只要你让她难过，我就不会放过你，听明白了吗？”

　　　　杰夫绝望地靠着墙壁，他喘息着，看着叶莲娜离开。

　　　　//

　　　　第二天，伊丽娜的舞蹈彩排训练要开始了。

　　　　一路上，伊丽娜都紧紧地抓住杰夫的手臂，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坚定。叶莲娜陪他们走到那培训中心的楼下，便停住了脚步。

　　　　“你们自己上去吧。”叶莲娜说，“我在底下透透气。”

　　　　“好，你别乱走，我们的排练厅在四楼。”尽管两人昨天刚刚又吵了一架，伊丽娜仍然嘱咐道，尽管口气有些干巴巴的。

　　　　看着叶莲娜点了点头，伊丽娜才拉着杰夫走入了建筑里。

　　　　叶莲娜注视着他们的声音消失，这才叹了口气。

　　　　“怎么，看起来你心情不是太好？”

　　　　叶莲娜的身后，响起了一个略带口音的俄语女声。叶莲娜转过头，她看到一个黑发高鼻梁、却不是俄罗斯血统的女人靠在电线杆上，手指上还夹着烟。她很消瘦、高挑，她的嘴角带着丝笑容，她长得不算顶尖美人，脸上还有些雀斑，可是不知怎么，在烟熏缭绕之中，她的面庞，就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女人向着叶莲娜伸出手了。

　　　　“我是克拉琳达，法国人。”她笑着说。

　　　　“叶莲娜。”叶莲娜说。

　　　　克拉琳达伸出手，从自己的斜挎包里翻出一听啤酒来。

　　　　“给，心情不好，喝些酒就好了。”

　　　　“我没喝过酒。”

　　　　“那才要尝试。”克拉琳达一挑眉，淡笑道。

　　　　“不……”

　　　　叶莲娜又想拒绝，克拉琳达却叹息了一声。然后，她又露出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