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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墨雪琳渐渐苏醒。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颜嘉俊的脸。只见他闭着双眼，呼吸均匀却有些急促。或许是幻觉，墨雪琳觉得自己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墨雪琳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一瞬间，她竟开始犹豫是不是还要与他继续赌气。
　　突然，墨雪琳的手机响了起来。“喂。”墨雪琳小声道。
　　白昕辰一大早赶到医院，却被告知墨雪琳已经出院了，白昕辰心中有气，音量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不是答应我住院的吗？”
　　“我改主意了不行吗？把钱还你就是了。”
　　“我不缺那点钱！我去你家接你。”
　　“我还没起床。”墨雪琳道。
　　“我会等在你家楼下的。”
　　虽然白昕辰的语气表现得没有商量余地，墨雪琳还是回答道：“不用了。素会陪我去的。”
　　“我有车。”白昕辰道。
　　没想到墨雪琳回答他：“素也有。”
　　白昕辰只觉得有好气又好笑。“你觉得两个轮子的和四个轮子的是一样的是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让你去医院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
　　于是，墨雪琳使出杀手锏。她对白昕辰道：“我不想让你送不行啊！”
　　“墨雪琳！你折腾你自己就算了，你能不能为孩子考虑一下！你觉得一会儿风吹，一会儿雨打的他受的了吗？”
　　孩子？墨雪琳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孩子。
　　见墨雪琳不吭声，白昕辰怒了：“我看这个孩子你是不想要了！”
　　墨雪琳拍了下脑袋，自己撒的谎自己都忘了，她一撇嘴，道：“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这个问题似乎问倒了电话那端的人，电话里良久都没有声音。突然，白昕辰道：“你的事都和我有关系！”
　　墨雪琳不屑地“切”了一声。“那你去找你爸呀！看他同不同意你娶我啊！”
　　“只要你同意，我就有办法让他同意！你同意吗？”
　　墨雪琳突然沉默了，她和白昕辰说到底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白昕辰的父母向来十分疼他，这样的要求其实并不过分。况且，墨白两家结秦晋之好对两家都有好处，这件事自然就水到渠成了。面对墨雪琳的沉默，白昕辰也不催促，只是等着墨雪琳的回应。
　　良久，墨雪琳才道：“辰，我今年只有十八，你也只有二十一。”
　　哪想到白昕辰追问道：“那两年之后呢？两年之后，你愿意嫁给我吗？还是，你一定要成为颜嘉俊的新娘？”
　　墨雪琳下意识地用余光看了一眼颜嘉俊。不知什么时候，颜嘉俊已睁开了眼，正看着她。成为颜嘉俊的新娘吗？她想过的，可是，现在她不确定了。她不确定颜嘉俊是不是也会像常靖安一样，因为某些责任而选择放弃她。“我为什么一定要在你和他之间做选择呢？或许会有更好的呢？”
　　白昕辰叹了口气，似是放弃在这个问题上多做什么争执。“将来的事我不管，也没法儿管，但是今天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你送到医院，看着你打完点滴，再把你送回来！”
　　“随你，要不然你和颜嘉俊商量商量，到底谁送我去？他现在在我边上。”说着，墨雪琳把手机递给了颜嘉俊。
　　颜嘉俊显然吃了一惊，愣了半晌才从墨雪琳手中接过手机。不止颜嘉俊，电话那头的白昕辰也是一怔。颜嘉俊……在墨雪琳身边……白昕辰有些不愿再想下去。“喂。颜嘉俊？”白昕辰稍稍平复了一下波动的情绪。
　　“嗯。”
　　“我会来接雪琳到医院去打点滴的。我有车，雪琳不用挤公交，可以舒服些。”
　　“好。”
　　见颜嘉俊没有异议，白昕辰继续道：“我们午饭在外面吃。晚饭的话，看雪琳怎么说。”
　　“嗯。”
　　说完了正事，白昕辰终究没忍住问一句：“你怎么在雪琳家？”
　　颜嘉俊是有些歉意的，那是他和白昕辰的约定，可他食言了。昨天雨那么大，雷声那么响，他只想到了墨雪琳会害怕，其余的就没分神去想。“对不起，但是我实在放心不下。”
　　“我没怪你。雪琳她……她的确需要好好照顾。”“怀孕”二字，白昕辰终究没能说出口。
　　见白昕辰没怪他，颜嘉俊又道：“她有些赖床。还有些不想去医院。”
　　白昕辰笑了。“没事。我们两个大男人还怕不能把她弄到车上吗？”
　　颜嘉俊也笑了，原来有一天，他和白昕辰也会站到同一战线上。“好！”
　　“再见。”
　　“再见。”
　　颜嘉俊把手机还给墨雪琳。“起床吧，等会儿白昕辰来接你。”
　　“不起！等他来了再说。”墨雪琳顿了顿，“谁让你睡我旁边啦！还不快走？”
　　颜嘉俊也不动，只是看着墨雪琳，心中情绪早已翻滚起来。
　　见颜嘉俊没动作，墨雪琳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叫你走你听不懂吗？”
　　颜嘉俊没再言语，只是默默起身离开。见颜嘉俊离开，墨雪琳合上眼继续睡了起来。墨雪琳只觉得好累，她只想这样静静地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用做。偏安于这红尘中的一隅，哪怕只是片刻。
　　不知过了多久，墨雪琳听见有人轻轻地唤她：“懒虫，起床啦！快点，换好衣服，我们去医院。”
　　墨雪琳也不看那人，只是闭着眼道：“我不去医院！”
　　见墨雪琳使起了小性子，那人道：“听话！”
　　“不听怎么啦？”
　　“你不想穿着睡衣去医院吧？”
　　墨雪琳睁开眼，白了白昕辰一眼：“有种你就和颜嘉俊两个人把我这样弄去医院好啦！”
　　一直未开口的颜嘉俊突然开了口：“要不然就在家里打点滴好啦！我找人来帮你挂。”
　　墨雪琳看了看颜嘉俊，没有说话。反倒是白昕辰开了口：“行啊！我怎么没想到？那麻烦你了。”
　　“没事。她一会儿就到。”

　　☆、四十八、于兰

　　没过多久，墨雪琳家的门铃就响了。颜嘉俊起身去开门。随他一起进来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子，那女子二十来岁，齐肩短发，化着淡妆，整个人可爱中不失成稳。她手上提着一个袋子，约摸可以看出其中装着一些药剂、针头等物。那女子对着墨雪琳微微一笑，把墨雪琳的左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再从随身带来的袋子里拿出碘酒和棉签。她将棉签在碘酒中蘸了一下，然后涂在了墨雪琳的左手背上。这时她开口道：“我叫于兰，你呢？”
　　“墨雪琳。”不知道为什么，墨雪琳对这个于兰就是生不出好感。
　　“墨雪琳。”于兰重复了一遍，笑着道，“真好听的名字。”说罢，又从袋子里拿出了药剂和一次性针管。“放心吧，我做护士两三年了。不会疼的。”
　　墨雪琳对她笑了笑。她又说：“嘉俊哥说你不想去医院，我猜你大概怕疼。其实我也怕疼，女孩子嘛，很正常的。”说话间，于兰已经扎好了针，还对墨雪琳眨了下眼睛。
　　对于眼前这个有些俏皮的女孩，墨雪琳其实并不想搭理，于是客套地回答道：“谢谢！你是颜嘉俊的朋友？”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墨雪琳觉得自己脑子大约有点问题，竟然问了那么弱智的一个问题。但当听到于兰的答案后，她更加希望自己从来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我是他女朋友。”
　　此言一出，墨雪琳的笑僵了一僵。颜嘉俊和白昕辰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惊讶。
　　于兰似乎没有看到这三人的异样，只是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们从小就认识了。那时候，我们在一起上的小学，初中也是一个学校，还住在同一个小区。不过，我比较笨，成绩也差，初中毕业以后就考了卫校。不像嘉俊哥，一直那么优秀！”她顿了顿后又道：“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他？”
　　墨雪琳偷偷瞥了一眼颜嘉俊，颜嘉俊神色有些不自然。墨雪琳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只听她缓缓道：“没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两个人相爱就是最大的般配。”
　　“是吗？”于兰微微侧头，朝颜嘉俊看去，笑意正盛，却又不敢过分显露。这笑里还带着三分娇羞。那份笑意让墨雪琳觉得很美，但不知怎么的，那种美又让墨雪琳觉得像是一把尖刀，一刀一刀地剜在自己的心上。似乎是对墨雪琳的不放心，于兰问道：“你呢？你是嘉俊哥的朋友？”
　　“不是。”
　　闻言，颜嘉俊神色一黯，而白昕辰的心却是一紧，他有些不敢想墨雪琳会对这个小护士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但墨雪琳只是继续面带微笑，对于兰道：“他是我男友的朋友。”
　　“哦。这样啊。”于兰努力克制，但眼中还是透出了深深的笑意。
　　颜嘉俊和白昕辰同时吃了一惊，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墨雪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墨雪琳和于兰二人似乎特别投机，第一次见面就很有的聊。在和于兰的聊天中，墨雪琳知道了一些颜嘉俊小时候的事，比如他代他的哥们儿受老师的批评；他帮于兰教训欺负她的恶少，结果自己弄得一身伤；于兰小时候生病不肯吃药打针，他会给她弹曲子哄她开心……那是颜嘉俊的过去，没有丝毫墨雪琳的痕迹，有的只是颜嘉俊和于兰二人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墨雪琳觉得胸口堵得慌，但面上还是笑着和于兰聊着。等点滴打完，于兰替墨雪琳拔了针头，微笑着叮嘱道：“自己按一会儿。”
　　墨雪琳点了点头。
　　“雪琳，明天我还要来吗？”
　　墨雪琳摇摇头。“不用了，明天我去学校的时候顺便去医院。就不麻烦你了。”
　　于兰笑得很甜。“不麻烦，那我就先走了！”
　　“留下来吃个午饭吧。颜……也算是对你的感谢。辰做得西餐蛮不错的，留下来尝尝他的手艺吧！”
　　说罢，众人都看向白昕辰。
　　只见白昕辰优雅地一笑。“行啊！承蒙各位不弃，今天我就露一手。我去附近的超市里买点材料先。等我一下。”
　　墨雪琳叮嘱道：“多买一份，等素晚上回来做给她吃。”
　　白昕辰点了点头，然后拿上自己带来的包离开。
　　“颜嘉俊……”墨雪琳顿了顿，“你出去一下。”
　　“干嘛？”
　　“我要换衣服！你可以看会儿电视去。”
　　“哦。”颜嘉俊应了一声，走出房间，关上门。
　　“于兰，你能帮我在衣橱里拿一件内衣吗？”墨雪琳本想让颜嘉俊帮她拿，但以现在他们二人的关系实在是说不过去，况且还有一个于兰。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墨雪琳突然发现自己习惯了受颜嘉俊的照顾，习惯了叫颜嘉俊做菜，习惯了使唤颜嘉俊，习惯了有颜嘉俊庇护。而这一切突然消失的时候，墨雪琳觉得自己有些莫名的空虚与失落。
　　于兰找了很久才找到，她把内衣递给墨雪琳。“不用这么生分，叫我兰兰就好。”
　　墨雪琳冲于兰笑了笑。
　　“我们在外面等你。”说罢，于兰也离开了卧室。
　　我们，不知为何，墨雪琳觉得这个词很刺耳。我们，墨雪琳又默念了一遍，脸上闪过一抹自嘲的笑。她原本打算等风头过了，等颜嘉俊主动向她坦白之后，和他复合。可哪成想，半路竟杀出了个于兰，而这个于兰偏偏又文雅中不失可爱，可爱中不失成稳，给人一种春天的味道，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这样一个女子，她又要怎样去恨呢？况且于兰的温暖和颜嘉俊温文尔雅简直就是绝配，自己又凭什么去拆散这一对璧人呢？墨雪琳突然觉得好累，她觉得或许她就是这样一个永远都得不到命运女神眷顾的人。她缓缓地换好衣服，刷了牙，洗了脸，走到客厅。颜嘉俊正看着一档科学类的节目，于兰坐在他身边。虽然这二人之间隔了一小段距离，但是墨雪琳的心还是没来由的一疼——那个位置曾经是她的。
　　墨雪琳走到茶几边上，拿起上面的一杯水，正准备喝。明明刚刚还在认真地看着电视的颜嘉俊，此刻却已然在她面前，一把夺取她手中的杯子。墨雪琳碍于有其他人在场不好发作，哪知颜嘉俊却以一种兴师问罪的态度对墨雪琳道：“这是隔夜水！”
　　墨雪琳有些不悦，不以为然地答道：“那又怎样？”
　　“我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喝隔夜水对身体不好，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其实墨雪琳也不是记不住，她就是觉得这样比较方便。一旁的于兰显然被吓到了。她记忆中的颜嘉俊从来都是冷静温和的，她从没见过颜嘉俊和谁红过脸，即使在与人论辩时也是柔和中透出的锋芒，而刚才他却显得这样冲动和鲁莽。还没等于兰回过神来，墨雪琳就已经一脸不屑地回了一句：“我乐意！”
　　颜嘉俊此时已是努力地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你乐意！你乐意什么？乐意自己疾病缠身，乐意自己慢慢病死吗？”
　　墨雪琳其实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此刻再也顾不得旁人，只听见她说道：“对！我就是一心求死，你管得着吗？”
　　“我还就管了，你准备怎么样！”
　　“你管我干嘛，你有病啊！那么有空管你女朋友去！”
　　之前为了给于兰留面子，颜嘉俊没有道破。而且他也觉得墨雪琳不会就这样相信了于兰的一面之词。可当他听见墨雪琳这么说的时候，所有的事他都不在乎了，他大喊道：“她不是我女朋友！”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啦！我还说美国总统是我爸哪！”
　　“墨雪琳，你到底想怎样！”
　　墨雪琳咬了咬嘴唇，颇为委屈地道：“我想怎样？我不想怎样，是你想怎样！你以为连死都挽回不了的事，你认个错就能改写结果了吗？”
　　颜嘉俊举起左手，问墨雪琳：“如果我也在这儿划两刀呢？你是不是心里好受一点？”
　　墨雪琳冷哼一声：“划两刀？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此时，颜嘉俊的冷静和理智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只见他转身拿起桌上的水果刀，递给墨雪琳。“如果你觉得把我千刀万剐，你会好受些的话，那么来吧。”
　　墨雪琳从颜嘉俊手中拿过水果刀，紧紧地握着。只见她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手微微颤抖，并且定定地看着颜嘉俊，似乎在考虑该从哪里下手。于兰已然吓傻，已经没有了思考和行动能力。她只是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颜墨二人。此时，门突然打开了，拎着食材走进来的白昕辰显然也吃了一惊。
　　在微一愣神后，白昕辰喊道：“雪琳，你在做什么！”
　　墨雪琳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对白昕辰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白昕辰把食材都扔在了地上，走到墨雪琳身边，试图寻找机会夺了墨雪琳手里的刀。“雪琳，你冷静一点！你把他杀了，你心里就好受了吗？”
　　墨雪琳此刻已经完全没有冷静可言，他朝着白昕辰吼道：“不要你管！你也别过来！”
　　点将不如激将，白昕辰索性道：“好，我不管！那你捅死他呀！你怎么不下手啊？”
　　墨雪琳的身子轻轻地颤抖着，她低下了头。突然刀从它手中滑落，在地板上划出一条细线。接着，她夺门而出。
　　“雪琳！”颜嘉俊和白昕辰同时叫道。二人也一同追了出去，只留下于兰一人呆呆地坐在客厅里，梳理着自己混乱的思绪。

　　☆、四十九、赌气（二更）

　　墨雪琳跑得极快，颜白二人微一愣神的时间就已跑出很远，他们也没能第一时间追上她。墨雪琳因跑得太快也没能注意周围，一下子就和一辆从她侧面疾驶而来的自行车撞个正着。骑自行车的女孩和墨雪琳都摔倒在地。那骑自行车的女孩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见墨雪琳还坐在地上，也不扶自己的车，只是颤巍巍地问墨雪琳：“你……你没事吧？”
　　就在这时，颜嘉俊和白昕辰终于追上了墨雪琳，对着墨雪琳一通嘘寒问暖。而墨雪琳根本没有搭理他们，只是抬起头对那个骑单车的女孩道：“我没事。对不起，我没看到你。”
　　那女孩拘谨地笑笑。“没事就好，我也骑的有点快……那我走啦？”
　　墨雪琳点点头。“嗯。不好意思。”
　　见墨雪琳如此，那女孩如蒙大赦，扶起她的单车，对墨雪琳歉意的一笑，而后骑着单车走了。
　　“雪琳，我扶你起来。”白昕辰道。
　　墨雪琳任性地甩开白昕辰的手，喊道：“我不要你们管！你们都走！”
　　“难道你就要这样坐在路中间吗？”颜嘉俊问道。
　　当然不可能坐在路中间，可墨雪琳就是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委屈，所以她对颜嘉俊道：“是又怎样？你觉得认识我丢人的话，你就走啊！快点找你的兰妹妹去！”
　　颜嘉俊自认为解释地已经很清楚了。“墨雪琳，你这根本就是在无理取闹！”
　　他说自己无理取闹，墨雪琳当然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可是当这句话从颜嘉俊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墨雪琳就是觉得有些难过。“我无理取闹怎么啦？忍不了你走啊！反正我也不想见到你！”
　　“雪琳，我们有什么事回家说好吗？”白昕辰也觉得墨雪琳有些无理取闹，但没有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