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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尼教育叶菡的十分钟后。
　　叶菡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劳拉的下巴；　假装自己在撸猫，她有点儿不耐烦了，托尼的声音再好听；　进入她的耳朵里也被自动转化成了念经似的嗡嗡嗡，折腾得她双眼发直；　只想把头蒙进被子里再度睡过去。
　　之所以还能撑着没合眼，是因为叶菡的视线范围内站着一个蝙蝠侠，两人正在用视线交流。
　　叶菡：【你就是笑我了我看到了！】
　　蝙蝠侠一言不发；　动也不动。
　　叶菡：【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能放过你，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纽约市民，我才不会惧怕哥谭市的黑暗骑士，而且……哈哈哈。】
　　一看到蝙蝠侠；　叶菡就自动想起了前两天她做梦梦见自己玩游戏，发现身穿蝙蝠侠时装的高冷队友蹲在房顶上啃汉堡的事情。
　　蝙蝠侠仍旧不说话。
　　叶菡：【托尼真是够了，我不要面子的啊？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哼！我告诉你哦，今天你听到的一个字儿都不准说出去，全都要烂在肚子里头，我要是在外面听到一点儿风声，你就给我等着，看我端了你的蝙蝠窝。】
　　蝙蝠侠还是不说话，沉默着好像一枚逼真的等身手办。
　　……好吧，与其说是视线交流，倒不如说是叶菡闲得无聊单方面调戏蝙蝠侠，对着他做各种鬼脸打发时间。就像叶菡说的那样，反正她不在哥谭混，也不知道蝙蝠侠面具之下的脸属于哪位仁兄，而蝙蝠侠又不是X教授，可以使用读心术窥视她的想法，所以在捣蛋的时候叶菡完全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托尼教育叶菡的二十分钟后。
　　“……吸取教训！下次你再出远门，不管去哪儿，都要向我汇报！”
　　说着说着，托尼终于转了个身，一下子就抓到了正在做鬼脸的叶菡。
　　叶菡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她默默地把脸上的表情调整回正常模式。
　　“……你不好好听我说话，偷偷干什么呢？”托尼不满地抱怨着，然后目光一转，他和蝙蝠侠看了个对眼，两人面面相觑。
　　托尼被吓了一跳，他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卧槽你怎么在这儿？你听了多久了？！”
　　“从你进屋开始，”叶菡凉凉地说：“他跟在你后面的，你不知道吗？”
　　托尼警惕地眯起眼睛：“你跟着我做什么？”
　　蝙蝠侠没搭理托尼，他直接走了，离开前叶菡总觉得他意味深长地瞄了自己一眼。
　　托尼嫌弃地翻了个白眼：“神经病，我们继续说。”
　　叶菡哀怨地呻。吟一声，生无可恋地把额头抵在了劳拉的肩膀上。
　　说着说着，托尼忽然反应过来了，他皱起眉头：“等一下，你刚刚走神没听我说话，是不是一直在盯着他看？他有什么好看的？你看他干什么？你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叶菡被托尼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满头黑线：“你想太多了。”
　　“才没有，就是！”托尼认定了叶菡有事瞒着自己：“我真该找个镜子让你照照你现在的表情……你脸怎么红了？”
　　叶菡拎起X教授披在她身上的西装外套的袖子给托尼看，她面不改色地说：“热的。”
　　托尼研究了一会儿袖子上烨烨生辉的钻石袖扣，阴阳怪气地说：“哦……你喜欢这个款式的？”
　　听到这个问题，叶菡沉默了几秒钟，再次开口后她选择了破罐子破摔：“不喜欢，好吧其实我刚才就是在看蝙蝠侠，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托尼显然很不满意。
　　叶菡又说：“你不觉得他的下巴很性。感吗？应该是我会喜欢的那种形状。”
　　托尼：“……医生！我们需要帮助！这里有个失去了理智的人！”
　　最后还是佩姬的到来阻止了互怼的两个幼稚鬼：“你们两个准备在这里过夜吗？我们要回去了。”
　　托尼小心翼翼地从叶菡手中接过熟睡的劳拉，他抱着孩子的姿势很笨拙，但脸上的表情却异常认真。
　　叶菡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她裹紧了X教授友情提供的外套，单手撑着床边，想要跳下来。
　　“等一下，”佩姬制止了叶菡的行为：“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你暂时就待在那张床上，我和史蒂夫把你抬下去。”
　　叶菡茫然地看着佩姬：“我已经没事了，可以自己走。”
　　“问题不在于你能否正常行动，而在于你能否控制住自己的能力，”佩姬严肃地问：“你还记得多少之前的事情？”
　　顺着佩姬的问题，叶菡开始一步步朝前回想——她被托尼和劳拉唤醒，她进入一个奇怪的梦境，她被冬日战士追杀，有个藏在暗处的人对她开了冷。枪，她背部中弹……
　　叶菡微微一愣，她赶忙朝着后背探出手去胡乱地摸索着。
　　佩姬奇怪地望着叶菡：“哪里不舒服吗？”
　　叶菡皱起眉头：“我记得我背上中了一枪，但是现在好像……”
　　找不到伤口了，也没有疼痛感。
　　话音未落，托尼脸色一变，他抱着劳拉飞快地绕到了叶菡身后：“哪儿？！”
　　“你冷静点，我没事，”叶菡晃了晃上半身，证明自己现在好好的：“说不定是我记错了……”
　　“你没记错，”托尼的脸色沉了下去，他死死盯着叶菡的后背。
　　纯黑色的西装外套被扒拉下去，没了它的遮挡，可以清晰地看到鹅黄色丝绸上有一处明显是子弹打出来的破痕，周围被殷红的血迹浸染了好一大片，但从礼服破口中透出来的那小片肌肤白皙如新，完全不像是受过伤的模样。
　　“这是……痊愈了？”佩姬走过来看了一眼，她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据我所知，X教授似乎并没有这种使伤口愈合的能力，难道是他身边跟着的小姑娘？”
　　“不好说，”托尼呼叫了贾维斯，让他把盔甲开进来：“回去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也对，”佩姬点点头，她从托尼的怀里把劳拉抱出来：“我去叫史蒂夫，你们俩把伊莲抬下去，我们回家。”
　　停止了跟托尼的斗嘴行为后，没有能转移注意力的东西，困倦和疲惫终于再度把叶菡层层包裹了起来，她完全抽不出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怪事，她下意识地屏蔽了身体中微妙的变化，像个布娃娃似的直挺挺躺在冰冷的金属床上，盯着托尼身穿盔甲的宽厚背影，在摇摇晃晃中进入了梦乡。
　　睡一觉就好了，叶菡这样告诉自己，醒来之后，所有的烦恼都会随风消散。
　　……才怪。
　　半透明的叶菡漂浮在半空中，和抓着绳索吊在大楼墙壁上的蝙蝠侠深情对视。
　　“怎么又是你？”叶菡嫌弃地叹了口气：“每次做梦都梦见同一个人，很烦的好吗？”
　　蝙蝠侠：“……”
　　说得好像我很愿意看到你似的。
　　久违的神秘幽灵再次出现，却没能让蝙蝠侠提起多大的兴趣，因为今天晚上的烦心事实在是太多了，他没空听一个连身份都不知道的女孩子唠唠叨叨莫名其妙的事。
　　蝙蝠侠正在寻找被黑寡妇和死侍追丢的在高架桥上袭击了叶菡的人，就是这些人潜入阿卡姆疯人院放走了小丑，如果不把他们尽快处理掉，难保这个神秘组织还会在哥谭市搞出什么大事端来。
　　“我觉得我挺大度的，不应该记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那么久，毕竟我可是很忙的……”
　　蝙蝠侠身手敏捷地往楼顶上爬着，叶菡就轻轻松松地跟他保持同一高度往上飘，飘着飘着，她忽然发现一件事情：“你的披风呢？你换新时装了吗？”
　　没有，蝙蝠侠在心里默默地说，只是被某个凶残的女孩子毁了而已。
　　“不对，”叶菡皱起眉头，她飘到了蝙蝠侠的上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低声呢喃：“不太对劲儿……”
　　消失的披风，有摩擦痕迹的胸甲和背甲，空气中隐隐传来的火。药味，不远处长鸣的警笛，更远一点的灯火通明的高架桥……
　　叶菡第一次梦到“玩游戏”，地点是在哥谭市的码头；第二次梦到“玩游戏”，地点是在哥谭市的某座大楼顶部；第三次是现在，地点不太清楚，周围没有标志性的建筑物，但根据远处韦恩大楼的位置和距离来推测，应该是罪恶巷中的某一点。
　　一直以来，叶菡都下意识地认为这些类似的场景不是真实的，只是她白天游戏玩多了晚上睡觉才会梦到，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再加上前两次梦的时间很短，叶菡来不及也没有四处探查的意识，光顾着调戏“队友”了，所以她完全没发现不合常理的地方。
　　直到刚才跟着蝙蝠侠爬楼，叶菡才终于意识到，她可能并不是在做梦。
　　叶菡心里升起了一个对她来说很可怕的猜想。
　　“你……你是蝙蝠侠？”叶菡难以置信地问。
　　蝙蝠侠爬上了顶楼，他把绳索收起来，回头看了叶菡一眼，轻轻一点头。
　　“我我我我的意思是你是蝙、蝠、侠，”叶菡结结巴巴地说：“哥谭市的那个超级英雄，不是游戏里随便哪个穿着蝙蝠侠时装的玩家！”
　　“我是蝙蝠侠，”蝙蝠侠声音低沉地问：“你以为我是谁？”
　　叶菡倒抽一口冷气，她把声音压得很低很轻，谨慎的态度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这里就是哥谭市，现实中的哥谭市，不是什么游戏场景，我也不是在做梦？”
　　蝙蝠侠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叶菡小媳妇似的飘飘悠悠地跟在他后面，不敢跟得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走了一会儿后，她听到他说：“对。”
　　叶菡：“…………”
　　啊啊啊啊啊！在得知了真相的一瞬间，叶菡只想哐哐撞墙。
　　——我怎么会这么蠢！做梦和现实都分不清楚！还把蝙蝠侠认成了游戏队友！
　　——我没对他吐槽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吧？
　　——我没暴露我自己是谁吧？
　　——我没……等等他好像早就知道了？
　　叶菡想起了在第一次梦到蝙蝠侠时，他问了自己一句：“艾丽斯？”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这个结论在叶菡的脑袋里无限循环着，她决定有生之年都不会登录艾丽斯那个账号了。
　　丢人。
　　就在叶菡思考该用什么方法光速消失或者把蝙蝠侠这段记忆从他的脑海中彻底抹去的时候，她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为什么蝙蝠侠会知道她的游戏ID是“艾丽斯”？
　　为什么叶菡把蝙蝠侠认成了自己的游戏队友，蝙蝠侠却从来没否认过？
　　因为该死的这个蝙蝠侠他确实就是游戏里跟叶菡组队刷副本的那个黑、暗、骑、士！
　　——想要在超级英雄这个网络游戏里隐藏身份的最好方法是什么？
　　——做你自己就好，反正遍地都是“你”，时装一穿，大家长得都一样，谁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
　　……这操作太骚了，服气！
　　在叶菡的心中，从蝙蝠侠承认了他身份的那一刻起，他的形象就开始一点点崩塌了。
　　玩游戏——人设摇摇欲坠；
　　抢我装备——人设崩了一点；
　　跟我PK时偷袭耍赖——人设崩了一大截；
　　在闹市区连杀五个身穿小丑时装的玩家抢了人家掉落的装备——人设崩得只剩下一小半；
　　嘲讽我新买的超人时装丑炸天——人设崩得只剩下满地渣渣；
　　……
　　想想传说中冷酷可怕吓哭无数小孩子的都市传说黑暗骑士，再想想游戏里遇到的腹黑蔫坏偶尔毒舌的黑暗骑士，叶菡嘴角抽搐，完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前方不远处的那个蝙蝠侠。
　　#好像撞破了蝙蝠侠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怎么做才能避免被他灭口？急，在线等#
　　但是蝙蝠侠似乎并没有认出我就是叶菡，他只知道我是“艾丽斯”。
　　叶菡默默地想，开始她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直到她路过一扇亮的可以反光的玻璃，看到了自己半透明的身影，这才找到了答案。
　　叶菡戴着一张和她的游戏角色十分相似的精致面具，完全遮挡住了她的脸。蝙蝠侠看不到叶菡的长相，再加上叶菡在几次谈话里也没有透露过现实信息，他当然无从猜测她是谁。
　　还好还好，不幸中的万幸！叶菡暗自松了口气，心想她一定要隐藏住自己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
　　其实在克服了人设反差太大的心理障碍之后，叶菡渐渐开始觉得，这样的蝙蝠侠很有点萌，也很让人心疼。
　　说到底那身黑漆漆的皮下不是雕塑，也不是石头，更不是神，蝙蝠侠是个活生生的人，他可能是任何一个走在大街上与你擦肩而过的普通市民，但他却承受了太多普通人难以承受的压力和责任，这么重的担子扛在肩膀上，如果不找个消遣方式定时排减压力，他迟早会垮掉的。
　　蝙蝠侠是全能的，但扮演蝙蝠侠的人不是，人有喜怒哀乐，有爱好有兴趣，会哭会笑，也会有弱点，会受到伤害和负能量。
　　叶菡从蝙蝠侠想到了托尼。托尼有时抓到罪犯回家，看起来却并不开心，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也不说，叶菡还得偷偷摸摸去问贾维斯，几次之后叶菡有经验了，知道出现这种情况，十有八。九是有人谴责钢铁侠一时失误没能把受害人完全救下。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这锅不该每次都是让托尼一个人来背，但人们总会下意识地逃避本该由他们自己去承担的责任，把锅甩给决策者，用谴责他的方式减轻心中的罪恶感。
　　托尼却不会甩锅，也不会逃避，他总是固执地把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没救下受害人是他的错，叶菡出事也是他的错，什么都是他的错，他背负着这些沉重的东西慢吞吞地越走越远。
　　在这个方面，蝙蝠侠跟托尼是一样的，超级英雄之所以伟大，之所以成为英雄，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大的能力，而是因为他们选择了承担责任，不去辩解，不去澄清，任由人们心安理得地享受逃避的宁静和舒适。
　　叶菡一时想的有点多，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蝙蝠侠已经走远了。
　　玻璃心的我果然不适合当超级英雄，“没能救下全部的人所以被其他民众谴责了”这种事情只要想一想就会觉得心里非常难过，负能量爆棚，根本不能自我调节，当初拒绝了跟托尼一起出道做钢铁女侠是正确的决定，才不是因为我觉得钢铁女侠这个名字糟糕透了。
　　叶菡缓缓吁出一口气，她决定以后对托尼再好一些，只要他不搞出什么毁灭世界的□□烦，不管他做了什么，她都会耐心地去善后，也会包容他偶尔的疯狂和不讲道理的任性。
　　叶菡像是一颗被霜打了的蔫茄子，没精打采地跟在蝙蝠侠身后，她小声嘟哝着：“蝙蝠侠还玩网游？”
　　理解是一回事，吐槽又是一回事，只要一想到自己被蝙蝠侠抢过装备，叶菡就超级想拿着大喇叭去哥谭市的大街小巷广播揭露蝙蝠侠的真面目。
　　“可以收集到很多有用的消息，”蝙蝠侠竟然回答了叶菡的问题：“只要有心。”
　　叶菡双手捂脸：“玩游戏就是要放松啊……你玩游戏还要做那么多。”
　　蝙蝠侠意味深长地瞥了叶菡一眼：“我不是去玩的。”
　　幽灵状态的叶菡跟着蝙蝠侠在夜幕下的哥谭市转悠了很长时间，不知道是不是今晚运气不错，除了几个持刀抢劫的小混混外，暗街小巷里连个普通的杀人案都没有遇到，这对于哥谭市来讲简直太难得了。
　　但蝙蝠侠看起来并不高兴，相反他周身的气势更阴郁了一些，配合上他这身装备，分分钟吓哭小朋友。
　　“你……还好吗？”叶菡试探着问：“你看起来有点生气？”
　　蝙蝠侠：“……没有。”
　　论如何一句话把天聊死，蝙蝠侠就是典型啊！
　　叶菡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她觉得自己如果识趣现在就该滚蛋了，可是……
　　——可是我是个幽灵啊，莫名其妙灵魂出窍的幽灵，我能滚蛋去哪里？
　　——我倒是想回到身体里，但我不知道方法啊！
　　叶菡撅起嘴嘟哝了两句，最后还是选择默默地飘在蝙蝠侠身后跟着他。
　　但很快蝙蝠侠就不干了，他要调查案件，身后缀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幽灵算怎么回事？谁知道这个幽灵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万一是某个黑。帮的成员，那岂不是要坏事了。
　　“走开，”蝙蝠侠低声说：“别跟着我。”
　　叶菡感觉有点委屈：“我不能走啊，我怕我会回不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你就在这里待着，”蝙蝠侠威胁道：“不要再跟上来，否则我不客气了。”
　　他一边说，一边取出蝙蝠镖扣在了指间。
　　叶菡心想我可是幽灵，你确定蝙蝠镖的物理攻击能对幽灵造成伤害吗？至少也得来个魔法攻击吧。
　　但人家都表态了，叶菡再死乞白赖地跟着多不好，于是她只好停在了原地，眼巴巴地看着蝙蝠侠甩出钢索，跳下高楼渐渐远去，消失在了浓郁深沉的夜色之中。
　　夜风吹过，叶菡打了个寒噤，她抱着胳膊自言自语：“幽灵也能感受到冷吗？太不讲道理了。”
　　老是戳在原地等也不是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