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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武侠]故国神游-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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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张道:“你若觉得不高兴,那就最好不过了。”
  苏夜道:“恰好相反,我对你依然很抱歉。其实,我很喜欢这两个名字连在一起,这让我想起幼年时在小寒山上的生活。但我想你没兴趣听这些,所以最好言归正传。你明知我要你们的命,为啥还叫我过来,这可没什么好处。”
  文张也咳嗽了起来,边咳边道:“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苏夜道:“请讲。”
  她目光清澈如水,锋锐如冰刃,投在文张脸上,清冷逼人,就像泉水滚过他的眉毛、眼角、胡须,把它们统统涤洗干净了似的。她看见,文张狭长的双眼里,忽地爆发出奇异光彩,仿佛垂死之人终于找到了一根木头。与此同时,这种光彩中,还带着极为浓重的恶意。如果只看他的眼神,苏夜会觉得有陨石当空坠落,把她砸死在他面前。
  文张的喘息和咳嗽终于停止了。他虚弱而疲惫,却无比清晰地道:“我有家人,我有儿子。他们都知道是你杀了我。我死后,你将惶惶不可终日,因为他们会为我报仇。”
  苏夜将双臂抱在胸前,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应道:“尽管我想说你罪有应得,不是无辜受难,但这很公平。儿子要为父亲报仇,天经地义,不必看他父亲是不是个烂透了心肠的大恶人,是不是先去招惹别人,又被反杀。令郎高姓大名?在何处高就?从此之后,我肯定惶惶不可终日,整天什么都不干,提防着令郎的复仇。”
  文张双眼紧盯着她,蓦地又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我不信。”
  苏夜笑道:“不信?”
  文张道:“我不信你来自东海小岛,多年未履中原。我不信你没有江湖经验,一切只靠聪明才智。”
  苏夜既不承认,亦不否认,只笑着问道:“令郎的名讳?”
  文张瞪视她半晌,泄气似的道:“罢了,你若是麻烦,也是苏梦枕的麻烦。小儿随汉,雪岸,随时恭聆候教。”
  苏夜缓缓道:“文随汉,文雪岸。很好,大人请放心,我已牢牢记下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苏夜久居江南,对汴梁朝廷命官所知有限。文张此人官路坎坷; 几降几升; 并非蔡京、童贯那等掌权重臣; 连升斗小民也有所耳闻。此事之前,她从未听说过他。
  然而; 文张本人名气或者不够,文家却是个大家族,世世代代走科举为官之路。传至文张这一代; 比前几代更有起色; 有望出将入相。
  他性好渔色; 家中纳了七八个小妾,个个貌美如花; 享尽齐人之福。这群妻妾生有二十来个子女; 替他开枝散叶。文随汉正是文张的长子; 文雪岸则名不见经传; 似乎不是值得注意的人物。
  文张将他与文随汉相提并论,必然对他抱有极大信心; 认定这两个儿子能为父报仇。由此可见; 文雪岸的实际武功恐怕远远胜过名气。
  也许他正以另一个身份活动; 也许埋伏于某个江湖势力之中; 随时准备帮父亲建功立业。这是官府与江湖常用的伎俩; 即使是真,也不值得奇怪。
  苏夜琢磨了几天,心想总要过一两个月; 人家才会找上门报仇,便暂且置之不理。她见过文张后,发觉再无理由留下,彻底抽身退步,辞别了殷乘风,自西北向东南而行,日夜兼程,返回京师。
  她离去之时,戚少商、息红泪、雷卷等人仍逗留寨中,商量复仇大计。至此,苏夜已确信傅宗书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派龙八太爷处置顾惜朝等人,实则暗中放他们一马,以免别人唇亡齿寒。但那几位聚在一起,报仇应该很容易,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戚少商考虑了两天,托叶愁红转告五湖龙王,说他仍然犹疑未决,有朝一日到了京城,再去请见她。苏夜听完,并不以为意,笑一笑就算了。她深知戚少商的为人,认为他绝不可能就此一蹶不振,早晚有一天,他和她会再见面。
  她离京时悄无声息,回京时亦轻骑简从,极为低调。两派人马一进城便即分开,疾驰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皇帝业已下旨,明示退让之意,旁人纵使不满,也不敢多此一举,引火烧身。这一路上,他们随时戒备,防止傅宗书收买武林人物,于半路截击报复,但直至开封府城门,仍未见到任何可疑角色。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塞北的雪却尚未化尽。开封府中春意渐浓,天上断云含雨,城畔细水浮花。花匠育出各色奇花,每日送入皇宫大内,以及达官贵人的府邸。青石路两旁,细柳亦垂下碧青丝绦,千树万株,将这座大宋都城妆点的郁郁葱葱。
  苏夜纵马奔上天泉山,回头望一望汴梁城,只觉山上不似山下那么暖和,风中仍带凉意,让人神清气爽。官军撤去包围后,金风细雨楼的情报便畅通无阻。苏梦枕早已接到消息,知道她今日回来。她刚望见青白红黄四座楼,便有楼中子弟迎上,请她直接前往青楼,面见苏公子。
  情报既到,余无语被人收买之事,自然也瞒不过他。苏夜叹了口气,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人,笑道:“行啊,咱们走吧。”
  她不愿搅入金风细雨楼的内务,在苏梦枕领她遍游四楼后,从未踏入青楼一步。但余无语身份非同小可,目标又是她。她想置身事外亦不可得,只得乖乖前来复命。
  苏梦枕正坐在青楼正堂,一言不发地等着他们。除他之外,楼中重要人物竟一个不少,能出席的都来了,分坐于正堂两旁,同样默默无语。这些人表情极为凝重,连带杨无邪在内,脸上没有半点笑容。
  苏夜一进去,险些以为这是灵堂。她抬眼看去,好几张熟悉的面孔顿时跃入眼帘。薛西神尚在卧底,郭东神仍然任职于六分半堂,所以只有他们两人不在。
  他们再加师无愧、余无语,就是苏梦枕最为信任的亲信心腹,金风细雨楼创帮元老,理论上,永远不该背叛楼子的人。
  师无愧拎着余无语走进门,犹豫一下,把他扔在地上,什么都没说。刹那之间,坐着的人好像同时被触动了机关,齐齐看向这昔日的兄弟,表情愈发复杂。
  苏夜对金风细雨楼多少有些感情。但这感情仅仅来自于苏梦枕,她既不贪图它的势力,也不羡慕它的成就。对她而言,它是苏梦枕呕心沥血,苦心发扬光大的基业,如此而已。倘若有一天,苏梦枕心性大变,变成雷损或方应看那种人,它才会被十二连环坞列为吞并目标。
  话虽如此,如今她身临其境,感受他们的痛心,以及痛心之下,因不愿相信而生的愤怒,不觉心有戚戚然。她扫视一圈,目光回到苏梦枕身上,笑道:“我回来了,幸不辱命。”
  她只开口说了一句话,苏梦枕眼中的冰寒立时退去,现出些许暖意,淡淡应道:“好。”
  他脸色很不好看,病容却被怒意驱散,使人更难注意到他的病情。显而易见,余无语背叛他,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打击。
  虽说苏夜远在毁诺城,风雨楼本身没有太大损失,但十多年来栉风沐雨的兄弟情谊,实在无法被一次背叛抹除。他们盛怒之余,何尝没感到悲哀与辛酸。
  更何况,苏夜日夜提防,才导致余无语没有可趁之机,无奈救出文张,打开密道机关,试图覆灭毁诺城,作为蔡京面前的晋身资本。她若有所疏忽,因他是苏梦枕亲信,就对他无条件信任,现在没准身上已多了两道刀口。
  在朝廷面前,雷损也只能无条件卖出人情,下令卧底反水。否则,余无语极可能卖掉一整个分舵,抑或楼中的重要人物,甚至苏梦枕本人。
  从苏夜的角度看去,苏梦枕胸膛仿佛风箱,一起一伏,动辄咳嗽一声。没了冬天常穿的狐裘,他枯瘦的身躯显的更为消瘦,其中却蕴含着雷霆般的怒意,随时要当头劈下,将古董化为齑粉。
  她伸手去背后解包裹,想了想,终于没好意思当众打开,破坏堂上的凝重气氛,只沉声道:“师兄,诸位,地上被捆成一团的那一位,就是你们都认得的余无语余先生。他被雷损收买,打开了毁诺城密道,亲手杀死无发无天五人,暗算无愧,让官军进入城中,将城池烧成废墟。”
  她说到这里,忽然微微一笑,口气由沉着转为柔和,又道:“所幸他急于送朝廷命官出城,引领官军攻城,没能杀伤更多人命。我本以为他是蔡京的人,问过之后,才知道是雷损……总之,我想杀他,觉得不妥当,便沿路将他带回。你们处置吧,我先回避一下。”
  苏梦枕道:“慢着。”
  苏夜已转身向门外走去,闻言停步,笑道:“干什么?”
  刚才人人盯着古董,眼下又都盯着她。杨无邪面露无奈,以眼神示意她留下。苏夜装作没看见,只听苏梦枕道:“你为啥要走。”
  苏夜道:“我和这几位不一样,并非风雨楼元老,和余先生没有交情,对他的态度自然和你们不同。我离开,你们可以畅所欲言,不必顾忌;我留下,就成了这里唯一的外人,感觉非常别扭。你若想知道什么,问无愧就是了,需要我时我再来。”
  苏梦枕沉吟片刻,似是觉得她所言有理,淡淡道:“你去书房等我,我还有话问你。”
  苏夜又笑了笑,不再多话,转身走出正堂,回手将门关上,才快步离开青楼。
  她说的既是托词,也是实话。于公,她该做的已经做完,不必画蛇添足,于私,她宁可不看苏梦枕凶巴巴的样子,让她总是想笑,然后越俎代庖,替他发脾气。
  她自己亦有过类似经验,深知这滋味多么不好受,实不愿参与到那沉重至极,紧绷至极的气氛中,尴尬地旁观他们审问古董。不过,她也没完全依照苏梦枕吩咐,先回了白楼一趟,放好行李,这才来到象牙塔,坐在书房里等候。
  到了这个时候,她已不再考虑古董的问题,更多地想起关七。一想关七,方应看玉树临风的身影便重现眼前,使她情不自禁皱起眉头,不断猜测他的意向。
  他的意图早就昭然若揭,要么要她逐走关七,要么利用关七杀了她。问题仅在于,他究竟倾向于哪一种结果?是否会亲自扮演某个角色,于局面胶着时,突然现身,出手偏帮任何一方?
  她见到米苍穹之后,深觉这老太监是个罕见的劲敌,武功尚在其次,主要是气度沉凝,风度极佳,具有一派宗师高手的风范。不难看出,他不仅武功高深莫测,人也聪明绝顶,这才脱颖而出,常年担任大内总管。
  方应看愿意屈居有桥集团多久,也是一个难解之谜。她希望能够听取苏梦枕的看法,还有杨无邪的,但是想到最后,又觉得问不问都一样。
  日头西斜时,苏梦枕终于回到象牙塔。他像往常一样,一进塔中,身边就不带任何随从,独自步上七楼。他知道苏夜正在等他,并未感到惊讶,却在看到书桌上的包裹时,微微一愣,皱眉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苏夜从他的椅子上起身,把座位让给他,同时拿起那个东西,抖了开来,问道:“你有否听过江南霹雳堂的雷卷?”
  苏梦枕又一愣,道:“当然。”
  苏夜道:“那你知不知道,他和你如出一辙,体弱多病,所以终年裹着一件厚实的毛裘,看上去很像一只豪猪?”
  此时,苏梦枕的表情当真耐人寻味。她小时候,一旦说出某些令人哭笑不得的话,苏梦枕就会露出类似表情,扭头就走。如今他果真进益了许多,不但没走,还很配合地道:“我知道,所以呢?”
  苏夜笑道:“我好歹出门一趟,结果全程忙着东躲西藏,没意思的很。毁诺城和青天寨也没有特产,不好带给你当礼物,想来想去,也就雷卷雷大侠的毛裘有点意思。我问他找哪位裁缝做的,他不肯理我,所以我仿照样式做了一件,你拿去穿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她一扬手,将毛裘抛了过去; 同时回想道:“不过; 雷大侠出手时才像豪猪; 内力贯走全身,使衣上的毛根根张开。他平时倒是更像水獭……”
  苏梦枕冷冷道:“你进京前; 曾有人提醒我,你有被人冒名顶替的可能。”
  苏夜笑道:“哦?”
  苏梦枕道:“但我一听你说话,便知道他多虑了。除你之外; 别人绝不会关心这些没要紧的小事。”
  苏夜微微一笑; 道:“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差不多的话; 所以我不得不问,在你; 还有你那几位心腹爱将眼里; 我到底是什么人?”
  苏梦枕避而不答; 接下毛裘后; 在手里翻弄几下,随意看了看; 又道:“我冬天再穿。九幽神君伤你不轻; 如今你伤势如何?”
  苏夜道:“我已经没事了。”
  苏夜躲避三才阴阳夺时; 卦象转换太急; 致使气息逆行; 伤及督脉,因公孙大娘在旁协助,才能成功杀死九幽; 没给他逃离乱葬岗的机会。事后她屡屡咳嗽,五日后方彻底痊愈。别人问起,她当然只能说九幽神君打伤了她。
  苏梦枕于青楼召集心腹,商量处置叛徒之事,也谈及对未来的打算。众人均知,苏夜少则十天八天,多则一两个月,必然会在楼里担任重要职位。她做副楼主,可能还会有人不服,但中神煞之位空闲数年,让她递补上去,旁人都该没有什么话说。
  何况,苏梦枕以下任何一人,都不敢说自己能做的比她更好,抑或定然能从九幽神君手下逃脱。九幽确实死于五湖龙王之手,此事之外,却大多出自苏夜独自谋划。
  师无愧转述沿途大事,与传入京中的情报互相印证,由路遇铁手,讲至圣旨内容。苏梦枕尚不够满意,又要苏夜做了相同的事。但两者侧重点有所不同,他要师无愧描绘事情本身,谈谈对苏夜和十二连环坞的看法,却要苏夜解释她的所作所为,阐述想法和目的。
  更重要的是,苏夜亲眼见过五湖龙王。他自然希望听取她的看法,对龙王进行更深一步的了解。
  苏夜心知他会问起这些事,早已在心中想好答案。他们说话时,并无下对上的恭敬拘谨,远比青楼堂中气氛轻松。她先说了对诸般人物的印象,又详细解释每一步应对,更毫无信誉可言,毅然决然地透露了当今皇帝的夺位内情。
  苏梦枕其实不知内情,只知戚少商握有皇帝的把柄,与朝廷进行交易,终将这场大祸消弭于无形。师无愧受苏夜嘱托,决定由她负责转告此事,在苏梦枕问起时,居然请他来问她。此时,他一边听,一边沉思不语,半晌才微微一笑,道:“诸葛神侯以性命担保,戚少商绝不会泄露内情,你竟就这么说了出来。”
  苏夜笑道:“是么?我早就这么猜想了,若无可靠之人做保人,皇帝怎会轻易相信。如此也好,哪天我想让神侯人头落地,就把消息遍传江湖。”
  他们在青楼商议了相当一段时间,好在苏夜回来的早,如今不过未时三刻。苏梦枕凝视窗外春光,右手轻抚桌上素纸,忽地笑了一声,道:“在这件事上,皇帝肯守约,你倒是言而无信。”
  苏夜笑道:“我从小就是这种人,你岂会不知道?他们若不得罪我,我自然遵守诺言。哼哼,指望我跟昏君奸臣守信,不如指望蔡京两袖清风。不过,你切勿泄露消息,我还想让人家以为我守信。”
  无情回报诸葛神侯之前,她已选了好几个值得信任的人,详细说了把柄是怎么回事。在她看来,这把柄尚动摇不了天子宝座,但只要某件事令皇帝不开心,她就会去做。
  苏梦枕看了她一眼,道:“我能向谁泄露消息?”
  苏夜道:“我怎么知道。但我看你目光忽明忽暗,就知道你在考虑它能给风雨楼带来多少好处。死心吧,我想这事想了整整一路,还没想出办法。恐怕要等天下大乱,民心尽失,帝位不稳时,方能发挥它的用处。”
  她的话与苏梦枕所想的不谋而合。尤其她随意说出“天下大乱”四字,更令人心头一凛,难以想象她那个曲线优美,乌发堆云的脑袋里,竟终日盘算着这些事情。但苏梦枕不置可否,只道:“五湖龙王是个怎样的人?”
  苏夜精神一振,却做苦思冥想状,答道:“我和他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怎能看出他的为人。那天晚上,他身穿黑衣,头戴斗笠,把脸遮的严严实实,看不清身材长相。他年纪应该已经很大了,口音很苍老,武功比九幽神君和雷怖为高。但这些话,从程总管她们口中也问的出来,何必非要见他本人。”
  苏梦枕道:“你见到了朱雀夜刀?”
  苏夜毫不犹豫,点了点头道:“不错,也和传闻中一模一样,是把短刀,通体漆黑,长短与红袖刀相差无几。他用刀却和你截然不同,霸道至极,刀气无坚不摧,可以破开地下土层,露出九幽神君挖掘的密道。短刀大多以灵动巧变为要,夜刀却不仅限于此。”
  她话说到这里,终于不好意思再夸自己,便停了下来。苏梦枕忽道:“如果再听到他的声音,你能不能认出来?”
  苏夜笑道:“能,但他遮掩了面貌,为何不能变换嗓音?对武林高手来说,这只不过是运功于喉咙多寡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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