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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武侠]故国神游-第3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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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公公在他身上寄托着厚望,他是知道的。正因如此,他有把握他不会抛下他。
  寒风从塌陷的洞口涌入,本应刺骨生寒,却因楼中气氛紧张到极点,反倒让人心神一爽,好像离窍而出的魂灵又缓缓回到了身上。那股比北风寒冷十倍,凌厉百倍的刀气,也已触及方应看的锦袍。
  人和刀成了一道残影,只一眨眼,便从雷媚原本所在的位置,转移到方应看身后。这大概是有去无回的一招。目睹此招的人都认为,即便苏夜想手下留情,也未必做得到。
  锦袍猎猎飞扬,左右两边袍角向后飘飞。方应看想都不想,既无法回身抵挡,那就索性不挡。他手按在血河剑柄上,这把神兵却没有出鞘。剑鞘上,暗红血光不住流动,平添一股不祥之意。在这不绝的血色中,他不及像王小石那样直冲大门,竟不惜迎难而上,向左疾掠,掠向那个新开出来的大洞。
  就在此时,米有桥长棍凌空飞动,在半空连卷数个棍花。这本是一条普普通通的棍子,由于是由两条短棍拼接而成,估计还不如平常的棍子结实。但在他手中,它居然像条充满了肃杀之气的蛟龙,一边飞腾,一边变幻。
  雷损在外面听到的啸声,自然是来自这些棍花。他每划一朵,啸声便尖利急促一分。尖啸所过之处,人人皱眉捂耳,似是受不了它的威势。
  他没去救方应看。他知道,哪怕他全力以赴,赔上这条老命,苏夜也能在他击中她之前,抢先拦下方应看。他和方应看缺乏联手配合的默契,两人加在一起,也不见得有太多优势。况且像他这种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历经大风大浪的人物,经验丰富到已成本能,本就不需要和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那样,动辄不顾一切地向前冲。
  于是,九朵棍花过去,棍上杀气已是浓厚至极。眼见到了出棍的最佳时机,这一棍砸向的人却不是苏夜,而是程灵素。
  双方动手之初,其他人还有插手余地。到了这时候,不仅米、方这边兵败如山倒,十二连环坞的自己人也难以上前帮忙。他们只能在旁观看,一会儿提心吊胆,一会儿瞠目结舌。别说夜刀之威,就算米公公的棍、方应看的剑,也都超出了他们的能力。
  米有桥越空而起,双手握棍,先朝天再落地,急啸中一棍悍然砸下。他的眼珠灼然生光,不知何时成了亮蓝色,白胡须也开始泛黄,形容十分骇人。平时那个谦虚和气,自称“最多是条老狗罢了”的老太监,已完全不见踪影。
  看棍子的长度,足能把程灵素和她身前的香炉一起砸成粉末。方才她出手驱毒,功力招式已被米有桥尽收眼底。他心中有数,情知苏夜若不想毒手药王变成死药王,就必须放弃方应看,救护程灵素。
  他和苏夜谈不上有交情,但多少了解她的为人。如果对付别的大敌,譬如雷损,这一棍能否生效当真难说。换了苏夜,他便有十成十的把握。普通人认为苏夜无力收招,他可不这么认为。即便这刀已扎入方应看后背,只要她想,就一定能收得回来。
  果不其然,他赌对了。他人仍在空中,眼珠子仍射出蓝汪汪的光芒,棍头仍未压落,苏夜已经看出他的意图,抽身回手陡然后飘,斜掠向地面,足尖在地上一碰,再度借力飞起,连人带刀激射向他。
  米有桥一击见功,心情却绝不轻松。在尖锐棍风笼罩下,程灵素即刻陷入万般危险的处境。可她毫不慌张,唇边甚至浮现一抹微笑。她本是个容貌并不出奇的女子,这一笑,却格外动人,就像她早就料到米有桥的花招,正在用一种宽容的微笑表达无奈。
  米有桥微微一愣,在心里也笑了一下。不管怎么样,只要方应看能离开这个龙潭虎穴,什么都是值得的。一个小小女子的小小微笑,又有什么了不起?
  苏夜一去,方应看身后压力顿时消失。至此无人能够真正拦住他,只要他一心想走。米有桥背对墙上破洞,感应到他终于突破重重险阻,箭一般直冲墙壁,身形在墙内一闪,便冲了出去。
  然后,他停住了。他直接停在了外面,一言不发,抿着唇,冷冷望着雪地上的人。
  那是一个不应该在此出现的人。


第五百六十四章 
  恍然大悟是种怎样的滋味?
  听上去还不错,其实未必。恍然大悟; 代表以往懵懂无知; 而以往懵懂无知; 等同于粗率、马虎、疏忽,甚至会带来失败与死亡。
  幸运的话; 感慨几句自嘲两声,也就过去了。如果运气糟糕透顶,那滋味便会苦不堪言; 好比数九寒天里; 当头落下一盆刺骨冰水。
  现在; 这盆冰水恰好浇在方应看头顶。
  一个人若全身冰凉,想必不会好受; 震惊到面无表情; 也是理所应当。可他只愣了一瞬; 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瞬间; 便笑了。他的笑容仍那么天真,像个毫无心机的孩子; 其中又掺杂着苦涩; 好像那孩子偷了三文钱去买糖吃; 买完一转身; 发现失主正站在旁边默默看着他似的。
  很久以前; 方歌吟曾告诉他,在紧急关头,务必保住金风细雨楼一口元气; 留下苏梦枕一条性命,盖因京师群雄当中,唯有苏梦枕兼具侠气与实力,野心与手段。金风细雨楼一去,京城将愈发暗无天日,朝野也将进一步正不胜邪。
  这当然是极高的评价,从方歌吟口中说出来,更是掷地有声,不容置疑。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倘若方应看想在京城施展他自己的抱负,让有桥集团只手遮天,苏梦枕也会是一块极高的绊脚石。
  于是,从创立集团时开始,苏梦枕便被他列入必须铲除的名单。他根本不去考虑利用或收买。苏梦枕是无法被利用,也不能被收买的。他一直很欣赏这样的人,但他越欣赏,苏梦枕就越非死不可!
  如今图穷匕见,非死不可的却是他自己,方应看又能作何感想呢?
  雪地并非一片空茫,其上有浅浅的足印。雷损与狄飞惊已鸿飞冥冥,雷媚的尸身尚在。销声匿迹许久,据说正在象牙塔中“静卧等死”的苏梦枕,就站在雷损的足迹上,不动声色地望着他。
  苏夜不愿多生事端,遂命手下帮众放走不重要的人。方应看属于特别重要的那一类,所以他一出门,便发觉远近寒光隐隐,杀气腾腾,不知多少强弓利箭、刀枪棍棒对准了此地。不论身份高低,也不论武功强弱,但凡参与此事的人均无声无息,显然是抱定了只做事,不开口的原则。
  布置缜密细致,同时透出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势。苏夜布下天罗地网,等他们一头撞进来,估计已经等候许久了。苏梦枕人已到场,却无意插手镜天华月楼内的激战,在楼外静候他大驾出门,足见这对师兄妹对彼此的信心。
  有时一个照面,一个眼神,胜过千言万语。两人相逢亦相识,面面相觑之际,心情真是天差地远。古人诗云“此时无声胜有声”,挪用到这里,显然也很合适。方应看固然是枭雄,枭雄却已末路。此情此景,又夫复何言?
  方应看微笑不语,不知是笑别人还是笑自己。他目光移到苏梦枕右手,苏梦枕右手笼在袖中,名动天下的金风细雨红袖刀,随时都能离袖而出;再移到苏梦枕脸上,苏梦枕容色沉静,似乎若有所思,又像若无其事。那双眼睛仍那么阴寒、深沉、明亮,恍若两点阴森却灼然生光的鬼火,盯着他的时候,仿佛能在他魂魄上烙出两个洞。
  不管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个将死之人。他会送他下黄泉吗,还是……尚有一线生机?
  方应看忽然意识到,他竟看不出苏梦枕的情绪。雪地不是空的,他的心却空落落一无所有,找不到地方安放。苏梦枕骤然现身,预示着绝境中的绝境,也代表他看错了苏夜。他恍然大悟地发现,从未真正了解过她,了解她的志向、性情、为人处世。她主动向他展示什么,他便接收了什么。
  事到如今,他仅弄懂了一件事——她和苏梦枕并未决裂,也不打算打压金风细雨楼。她绝不无情。那个桀骜无情的五湖龙王,仅是他方应看映射在她身上的幻影。对他来说,这岂非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大失败?
  米有桥挡住苏夜亦是无用,他必须杀死苏梦枕,才有可能离开这里。然而,苏梦枕永远都是苏梦枕。天下间有几人敢说可以杀他?这种人当然存在,方应看却非其中之一。
  苏梦枕没有咳嗽,方应看反倒轻咳一声。咳完后,他叹了口气,突然问:“关七在哪里?”
  苏梦枕道:“神侯府。”
  方应看道:“哦。”
  他哦了一声,是因为无话可说。这个答案是出乎他意料的。他不理解苏夜为何不把关七控制在手中,反而要白白送给诸葛正我,但他也不会追问下去。事实上,他都说不清问及关七的理由。难道真如常人所说,死到临头,总想当个明白鬼?
  他甩开这不祥的念头,又问:“元十三限呢?”
  苏梦枕莫名笑了笑,答道:“走丢了。”
  方应看诧道:“什么?”
  苏梦枕道:“我问过五湖龙王,元十三限在哪里。她说……元十三限离京寻找昔日的大仇人,说好找到之后便回来告诉她,说得好好的,居然至今不见踪影,大概是年老糊涂,走丢了吧。”
  他从不多话,破例说了这么多,大概只想把苏夜的回答原封不动说出来。像他这种人物,也有此等闲适的雅兴,既令方应看意外,也令他愈发不是滋味。他想:苏夜不控制关七,竟也不羁押元十三限?她竟不怕蔡京三言两语,又把元十三限骗回去与她为敌?
  ……她的确不怕。她为何要怕?
  方应看向来有意除去方歌吟,只是,那应该是十年或更久之后的事情了。方歌吟依然是他的义父,他的靠山。苏夜都不怕方歌吟进京兴师问罪,又怎会惧怕疯了的关七、糊涂了的元十三限?
  她若怕,他便不会陷入眼下的绝境。他费尽心思想要利用的两大绝世高手,到了她手里,说送走便送走,说放人就放人。这种自信曾使雷损气馁,轮到他时,感受绝不比雷损更好过。
  他能否像苏梦枕信任苏夜那样,信任拼了老命也要阻拦她的米有桥?
  方应看已给不出答案。他曾经充满了自信,这时却开始怀疑他和米有桥究竟谁更重要。米有桥把满腔大志寄托在他肩头,他挑得起来吗?今夜若是米有桥冲出镜天华月楼,苏梦枕是否还拦得住?
  他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王小石去了哪里?”
  苏梦枕道:“去了傅宗书那里。”
  方应看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苏梦枕道:“本就如此。”
  苏夜亲手杀了白愁飞。她和王小石的情谊本就寻常,日后更加不值一提。王小石无意帮她做事,却决定利用这机会,刺杀朝中奸相佞臣。他本以蔡京为目标,苏夜却说,蔡京老奸巨猾,未必会亲自等他复命。她说的准不准,唯有事后才能知道。但今夜,傅宗书恐怕是在劫难逃。
  王小石既想行刺,苏夜自会成全他。事成后他将逃亡江南,十二连环坞对他也自有安排。这并非大不了的事。方应看问,苏梦枕就答。
  方应看白玉般的手轻轻握住剑柄。剑鞘血红,剑柄血红,上缀朱红剑穗。由于月光不如日光明亮,朱红色映在月下,也像一穗血红。
  见过他出手的人并不多。据说他武功深不可测,问题是,深不可测和深不可测之间,也有犹如天壑的差别。苏夜亲自对付米有桥,把他让给苏梦枕,他和米有桥的高下之分便不言而喻了。
  他想问,还有无数问题可以问,可又何必再问?这是见胜负、分生死的时刻,不是用来给他提问的。
  这将是一场多么尴尬而无奈的决战啊!
  方应看霍然掠起,疾如飞星掣电。锐利无匹的剑气透出剑鞘,血红剑芒也已呼应剑鞘血光,在鞘内不住沸腾,如有生命般跃跃欲出。
  连带苏梦枕在内,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拔剑出鞘,让人一睹血河之神威。但,所有人都料错了他的意图。他不住接近苏梦枕,却还没近到血剑能够伤敌时,忽地手腕一翻,闪出一道凌厉的血色寒光。
  那道寒光竟是出自一根毛笔大小的东西。不知何时,这东西被他捏在掌心,此刻迎风抖开,霎时越展越长,化作一条细长的枪。枪头和血河神剑一样,装饰血红长缨。枪刃也暗带血色,锋利绝伦。万点血红光芒自枪刃洒出,眨眼便罩住了苏梦枕。
  “神枪血剑小侯爷”,神枪本就在血剑之前。只不过,他去到哪里都佩戴血河神剑,常使人忘记他还有一手神枪绝学。
  枪刃之锋利自不必说,枪尾处还装有利刃,同样血光闪烁。他以枪尖对敌,叫“杀神枪”,若用枪尾,就叫“艳神枪”。整条枪血光极盛,血气亦十分炽烈,速度更是快到惊人,马上就要扎进苏梦枕胸口。
  苏梦枕还没动,镜天华月楼便动了。杀神枪方出,楼中蓦地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响声几追九天雷鸣。这座典雅华丽的三层木楼以肉眼可见的幅度,轻轻摇晃了一下,然后愈晃愈烈,一发不可收拾。最终,整座楼不堪重负,从第三层开始,一层层垮塌下来。


第五百六十五章 
  人影陆续逸出楼外。
  这种情况下,各人武功修为一览无遗。有人毫发无损; 有人被四处横飞的木板砸中; 有人匆忙间不及躲闪; 但觉身上一阵锐痛,已隔空中了刀劲或棍劲; 幸好距离较远,劲力已大为减弱,不致危及性命。
  最倒霉的要属七绝神剑。他们大小也算一代高手; 在习剑山头附近更是拥有说一不二的权势; 此时却行动艰难; 眼见木楼残骸雨点般落下,想躲又躲不及。最后; 六人居然一起被埋在横七竖八的木料堆里; 呼救亦无人理会; 处境堪称尴尬。
  自王小石现身以来; 无人认为今夜宴席还能平安收尾。知情者胸有成竹,不知情者则大多担心他会血溅当场。谁知局势瞬息万变; 王小石安然无恙地离去; 其他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却接二连三倒地身亡; 米公公不惜亲自动手与五湖龙王火并; 就连这座花费不少人力修建装饰的木楼; 也在极短的时间里坍塌。
  苏夜曾提前说过,镜天华月楼可能步三合楼之后尘,迎来变成废墟的命运。但楼塌得这么快; 仍然令人震惊。此景一半归功于她,另一半自然是米有桥的功劳。
  方应看抽身之际,棍势陡然疯狂起来。单用疯狂来形容,似乎还不够,因为那简直是一根疯癫了的,甚至疯魔了的棍子。它棍棍不离苏夜身畔,不要命般狂挥乱舞,舞出排山倒海般的攻势,让人看一眼就喘不过气。就算苏夜真想追击方应看,也会被它硬生生拦下。
  还好她不想,还好她最重要的目标始终是米公公。
  她直接忘掉了方应看这个人。米公公也许也忘了,也许没忘,无论如何都尽力而为。他的出手风格不停变化着,明明只有一人一棍,却像无处不在。
  棍影如山,砸、扫、打、抽、卷的招式越来越少,刺、戳、砍、挑越来越多。这原本是根长棍,施展开来,竟有点像一把奇长的剑或刀,其凌厉凶恶之处丝毫不减,只是棍棍朝天而刺。每一棍都由下而上,看似不合情理,却散发出雄奇诡异,唯我独尊的气魄。
  棍子指向既然不变,变的就只能是米有桥。为了维持这朝天一棍,他展现出与年纪背道而驰的绝妙身法,几乎和浮在半空中似的,忽而在上忽而在下,忽而横飞忽而倒飘,配合他飘扬不已的须发,如同贴在苏夜身边的一个凶性大发的恶鬼。
  棍子不仅快,而且极端沉重,唯在他手里举重若轻,舞得活像一条飞龙。他想刺苏夜,不幸每一次都刺中了夜刀,或刀身或刀尖,结果并无不同。棍上万钧之力,一碰那把轻薄的短刀,就仿佛不存在了,被薄如蝉翼的刀锋硬碰回来,逼他不停腾挪纵跃,从不同角度急攻敌人。
  如果他只是这样急攻,镜天华月楼自然塌不了。但是,方应看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米有桥仿佛心有所感,蓦地一声尖啸,不顾危险,将棍子向上一抛。
  长棍脱手飞出,凌空急转,有如一架怪异的风车,一边转,一边直冲上空,倏地撞在楼板上,开出一个大洞,轻易的好比用铁锤砸开一块豆腐。
  他人随棍而上,一身蟒袍化作一团斑斓彩影,须臾间已跃至二楼。这一刻真是间不容发。他拔起同时,一道黑光正好从他靴底掠过,相距不过半寸。他右脚立即像浸在冰水当中,又像被烈火焚烧,一时居然辨不清是冷是热,只有一种危险至极的感觉从他足底直冲头顶,令他毛骨悚然。
  二楼同样壁挂宫灯,银烛高烧,桌椅摆设一样不缺,仅是空无一人而已,因为少了人气,难免从繁丽华美中透出怪异的落寞。
  米有桥一登楼,数十盏灯火齐齐一暗。阴影斑驳摇曳,打在他脸上,更显的他面容诡异。长棍去势未衰,还在他头顶,他却无意伸手去接。他足底楼板碰过棍子,棍气已从木板内部蔓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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