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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武侠]故国神游-第3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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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们说到做到,跟着她的父亲雷损,前来面对同样惊艳,但绝无愁容郁色的五湖龙王。这也许是个错误的选择,但只要本人心甘情愿,别人并无资格判断对错。
  他们盯着苏夜看,看得放肆而大胆。遗憾的是,这仅是一层面具。他们心思照样跌宕起伏,无法模仿雷无妄,从容咧开嘴,笑得连上下两排牙齿都露了出来。
  他们不笑,反而比较诚实。那些看似真挚的笑容,到底有几分真情几分诚挚,唯有笑的人知道。至少表面上,双方一碰面,气氛就异常和谐温馨,仿佛在他乡遇到了故知,直到……直到雷踰率直地说出真心话。
  苏夜不以为忤,笑道:“面对你们两位,我还用得着虚情假意?两位出于同门之义,一力支持雷总堂主,当然值得敬佩。尽管放下戒心吧,我一向说话算话。今夜过后,我们不再是敌人。”
  她说话期间,已想明白雷损的用意。他把六分半堂的元老供奉,亲信人马都留给了雷纯。不然今天一旦出事,六分半堂将再次遇到绝大危机,而雷纯手头将无人可用。想到这里,她替他微微的心酸。但这点心酸仅持续了一瞬间,因为她再清楚不过,如果是她或苏梦枕捉襟见肘,雷损绝不可能同情他们。
  他就是这种人,她则是另外一种。她和他的分歧,也是永远化解不了的。
  雷损似想调节气氛,却被方应看抢先一步。方应看彬彬有礼,却独断专行地道:“天寒风冷,几位何必站在外面?请进去说话。”
  苏夜哑然失笑,笑道:“说的是,请吧。”
  一行人陆续步入大堂。正如苏夜所想,众人并未冷落雷损,却更关注狄飞惊。之前投向唐非鱼等人的好奇眼神,又飘到了狄飞惊身上。他们均未想到,六分半堂深藏不露的大堂主,竟是这么年轻,这么斯文而好看的人
  米有桥和唐三少爷终于肯挪动他们的尊臀,不再大剌剌端坐不动,起身迎向前方。前者和雷损有些交情,带着眉间倦色,礼数十足地探问雷损伤情。后者仍是冷眼旁观,安然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们。
  一整套表面功夫做完,苏夜方请客人正式入座。
  对于类似场合,她不算熟悉,也绝不陌生。像这等堂皇大宴,她在江南之时,每年少说也要举办两次。每一次,她都尽了十二连环坞之主的责任,于席间端起一个酒杯,摆出枭雄豪杰的架子,说一些或温言勉励,或鼓舞人心的话语。
  这也是十二连环坞帮众见到五湖龙王的唯一时机。每场宴会过后,关于她的传言都会喧嚣尘上。当然,今夜这次不太一样。
  开宴前五天,她已想好合适的“讲话”,既不能自降身份,又不能使雷损等人颜面无光。这时她再露笑容,右手伸向桌上那盏嵌着金边的玲珑玉杯,尚未端起,忽地挑眉、收手、环顾四周,笑道:“恕我无礼。”
  如此关键的时刻,竟有人敢来打扰。不,准确地说,竟有鹰敢来打扰。
  众目睽睽下,门外传来一声长唳。一只铁色雄鹰展开双翅,长驱直入,看都不看厅中这一大群陌生人,迅捷无伦地直奔苏夜,径直停在她肩上。它右边爪子绑了个锦囊,不问可知是送信来的信使。
  苏夜解下锦囊,取出囊中纸条,打开纸条,仔细的读了一遍。她读信同时,两道纤秀的眉毛又是一挑,犹如读到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令人好奇到极点。可是,她无意向客人解释,只把这张纸重新折好,塞进袖中,柔声道:“有些不相干的杂事,请诸位不必多心。”
  她右手轻挥,挥向楼外。那只鹰再度唳叫出声,扑棱棱振翅飞起,沿着来路飞走了。来也好,去也好,它都尽显高傲之态,半点没有苏夜的平易近人。
  过去若干年中,她曾以神鹰擒捉霹雳堂和六分半堂的信鸽,迫使他们用人力传信。雷损一直好奇不已,直到刚才,方能近距离目睹它们的真面目。
  遇到主人微笑致歉的场合,大家理应纷纷露出理解神情,表示自己毫无意见,请她自便。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按照规矩做事,比如雷踰,比如雷雨。
  雷雨如同一株长在沙漠中的仙人掌,蓦地异军突起,干巴巴、硬梆梆地问道:“这里是十二连环坞。你是五湖龙王。你没能力安排不受打扰的宴席吗?”
  话音未落,所有目光唰地一下,从苏夜那里转到他身上。目光里有惊,有吓,有佩服,也有不以为然。
  这副做派看上去不合时宜,若考虑到霹雳堂和十二连环坞的关系,又像是理所当然。但再怎么理所当然,他选择这时候发难,明显不合时宜。
  合不合时宜,对苏夜并无影响。苏夜一派平静,听完后点了点头,淡然道:“也许雷兄不相信,但我的确有这个能力。我只是……从不会为宴席耽误正事,以前不会,以后仍然不会。以及,雷兄竟问出这个问题?我明白你为啥至今还是孤家寡人了。”
  她注视他时的神色,像极了方才雷损注视她。忽然之间,雷雨好一阵不自在。他声音像沙漠,心也像。此时他荒芜如沙漠的心里,吹拂起了若有若无的微风。他感觉自己被人家“迁就”了,想生气,又不明白为什么要生气,所以他只能不接话。
  他不再做声,苏夜也不再关注他。她重新伸手,慢慢端起那只杯子,环视着整个大堂。没有一个人、一件东西能逃过她的眼睛。但她的眼神仍然明亮深邃,清的像被秋雨洗净的秋光。
  镜天华月楼中,气氛越来越紧张。由于表面上的平静,紧张感愈发微妙。
  谁都说不清楚,她态度如此温和,连雷雨都能对她不客气,这股紧绷的感觉从何而来。楼内异常平静安详,却像在酝酿庞大的阴谋。她的手捏着杯子,几乎和杯子一样白。杯子在她手里转,也在客人的心上转。人人都在等,既是等她发话,也是等事情发生。
  然而,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
  米有桥瞥视杯中茶水,以及水中的苍老倒影,然后心不在焉喝了一口。方应看望着程灵素,程灵素却在看温壬平和温子平。温壬平视线刚好掠过唐非鱼。温子平则在想:“我们都在等啥?”
  刹那间一声闷响。响声低而弱,听在耳中却出乎意料的响亮。
  苏夜把杯子放回桌子上,长长叹了口气,扬声道:“别拦着他们,让他们进来。”


第五百五十四章 
  这句话如同一支疾飞的箭,笔直刺出; 刺向楼外的无边黑夜。起初还不怎样; 似乎只是一道寻常命令。但声音越往外扩散; 就越空濛响亮,海潮般重重叠叠; 一重响似一重,到了最后,竟宛如冬雷; 隆隆震响; 回荡在镜天华月楼内外; 声势十分惊人。
  宴席之中,茶水、酒水同时漾出波纹; 仿佛被风吹皱。波纹不甚明显; 只是浅浅的、一圈圈荡开的水纹; 却令人胆战心惊。许多人耳朵瞬间竖起; 心也一口气提到喉咙。不知不觉间,他们已抛开心事; 全心全意思考四个问题。
  别拦着谁?让谁进来?为什么今天这么多事?今天的事; 都能善始善终吗?
  苏夜的声音回荡了多久; 疑问便持续多久; 幸好他们很快就得到了答案。未过多久; 原本紧闭的楼门霍然洞开,外面掠进两个身影。
  一个身影像冲天的白鹤,另一个则像灵巧的雨燕; 几乎是不分轩轾地,掠进了这个是非之地,稳稳停在大堂正中,一看便知来意不善。单论轻功,这已是顶尖水准,证明他们确有登门闹事的资格。不过,资格不代表结果,此事如何收场,仍要看他们的真正本事。
  这对不速之客一男一女,均格外年轻,男的俊秀,女的清艳,乃是非常出众的人物。他们立刻代替苏夜,成为全场的注目焦点。不过,这两人本来风马牛不相及,此刻同进同退,难免会让人感到荒谬。
  他们是王小石和雷媚。
  两人都作书生打扮,都用剑。衣装相仿,人却截然不同。雷媚至少比王小石美十倍,比吴惊涛美一百倍。她以前曾是江湖中最有权力的女人之一,如今依然不差。对她想入非非的人数不胜数,怕她的人还要更多。可惜的是,今夜的主角注定是王小石,不是她。
  王小石一反常态,神情极其严肃,严肃程度堪比米有桥。要是有人这时候才认识他,一定想不到他平时脾气很好,和谁都能相处得来。雷媚却轻松得多,不但从容自若,而且顾盼神飞,双眼中闪动着狡狯光芒,似乎觉得这是个很好玩的地方。归根究底,她毕竟是六分半堂的叛徒。可她面对雷损和狄飞惊时,居然大大方方,丝毫不去回避他们,反倒冲他们嫣然微笑,仿佛已忘记了不久前的九死一生。
  两人突如其来现身,当即扰乱此前的虚伪气氛,打破暴风雨前的最后平静。刹那间,全场哗然,交头接耳之声此起彼伏。人人都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满脸恍然大悟,内心疑问亦烟消云散,变成了“原来是他”。
  他们均已明白刚才在等待什么——果然是在等王小石。他不请自来,活像一出安排好了的戏,也是一出必须上演的戏。以他的为人,不来才奇怪,来了,反倒是理所应当。他年轻气盛,满腔热血,怎会躲在金风细雨楼,坐视五湖龙王耀武扬威,十二连环坞的势力水涨船高?
  苏梦枕结交这样一位兄弟,的确三生有幸。但凡是一派之主,一帮首脑,都情不自禁羡慕起他,希望自己的兄弟也模仿王小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替自己勇闯龙潭虎穴。
  但是,王小石来就来吧,居然只带上了雷媚,风雨楼的“郭东神”雷媚。要对付五湖龙王,一个帮手和没有帮手,又有什么两样?复仇毕竟不同于送死,讲究的是深谋远虑,伏线千里。他这么干,值得人敬佩,也很容易被人嘲笑,笑他勇气再足,为人再正直,也只是个不懂事的傻子。
  眼下敬佩者有,嘲笑者有,却没人敢笑出声,只因苏夜和方应看都没笑。无论哪一类人,均屏息凝神,眼睁睁瞧着他们。自始而终,王小石紧抿双唇,微仰着头,双眼直视前方,和方才的神鹰一样,没往旁边看哪怕一眼。他眼中只有苏夜,也只需要有苏夜。
  苏夜知道他已下定决心,决定去杀傅宗书和蔡京,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这倒没什么。只要紧张没演变成恐慌,就对他很有帮助,使他更警惕,更灵动。更何况,想骗过她身旁那位撒谎的大行家,情绪自然是越逼真越好。
  她想着想着,忽地微微一笑,笑道:“王少侠,雷女侠,我并未邀请你们两位。”
  王小石说:“我知道。”
  他紧张归紧张,却无所畏惧,答话时腔调平稳,毫无波动,依然带有一本正经之气。这是一股侠气,一股正气。当今武林中,最稀缺的便是这种品质。潜移默化之下,即使是悄悄笑话他的孙大胜、吴世作,也不由稍收侮慢之心,开始静听他的说词。
  苏夜咦了一声,笑道:“那你来做什么?难道你想做不受欢迎的客人,被我这个主人赶出去吗?或者说,你总算想清楚了,觉得十二连环坞更适合你,所以……”
  王小石人如其名,像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子,并不习惯充当焦点。他将来才逐渐发展出领袖气质,此时还差得远。但他心态当真很好,定力亦出类拔萃,一直处之泰然,无视周围的无数道目光。因此,鲜少有人能安然面对五湖龙王的风凉话,他却可以。不仅如此,他居然还直接打断了她,不肯听她继续往下说。
  他不加停滞,一字一顿地道:“我来杀你。”
  刚才苏夜潜运内力,尽展她骇人听闻的内功修为,当场技惊四座。王小石说得很平凡,很低沉,效果却犹有过之。窃窃私语声本就所剩无几,这时如被狂风吹散的残云,忽然就不复存在。镜天华月楼寂静如死,要不是米有桥恰好扣上茶杯盖子,发出细微脆响,真和坟墓毫无区别。
  事已至此,连苏夜本人的部属也吃了一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比起墓中死人,他们也就多两个鼻孔会喘气,多两只眼睛可以转来转去而已。死寂笼罩在他们头顶,也盘旋在他们身边。足足过了十秒钟,米有桥才咳嗽出声,方应看于同时笑道:“王公子……”
  雷媚既与王小石同行,方应看事先当然知情。但他不想曝露雷媚,所以只能假装不知情。但雷媚之事,王小石已在一天前用暗记传给苏夜。这就造成一个极为讽刺而尴尬的事实——雷损尚且以为雷媚叛离六分半堂,转投金风细雨楼,始终不疑有他;苏夜却对真相一清二楚,心里比谁都明白。
  换言之,方应看露出率真可爱的笑容,同样是在做戏,一如既往的做戏。纵然她已到不萦于心的境界,还是七分好气三分好笑,恨不得转身就砍,砍到他再次上房为止。
  王小石望向方应看,也诚恳地道:“小侯爷,这是我和五湖龙王之间的事。”
  方应看苦笑连连,正要进一步劝解,已被苏夜抢先道:“既然是我们之间的事,那我倒要问你,凭你……凭你和雷女侠,能杀我吗?”
  王小石说:“杀不了也要杀。”
  苏夜笑道:“这是苏梦枕的意思,还是你的?”
  王小石郑重地道:“这和苏大哥无关,和金风细雨楼也无关,甚至和雷姑娘无关。她不会动手,我跟你一对一地公平决战。”
  两人交谈速度愈来愈快。王小石刚说完,苏夜已莞尔道:“公平决战?真讲公平的话,你怎么也得请你师叔诸葛小花来才成。我清楚你的斤两,也见过你的相思刀、挽留剑。你不怕我杀了你,断送你的大好前程?”
  王小石斩钉截铁道:“怕,但有些事不做不行,再怕也要做!”


第五百五十五章 
  ——怕了也要做!
  ——怕了为什么要做?
  王小石傲然挺立,咄咄逼人时; 孙忆旧极不是滋味。他恨恨地想:“这还是那个傻乎乎的; 被人利用而不自知的王小石吗?”如果是; 为什么王小石每说一句话,他对自己的观感就差上一分; 最后竟自惭形秽起来,觉得像王小石那样活着,才叫有意义?
  蔡京一直致力笼络王小石; 不惜亲自乘车出外见他; 给足他面子。他们布置杀龙大计; 也把王小石看作最重要的角色。别人没了利用价值,当即成为报废的棋子; 随时可能会被放弃或抛弃; 往往死到临头; 还没发现自己不再值钱。
  但王小石不一样; 用蔡京本人的话说,这种人“永远不会失去价值; 永远值得结交”。他若不能用他; 就得想法设法毁了他; 再没第三个选择。
  孙忆旧跟同伴说; 那个王小石只配当打手; 但大家不会听信孙忆旧的说法。蔡京的敬重、欣赏、轻蔑、不屑一顾才有分量。要不然,龙八太爷的脾气为什么也收敛多了,到得后来; 已不去向王小石横眉立目?
  仅此计划成功之后,苏梦枕早晚伤重身亡,王小石便是风雨楼的新任楼主。旁人再蠢再笨,也能看出他潜力无穷。将来是飞黄腾达,还是青云直上,全在他一念之间。
  这么大的脸面,这么好的前程,七绝神剑当中无人可比,即便是那眼高于顶的罗睡觉。七人里,孙忆旧算是看得开的了,却难免心里泛酸,在潜意识里贬低王小石,认为他没什么了不起,若非找到天衣居士作师父,诸葛神侯作师叔,也不过是个山野村夫。
  人一旦开始自我安慰,便一发而不可收拾。比如说现在,他一边忍不住佩服王小石的胆量,一边硬生生想到歪处,想到不利人亦不利己的地方。
  ——王小石之所以有骨气,还不是依仗着太师府派出的后援?他口称要和龙王一对一决战,其实哪里是一对一?战到中途,席间将风云突变,强弱之势瞬间倒转,而十二连环坞注定损兵折将。如此一来,在知情人眼里,他的骨气便显得很可笑,少侠风范也只是一张面具。
  说到底,王小石和他孙忆旧实在没啥区别,他又何必自认不如人家呢?
  孙忆旧心念电转,在极短的时间里转了七八个念头,转到后来,已经心安理得,重新对生活充满期待,回到自视甚高的状态。由此可知,他不仅剑法练得好,自我安慰的本事也出类拔萃。这趟心路历程若被他师父知道了,非气得摇头叹息不可。
  徒儿找了一百个理由,就是不肯学好,师父自然脸上无光。可师父本就心胸狭隘,刁钻毒辣,又怎么好意思责怪徒儿?他安排孙忆旧上泰山的苦心,终究付诸东流。直到临死之际,孙忆旧做人仍不怎么样,剑法也依然奇诡妖异,招招剑走偏锋。泰山之雄奇宏大,半点没从他剑法中流露出来。
  死是以后的事,现在孙忆旧还活着。总之,他心情好转后,心里好一阵不以为然,把视线从化名吴世作的吴奋斗那里移开,再次望向王小石。与此同时,他听苏夜悠然笑道:“我说你不行,你就是不行。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她吐字如珠,清脆柔和,听上去别提多么舒服了。但是,没人会真正感到舒服,因为这珠溅玉盘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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