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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武侠]故国神游-第2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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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森冷一笑,扬声回答道:“不怎么样!”
  强横的态度表达完毕,他随即一步跨出厢房大门,看都不看外面的围观群众,跃上另一边房顶,好像听说家里起火要去救似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唐三少爷逃出生天,苏夜向前倾身,刀出如电光激射,深扎进詹别野的后背。
  倘若詹别野有两个头四只手,说不定能够同时挡住她和元十三限,可惜他没有。到了生死关头,国师亦像凡人,一个失误铸成无法挽回的大错。
  皇帝总把他看成半个神仙,但说来奇怪,他其实是人,不是神。她收回第二刀时,他心脉遭刀劲震断,真气立时散入四肢百骸,筋疲骨软,哀叫一声便软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蔡京谈及围杀元十三限,口气仿佛瓮中捉鳖,只是这只鳖比较会咬人而已。为什么明明快要成功了,斜刺里杀出元十三限的敌人,不问缘由地上来一阵乱打,打的还是黑光上人?
  她是不是认错了人?或者年纪太老头脑糊涂,心里想一套,手上做一套?
  原来,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还可能是更恐怖的敌人。现在我们面前出现了两个强敌,我们该怎么办?
  黑光上人精芒四射的双眼,不胜疲惫地合上。这番变故发生于电光石火间,迅如兔起鹘落。直至一人死一人逃,七绝神剑才如梦初醒,个个神情凝重,开始合拢剑阵。
  “为什么”、“怎么会”等表达疑问的词,在他们脑子里走马观花地上演。
  他们合称七绝,其实各有名号,分别是神仙魔鬼妖怪和“剑”——“剑神”温火滚、“剑仙”吴奋斗、“剑魔”梁伤心、“剑鬼”余厌倦、“剑妖”孙忆旧、“剑怪”何难过,以及年纪最小剑法最高的“梦中剑”罗睡觉。
  七人补了六合青龙的缺,担任贴身护卫蔡太师的重要职位。蔡京叫他们来杀元十三限,乃是首次在太师府外执行任务。他很重视,他们也很重视。即使詹、唐两大高手全力狂攻,挤压他们出手的余地,他们亦无片刻松懈,坚持亦步亦趋,跟在那个可怕的核心风暴周围,目不转睛地瞪着元十三限。
  因此,他们清楚地看到形势翻转的全过程。苏夜如何杀人,元十三限如何助攻,一着不差地落入他们眼底。
  他们有点怀疑这是陷阱,怀疑元十三限事先安排周详,给了那老头许多好处,蓄意引他们上钩。这种怀疑可能性极小,却仍有可能发生。问题在于,他们没有机会去想答案,因为苏夜目光已扫向了他们。
  七个同气连枝的剑客,年纪都不太大,身高形貌迥异,气质亦完全不同。其中那个半闭着双眼,似乎睡着了的黑皮肤年轻人,蓦地掠开额前几缕乱发,眼睛绽出了光。他抱着剑,却不太需要这柄剑。他本人正像一把剑,单是站在那里,便有剑芒似的锐利杀意,从他身上缓缓荡出。
  苏夜一眼看出,他们是蔡京新近招聘的七绝神剑,上一代七绝剑神的得意弟子。
  在唐非鱼和七剑之间,她犹豫了一两秒钟,终究选择了后者。这并非利益最大化的选择,但在这时候,她根本不知道那人竟是唐三少爷。她唯一知道的是,蔡京损失越大,她越开心。这些人多死一个,日后助纣为虐的走狗便少一个。
  他们头脑均很灵活,思路均很清楚,正在考虑是否退走。她却不肯让他们退,反倒冲他们无声笑了笑。夜刀刀光一凝,再度掀起漫天黑潮,拍向离她最近,实力相对较强的一名神剑。
  那人是剑神温火滚。
  他在七人当中,实力仅次于老幺罗睡觉。他的剑法凶狠勇烈,虽在庐山练成,却不带半分灵秀之气,充满了滔天怒火,狠的像是能把整座庐山付之一炬。他杀人越多,剑法便越狠辣,脾气也就越暴躁。
  他这柄狠厉的怒火之剑,足够纵横江湖,挑战虚有其表的前辈高人,踏着他们的尸身成名。公平地说,他本人,以及他那六名不算同门的兄弟,的确有睥睨江湖,摆出“老子天下第一”态度的实力。
  以罗睡觉为例,苏夜扫视他几眼,发觉他外表迷糊,实则英华内敛,神完气足,已把剑练成了一种本能,足以和九现神龙戚少商媲美。如今戚少商断了一臂,说不定他还高出一线。
  然而,她的真正对手从不是戚少商、白愁飞这一干人,而是元十三限、关七等每代只出两三个的武学大宗师。如果想要一场地位相近的公平决战,罗睡觉至少得把师父罗送汤叫来。
  她锁定温火滚,如同巨蟒锁定一只老鼠。老鼠纵有三头六臂,亦难从蛇口下逃生。
  夜刀看似一刀幻成万刀,万刀分刺七人,实际只针对温火滚一个。其余六剑蹙眉咬牙,各自持剑围上,剑光霍然闪动,分别刺向那道泼天黑光,然后察觉每一剑都刺在空处。
  刀气像是平铺开来的深黑水面,根本无处着力。剑气嗤嗤作响,刺出的全是空洞。六道剑锋所到之处,黑色刀光迅速退避,刀劲流向其他部分,即温火滚那柄火辣辣的剑。
  他应该冒火,但他冒不出火,拼不了命。他不太熟悉苏夜的刀下亡魂,假如下了地狱,倒可以和他们切磋讨论一下。但在这一刻,他开始经历无数人的死前经验。
  他孤孤单单,站在连接天与地的黑色洪水前方,妄图一人一剑,对抗天地威能。周围全是他的同伴,他却看不到他们,只能看见刀光。
  他承受着极致的恐惧逼迫,濒死之际,忽地爆发出巨大潜能。黑穹下,火焰般的剑光骤然亮起,化作万道金蛇,倾注了他熊熊燃烧的生命力。他很害怕,也很激动,想掉头就跑,也想仰天长啸。他脸孔附近,全是冰冷气劲带来的刺痛感,使他叫不出来。不过他的剑依然明亮耀目,如同冉冉升空的星辰,迎向当头落下的命运。
  这柄火剑没入黑光,马上熄灭了,同时熄灭的,还有他的生命。他死前,施展平生最厉最快的剑招,竭力拼了不足二十招,仍然无力回天。
  苏夜一刀扎进他心口,收回先天气劲。他眼前的幻觉立即消失,让他明白了为何无人相救。
  苏夜动手时,元十三限亦跟着移动。说实话,他比他的敌人更懵懂。在他看来,苏夜的举动不可思议,亦不合时宜。换了是他元十三限,他才不会去杀敌人的敌人,就算要杀,也先等一方死光再说。
  但他终究是个人,不是一座雕像。他见到机会,立马抓住机会。苏夜刀指温火滚,他一拳打向剑妖孙忆旧。
  孙忆旧的剑有妖气,给人以妖物的感觉。他运剑之时,他的剑亦是跃跃欲试,如烟似雾,盘旋不定,随时准备咬敌人一口。他曾在泰山练剑,练出与泰山恰好相反的剑势。别人观看他的剑,绝不会想到旭日东升、帝王封禅的正大威严之意,只能体会到妖异与邪魅。
  他和温火滚相识多年,性格却毫不相似。温火滚力拼而死,他可不想这样。于是他动用“白虎冲煞”的独门身法,提气轻身,化为一缕轻烟,试图溜出元十三限的拳风。
  元十三限只剩一臂,拳招里势必留有破绽。这丝破绽,便是他的求生之路。
  他成功了。元十三限拳到之际,罗睡觉亦一剑刺来,使他略微分了分心。孙忆旧陡觉拳风减弱,心中大喜,赶紧一冲而出,脸上兀自带着笑容。下一秒,他一头撞在一道本不存在的铁壁之上,全身功力当场被人弹回,大叫一声,踉跄后退。
  他带笑的脸扭曲抽搐,无辜的活像撞到玻璃的鸟儿。不知何时,黑衣人已站在他前面,冷冷看着他,同时唤道:“元十三限,咱们该走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她之所以要走,是因为有人来了。
  唐非鱼匆忙逃离元神府; 倒也没就此逃之夭夭。他出了大门; 通知在外等候的一爷; 要他赶紧带上人马,冲进府里助阵。苏夜听到的; 正是一爷站在厢房门前,挥落长刀时带起的奇异风声。
  一爷的刀很长。如果别人的刀是长刀,那他的刀应该被叫做“超长刀”; 或者“巨长刀”。他挥动这柄刀; 轻巧的好像拈着一根稻草。但这么一刀下去; 屋顶、大门、被刀气波及的房内家具,全部一分两半; 轰隆隆地塌陷了。
  换句话说; 他一刀斩开厢房; 意在逼出房中敌人。
  长刀几乎碰到余厌倦、梁伤心两人; 却于千钧一发间,悄然停住收回。他们惊魂未定; 但见周围尘土飞扬; 几步开外的景象模糊不清。光影朦胧变幻; 人影流窜无定。忽然之间; 孙忆旧的妖剑当啷一声; 掉在地上,自己跟着倒下。他前方的苏夜,后方的元十三限却没了踪影。
  罗睡觉立在稍远些的地方; 眼皮完全翻开了。他的眼珠又黑又利又亮,死命盯了几眼屋顶上的洞口,一言不发地往外走,穿过厢房前部的废墟,示意一爷不要动手。
  孙忆旧气绝之时,苏夜人已不在这间房子里。她招呼上元十三限,带他一起离开。她离开的那个方向,亦预先设有伏兵。但伏兵均为武艺平凡之辈,无人敢上前阻拦,全部抬头望天,呆呆看着她几个起落,消失在元神府的高墙之外。
  府内众人看着倒塌的房屋,均有恍如隔世的感觉。无论一爷,还是罗睡觉,还是张步雷等拿不上台面的帮手,都围拢成一圈,个个沉默不语,琢磨着这件事的真实意义。良久,一爷蓦地长出一口气,沉声道:“我去找小侯爷。”
  他一来,苏夜就走了。她并不怕他,只是不愿和大内侍卫总统领,兼御前第二高手冲突。何况,她今日杀了黑光上人和两名刀王,算起来已经够本。
  现在她一直在思考,思考如何处理元十三限。直至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汴梁城,来到距离最近的黄河大堤,她仍未得出满意的结论。
  大堤附近,覆满了入冬以来降下的白雪。有些地方被清理过,露出雪下结着霜冻的衰败枯草。黄河并未封冻,继续向东奔流,发出汹涌澎湃的浩大水声。她去元神府的时候,天气尚晴朗无风,只是单纯的冷,这时往黄河边上一站,只觉寒风如刺骨钢刀,一刻不停地从北往南吹拂。
  河中常有行船,河岸却冷清无人。这本是个荒僻的地方,时值严冬,更不可能有人前来游玩。如果不看河心那些船只,这里真像是被上天抛弃了,满眼都是荒凉之意。
  她默然站了一会儿,眺望河对面的风景。当然,对面也是冬天,也没什么好看。但黄河毕竟是黄河,单凭一股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气势,便让人觉得它壮丽浩阔,何需其他风景点缀。
  不知站了多久,元十三限突然问道:“你为什么救我?”
  苏夜站着,他盘膝坐着。激战过后,他精神陡一放松,全身的疲乏伤痛都涌了回来,提醒他只剩半条命了。他不得不原地坐倒,却失去了运功疗伤的欲望,和她一起看了一阵子风景,终于忍不住发问。
  苏夜冷笑道:“谁想救你来着?我本来是去杀你的,结果看了好大一场戏。”
  她伤愈之后,当即展开报复行动。一年前,她曾发誓要杀尽白楼之上,等候火药爆炸,炸塌青楼玉塔的那批人,所以想继续履行这个誓言。与此同时,她也打算找元十三限的晦气,以免诸葛先生对同门师弟手下留情,导致元十三限为祸愈烈。
  然而,方应看做事谨慎小心,每次出入侯府,都把六大刀王和张氏兄弟带在身边,绝不让他们落单。她连续监视了十来天,见到的始终是至少九人的团队,心想这边不急,遂转头去了元神府,着手跟踪元十三限。
  她以为这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但计划不如变化快,尚未找到下手机会,便发现宾客盈门,人人喜气洋洋,前来祝贺元十三限受封大将军。那时候,她直觉事情不太对,收起亲自动手的心思,躲在偏僻处,窃听府中动向。
  元十三限伤势缠绵不愈,严重影响了他的感知能力。当初老林寺里,他与达摩金身合二为一,恍若魔神降世。如今威风宛如过眼云烟,他不但没察觉苏夜在旁,甚至没看出客人心怀鬼胎。连喝那三杯毒酒时,他都心不在焉,想着以后将会遇到的麻烦。
  苏夜看够了,听够了,趁乱掠上厢房屋顶,听见屋内詹别野、唐非鱼索求秘籍而不得,一怒痛下杀手,不禁好气好笑,同时产生一点怜悯的心思。然后,她赶紧混进人群,在混乱中诛杀两名刀王,再冲进厢房,暗算黑光上人得手。
  元十三限在她背后森然道:“既然要杀我,为啥又救我?纵使我杀得府内血流成河,最后一样要死。你在旁边等着,便能等到我死了。”
  苏夜头也不回,冷冷道:“以前,有条猎狗咬了我一口,我决定杀它报复,结果去了之后发现,猎狗老了,瘸了,不中用不听话了。主人想摆脱它,于是先在它食物里下毒,再纠集平时不敢正眼看它的大狗小狗,一拥而上撕咬它。”
  元十三限脸上刀疤猛地一抽,肌肉亦扭曲颤动,仿佛被她踩中了痛脚。
  “它一死,喂它的东西就会喂给别人吃,所以,”苏夜声音冷酷到了极点,像是机器发出来的,而非一个具有感情的人类,“其他狗儿高兴极了,被它咬过也好,被它帮过也好,都欢呼雀跃,争先恐后冲上去,急于抢这个大功劳。”
  她霍然转身,伸出右手,朝元十三限轻轻一点,总结道:“不用我解释了吧。你就是这条猎狗。那一瞬间,我非常,非常同情你。而且在我看来,那群围攻你的……江湖豪杰,是一群烂人。我不想做烂人,所以我帮了你。”
  元十三限年轻的时候,模样应该相当英俊,人到老年,威风犹存,可惜容貌被那道刀疤破坏了一大半,阴沉可怖远大于轩昂潇洒。眼下他显然极度愤怒,控制不住情绪。刀疤从抽动变成抽搐,似乎下一秒就会到处乱爬。
  他厉声道:“我不需要你同情!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情我!”
  苏夜笑道:“同不同情,取决于我而不是你,而且你这是所谓的‘高手’的通病。武功练高了,总觉得世间一切事物都该绕着自己转。你需要同情,别人就该同情。你不需要,别人就不可以同情。该说你脸皮太厚呢,还是做人太狂?我的意见是,被人同情,永远比不值得同情好。我建议你克服这心障,学会尊重他人的感情。”
  她方才语气很冷酷,这时又很温和。但这些温和的言辞,比冷酷言语更伤人。
  事到如今,元十三限走投无路,孤单无助,连续挨了她几句呛,心情怒到极点,反倒盛极而衰,稍稍平和了一点儿。他不去和她作口舌之争,深深吸气吐气,如是者三,蓦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苏夜笑道:“你猜。”
  元十三限道:“把你的斗笠和面具拿下来,死到临头,我得知道我死在谁手里。”
  苏夜道:“啊,原来你不知道?毫无疑问,你是死在蔡太师手里。除了他,谁还能使动他的贴身护卫?”
  她重新转身,回到面对黄河的姿势。河水自然泥沙俱下,掀起的浪花都带有浊意,却比这世上的人与事,清澈了一万倍有余。她叹了口气,幽幽道:“你觉得我会杀你?”
  元十三限冷冷道:“你竟然有放过我的理由?”
  苏夜笑道:“我还在想呢,不要心急。事情到了这地步,我确实想不出应该怎么做。”
  元十三限紧绷的心弦,无可奈何地放松了。他精神十分衰弱,体力消耗了一大半,实在绷不了太长时间。
  他惨然道:“我一生都在失败,无论年轻时,还是年老时。诸葛正我教出四大名捕,许笑一教出王小石,而我……我教出了六合青龙和文雪岸。我杀徒疗伤之时,四大名捕竟不顾生死,竭力阻止我。从那一刻起,我就明白,我再也争不过他了。”
  苏夜颔首道:“这是一个合理的结论。”
  元十三限苦笑一下,再度振奋精神,大声道:“告诉我你是谁!当年江湖中的成名人物,没有我元十三限不认得的。你和我有过交情吗?我们见过面吗?”
  半个时辰前,他自知必死,于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应付对手。苏夜出手救他,帮扶着他,共同逃离元神府,又使他萌生一丝生的希望。随后他立即发现,她其实没有饶过他的理由。这丝萌芽被当场掐灭,他亦回到安静等死的境地。
  但是,他依然好奇她的身份,希望她看在他是将死之人的份上,向他透露秘密。
  苏夜背影纹丝不动,嗤笑道:“我若告诉你,你怎么保证不会泄密?”
  元十三限半是愤怒,半是挫败,一时间五味杂陈,恨声道:“时至如今,我哪还有泄密的对象?他们每个人都盼着我死,事先无一人暗示我大限将至,我……”


第三百七十三章 
  他说到一半,忽然咳嗽起来。这种嗽声较为沉闷; 未能在胸腔里发出回响; 表示他的肺本身没有问题; 是毒性正在侵蚀他的胸臆。他不肯运功抵抗,仅靠一身好底子硬撑; 撑到这时,终于有了剧烈反应。
  不过,他不必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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