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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武侠]故国神游-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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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铁三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凌厉地道:“你这是明知故问。连我都知道,元十三限不顾他江湖前辈,武学大宗师的身份,与人联手围攻你,让你吃了大亏。你居然问我杀他的理由?真是装模作样!”
  这阵冲动过去,他又立刻丧失了力气,脸也垮了下来,补救似的说:“如果你去杀元十三限,我会竭尽全力帮你,甚至可以加入风雨楼,从此为苏公子卖命。或者……我只求有个避难的地方,求苏公子收容我。蔡太师……蔡京有了新的护卫,不会再管我的死活了。”
  苏夜奇道:“你也听说过太师府新来的七大护卫?”
  顾铁三颓然道:“他们合称七绝神剑,是昔年七绝剑神的徒弟。每位剑神调教一个徒儿,所以他们剑法非同小可,个个都是剑术名家。为首的罗睡觉……更是剑技通神,足以胜过我们六兄弟。他的外号就叫作‘剑’,‘剑’罗睡觉。”
  对于这个容易引起误会,似乎在骂人的诡异绰号,苏夜不置可否。她叹了口气,问道:“你来的原因,我们明白了。那你能给我多少好处?你曾经深得太师信任,狐假虎威,无恶不作,我为啥要冒险接纳你?”
  顾铁三急促地吸了口气,迅速答道:“元十三限与蔡京暗中来往多年,是以蔡京十分倚重我们师徒。他联络外地任职的官员、江湖上的掌门帮主,起码有一半是通过我们下达命令。本来他喜欢用同朝为官的人,但那些人羽翼硬了之后,大多生出异心,连他一手栽培出的傅宗书都想自立门户。他不满他们忘恩负义,便逐渐偏向江湖俊杰。我们掌握了府中不少内情,而且……而且,江湖上谁被他私下收买,谁充当监视其他帮会的眼线,我们都知道个七七八八。”
  苏夜审视了他一会儿,突然阴沉地笑笑,转头笑道:“杨总管,你听,倘若人人都和顾兄一样准备充分,有问必答,我们的日子定会好过很多。”
  杨无邪报之以苦笑,无意插嘴。不过,他同样诧异于顾铁三的举动。在他记忆里,顾铁三是蔡京的贴身侍卫,没过多久,忽地变成了对元十三限杀之而后快的复仇者。两个角色变化之大,令他不敢轻易说出“相信”二字。
  然而顾铁三所言均为事实。元十三限受伤发狂,是谁都没能想到的意外。因此,他一手掌握的情报百分之百是真实的,其中绝不掺假。即使他脱离了太师府,蔡党爪牙们的身份不至于大变,他也具有一定的利用价值。
  除此之外,她本就想杀元十三限,近期不动手,以后也要杀。顾铁三忐忑投诚,无非是给了她一个意料之外的好处。
  她和杨无邪搭完话,把头扭了回来,颔首道:“好吧,你可以留下,但你得做点工作。”
  如今的金风细雨楼,的确是个安全的遮风挡雨场所。元十三限无功而返,米苍穹弃棍而走,雷纯躺了整整一个月才真正痊愈。他们的遭遇影响了亲近之人的决定,一时间,谁都不想第一个招惹风雨楼,都眼巴巴等着别人先上。可惜京中没有这等傻子,所以动荡过后,接踵而来的是一段罕见的平静时期。
  顾铁三说干就干,怀着满腔怨愤,把他知道的一切都滔滔不绝倒了出去,足足写了十大张纸。
  他卖了起码几十人,亦道破蔡府后宅的暗流,历数蔡京疼爱哪个儿子女儿,对哪一位寄予厚望。幸好他列出的名单里,大多是普通小门小派,譬如“刀剑书生”林大史、“猫魔”鲁雪夫。人数虽多,却不至于惊心怵目。有时苏夜看见他写出的名字,才记起江湖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这批人马一部分遵令进京,一部分滞留在外。风雨楼不必先行动手,平日里只需着意提防他们,遇到适合下手的时机,再出手不迟。
  当天晚上,苏夜坐在白楼里面,一份一份拆阅各分舵的飞鸽传书。她事先叫人打扫清理留白轩,粉刷墙壁,更换家具,直接搬了进去。由于青楼的施工尚未结束,她一向在这里办事,而苏梦枕也一样。
  风雨楼总舵大局已定,分舵却刚开始震荡不安。有些被白愁飞换上的舵主见势不妙,索性投靠了官府,或是倒向六分半堂,或是半夜梦见黑影登门,赶快把担子一扔,自此销声匿迹。剩下的人纷纷寄信进京,送来分舵人员名单,各处商铺、油坊、农田的统计账本,以证明自己未被收买,同时请苏公子给出指示,告诉他们如何夺回失去的地盘。
  苏夜将信件依次拆开,耐心读完每一个字。如果需要回复,她就先和苏梦枕商讨,再自行书写回信。她写第一封信时,苏梦枕赫然发现,她写出的字迹竟和他的完全相同!
  他意外之至,却从来不问,看完回信内容,便点点头叫人送出去。他始终平静,平和,神情平淡的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但他心里,时时翻涌着压制不住的纷乱浪潮。
  苏夜办事,他翻看并二次确认她办完的事。他们两人很少说话,更少谈及与公事无关的问题。可是今晚,他将顾铁三给的一叠纸浏览完毕,啪的一声放到旁边,蓦地忍不下冲动,问道:“你为啥不开心?”
  苏夜头都不抬,随口道:“从来没有过不开心。”


第三百六十六章 
  苏梦枕沉默了一会儿,似是被她堵了回去。正当她以为他放弃了的时候; 他忽然坚持说道:“不对; 你有。”
  苏夜蓦地抬头; 深深看了他一眼。
  除了苏梦枕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在意过她的情绪。她心情低落时; 极其容易影响别人,让人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庞大压力,所以其他人躲着她走还嫌来不及; 不会明知老虎发怒; 偏要上去捋一把虎须。
  她希望保持一个公事公办的距离。但是; 苏梦枕简单而笃定地说了两句话,又使她心里生出一点暖意; 重新燃起与他深谈的渴望。
  她叹了口气; 把笔挂回笔架上; 边挂边说:“我没有不开心; 我在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我不可能不开心。我只是……经常焦虑不安。”
  苏梦枕应该耐心等待; 要不然捧哏般反问一句“为什么”。可惜的是; 他从来不走寻常路。这时候; 他再度说出四个字; 轻轻点破了她最大的隐忧; “因为雷纯?”
  苏夜目光闪烁不定,明明只映照出桌上的两盏灯,却像有万千寒星藏在她眼睛里。她没有一丝犹豫; 没有一丝尴尬,立刻承认道:“因为雷纯。”
  苏梦枕这才闭住了嘴,一动不动坐着,静静听她往下说。
  她说:“雷损死前,要你答应放过雷纯,不可为难或伤害她,同时又对她说出某个秘密,以备日后复仇之用。这要求绝不公平,可是你一口答应下来,比答应任何事都要快。”
  苏梦枕扯动唇角,笑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苏夜淡淡道:“这并非机密要事,随便问就问得出来。毕竟……其实我不赞成你的做法,却理解你为啥这样做。然而,如今世事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雷纯的野心已明摆在台面上。她不满足仅仅守护父亲的基业,而是要与群雄争锋,要一家独大,为此不惜向蔡党卖好,出人,出力,出计策,把杨无邪当作诱饵,逼我走进必死无疑的陷阱。”
  她口气十分温柔平和,吐字慢而清晰,好像每一句话都经过深思熟虑,不肯轻易出口,唯恐触及他内心最大的隐痛。但苏梦枕枯瘦的面容上,依旧笼罩了一层阴影。一些因痛苦而生的线条陡然出现,又迅速消失。显然,他心底亦是波澜万丈,离平静足有十万八千里远。
  她随后总结道:“假如说,你无论如何也不肯伤害她,那么她将是一个无法打败,无法抗衡的强大对手,而你注定要被她害死,风雨楼注定会成为她取得蔡京宠信的筹码。”
  她停顿了起码有三秒钟,旋即微微一笑,笑道:“我说完了。”
  对苏梦枕来说,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与任何人谈论雷纯,都是精神方面的折磨。不过他既然主动挑起话题,便会尽可能镇静地交谈下去,直到解除苏夜的忧虑。
  他迟疑着,忖思着,半天才选好解释的入手点,平静地道:“那时我已经杀了她爹爹,是我对不起她。何况她不会武功,难道我能狠心杀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即使雷损不求我,我也不会伤她。”
  苏夜讥讽地一笑,“她爹爹也要杀你,她爹爹一直想杀你,最后技不如人,才不甘心地死在你的安排之下。你若被她爹爹杀了,她绝不会为你报仇。以后她杀了你,仍然没人为你报仇。”
  她话说到半截,突然稍微抬高了声音。以她的修为,几乎不可能在说话中途心浮气躁。这表示她被某件事情激怒,竟到了难以自我控制的地步。
  她说:“我去救你的时候,你在地道里面,努力爬向她住的踏雪寻梅阁。你去了,就会像杨无邪那样,被她下毒控制,无条件服从她的命令,连条狗都不如。”
  苏梦枕不说话,不作评论。他双手握在一起,不住用力,关节处已泛出白色。他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没办法反驳。
  苏夜冷笑道:“我去问过温晚,那是温家人制的毒。十有八九,制毒者已被杀人灭口。她是世上唯一拥有解药的人,她绝不会把解药给你。我太了解你了,苏梦枕。你一向心高气傲,绝不肯乖乖当一条听话的狗。如果注定解不了毒,你宁可举刀自尽,也不会听从她的命令。”
  苏梦枕不再看她,只皱眉盯着灯焰,似乎那是世上最好看的东西。他捂着唇,却没咳嗽,只用平静到令人心悸的声音说:“不错,我宁可自行结束生命。没有人可以把我当成傀儡,通过我,控制金风细雨楼。”
  苏夜笑道:“你总算明白了,是不是?杨无邪刺了我两刀,说轻不轻,说重不重。我竟然自此一蹶不振,甚至扬言不再管白愁飞。王小石、戚少商他们不理解,无情、铁手他们不理解。你呢?你能否理解我的心情?”
  苏梦枕的视线游移了,重新回到她这里。他眼角、唇边的深邃线条早已不见,眼底的苦痛却未稍减。他点一点头,冷冷说:“我当众许诺放过雷纯,随后的几年时间里,六分半堂韬光养晦,养精蓄锐,日日伺机而动。若非你武功超出他们预计,你不会活着回来。你死了,六分半堂将以此事为契机,一鸣惊人,重拾雷损在时的无上地位。”
  他说话同样很慢,很清楚,从不讳言矫饰。这种做法,如同他正在镇静坚定地,一块一块剜出伤口附近烂掉的血肉。
  他的声音平板无起伏,从容说出她当时的想法,“你发现,我答应放过的那位弱小女子,继雷损之后,再度成为不可忽视的强敌。你对我极其失望,你认为我是个凭一己之好恶,随意饶恕对手的人。你认为我已不适合活在这个江湖里,你担心我重蹈覆辙,心软放过白愁飞。”
  苏夜口吻比冰雪还冷,“是。”
  她内心深处,始终残留着一缕忧怖。雷纯训练杨无邪,是训练他一听她唱歌,立即暴起刺杀黑衣人。她人不在佛堂,只能用这种方法区别刺杀目标。如果她用相同的手法训练苏梦枕……她看惯了血淋淋的场景,却想都不敢想他会有的心情。
  她走之后,倘若苏梦枕无力摆脱这种思慕,说不定哪一天,他当真会落进雷纯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此,她不仅失望,而且心灰意冷。她自觉在强烈的爱意面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十分渺小。
  苏梦枕轻咳几声,在发展成剧烈咳嗽之前,及时拿起茶杯喝下几口水。他俩谁也不看谁,虽然直言相对,却各怀心事,说的同时亦在思考,均盼望能够一举解决问题。
  他咽下茶水,也理顺了思路,轻声慨叹道:“你……你那时不在场,雷损死时,雷姑娘真的十分可怜。她毫无自保能力,雷损一去,她在世上无亲无故,没准就要看他人脸色,挣扎求存。”
  苏夜笑道:“是吗?据我所知,连低首神龙那等人物,也需要看她的脸色呢。”
  苏梦枕不理她的奚落,苦笑道:“我怎会猜到狄飞惊待她推心置腹,死心塌地?她接任总堂主的位置时,我亦惊讶到极点,但那已经是六分半堂的内部事务,我无力影响。”
  苏夜一会儿看油灯,一会儿看茶壶,就是不去看他,笑了笑才说:“再后来,你病重,王小石逃亡,大权旁落于白愁飞。白愁飞唯蔡京之命是从,自然不可能对付六分半堂。你只能看着它发展壮大,一步步地准备翻身。”
  到了此时,苏梦枕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他平生的最大震撼之一,亦是他最难以启齿的感情变化。他说:“我一直认为,雷姑娘是个冰清玉洁,心地善良的好女子。她当上堂主后,我见六分半堂迟迟没有大动作,鲜少插手江湖争斗,还以为……还以为在她统领下,他们要改邪归正,为国为民,不再将实力损耗在无聊的冲突当中。”
  两人饱含无数情感的目光,再一次凌空碰撞。苏梦枕眼中尽是苦痛,苏夜的眼神也相差不远,充满了遗憾和怜惜。
  他愣了一愣,惨然道:“我做梦也想不到,她竟不择手段,明知蔡党的诸多恶行,仍主动献计暗算你。这个计划一旦成功,她便可代替白愁飞,与蔡京一个在朝廷,一个在武林,两相呼应,挤压迫害不肯服从的派系。”
  苏夜淡然道:“她城府不浅,手腕不差,有狄飞惊辅佐,有蔡太师支持,还愁无法把六分半堂发扬光大吗?白愁飞当上了太师义子,她也可以有样学样,去认个便宜干爹,摇身变成蔡府千金小姐啊。”
  苏梦枕苦笑道:“直到今天……直到刚才,我仍难以相信她是这样的人。也许她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为打垮金风细雨楼,什么事都可以做。”
  苏夜冷然道:“我是你的话,就不去深究原因,只看她身为总堂主的举动。她为复仇而投靠太师府,别人就合该被她伤害?杨无邪合该被她下毒控制?从今往后,你若不能把她当作对手,我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她这“无话可说”的态度,竟不是一句虚词。说完之后; 房间里出现了一阵绵长的死寂。整座白楼都鸦雀无声; 楼外的走动声、说话声; 在这个清冷的夜里格外清晰。
  苏梦枕紧握的双手忽地松开,笼回衣袖。他摸到了红袖刀的刀柄; 像考试做不出题,开始转笔的学生似的,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它; 似乎这么做; 便能抚平杂乱无章的心绪。
  苏夜怀疑他余情未了; 日后重蹈覆辙。他无力化解她的疑心,因为这种怀疑实在很有道理。他咬牙挪向踏雪寻梅阁的出口; 既是死中求活; 也是想要死前再见一次雷纯。这件事; 苏夜忘不掉; 他本人更是永生难忘。
  但是,他对雷纯已彻底死心。自从他听见杨无邪亲口道出; 雷纯如何用毒; 如何反复训练; 如何面露梨涡浅笑; 温言软语地解说他在行动中担当的角色; 他心底最后一点余烬便熄灭了。
  人的观念很难转变。要他马上把雷纯看成第二个雷损,并不容易。况且迄今为止,雷纯尚未作出其他伤天害理的恶行; 仅是想弄死杀父仇人的党羽。但他必须承认,苏夜说过的所有推测都极有可能发生。
  作为金风细雨楼之主,他有责任保护麾下兄弟。苏夜凭空出现,尽心竭力救他。他更不能因为和雷损的恩怨,继续谅解雷损之女,无视苏夜付出的代价。与此同时,蔡京尝过一次甜头,知道了雷纯有多么好用,绝不会容许六分半堂临阵退缩,必然恩威并施,要他们继续效劳。
  他不可以再把雷纯当成一个柔弱无依的苦命女子,也不可幻想他病亡之后,王小石接掌风雨楼,凭着和雷纯的交情,一楼一堂抛却多年恩怨,携手对抗朝中奸党。
  二十年来,雷纯的幻影一直清丽幽艳,不染尘垢,如同世间最值得呵护的一件珍宝。这个幻影碎裂之时,他的心好像也跟着一起碎了。他之所以神情平静,主动挑起如此敏感的话题,是因为又努力把碎片捡了起来,粘回原状,尽管隐隐作痛,却给了他进行这场对话的勇气。
  他眼里也有光芒在闪,不是幽幽鬼火,而是比寒火炽烈多了的火焰。
  他采用令人坚信不疑的口气,轻描淡写,又笃定安详地说:“你要对我有信心。而且风雨楼是我的,也是你的。你想做什么都行,我绝不干涉你的决定。”
  他说出这几句话,其实困难到了极点。这表示在他有生之年,不再顾虑自己的毒伤和重病,走向雷纯的敌对面,正式敌视她赖以为生的基业。他大概不会伤害“雷姑娘”本人,可一个个摧毁她的部属,何尝不是另一种伤害?
  苏夜黑到深不见底的双眼,一眨不眨盯着他,仿佛直接盯进他心里。她沉吟片刻,苦笑道:“我当然想做什么都行。我在的时候,怎么都行。以前有人说过,我人在江湖,地位犹如四大名捕在六扇门。只要我到了,天大的事也担得起来。我……我这人很少把人家的好话当真,可我喜欢这个评价。”
  苏梦枕道:“这评价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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