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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然说：“还是别睡了，怕着凉。”

　　　　谢磊狂搓手，哈出的气都是白雾。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坐在地上的屁股尤其冰凉。

　　　　“这样不是办法。”晋然猫着腰站起来，“我去找找有没有保暖的东西。”

　　　　翻找了一阵子后，晋然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原来这些货箱子大多都是空的。

　　　　“难怪始终没人进来。谢磊，你站起来活动活动。”

　　　　这些木箱子里，有的搁了防震的塑料泡沫，有的搁了稻草。如果在塑料泡沫的箱子里堆上足够多的稻草，他们两人再一起钻进箱子里，应该就没这么冷了。而且，如果有人进来，那样躲着也安全一些。

　　　　很快，晋然锁定了一个体积比较大的箱子，足够容纳两个人躺在里面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接着，他将其他的空箱子一一打开，把里面的稻草取出来扔进大箱子里。谢磊也开始过来帮忙，“再扔一点，应该就可以了。”

　　　　“嗯。”谢磊朝最后一个目标箱子走去……

　　　　泰亨从浴室走出来时，金政宇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泰亨摸着他的头发，心中预想着明天要演的戏，是该沉默不语，还是该悲痛大哭？

　　　　无论怎么演，明天真正伤心的，都应该只有这个人。

　　　　泰亨低头注视这个每天都和自己在一起的人，自己怎么能连他也欺骗呢？如果有一天，自己的愿望真的实现，那些计划全部成功，他们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那时……他还会在自己身边吗？

　　　　明天一早，自己要一步步带他跳进一个个设计好的陷阱里，只为了把骗局显得更加真实。这个呼呼大睡的人，被自己骗了，还要反过来安慰自己。

　　　　“政宇，对不起。”他轻声对他说。

　　　　他帮他盖上毯子后，独自在书房静坐了一夜。

　　　　翌日清晨，迷迷糊糊间，金政宇感到有人拍他的身体，他睁开眼睛，看到泰亨俯身看着他，说：“直一还没有回来。”

　　　　“啊？几点了。”他撑着手肘起来，揉了揉眼睛。

　　　　“六点了。”

　　　　金政宇眼睛转向窗户，天还没亮，“直一一宿都没有回来吗？”他捡起自己落在沙发上的手机，发给直一的消息，依旧没有收到回复。

　　　　“我要去0413看一下。”泰亨说。

　　　　“好，我陪你去。”金政宇立马翻身起来，穿上外套，和泰亨一起出门了。

　　　　雪已经停了，不过大地依旧是一片白。如果今天阳光好，积雪在明天就能全部融化。

　　　　到达E区时，天依旧没亮，整片居住区都静悄悄的。泰亨以前是杀手，他的手机也可以刷开所有人的房门。当两人踏进0413，打开灯的那一刻，那些尸体呈现在眼前，金政宇定在原地，好几秒钟没有挪动脚步，随后他才跟上泰亨，说：“看来直一已经顺利完成任务了，待会儿我找些安全部的人来把尸体收走，这件事情就算收尾了。”

香樟山　第194章

　　　　泰亨不发一语，他的目光朝一侧的窗户看去，因为寒风从哪里吹进来，引起了他的注意。

　　　　“直一为什么要打破窗户？”泰亨问。

　　　　金政宇摇头，这时，他的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是一把匕首。他捡起来，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直一的匕首。”那把匕首，是金政宇送给泰亨，泰亨又送给直一的。和金政宇自己的那把是一对，样式一模一样。

　　　　泰亨也看了看，点头表示肯定。“这确实是直一的匕首。”

　　　　一股不好的预感升上金政宇的脑袋，然后，他找了一个塑料袋把匕首包裹起来。

　　　　他们继续向二楼走去，二楼也是遍地的尸首。一楼五具，二楼五具，一共是十个人。

　　　　“从伤口来看，是直一做的。”

　　　　金政宇也表示同意。

　　　　“但是……少了一个人。”泰亨说。

　　　　“对啊，今年从中日两地来的‘杂质’，一共是十一个！”

　　　　泰亨看了看金政宇，开始仔细打量这间屋子，他最后把关注点落在了那些踏过血的鞋印子上。金政宇也跟随他的目光打量着，不禁指着其中一个很明显的鞋印说道：“直一的脚没有这么长！”

　　　　“嗯。”泰亨盯着那鞋印说。肯定也不是死者的，因为所有死去的人都没有穿鞋。

　　　　“而且直一爱惜鞋子，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一定会戴上鞋套的！”金政宇万分肯定地说。

　　　　“嗯。”他们都清楚直一的习惯，泰亨把目光移向另一个鞋印，“有两个人。”

　　　　金政宇仔细看了，确实，鞋印有两种。分别属于两个人。除了没死的那个杂质，还有一个人是谁呢？

　　　　金政宇赶紧跑去那扇破窗户边，查看一阵后，从破窗户翻了出去。不一会儿，他手上拿着一只沾着血迹的鞋套回来了，已经被冻硬了，“泰亨……”

　　　　金政宇在心中猜测，宋直一会不会出事了？

　　　　泰亨的目光紧盯那只鞋套，“只有一只吗？”

　　　　“只在窗户外，看到了一只。”

　　　　“当然只有一只，那是我扔在那里的。”泰亨在心里说，另一只鞋套，他扔在了这栋房子后面的海岸边，里面还装着直一的手机。

　　　　金政宇音调都变了一般，说：“泰亨……如果鞋套是直一自己扔的，不可能只有一只。”

　　　　“我们再找找看，或许在别处能找到另一只。”泰亨打开门，在这栋房子的周围仔细搜寻，金政宇跟在他身后，

　　　　金政宇看着泰亨的背影，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加明显。

　　　　在找了两圈之后……结果自然是什么也没找到。

　　　　天蒙蒙亮之时，泰亨说：“我们回去吧。”

　　　　金政宇不解地看向他。

　　　　“再找下去也不会有收获，我们该想想其他办法了。”

　　　　泰亨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出奇地冷静，金政宇无法想象他只有20岁，泰亨又是经历了什么，才历练成如此！

　　　　他点点头，“对，我们要想想其他办法。”

　　　　泰亨开始心疼，他眼见着金政宇在这寒冷的清晨，额头居然渗出汗珠来。

　　　　他盯着那些汗珠说：“我们可以找计算机科的人查查直一的手机位置。”

　　　　“对啊！我怎么把这个忘了呢！”金政宇说着，立刻拿出手机联系科技部计算机科的中本：“帮我查一下直一的手机定位。”

　　　　当然，这么早，对方应该还在睡觉，根本没看到他的消息。

　　　　泰亨径直往缆车处走去了，金政宇跟上他，一起回到了F区。但不同于泰亨的是，他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了中本的家门外，按响了门铃。

　　　　不一会儿，中本睡眼惺忪地打开门，“政宇哥？早啊……”他打了一个呵欠，“你找我什么……”

　　　　还没等中本问完，金政宇就抓着他的肩膀说：“中本，帮我查一下直一的手机定位。”

　　　　中本虚着眼睛，“宋直一的吗？”

　　　　“嗯。”

　　　　“为什么？这么早，啊……”他又打了一个呵欠，“等上班时间到了我再……”

　　　　“不行，就现在。”

　　　　中本渐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怎么了？”

　　　　“直一失踪了，我们怀疑他遇到了危险。”

　　　　“啊？不会吧，宋直一那么厉害的人……”看金政宇满脸焦急，中本说着说着闭上嘴，然后改口道：“好，我可以马上就查，不过，现在有一个棘手的问题。”

　　　　“什么问题？”

　　　　“因为直一的身份是killer，我是没有权限直接查他的手机定位的，这涉及到最高保密……”

　　　　“那要怎么做才能获得权限？”

　　　　穿着睡衣的中本舔了舔嘴唇，“得我们科技部的老大授权才行。”

　　　　“Ney？”

　　　　“嗯。”

　　　　金政宇想了想，“他现在应该在南岛，我马上去找他。”

　　　　“政宇哥等等！”

　　　　“怎么？”

　　　　“现在这么早，去南岛的船还没开始运行呢。”

　　　　金政宇皱紧眉头，“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中本挠头。

　　　　“或许Ney没有回南岛，他从宴会结束再回到南岛，多花时间啊。说不定昨晚是在F1201睡的。”

　　　　中本嘟嚷：“Ney哥是不会回那间屋子的……”

　　　　“啊，对！”金政宇急得完全把Ney的那件事忘在脑后了，“授权是需要本人到计算机科吗？”

　　　　“嗯嗯。”中本点头。

　　　　金政宇拿出手机试着给Ney发了一条消息：“你醒了吗？有急事，尽早来北岛。”

　　　　中本瞥了一眼金政宇的手机，“好像南岛的信号不太好。”

　　　　“是吗？”金政宇忽然想到什么，对中本说：“Ney虽然是你们科技部的老大，但他可是常年不在新世界16号的，以前遇到这种情况你们是怎么做的？”

　　　　中本摸着后劲处，“以前……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我还从来没有查过killer的手机定位。”中本将手从后劲处放下来，“不过……”

　　　　“不过什么？”

　　　　“说不定还有一个方法可以，我也是猜的。从前我接到过一个需要科技部部长授权的任务，那时候，Ney哥在中国。新世界系统给出了另一个选择：让我发送请求给审定部的成员，只要有五位以上的成员同意，就可以执行任务。不过查询killer的定位，新世界系统会不会给出这个选择我就不知道了，需要具体操作之后才能确定。”

香樟山　第195章

　　　　金政宇再次确认：“五位成员吗？”也就是需要五个部门的部长同意。

　　　　中本挠了挠头，说：“具体需要多少人同意，可能系统会根据不同的情况给出不同的要求吧。”

　　　　金政宇想了想，自己和泰亨就算得上两个了，再加上佐藤凉太……很容易凑够五个人，这并不难办。

　　　　“我们就照这个方法，试一试。”

　　　　中本在一旁连连点头，“是是是是是是！”

　　　　“不过……是找五个部长更快还是找直接去南岛找Ney更快？”

　　　　中本眼仁儿往上翻“找Ney哥应该更快，不过现在船还没开。”

　　　　“我自己开！”

　　　　中本撇嘴，心想着：“既然你自己可以开，那我们刚刚讨论那么久的第二套方案干嘛？”

　　　　“那……”中本右手指着身后，“我回去换衣服，马上去科技部。”

　　　　“快！”金政宇重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转身跑了！

　　　　中本看着快速奔跑金政宇的背影，心想政宇哥这次是真的着急了啊。

　　　　金政宇气喘吁吁回到家，进门就说一大串话，也不准备脱鞋了。

　　　　“泰亨，我现在要去南岛。查直一的手机定位需要Ney的授权，我要去找他。”

　　　　“我也一起去吧。”从书房传出泰亨的声音。

　　　　“不用！你休息休息！你肯定担心了一晚上，我却没心没肺睡着了。”接着，他匆匆关门而去。

　　　　泰亨走出客厅，站在那里望着金政宇离开的方向。许久，他闭上眼睛，觉得胸口憋闷，呼吸困难。

　　　　万没想到的是，金政宇在到达南岛的时候，遇到了世锡和另外几个手下。他正闷头走着，脑子里净想着直一的事情。听到几个男孩儿的笑声，他心中疑惑，南岛除了风机的喧嚣，怎么还有男孩子的声音，举目望去，却看见茫茫白色里，几个蹦蹦跳跳的身影，你打我闹地，一边打着雪仗一边向他这边蹦来。

　　　　走得进了，他才认出是安全部的几人。

　　　　双方都很吃惊，“政宇哥……”

　　　　“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押送一个人去工业区。”

　　　　“犯了什么事儿？”

　　　　“逃跑。”

　　　　“呵！怎么跑？”

　　　　世锡回答：“他偷偷搭上了哈维教授的轮船。”

　　　　“是哈维教授把那个人送回来的。”另一个人说。

　　　　“胆子那么大！谁啊？”

　　　　世锡的神色有些慌张，道：“晋然。”

　　　　“晋然？”不管怎么说，金政宇还是挺佩服那个人的，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他。可是，直一杀了他的好朋友王强，让他们的关系变得尴尬。他一直觉得他身上有股倔劲儿，但没想到他胆子如此大，居然敢搭船逃跑。

　　　　“什么时候送回来的？”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我们接到码头的通知，本来想着等到上班的时候再向您汇报的。”

　　　　“昨晚是你们几个值班。”

　　　　“嗯。”

　　　　金政宇心想，晋然真是命大。既然轮船是四点钟返回的这里，说明晋然被发现时，轮船已经在海上航行三个小时以上了。为什么哈维教授不直接把他扔进大海里喂鱼，而要大费周章把他再送回来？

　　　　“哈维教授有没有交代怎么处置他？”

　　　　“说是一定要让他活下去。吩咐我们把他送到新世界最难过的地方去。”那个地方自然就是南岛工业区。

　　　　“为什么？”

　　　　世锡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说：“可能是想折磨他吧，让他生不如死，对吧？”那人说完转头问身边的世锡。

　　　　世锡点头，“对！生不如死。”

　　　　金政宇看了看几个孩子，“你们先回去吧。”

　　　　“是。”

　　　　没走几步后，金政宇说：“对了……”

　　　　几个孩子停下脚步回头巴巴望着他，“你们回去后，安排几个人去E区的0413，再派几个人去中本那里。还有……”他从怀里拿出那把被塑料袋裹着的匕首，递给世锡，“帮我查一下，上面的血迹、指纹、DNA什么的。”

　　　　世锡接过来，打量了一番，“喔，好。我们的人去了0413，是收拾尸体吗？”他们都知道E0413住的是怎样一群人。从那群人住进去的第一天开始，大家就知道他们面临的是什么。

　　　　金政宇想了想，“先等等吧，等我去了之后，再开始行动。中本那边，他有什么要求，你们就照做。”

　　　　“好。”

　　　　金政宇扬手，“走吧。”

　　　　那群孩子离得远了之后，又开始打打闹闹起来。

　　　　“同样是孩子，直一和他们真是完全不同。”金政宇心想，直一还比他们小几岁。可就是那样一个不讨喜也不可爱的孩子，现在不见了……他满心焦急。

　　　　没想到新世界还有这样的地方，南岛的另一半原来是这个样子……晋然第一次来到南岛的时候，那时佐藤凉太向他介绍：“东边儿是用的，西边是吃的。”他见过西边的农场，却不知道东边儿的工业区是这个样子的。用中国政府的话说，这里最多只能被称作为“作坊”！工业区简直就是土作坊大合集。

　　　　世锡那群小子把自己带到南岛后，找了一个开卡车的姑娘把他送去工业区，也就是南岛的东边儿，生产“用的”地方。

　　　　看着双眼布满血丝的女司机，晋然问：“你是闵泰绒，还是李智妍？”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

　　　　“听说过……”昨天他计划着要带杨小姐逃跑时，向开船的小子打听的。没想到的是，连他自己也没走掉！明明轮船已经航行在大海深处了。

　　　　“我是闵泰绒。”

　　　　“方才你听到要负责送我去工业区的时候，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为什么？”

　　　　女司机并不承认，“哪有？”

　　　　晋然转头看向窗外，茫茫一片白！哈维为什么不把自己杀了？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扔进海里？车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日出之光，虽然不刺眼却仍然令人产生眩晕感……让他觉得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没有真实感。

　　　　当晋然把视线转回来时，车前方出现一个铁围栏，要说是围栏吧，又不高，路正中还有一个人能钻过的洞。一旁立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一些英文加感叹号。

香樟山　第196章

　　　　晋然指着那牌子问：“那上面写的什么？”

　　　　闵泰绒看了看，道：“工业区，请勿随意出入！”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车停下，因为前面已经过不去了。“下车吧。”

　　　　晋然跟着闵泰绒跨过铁围栏，进入工业区，一路过来，他看到一间间厂房棚，是那种……中国的乡镇上，管理混乱的地方才会出现的那种厂房棚。难道说，所谓的工业区就是这种土作坊的聚集地？到底在生产些什么东西呢？

　　　　最后，晋然跟随着泰绒走进了其中一个棚内。里面摆着一台台的缝纫机，每一台缝纫机旁都是堆成山的布。

　　　　布山堆中坐着一个个奋力制衣的人，他们年纪偏大，有男有女。

　　　　闵泰绒站在进门处打量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一个看起来50岁左右的女人身上。晋然见闵泰绒的鼻子嘴开始抽动，眼睛里含着泪，忍不住要哭出来的样子，朝着那女人冲去：“欧妈……”

　　　　接着两个人抱在一起，呜呜咽咽哭一阵后开始用韩语咦咦哇哇交谈着。

　　　　晋然虽说不懂韩语，但也会意，他听到闵泰绒叫她“欧妈”，那个女人是闵泰绒的母亲。他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她们。

　　　　“欧妈……呜呜呜……”泰绒看着母亲又苍老许多的脸，根本说不出什么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