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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突然停下是怎么回事，山姥切？”
　　烛台切摸了摸被粗糙的木质材料撞破皮的鼻头，心想一会儿要去手入室休息片刻，可不能让这么不帅气的自己出现在主人面前。
　　想着，他顺着山姥切沉默的目光，看到了把青花鱼高高抱起，看上去“凶神恶煞”的陆奥守吉行。
　　烛台切：“……”
　　这、这种微妙的紧张感是怎么回事？
　　突然很想报警的烛台切默默掩面。
　　等到青花鱼终于鼓起勇气走向二楼的书房时，烛台切已经强行抓住陆奥守的小辫子把他拖着走了。
　　推开门，他看到少女正拿着剪刀，一刀一刀地剪着什么东西。
　　他定睛一看，认出那是一张快递单。
　　十六夜的脚下，正摆着一个快递盒，胶带都还没有拆开，她只抽出了最上面的快递单，正在把它剪成非常细碎的小片片。
　　“审神者大人……您在干什么？”
　　“这是我的习惯，你不用管。”十六夜指了指房间随便一个角落。
　　“你先自己去玩吧。”
　　青花鱼的眼神有些晦暗，然而还是乖乖地走了过去。
　　路过书桌时，他注意到那里有一份新的文件，与他之前看到的清水和前任的过去情报不同的文件。
　　“审神者大人，这是……？”
　　剪纸剪得全神贯注地十六夜头也不抬：“清水的小时候。”
　　清水大人的过去？
　　青花鱼顿时眼睛一亮，一个温柔可人的少女，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幅冷淡无情的性格，他非常想知道其中的转变。
　　“大人，我可以看一下吗？”
　　“可以哦，你随意。”
　　他拿过那份文件，迫不及待地翻了起来。
　　然而，看完了上面陈述的全部文字，他却难得迟疑了起来。
　　“大人……”
　　连声音都变得有些软弱。
　　“嗯？”
　　“我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
　　看完这段每个字符都写着凄惨的文字，青花鱼甚至无法想象，经历了这些故事的清水……到底是如何变成现在那般温柔的知心大姐姐模样的？
　　被家暴、被贩卖、被丢弃、被迫欠下高额债务、被殴打、被校园暴力……几乎所有青花鱼可以想象的灾难，都发生在那个女孩身上。
　　这样一来，清水对学长的执念也就可以理解了，毕竟那是她一生中，唯一一个向她伸出手的人啊！那就是她的光。
　　而他竟然对清水大人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绝对不会说那种话的！
　　青花鱼肠子都悔青了。
　　“嗯～你说了什么？”
　　他把自己说的话如实相告给十六夜。
　　听完，黑发少女笑了起来，红眸熠熠地闪着凉薄的光。
　　“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正好剪刀剪断了最后一片纸片，她把碎纸片全部丢进垃圾桶，然后点一把火烧掉，伴随着燃烧的奇怪味道，她走到电脑旁。
　　“比起你那几句话，网上的言论，才算得上真正的利剑。”
　　网页加载中，很快就变成一个印着和风背景的论坛。
　　审神者论坛一如既往地有许多人发言，然而今天，似乎比往日更热闹了些，一条条帖子刷得非常快。
　　青花鱼狐狸般敏锐的竖瞳很快捕捉到上面的文字。
　　【八一八那个作恶多端的鬼屋婶。】
　　发帖时间不到半天，热度却已经高达两千多楼。
　　“鬼屋婶是指……清水大人吗？”
　　十六夜没理他，继续把网页往下翻。
　　【我真是气死了，我的几个室友全都因为她被隔离了！】
　　【这种人有什么资格来做审神者？】
　　【一想到我曾经崇拜过她我就想吐！】
　　【有人组织去砸她的鬼屋吗？】
　　【政府为什么还不判决她？】
　　【她本丸的刀剑没被找到，是不是被她碎刀了？】
　　【没人冷静下来探讨一下为什么暗堕了一年的刀剑到现在才传染吗？】
　　诸如此类的帖子，层出不穷。即使有少数几人想到了关键的点，但大家都已经陷入批判坏人的狂潮中，那些理性讨论的帖也很快被淹没了。
　　“怎、怎么会这样？”
　　看着上面一行行言辞激烈的言语，青花鱼只觉得全身发冷。
　　“为什么，她们要这么说清水大人呢？”
　　明明，前不久他还亲眼见到，万屋的审神者们对清水崇敬之极，把她当成偶像来看待。
　　“哦，那是因为幻想破灭了，才会产生加倍的愤怒吧。”
　　十六夜继续转了转鼠标的滚轮，页面继续往下滑去。
　　一行字出现在两人眼里。
　　【说真的，只有我一个觉得应该判她死刑吗？】
　　青花鱼的眼眸霎时紧缩——
　　他夺过十六夜手中的鼠标，飞快地点进这个帖子里。
　　越往下看，就越能看到成排成排的“赞同”二字，整整齐齐的队伍，排了有几千楼。
　　“开、开什么玩笑……”
　　他又惊又惧，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政府明明有规定，不管行径多么恶劣的审神者，都不会以死刑判决，顶多消除记忆丢回现世。这些人现在在干什么？她们为什么要让清水大人去死？！！她明明、明明……”
　　狐耳少年紧紧咬住下唇。“明明那么可怜啊！！！”
　　情报屋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看啊，这就是人性。
　　在不知道内情的情况下，凭自己的感官给自己所认为的恶人下了定论，自顾自的讨厌她，冲她恶言相向；而当他知道了所有事情，站在上帝视角上，立刻转换立场，开始对原本与他同一阵营的人对立。
　　他随时随地都让自己做出【正确】的选择，然而他并不知道，处于不同立场上的人，他们心中的【正确】是完全不同的。
　　她果然没有看错，这只小狐狸，真的是可爱到极点了～☆
　　……
　　而另一边，清水也被强硬地摁到了电脑前。
　　“好好看看吧！这些都是被你欺骗的婶婶！”
　　清水的脸颊磕到了电脑一角，因为摁着她的人用劲太大，瞬间就留下了青痕。
　　似乎还伤到了牙齿。
　　她发出痛苦的呻/吟，嘴角撞出一个大包，长发都乱成一团。等到脖子上的力量终于松开，她才能抬起头来。
　　屏幕上列着的，是与十六夜见到的文字一模一样的场景。
　　所有人都在期盼着她得到惩罚，诅咒她不得好死。
　　她的背后站着看守所的工作人员，他正恶狠狠地瞪着清水，显然也认为她是个穷凶极恶的坏人。
　　清水苦笑着，在身后那道出离愤怒的视线下，耐心地看完了全部谩骂她的帖子，一言一句，每一个字符，都仔仔细细地阅读过去。
　　“我看完了。”
　　回过头的少女平静说道。
　　工作人员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怒视着清水，仿佛要从她身上看出点慌乱的情绪。
　　然而他失败了，从他走进囚室把她摁到电脑前，到现在她看完了无数恶毒的诅咒，她脸上的表情始终平静如初，仿佛那些文字，都不过是轻描淡写的幻觉。
　　“哼！你早晚会认罪的。”
　　他愤怒地离开房间。
　　清水看着他离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重新坐到电脑前。
　　看守所的WiFi特别给力，速度快到飞起，她很快就在论坛上登录了自己的账号，鼠标下移，点击了“发表新帖子”的按键上。
　　她点击，手移到键盘上开始敲击文字，她写的很仔细，写一阵子，还会停下来细细回想一番，再重新开始打字。
　　如果清水本丸的刀剑在，肯定能认出，那就是她用来压制暗堕的术法。
　　她写完了术法的全部过程，停下手，把鼠标移到右下角的“定时发送”上。
　　时间定为明天中午12点。
　　她把帖子发了出去，等到明天中午，审神者论坛上就会出现她的这个帖子。
　　清水终于松了口气。
　　这是我对你们最后的馈赠了，请一定要抓住机会啊，政府。
　　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她想着，从床底下摸出她一入狱就藏在下面的小刀。
　　冰凉的刀刃抵住她白皙如玉的脖颈，制造出强烈的反差。
　　“学长。”
　　寂静无比的囚室，只有她一人的声音响起，圆润的音符落下，空空荡荡无声无息。
　　“我来陪你了。”
　　她划动小刀。
　　鲜血喷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坏了拿去维修。迟到了抱歉_（：з」∠）_


第23章　23。二十三个情报
　　第二天，正好是周六，许多还是个学生的审神者们不用上学，更是整日整夜守在论坛前，继续发表着自己的观点。
　　整个论坛都充斥着戾气，恼怒的言语一条接一条。
　　【去死吧大罪人！！！你看看你把我家山姥切害成什么样子了！！】
　　这是一个新的帖子，发帖人显然也是被清水家本丸传染的审神者，她在主楼发了一张图片，配上无数感叹号。
　　金发的付丧神倒在地上，宽大的白布遮住他的大半边身体，只能从没有被遮住的地方勉强看出他的手臂在用力，似乎要把自己撑起来。浅金色头发微微垂落，与白布一同挡住他的脸，只露出一个咬住下唇的下巴，嘴角出了血，斑驳地落在了他的衣服上。
　　从衣袖下露出的手腕，还可以清晰地看到血痕，还有一点点黑色没有去除。有一只白玉般的手从照片外伸出，紧紧抓着山姥切的手，似乎在给他传递安慰。
　　山姥切的身下是一个阵法，有眼熟的审神者扒出了阵法的来源——那是政府用来强制褪去暗堕的拔禊仪式，是一种效率快，但危险性极强的仪式，稍有不慎就可能举行仪式的人和付丧神一起死掉，因此，审神者必须向政府提交高额的金钱才能够做这个仪式。
　　看得出来，这位新任审神者是个有钱人。
　　也正因为如此，才更让人唏嘘。任谁看到自己心爱的刀剑在拔禊仪式下痛苦不已，都会感到难受。
　　支持死刑的人又多了不少。
　　眼下，论坛上最热的帖子，就是那个提出要判决清水死刑的征集帖，时之政府统领审神者近万名，刀剑付丧神五十万，除却很少在外人面前露面、长时间投身战场的前十名审神者外，百分之六十的审神者都参与到了这件事里来。
　　折原十六夜在出门前，看到征集帖已经跨过了五千的楼层大关，开始往六千迈进了，甚至有ID颜色为蓝色的人在底下留言，说政府会考虑此事的。
　　蓝字ID均为政府认证的官方人员，那个人一发言，又掀起了一场剧烈的狂欢。
　　“果然，群众的力量是广大的啊。”
　　情报屋笑得意味不明，开启时空隧道，把自己传送到了宿舍的演练场。
　　会议厅里已经有三个人等在那里。
　　一见到她，花崎就率先站起身，跑过来拉她的手：“纱织，你知不知道清水她……”
　　十六夜摆出人畜无害的微笑，拍了拍她僵硬的肩膀。
　　“我知道，你别急，坐下来慢慢讨论吧。”
　　王小月坐在圆桌旁，双手交叠放在脸下，她今天穿了件优雅知性的黑色长裙，镂空的肩部和露背设计，像是去参加晚宴的人。
　　作为清水的室友，她和花崎这些天也被政府拜访了好几次，那些工作人员质问她们为何没有早发现清水的诡计，俨然把她们也当成与清水的共犯。
　　可是与她相处的那一年多，清水从没把烛台切光忠带到演练场来，纵使王小月是相当厉害的道士，也无法提前发现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现在根本联系不上清水，连我的身份都不管用了。”
　　王小月叹息道。
　　她虽然假名姓王，可本姓为李，是华夏香港道士世家的后裔，李家的大姐，属于国际友人的范畴。一般她提出什么要求，政府都会满足她。
　　唯独这次没有。
　　清水的事情闹得太大了，尽管花崎和王小月都相信她是清白的，可是在如山铁证下，她们也无法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
　　花崎丧丧的捂住脸：“我本来以为，清水是为了研究一键转换鬼屋的术法，才会每天都那么疲倦。”
　　没人想得到，清水研究的术法竟然与暗堕有关。
　　“可是，不管如何也不能制造暗堕啊！”
　　王小月无奈道，“照现在这个形式，政府很可能会采取大众的观点，去处死清水了。”
　　花崎有些气闷：“政府有规定，无论如何都不会处死审神者，法律没有那样的条例啊！他们难道要为了清水破例吗？”
　　花崎并不是不明白论坛上那些被无辜牵连的审神者的愤怒，可是清水也是她的朋友。她是宿舍任职最久的人，是时之政府建立初期就开始维护历史的第一批审神者，不管是做了一年半的清水，还是两年前来到日本的王小月，都不如她的时间久。
　　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在乎自己的室友。长达八年维护历史的过程中，她见证了太多审神者战死沙场的惨剧，见过了无数血与泪。
　　每一个与她相遇的少女，都因此变得尤为珍贵。花崎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朋友死于内乱，如果犯罪的换成普通人，她也同样不愿意看到那个人死。
　　战争已经让我们损失惨重，为什么还要继续制造新的战争呢？
　　十六夜也在圆桌旁坐下，闻言凉凉的补了个刀。
　　“时之政府也没有明确规定，犯罪的审神者不能被处以死刑。说到底，规则只是为强者服务的工具。”
　　况且他们已经在请求死刑的征集帖下留言了。
　　花崎苦涩地闭上嘴。
　　“呵。”
　　四人中，唯有若歌保持着冷漠的神情。
　　“如果真的不想她死，就杀进看守所里去，把清水救出来。”
　　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若歌面无表情地握住身侧的佩刀。
　　王小月咳嗽一声：“你别冲动，政府本身对你的态度也不友好，说不定还会给清水罪上加罪。”
　　她松开手，继续沉默。
　　“啊咧？”
　　这时，还在时刻刷着论坛，期待事情出现转机的花崎发现论坛上出现了一个新的帖子。
　　【技术贴：如何封印暗堕。】
　　发帖人，166清水。
　　花崎立刻站起来：“你们快看！”
　　她把手机连上数据线，圆桌中央自动开启一个立体投影仪，把她手机上的页面投影到众人面前。
　　王小月一惊：“是清水的账号！”
　　十六夜抬起头，她注意到若歌也身体前倾，平静如画的脸上写着在意。
　　真少见，她想。
　　花崎点开那个帖子，主楼是一段简洁的自我介绍。隔了几行，就是她用来封印暗堕的术法的咒语和使用方法。
　　十六夜并不懂阴阳术，不过看到王小月望着投影一脸惊艳的表情，大致能猜出这个术法的功效相当不错。
　　花崎继续往下拉，现在正是大中午，论坛上吵闹的人都去吃饭了，流量渐渐少下来，但还是有人在活跃的。一看到清水的帖子，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冲进去开始批判她。
　　【你竟然还有胆子发帖？】
　　【去死吧！】
　　【这种半吊子的术法有个鬼用？在小黑屋里好好关着吧！】
　　“这些人！”
　　华夏少女被气笑了：“别拿自己的无知当喷人的理由啊。”
　　帖子下面吵吵闹闹，又快速地堆起了八百多层，仿佛政府所有的审神者都不去维护历史，而是待在论坛上吵架。
　　看着自己的室友被所有人抨击，花崎和王小月都很生气，可又有些无可奈何，不知该用什么方法为她辩解——这时，十六夜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插上另一根数据线。
　　“你们看这个。”
　　另一个投影出现，花崎把自己的关掉，才抬头去看新的投影。
　　看清上面的字样时，她猛然眼眸一缩，没握住手机，直接让它掉到了地上。
　　屏幕不小心裂开，她却无心去捡了。
　　【紧急通报：暗堕犯人昨晚在看守所自杀！】
　　“怎、怎么会这样？”
　　花崎几乎无法控制身体的颤抖：“清水她……”
　　王小月嘴唇微动，说不出一句话。
　　若歌猛然起身，黑黝黝的眸子紧紧缩成一点，冰寒彻骨，周遭的空气也渐渐沉下来，带着让人心悸的压力。
　　唯有十六夜没有太大反应，她继续往下翻。
　　随着这条消息的爆出，论坛上沉默了片刻，原本激烈发表自己观点的人都不说话了。
　　【真的……死了吗？】
　　有人不可置信的问道。
　　她们在争吵中失去了理性，一致认为鬼屋婶非死不可，可当她真正死亡的消息传来时，所有人都懵逼了。
　　【我们，真的闹出人命了吗？】
　　另一个人这样询问道。
　　不！
　　【什么叫闹出人命？！这本来就是她罪有应得！】
　　【对，是她自己做了错事，就要受到惩罚。】
　　【够了吧！人已死，你们能不能放过她？！】
　　【那你去问她为什么要传播暗堕啊！哦不对，她已经死了，你要问就只能陪她一起去自杀呢：）】
　　不管是因为心虚，还是真的这么想，论坛上风向慢慢改变了。
　　会议也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