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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街的包租客-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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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转过头,郑重地询问格莱森,“警长,你有那位贝尔小姐女仆的信息和地址吗?”
    格莱森翻了翻手里的本子,“唔……只知道她叫玛丽安,来自美国,半年前才到贝尔家做女仆。”
    玛丽安……诺拉沉默。
    “……咳,恩,‘半年前’是个非常有意思的时间点。”福尔摩斯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声音却微微提高了,“那她的租房地址呢?”
    “让我看看……恩…皮卡迪里街北侧梅菲尔区14b号。”
    二十分钟后,三人站在所谓的梅菲尔区14b号,诺拉指着面前门可罗雀的老书店,声音平淡,“这就是玛丽安小姐住的地方?”
    格莱森一脸尴尬,“……我们没来得及查证这个消息——当然现在它被证明是虚构的。”
    “well,”福尔摩斯镇定地整了整领结,表情和沮丧的诺拉以及格莱森完全相反,他双眼发亮,笑意满满,看上去斗志昂扬,“——这件案子似乎变得更加有趣了,伙计们。”
    诺拉和格莱森齐齐叹了一口气。
    
    第55章 五五
    
    福尔摩斯一行人匆匆再次来到了多兰香水铺,结果伊森里德先生告诉他们,那位叫玛丽安的女仆由于家中有事,在昨天就已经告假离开了,他们成功扑了个空。
    至于是否是真的“家中有事”,时间卡得如此巧合精妙,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根本就是提前安排好的阴谋。
    “如我所见,”福尔摩斯评价道,“玛丽安先生并不像里德先生所说那样,‘身世落魄偶然遇见贝尔小姐’才被带回这里,很有可能这整件事都有预谋好的。”
    “可是她到底图什么呢?”诺拉感到疑惑不解,“肯定不是她亲自杀害了贝尔小姐,也许她是其中的参与者,可我看不明白她究竟和凶手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本案最大的疑点。”福尔摩斯皱紧了眉,“格莱森先生,我想我需要您一些小小的帮忙。”
    “那是当然。”
    “请您将罗伯特先生,斯旺小姐分别带过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我们忽视的关键。”
    对于这件让格莱森焦头烂额的疑案,他简直是迫不及待想要一个合理的结果应付上级的交待,因此反常地对福尔摩斯的话有求必应。他很快将三人带到了警察厅,安排他们进入不同的审讯室,而他们审讯的第一个对象则是刚见面不久的罗伯特。
    “您好,医生。”福尔摩斯坐下来,面对对方诧异的目光,沉着地开口,“我想我需要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咨询侦探。”
    罗伯特的目光在他和站在身后记录的诺拉之间来回一圈,勾起一个嘲讽的冷笑,“哦,那我猜,这位也一定不是您的妻子玛丽安小姐了是吗?”
    面对这样的讽刺质疑福尔摩斯面不改色,“噢,她的确不叫玛丽安这个名字,事实上,它属于一位将贝尔小姐介绍给您的女仆,也许您有印象?”
    罗伯特冷哼一声,“是美女吗?那也许我会有一点印象。”
    看来答案是否定的,福尔摩斯继续问道,“您知道谢丽尔·贝尔小姐被谋杀的消息了吗?”
    罗伯特沉默了一瞬,声音却放轻了,看起来有些恍惚,“是的……我看到了报纸,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让我到这儿来,但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们,她的死和我无关。”
    “我倒是很怀疑这一点。”格莱森冷哼一声,“你知道贝尔小姐已经怀孕三个月的事吗,极有可能是你的孩子。”
    罗伯特彻底愣住了,他盯着格莱森的脸,“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
    罗伯特仿佛被抽走脊梁骨一般瞬间瘫倒在椅子上,他目光黯然地苦笑一声,“不……我完全不知道,她居然没有告诉过我,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足够坦诚。”
    “事实显然并非如此。”福尔摩斯目光充满审视,“能具体描述一下您是什么时候见到贝尔小姐,以及如何相处的吗?”
    罗伯特眼神渐渐变得悠远,“记得,我当然记得……那天下午我还在医院里,有护士说一位女士经熟人介绍,希望我可以负责她的病情。我还记得她当时穿的是一身黑色的裙子,带着黑蕾丝的珍珠装饰礼帽,不说话的样子既安静又优雅……我一生见过很多美人,但极少人有她那样的眼神,她看上去空洞而冷漠……”
    诺拉不耐烦地挠了挠头。旁边的格莱森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那不过是很寻常的婚内出轨爱情故事,一个不爱丈夫的性情安静又微微神经质的年轻美人,一个风流潇洒满腹甜言蜜语的英俊青年,最终冰被火融化,从未被男人如此热烈追求过的谢丽尔成功被这位前军人医生倾倒,他们约定好一周见面一到两次,除了她的女仆几乎很少有人知道“夫人外出诊病”的真相。
    罗伯特描述他心爱的夫人时语气充满爱意以及怀念,在他的眼中谢丽尔贝尔完全和伊森里德的描绘不同,她喜爱看书,举止优雅,平常时候都是沉默的,但凝望他的眼神“就如冰下燃烧的火焰(他的原话)”,她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令他分外着迷。
    诺拉侧头偷偷和福尔摩斯咬耳朵,“这真的是一个人吗?”
    福尔摩斯低低回了一句,“女人面对心爱的男人以及不爱的人,往往都是火和冰的差别。”
    看罗伯特的态度,他倒是非常喜爱这位夫人,似乎没有什么杀她的动机和理由。
    “如果她乘坐那趟死亡火车,就是要去告诉您她怀孕的消息呢?”福尔摩斯格外犀利地质问。
    罗伯特愣了一下,继而信誓旦旦,“我当然会负责任,她可是我爱的女人!”
    “那么艾达·斯旺小姐呢?”诺拉忽然插了一句,“您当年也是这么对她说的吗?”
    罗伯特脸一僵,神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沉默地难耐地吞了吞口水,有些艰难地低声道,“……你们,都知道?”
    “并不是所有的女人眼中都只有一张英俊却毫无用处的脸。”诺拉声音平淡,却讽刺得他脸一白,“我认为,当年和您相互爱慕得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艾达·斯旺小姐,最终选择离开您,也是因为她怀孕了,而您却选择了和现在截然不同的说法,是吗?”
    “…我、我那是没有办法不得已!”罗伯特激烈地反驳,“我当时刚刚退役不久,军队毫不照顾我们这些曾经为国家流血牺牲的军人,我没有钱没有工作,什么都没有——我无法养活她,我、我必须那么做——”
    “我对您和斯旺小姐之间的爱恨情仇毫无兴趣。”福尔摩斯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我只关注,后来您是如何与斯旺小姐旧情复燃的呢?”
    罗伯特颓然地垮下双肩,“大约是五个月前……她不知道是怎么找到了我,她说她并不怨恨那时我抛弃她……她还爱着我,可我…我那时已经认识了谢丽……”
    他羞愧地捂住额头,不敢回视他们的眼睛,“我第一次拒绝了她……但她毫不罢休,她甚至在我的楼下彻夜等我……我——”
    诺拉紧紧皱眉,即使明白艾达斯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单纯无害,但她此举确实可疑。
    “五个月前?离你认识谢丽尔贝尔小姐相差一个月后?”福尔摩斯抓住了关键。
    “是的……我、我知道你们会看不起我,但毕竟,当年是我对不起她……我、我不能再拒绝她第三次……”
    诺拉撇了撇嘴,对此说法不置一词,恐怕这位医生心里倒是想得很美吧,一朵白色玫瑰,一支黑郁金香,既可以欣赏贝尔小姐的安静忧郁,也可以享受斯旺小姐的温柔可人,反正,最后吃亏的依旧不会是男人就对了。
    “那么在这之间,斯旺小姐是否提起过贝尔小姐?”
    罗伯特诧异地看他一眼,“当然不,她们肯定不认识对方。”
    诺拉嗤笑,不认识?他真的以为自己已经万人迷到可以让两个女人不能察觉到彼此的存在,继而心安理得地风流下去吗?
    “关于那支红色的钢笔,”福尔摩斯最后问了一句,“你还记得什么有关的证据吗?”
    罗伯特回想半晌,“……有一个红色的礼盒一起送过来,我是在昨天早上我家门口发现它的,里面还有一张纸,最普通的纸,上面写了一句话,‘世上最聪明的人可以得到最富有的宝藏,期待我们的见面,你真诚的m’。”
    罗伯特因此而感到苦恼,“你说会是谁送我这支钢笔呢,他怎么会知道我半年前丢失了这样一支笔?”
    诺拉和福尔摩斯对视一眼,目光都变得沉重起来。
    罗伯特这里已经得不到任何更有意义的信息,福尔摩斯选择转战下一个关键人物,那朵滴水观音斯旺小姐。
    这位面容清纯可人的女士在见到他们的第一面显得极为委屈,张了张红润润的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显然她低估了这一屋子人对美人的免疫力。格莱森不屑地撇过头去,而诺拉则直接伸手杜绝了她想要倾吐的话语,“——停,亲爱的艾达,我们可不是只有胸肌没有脑子的罗伯特·李先生,就直接一点吧,我们很清楚你与里德先生以及罗伯特之间的亲密关系,也很清楚你与他之间的甜蜜过往……您实在无需反驳这一点,还是您觉得有必要拿一些证据出来,比如,那些美妙的画?”
    艾达立刻哽住了,她的肩背下意识绷紧,手指紧紧攥着裙角,面上却平静无波,“……是,我的确曾经爱慕罗伯特,也成为了伊森的情人,但这和我来这儿有什么关系?”
    “因为不久前有一位可靠的证人告诉我们,您和那位化名‘玛丽安’的女仆曾经私底下见过面。”诺拉慢条斯理地回答。
    福尔摩斯面色不动,目光里露出极轻的笑意。而格莱森则是硬生生止住了想要诧异回头望去的动作,僵硬地立在原地。
    艾达脸一下就白了,她惊慌地挪动了椅子腿,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反驳,“——不——这不可能——我明明——”
    话到一半她突然顿住了,面对诺拉笑眯眯的得意洋洋的脸,她攥紧手止不住愤恨,“……你诓骗我?!”
    诺拉耸了耸肩,“曾经有人告诉我,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事实证明它有一定的可行性,不是吗?”
    福尔摩斯依旧镇定自若,“向那位说出这句箴言的伟人致敬——那么现在,艾达·斯旺,我想您已经很清楚您为何到这儿来的原因了,还是您认为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您和这件凶杀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我没有杀谢丽尔贝尔。”她有些失控地大喊,“她不是我杀的!”
    “所有的犯人都会说这么一句。”格莱森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地嘲讽道。
    艾达斯旺浑身颤抖,目光充满了愤怒很恨意,她原本就不是心智坚定的人,此番开门见山环环相扣的打击和揭露让她的情绪接近崩溃边缘,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尖叫,“——不是!她不是我杀的,就算我想这么干过,但我根本没来得及动手!”
    噢——原本是预谋已久却谋杀未遂,所有人都了然地点点头,注视她的目光愈发轻蔑。
    果然是形似无害百合实际却有毒的滴水观音。
    
    第56章 五六
    
    “既然您已经承认了蓄意谋杀贝尔小姐,那么就让事情变得更简单一点。”格莱森对于貌若鲜花心如蛇蝎的女人毫无好感,他用非常冷漠甚至略含轻蔑的语气平直陈述道,“您最好将您知道的所有消息原原本本都说出来,否则等待着的将会是更严重的惩罚。”
    艾达斯旺枯萎般地慢慢低下脸去,她沉默了很久,直到格莱森已经接近不耐烦的极限,才心如死灰地轻声笑了笑,语气显得极为平静,“我的一生在遇见罗伯特之后就已经毁了,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想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就像所有大限将至的罪人那样,她抬起头来,神情宁和甚至比往常更加轻松,语调略为缓慢,就像是在讲述一个睡前故事,“当年,我和罗伯特遇见,我就很清楚他会成为我的终结,成就,以及噩梦,就像我的母亲一样,我和她都不能拒绝这种类型的男人,只是我仍然侥幸地希望罗伯特不会重复当年我母亲父亲的悲剧……最后我依然猜错了。”
    “……我怀孕了,三个月。”
    “我想,我那么年轻,比我母亲更加漂亮,几乎所有男人都无法拒绝我的请求,而罗伯特那么爱我,他肯定会要这个孩子,然后娶我,终结当年那个荒谬可笑的悲剧——呵。”艾达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语气愈发轻柔,“……而我赌输了,在他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三天,我来到他房子楼下,却再也找不到他了。”
    “我找了一位朋友,我看着他化为一滩脓血,我心里想着,瞧,果然如此,我和当年愚蠢的母亲也没有什么分别。”
    “我搬来了这里,我并没有多少积蓄,但我也不想成为连*都被践踏的妓…女,所以我一直在寻找能够让我安心过活得更好的男人……啊,伊森·里德,我亲爱的伊森,谢丽尔并不那么爱他,而他就像其他所有男人一样,对我无法抗拒。所以您瞧,这张脸其实也是有一些用处的,不是吗?”她嘲讽地笑了笑。
    “本来我可以一直这样过得很好,虽然我并不爱伊森,但他却迷恋我的身体,这已经足够了不是吗?——这本来已经足够让我安安分分地过下去,直到我无意中发现了,我第一个孩子的父亲,罗伯特,他就住在离我不远的格林威治,而他最新的情人,却是我情人的妻子!”
    “您还能找到比这更让我感到耻辱,让我疯狂的事情吗?”
    她眼里的神情渐渐变得阴森而冷酷,就像一个真正的刽子手那样,毫无曾经的轻盈优雅风致,“因为我不爱伊森,所以我能够忍受他妻子的存在,但我不会忍受罗伯特的情人,和我居然有那样令人恶心的关系——而且他看上去还那么喜爱她?哈——”
    “我整天整夜都不能睡好,我一闭上眼睛就是他的脸,他当时怎么对我甜言蜜语的追求和呵护,如今对她只会好上百倍!”她脸上全都是酷烈的嫉妒愤恨,她从未放下过,“……你让我怎么能忍受?怎么能够再继续装作毫无所知,安安分分地过下去?!”
    艾达说到这里,表情顿了顿,露出一个十分满意的微笑,“可就在我为了这对狗男女抓心挠肺的时候,谢丽尔那个贱…人的女仆居然找到了我,哈,真是一位忠心的仆人——她对我说她十分同情我的遭遇,从罗伯特嘴里她经常听到关于我的名字,还时时拿我与谢丽尔相比……在他的嘴里我就像是一个不知羞耻的荡…妇,丝毫不要脸面地缠着他,甚至未婚孕子——”
    艾达尖利的指甲死死扣住掌心,“玛丽安说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三心二意的男人,即使她是贝尔家的女仆,但她的心却是我这边的……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我甚至对这些事情那么清楚,可我已经被仇恨蒙蔽了,我迫不及待想要他们付出代价,我想要看到他们是怎么被伦敦上流圈子的所有人耻笑,地位名誉一落千丈,万劫不复,就像当年的我那样——”
    “玛丽安为我介绍了一位神秘人,据说是她父亲的故人,他从来只在信件中和我交谈,从不透露他的名字,只告诉了我他的代号,‘m’。”艾达渐渐平静下来,眼神里甚至透出了极明显的倾慕和崇拜的神色,“m的确是一位知识渊博无所不能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懂的多的人。”
    “他甚至不知从哪里知道贝尔小姐也想□□的消息,只不过对象并非是我,而是她的丈夫。”她嘲讽地轻嗤,“又是一个被罗伯特迷得团团转的蠢货,难道她认为,最后她的下场会比我更好吗?”
    “m在信中一直劝服我应该尽早解决这件事情,他认为我在绘画上具有不凡的天赋,而他欣赏这份天赋……”艾达有些腼腆地抿了抿嘴唇,低下眼睛,脸上露出微微红晕,“……如您所见,那晚您看到的墙上挂着的画并非是我作的全部画作,还有很多我都寄给了m先生,我和他在这方面非常谈得来。”
    福尔摩斯和诺拉同时挑高眉,不置可否。
    “可我一直很犹豫……自从认识了m,我想我也并非如此在意罗伯特那个渣滓,我更希望见到谢丽尔被抛弃后歇斯底里的那一幕……啊,那会是无与伦比的精彩,她将会变成当年的另外一个我,她一定会是这样的——”
    艾达深深吸了一口气,“——可在我还犹豫不决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她被杀害的消息。我第一反应就是m帮我动了手,我写信质问他,可不论我怎么寄信,都不再收到回信,我甚至远远去了一趟信封上面的地址,结果发现那只不过是一个废弃的工地!我想要找到玛丽安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她也消失了,就像m那样毫无所踪……”
    她的眼眶渐渐红了,声音里甚至夹杂了委屈不满,“……你们说,他是认为我太过优柔寡断了吗?还是他有了更好的—更好的选择……?我难道不够年轻漂亮,不够有天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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