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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街的包租客-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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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是感人极了。”诺拉装模作样地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却不自觉地露出笑容,“令我也有结婚成家的*了。”
福尔摩斯一直放空的目光忽然凝聚起来,他转过头,灰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注视她,声音平稳,“我记得,不久前您曾经告知过我,关于那番‘最忠诚跟随伙伴’的感人论调。”
诺拉顿了顿,眼珠咕噜噜转了一圈,忽然兴起了作弄他的心思,弯着眼睛笑眯眯地回视他,“噢,亲爱的,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向您告白了,您将如何呢?”
福尔摩斯这次镇定了许多,不见上回震惊困惑的模样,他探究地盯着她的眼睛,发觉了其中调侃兴味的意思,目光不觉移开了,看向台上那对低语的爱人伴侣,语气也不由得放低了,“如果是如此……大概我们是无法再做朋友了。”
诺拉一愣,她的心突然就漏了一拍,露出些许自己也不知的慌张神色。她勉强镇定下来,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那双一向理智的眼眸此刻也是冷静认真的,并不像是在开玩笑。诺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笑,语气故作轻松,“那我可舍不得呢,夏洛克,非常庆幸我们没有彼此爱慕。”
福尔摩斯直视前方,语气温和低缓,“……我也是。”
你也是?你是同样舍不得呢,还是同意没有彼此爱慕?诺拉在心底叹息。
四周都是恭喜庆贺的声音,诺拉有些怔愣地坐在他们中间,缓慢地思考着一个问题,即使他们都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但这种是朋友也胜过朋友的关系能够维持多久呢?她欣赏着他的聪明才智,他的高傲和品格,他的犀利言语和柔软心肠,他们是如此的一见如故,分享着每一件复杂的案子和有趣的八卦,相互倾授自己熟悉的知识。他们是如此亲密,也许在不知情人的眼里他们只是缺少了那一堆繁复仪式罢了,可只有他们自己明白,大概也只能走到这一步了,越过那一条线,他们的友情也只能终止了。
福尔摩斯向来是个自律而理智到可怕的人,爱情在他的生活里不占据丝毫分量,对于他来说这玩意只能是累赘,无用的附加品,影响人清醒思考的毫无存在意义的东西。他绝不会让自己陷入那种愚蠢而整天冒着粉红泡泡的可笑境况之中。
至于她?即使现在她自觉并无爱慕的想法,但又能维持多久呢?当她以后遇到了觉得合适的另一半,他又是否能够接受福尔摩斯这样的存在呢?而更关键的是,在她的世界观里,还有比福尔摩斯更符合她认知情趣的绅士吗?
诺拉揉了揉脸颊,苦恼地叹息。
难道继华生之后,她也不得不考虑搬出这所她唯一感到家一样温暖的地方了吗?
“您在想些什么?”看到诺拉这一副发呆的模样,福尔摩斯不自觉地问道。
诺拉立刻摆了摆手,“没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
“无关紧要?”福尔摩斯重复了一遍,继而嗤地挑眉,“无数从书上得来的知识经验告诉我,每当一位女士用这样的词汇来搪塞答案时,所谓的后果往往是灾难性的。”
诺拉斜眼,“真难为您将我当成‘一位女士’了。”
福尔摩斯一本正经地回答,“您一直都是。”
诺拉沉默了半晌,才放弃似的笑了笑,轻声道,“其实我在考虑克利夫兰的建议。”
福尔摩斯眼睛一凝。
“他说得没错,我这样的人也不在乎所谓的名声了,如果我搬过去大概工作也变得更称心如意一些,也不会引起所谓‘我爱慕您’这样的误会。”诺拉万分无奈。
福尔摩斯不自觉紧紧皱眉,“既然您明白是误会,又何必……”
“因为我害怕有一天,它在我心中不再成为是误会。”诺拉缓缓开口,“可我非常珍惜和您的这段来之不易的友谊,如果因此而放弃它,我想我会非常痛苦,而我不愿意看到这种场面。”
福尔摩斯一呆。这是真正的怔愣住了,他极少会出现这种反应。
周围是那么热闹,人声鼎沸,各自谈笑风生,每个人的脸上几乎都带着祝福和美好的微笑,空气中满是甜蜜微醺的香气,甚至可以听得到侍童轻哼出的不知名的小曲,刀叉相碰的金属声,酒液流淌的浓烈气息……而诺拉就坐在这一切的中间,翠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脸上带着柔和微笑,可眼里神色却分明是无奈而微微忧郁的。
福尔摩斯注视着她,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灰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嘴紧抿了起来。明明周围是那么喧嚣吵杂,他却只能看到那一双眼睛,那一个人,似乎其他所有人的声音和气味都一瞬间离他远去了。
就如往常每天的互相调侃一样,他每一次都比别人更快地明白她所说的话。
这一次也不例外。
第48章 四八
离华生的婚礼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
如果拿一个词汇来形容当今贝克街221b号的状态,那么就只有一个是最为恰当了,那就是——古怪。
大概是工作时间交错的缘故,郝德森太太不止一次看到例如“诺拉出门,夏洛克回家;而夏洛克出门了,诺拉下班”这样阴差阳错的场面。但当事人表现得足够镇定平静,就连她都完全看不出其中的怪异来。好在婚礼那天,不知道福尔摩斯究竟与诺拉说了些什么,她总算没再提搬出去这回事,依旧是安安稳稳地在这里住了下来。
直到八四年初的一个晴天,夜晚六点的样子,诺拉刚刚从诊所里回来,而几乎消失了大半周之久福尔摩斯终于十分稀罕地准点回到了贝克街,两个人在一周内再次碰面,古怪地注视了一会儿后齐齐转过头,一人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的风景,而一人则看似十分专注地低头研究今日新闻。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假样的静谧,几秒钟后,许久不见的格莱森警长迈着大步子踏上了楼,没来得及和他们打招呼,就喘着粗气,急忙开口道明正事,“有——有新案子发生了!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不慌不忙地从报纸里抬起头来,仍然那副令人牙痒痒的镇定模样,不急不缓地开口,“这个城市天天都在发生新的谋杀案,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格莱森。”
“这次不同!”格莱森不想承认警察的无能,但事隔一天依旧找不到任何线索足以证明它的棘手,如果不是出于上级和舆论压力的无奈之选,他是打死也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格莱森的态度令福尔摩斯很满意,他越着急就越说明这件新案子的难度,他坐在沙发里欣赏了一会儿对方跳脚的可笑模样,才合上报纸,矜持地站起身来,拿上外套,微微一笑,“那倒是令我对此产生了兴趣,走吧,格莱森——”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顿,眼里罕见地露出有些犹疑的神色,将原本急吼吼想要冲下楼的格莱森气得满脸通红,“又怎么了?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垂下眼睛想了想,然后转过身,对坐在窗子旁边正努力充当隐形人的诺拉开口说道,“不介意的话,您不如和我一同出门吧?”
诺拉一愣,立刻转头看向他,不出意料对上了那一双冷灰色的沉静而又深邃的眼睛。
依旧如此理智淡定,毫无波澜,一如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这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那个鼎鼎大名多智近妖的大侦探,他向来不会为一些无聊乏味的事情所困扰。
于是诺拉也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走了过去,嘴里说道,“当然,我是您最忠诚的伙伴,不是吗?”
那个轻飘飘的“was”让福尔摩斯眼睛闪了闪,他分不清她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无意如此说。
但他还是秉持着绅士礼仪对她作出了一个“女士优先”的手势,跟着她身后安静地走了下去。
冬末的夜晚仍旧很寒冷,出门匆忙的缘故诺拉内里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外面只套了一件毛呢短外套,外面呼啸的风瞬间将她的脸吹成了透着微青的苍白。她赶紧坐进马车,待福尔摩斯关紧了车门杜绝大部分冷风后,才伸出手轻轻哈气取暖。
“我很抱歉。”福尔摩斯忽然开口道,“我没有考虑周全外面的天气以及您的心情,如果您后悔的话……”
诺拉诧异地看他一眼,随即微笑,“我的心情似寒冬,倒不觉得外面有多么的冷。”
福尔摩斯愣了愣,倏尔沉默。
诺拉没想到这句近乎玩笑的话会令福尔摩斯当真,但是当着格莱森的面她也不好作出解释,只好变通地转移了话题,“好久不见,格莱森先生,这次您又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样的惊喜呢?”
格莱森早已看过报纸对这位不同寻常女士的报道,这次倒不像往常那样轻视她,出乎意料耐心地说出了原委,“这次可出了大麻烦了……就在前天,大概是晚上九点半左右,一个清扫火车的男人在查令十字站的一个停靠火车车座下发现了一具女性尸体,腹部有一个很深的致命创口,医生判断是失血性休克而死。关键是,你们可想不到她是谁——知道伦敦的多兰香水铺吗?对!就是那个很有名的香水大师乔伊斯·贝尔的多兰香水铺,死者是他的孙女谢丽尔·贝尔,今年二十四岁,死的时候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多兰香水铺的名号诺拉曾经在阿曼达的口里听说过,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店铺,伦敦里几乎所有上流圈子的淑女都会在那里购买新出的潮流香水,而现在店铺的当家者也拥有一段十分励志的人生经历,据说他父母早亡,跌跌撞撞来到了伦敦,几番周折之后进入这间当时还是乔伊斯·贝尔掌管的铺子,在其名下当了个学徒,后来他得到了老人孙女的喜爱,加上本身天赋不错,又肯吃苦,最后在与谢丽尔订婚之后得到了这间店铺的经营权,这几乎是伦敦小报里最爱的几个名人小八卦之一了。
不过让诺拉感到惊讶的并不是这个——
“谢丽尔·贝尔?”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倒是想起了什么,愈发惊异,“那个传闻里成天疯疯癫癫疑神疑鬼的贝尔小姐?”
格莱森撇了撇嘴,“我看您是看多了那些小报八卦,它们说的东西可不能尽信——您应该想想,谁会去谋杀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孕妇呢?”
诺拉微笑,“您可就错了,格莱森先生。根据大部分小说里来看,对丈夫下手的,往往是嫉妒成狂的妻子,而对妻子下毒手的,一般也会是心怀鬼胎的丈夫。”
这回格莱森干脆翻了个白眼,根本懒得理会她这番调侃般的无厘头推测。
晚上接近七点的光景,查令十字车站几乎已经没有了乘客,格莱森将他们带到了开往吉林汉姆站经由格林威治站的蒸汽火车旁,车头写着一行“60613”的序号。车里没有一个人,黑黢黢阴森森的,只有两个年轻的警察站在附近,百无聊赖地说着闲话,看到格莱森带人来到了这里,他们探究地打量了一会福尔摩斯和诺拉,目光尤其在后者身上停留了许久。
格莱森没有理会他们,直接带着二人从一扇开着的门那走了进去。
“尸体被发现在三号车厢的82a车座下,”格莱森边走边说,“我们找了好几个医生,所得出的结论都是差不多的,所以我想,也许应该在您这儿能够有什么不一样的发现。”
“希望如此。”福尔摩斯说道。
由于警长的特地吩咐,这辆列车已经停止了运行,因此也引来了许多记者报刊以及商业人士的好奇,火车站出资人不着痕迹地找到警察局施压,为了减少对公司的影响,务必要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凶手降低负面新闻,格莱森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忍着被抢风头的不悦找到福尔摩斯。
尸体不允许被任何搬动,因此格莱森吩咐他们也站远点,才一把掀开了袋子。
一个拥有长长褐发头发的姑娘面色恐惧地拥抱着自己的肚子,整个人如娃娃一般蜷缩在椅子下面,她双目紧闭,眼角似乎仍有泪水痕迹。穿着衣料名贵的裙子,脖子洁白如玉,即使死后也看上去非常光鲜美丽。她的腹部盖着一张棕色的亚麻布毯,有血迹从下面渗透出来。诺拉动了动鼻子,从她的身上闻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香味。
“下面就是令人搞不明白的地方。”格莱森如此说着,然后掀开了毛毯。
血淋淋的一片,年轻女士的腹部有一个深深的血洞,刚才被毯子给掩盖着,现在乍一看来简直是触目惊心。这应该就是她的致命伤了,但令人疑惑不解的是,伤口呈现并非往常匕首所造成的情状,创口面积不大,倒像是某种圆柱状物体所造成的。
布毯被掀开后,那种气味愈发明显了。诺拉顿了顿,才转头有些迟疑地问道,“这个味道……橄榄油和迷迭香?”
后者她可以理解,毕竟女士香水里经常用到这类植物,但橄榄油?虽然这种东西发明很早,但直到二十世纪前中期才普遍流行起来,对于还处于十九世纪末尾的英国来说,仍然属于一般稀缺品。
“这就是我很奇怪的地方了。”格莱森皱着眉头,“医生告诉过我们,凶手在向这位女士捅了残忍的一刀之后,却又往她的伤口出撒了这种东西,我没记错的话……是为了止血?可是,帮受害者止血的凶手?……哈,报纸大概最喜欢这种玄而又玄的谜案了。”
福尔摩斯观察了半晌,低头思考几秒后,又抬起头来,朝格莱森问道,“发现这具女尸的人,现在在哪?”
“你有线索了?”格莱森眼睛一亮。
福尔摩斯慢条斯理地笑了笑,“的确有,而第一个线索则是——这位谢丽尔·贝尔小姐原本在脖子上戴有一条名贵的,大概是雪花形状的宝石项链,根据旁边肤色的些微不同可以判断出来,而现在项链不翼而飞,我不得不怀疑那位清洁工是否私底下偷偷拿走了这个珍贵的线索之一。”
格莱森呆了一呆,随即愤怒地朝外面大喊,“克里特!给我把那个扫火车的人带过来!”
然后转过头立刻摆上笑容,“其他线索呢?”
福尔摩斯却卖起了关子,他看向诺拉,“夏普小姐看上去似乎发现了什么,您不如问问她的意见。”
格莱森无法,只好无奈地又转过头去,“夏普小姐?”
“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诺拉蹲在地上目光四处寻找,微微皱紧眉头,“从吉林汉姆开往格林威治,一个独自前来的年轻女子坐着火车,却没有人发现她的行李根本不在尸体旁边吗?”
她的目光愈发深了下去,“是她粗心大意地忘记带上行李,还是有人故意拿走它们了呢?是谁?凶手?如果他拿走了行李,那又是不是证明他和死者非常熟悉,而且掌握了他不能见人的证据?”
“最重要的是,杀死她的凶器,至今在哪?我猜测你们肯定没有找到合适的东西。”
格莱森被猜中心事地一呆,而福尔摩斯则满意地微笑了起来。
第49章 四九
“那么其他的线索呢?”似乎有门道,格莱森迫不及待地询问,也顾不得这位发表意见的是他最看不起的女人。
“这个。”诺拉小心翼翼地用食指和大拇指捻起盖在女尸身上的薄毯子,即使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小半,也能清楚分辨它的质地,“这是纯亚麻编织成的薄毯,您看,它的经纬线粗细很均匀,落脚编织密实却也不会过于厚和硬,呈棕色并且有光泽,吸水度良好——难道您不会感到很奇怪吗?这明显是有钱人才能拥有的东西,却被盖在一具尸体身上?”
“也许本来就是属于这位贝尔小姐呢?”格莱森猜测。
诺拉摇摇头,“不可能。谢丽尔·贝尔是乔伊斯·贝尔先生的孙女,多兰香水铺的当家夫人,即使她的风评不好,可没有人置喙她穿衣搭配的选择,而这件亚麻布毯无论从颜色还是质地来说,都不会是一位精致淑女的首选。这件毛毯的主人,另有其人。”
格莱森更迷茫了,“您的意思是,还有第二个目击者?”
诺拉无语地看他一眼,简直是孺子不可教也,她皱紧眉头,语气略为沉重,“不,格莱森先生,没有第二个目击者,因为这个亚麻布毯,属于杀死这位夫人的凶手。”
她叹了口气,“这次我们面对的,是一个经验丰富,而且头脑冷静,同时具有敏捷身手与残酷内心的谋杀者。”
“我们要找的是一个有从医经验的军人。”福尔摩斯开口了,语气十分笃定,“他显然是有备而来,跟踪这位贝尔小姐上了火车,他准备了很久,知道抓住合适的机会,才在人迹稀少的地方——例如厕所,或者是过道间,杀害了她。我之所以猜测他有过从医经验,是因为他的手法——您看伤口,创口平整,凶器只利落的一下,就捅破了肝脏,之后他大概是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拖到了密闭的地方,为了防止有乘客发现奄奄一息的受害者,他先是用方便携带又不引人怀疑的橄榄油帮她止血,顺便用这份亚麻布毯吸收了喷涌而出的血液,之后优雅地走了出去,任由贝尔小姐在绝望中失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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