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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署名？”
　　“百目鬼静。”
　　极为少见的姓氏，让南野秀一不由得抬起头来多看了他几眼，可是他仍然沉闷地跟木偶人没什么两样，视线却犹如实质。
　　“好了，请慢走。”
　　送走客人之后，花店里重新恢复宁静，近乎能听见花开的声音。像是害怕吵醒仍在熟睡中的花朵一样，南野秀一拿起身旁的喷壶，以轻盈的动作晃动着，鸢尾花在水滴的碰触下微微摇曳。
　　“果然，还是花店适合我啊……”呼吸着馥郁的花香，他的心情感觉无比的自在。
　　花店还没正式营业，连店内的器具都尚未置备齐全，倒是花盆花架先买了不少，刚刚那位客人估计是在门外看见店里的状况，临时起意才会进来转转的。
　　“订做的招牌好像下午才会送来……”虽然忙碌，但有种怡然自得的悠然，在忙完手头的事情之后，南野秀一站在原地思忖着，“还是先去解决午饭吧。”
　　将放在架子上的外套随手往身上一搭，南野秀一关了店门，出门时还不忘小心地回身反锁两道，在摆脱公司事务之类的拖累后，他的心情轻松地像是要放飞一般。
　　经过二十余年的淬炼，除了妖气浅淡的让人难以发觉以外，他的一举一动已经与世间的人类别无二致，即使是从前在魔界的友人，都只能从眉目的相似间识出他的本来面目——令人闻风丧胆的妖狐藏马。
　　“附近的餐厅还挺多的呢……”南野秀一在手机地图上翻查着，商业街附近的店铺种类繁多，在地图上显出一个个的小红点，“去哪一家比较好呢？”
　　刚埋头走了没几步，却忽然嗅到了一阵香味，不自觉地将他的馋虫都给勾了出来，“嗯？这旁边就有一家店啊？早晨过来的时候怎么没有注意到呢……”
　　「猫屋餐厅」。
　　他转头过去，在描绘着黑猫图案的木门上方，招牌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店名。
　　如果这家店味道不错的话，以后说不定可以在这里解决午饭和晚饭的问题，抱着这样的想法，南野秀一推开了那扇门。
　　“叮铃叮铃——”
　　与店名相符合的白猫迎客铃，正挥动着小手欢快地鸣响着。
　　“马上就要冬季赛了啊，火神君，你做好准备了吗？”
　　“大天狗那家伙真是……”
　　“雪音你赶紧吃完啊，该去处理下一件委托了。”
　　客人吵吵闹闹的声音中间，偶尔还夹杂着几句少女的声音：“您的蛋包饭好了，请慢用。”
　　“还挺热闹的。”南野秀一稍稍舒眉，他瞥了一眼餐桌上悬挂着的鸟型木灯与墙上悬挂着的星海油画，目光最终落在了身旁的花架上，搁着的几盆绣球花正亲亲密密地团聚在一起。
　　白里透蓝，粉中带紫，累累如雪，团团如绣，木黄色的花架几乎都被着繁盛恣意的绣球掩映着，色彩斑斓纷繁，配着深绿的叶片，就像白昼里自带的几分月色。
　　“欢迎光临！”有着浅栗色长发的少女带着笑脸站在他的面前，“请问客人需要点餐吗？”
　　“当然。”看着根部浓郁的绿色一路蔓伸向叶尖，南野秀一感受着从中流露出的清透的生命力，由衷地称赞道，“这些绣球花照料得很好啊。”
　　“是吗？”突然遭逢到这样的夸奖，幸平纯的脸上露出了有点羞涩又有点得意的表情，“嗯，平时是有好好浇水施肥呢……”
　　“不过……”南野秀一的手垂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过什么？”幸平纯睁大了眼睛。
　　“虽说绣球花是喜阴的植物，但长期放在室内的话，通风与光照都达不到标准……”南野秀一以平和的语气讲道，“而且它全株都有毒，还是放在庭院里或是阳台这种空气流通较好的地方为妙。”
　　“有毒？”幸平纯敏锐地抓到了最关键的字眼。
　　“嗯，如果触碰的话会导致过敏之类的症状，而且食用的话会引发严重的腹痛，在餐厅里如果有小孩子不小心吃下去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怪不得前两天小狐打喷嚏打个不停呢！”幸平纯恍然大悟，“还好没出现什么大问题，那我把它们搬到别的地方去好了。”
　　她很快又摩挲着下巴思考着：“不过，这里的花架放什么好呢？总不能让这里空着吧……”
　　“仙客来怎么样？”南野秀一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提出了建议，“它的花色鲜艳纯粹，而且花期很长，很适合放在这里。”
　　“仙客来是吗？”幸平纯把这个名字记了下来，“那我过两天去花店里看看吧……”
　　“如果不介意的话。”南野秀一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柔，让人觉得十分安心，“不妨来我的花店看看。”
　　这样光明正大地为自己的店铺打着广告，让他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你的花店？”
　　“是的，初次见面，我是旁边那家花店的店主，以后就是邻居了，还请多多关照。”
　　“原来旁边那家正在装修的花店是你的啊……”幸平纯微微躬身，“请多关照！”
　　“那么，我可以点餐吗？”摸了摸空瘪的肚子，南野秀一问道，“还真是有些饿了……”
　　“没问题！”将南野秀一带到座位上坐下，幸平纯拿过来菜单递给他，“这里是菜单，想点什么就先看看吧。”
　　“店长，我点的鳗鱼饭什么时候来呢？”坐在对面的灰原哀抬头问道，她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不好意思，马上就上！”幸平纯略带歉意地说道，习惯了小狐狸在店里之后，如今独自在店里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不知道是她的动作生疏了还是客人变多了。她想，可能是两者皆有吧。
　　“可以为我来一份「石锅拌饭」吗？”翻看了一会儿菜单的南野秀一说道，“今天很想尝尝这个。”
　　“石锅拌饭是吗？好的，请稍等一会儿。”


第96章　Menu。096　石锅拌饭（下）
　　“石锅拌饭……”回到厨房的幸平纯擦亮了厨刃；　脸上的表情变得认真了一些；　“这位客人还真是会点呢……”
　　不论是什么料理，中餐日料或者西餐；　总有一些菜式作为门槛区分厨师的专业程度。就比如川菜馆里的考核菜品——麻婆豆腐与鱼香肉丝。
　　麻婆豆腐不消说；　难点都在明面上摆着，芡汁清亮；　豆腐嫩滑；　稍多热一点就会老。而鱼香肉丝也不简单，肉丝要嫩而入味，菜丝则要脆不泛生；　辣酸甜咸并存的口感与鱼香更是困难，能做好这两道菜；　基本上其余川菜的基本功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而日料里的天妇罗；　西餐里的煎蛋饼，诸如此类的料理涉及到对油温、技巧、调味、火候的掌控，过犹不及；　一切都需恰到好处，绝非一朝一夕的功力。远月学园的烹饪课上，这两道料理能拿到A级评价的少之又少，B级C级甚至D级评价比比皆是。
　　至于某位拿了两个A＋的少女；　当然是要另当别论的了。
　　韩式料理中的石锅拌饭不过是一道家常料理，但是想要做到完美，则需把握许多的细节。这位新来的邻居会一眼看中这道料理，想必也存在着些许考校的心理。
　　“首先是角瓜、胡萝卜和豆芽……”幸平纯喃喃道；　手上的动作迅速。
　　韩料餐厅里的石锅拌饭按照用材的不同，往往会有众多的种类——泡菜五花肉、时蔬、辣白菜、海鲜……猫屋里可没有那么多心思去做那么多花样，只有着最为经典的牛肉石锅拌饭，但该有的蔬菜，却是一样都不少。
　　角瓜切成眉形的片状，而胡萝卜自然是切成丝条，不过炒的时候要加一些牛肉粉才会有那种韩式风味。豆芽焯水之后加上蒜末香油和海盐旺火爆炒，除此之外还有切得厚厚的杏鲍菇与盐腌过后的黄瓜，泡得软软的蕨菜肯定也是不能少的。
　　至于辣白菜，幸平纯一直觉得它加入之后就会把整道料理变成泡菜炒饭的味道，石锅拌饭的本味就完全被覆盖了，不知道外面那些韩式餐厅为什么总喜欢这么做。
　　“糯米……放点糯米进去……”
　　在石锅拌饭里的米饭除了通常用的秋田米以外，还会在里面掺入一些糯米让它变得更软糯，这样会使得米饭特别容易沾染上酱汁的味道。
　　至于其中的牛肉，幸平纯选择的是带些牛筋的牛板腱，韧性极佳，质地柔嫩，炒出来的牛肉风味也是十足。
　　在厚重漆黑的石锅的内壁里薄薄地涂上一层香油之后，幸平纯开始往里面铺紧压实白糯的米饭与之前处理好的菜肴，同时进行着收尾工作：“煎蛋，芝麻盐，还有酱料……”
　　煎蛋自然是一边金黄焦色，一边还在流动的半数的太阳蛋，毕竟全熟的话可就没法感受石锅拌饭的魅力了。
　　“您的石锅拌饭好了！”幸平纯脚步徐缓地端着沉沉的托盘，将石锅拌饭轻轻地放在了南野秀一的面前，“这是准备的酱料，请慢用！”
　　“嗯，看上去还真美味啊……”一直盯着灰原哀用餐的南野秀一总算等到了自己的石锅拌饭，他对着眼前的石锅欣然地拿起筷子，“多谢了。”
　　有人喜欢吃一口菜，再吃一口饭，将菜味与饭味分割开来，分别感受，但也有人像南野秀一这样，喜欢把饭菜混合着一起入口，混淆不清，却又五味杂陈，好像能同时品味到好几种料理的滋味。
　　“这色彩还真是缤纷啊……”
　　赤橙红绿白黑，在石锅里规整铺陈的各式菜肴颜色截然分明，但最令南野秀一感兴趣的还是中间的煎蛋，不仅蛋白光滑嫩白，还未凝固的蛋黄里透着金黄，当他用筷子轻轻碰触的时候，那半熟的蛋黄竟然也会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还真像是个小太阳……”南野秀一望着碗里的煎蛋这样想着，而且不是高悬于天空，而是倒映于水间的那种。
　　上次看见煎得这么好的蛋，还是前年在老家跟母亲一起过年的时候吧。
　　南野秀一用筷子轻轻戳破蛋黄，温热浓稠的蛋黄如金色的熔岩般缓缓流出伴随着滋啦滋啦的声音，滚烫的米饭透着牛肉的油香，底部焦焦脆脆的锅巴也被翻了出来，热腾腾的气息连同着韩式酱料的香气翻腾搅拌着，全从里面释放出来扑在脸上，让他几乎快要忘掉这两日准备店面的烦恼。
　　豆芽本身的味道浅淡，因此也是最能体现酱料滋味的舞台，那独特的甜辣味混着清脆可口的豆芽，再加上角瓜、胡萝卜这些口感各异的蔬菜，裹着蛋黄的绵密口感组合中一起，立刻化为了令人愉悦的味道。
　　“呼……好烫啊……”南野秀一张嘴吐出两口气，试图降低口腔内的温度，他吃饭时一向细嚼慢咽，而石锅拌饭因为保温效果极好，不用担心饭菜冷掉，因此颇受他的青睐，但是现在，他却无比希望眼前的料理降温能快一点。
　　即使热烫，也无法阻止他大口大口地吃着石锅拌饭，那些在石锅底部的米饭已经被煎出了锅巴，刚刚拌饭的时候翻了上来，因此每一口下去都有可能在那糯糯的米饭中间找到一小口香脆可口的锅巴，那夹在在其中的焦香四溢，就像是在风暴群岛中的宝藏令人充满惊喜。
　　不论是形单影只，又或者与人相伴，在美食面前所得到的满足都会是平等的，用无需介怀的大快朵颐来将烦恼尽数抛开，这大概就是料理所拥有的最普遍的意义吧。
　　“感觉怎么样？”偶然路过的幸平纯看着挽起袖子松开领口的南野秀一，扬眉问道。
　　“店长的手艺真是没话说。”南野秀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回答道：“非常好吃！”
　　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此前从未品尝过的美味。真是让人想不到，在自己所选定的花店旁竟然会有这样的餐厅存在，看来以后自己算是有口福了。
　　“那就好！”幸平纯松了一口气，尽管总是被客人这样夸奖，但是百听不厌呢。
　　“好了，结账吧。”南野秀一将吃得精光的石锅留在了桌子上，“下午还得找人帮忙搬东西呢……”
　　“好的，请来柜台这边。”
　　“等等。”坐在旁边桌子上，穿着黑色运动服的少年突然唤住了他，“你是要找人搬东西是吗？”
　　南野秀一看了脖子上满是破洞的围巾，点头道：“是啊，帮忙搬一些花土和花架……”
　　“那么，我隆重为您推荐一下……”夜斗往左跨了一步，然后指着自己，“这里是快捷便利诚信可靠的服务神明夜斗，不管是什么委托，都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里是名片。”在旁边的雪音这次不等夜斗催促，就将薄薄的名片送到了南野秀一的手里。
　　“外派神明夜斗……”南野秀一看着这意义不明的名片，皱了皱眉，姑且问了一句，“那么，价钱呢？”
　　“五円。”
　　“五円？”南野秀一略微有些惊讶地提高了音量，“是一分钟五円吗？”
　　可是就算这样，这收费也未免太低廉了吧……
　　“不……”谁知道夜斗竟然摇了摇手指，“是一共五円哦！”
　　“……”听到这个回答之后，南野秀一的脸色有些奇怪，开始怀疑这两人进店之后会不会趁他不注意直接收拾东西跑路了。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这样，日本的治安已经如此不堪了吗？
　　“不用担心，夜斗的信誉可是很不错的。”这时幸平纯帮夜斗做着保证，“不会有问题的！”
　　“绝对物超所值哦！”
　　“唔……好吧……”南野秀一勉强点了点头，决定试一试，反正店里最多的就是各种花花草草，而且也说不上名贵，就算损失了也不要紧。
　　不过……五円的话，真的不要紧吗？
　　而在他听到幸平纯给出的账单之后，又愣住了。
　　幸平纯报出了一个令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价格：“盛惠五百円！”
　　“这也太便宜了吧……”
　　东京的物价，现在已经降到这么低了吗？南野秀一开始担心自己店里的花定价是不是太高了一点。
　　而在那之后，南野秀一从店里送来了好几盆仙客来，而原本的几株绣球花都被幸平纯移了位置。
　　“真好看呀……”
　　门外寒风凛冽，但花架上的仙客来，竟然让室内有几分春意盎然的意味。那鲜艳的花色实在是让人醒目，浓烈到了极致，刺目的红，浓重的紫，艳丽的白，就连白色都是山茶花一样纯粹澄澈到极点的白。
　　那各色的花朵依附在赭绿色的茎秆上，如飞舞的鹤鸟以轻柔飘逸的舞姿在阔叶上尽情舞动，吸引着人们的注意力。细细摩挲，花瓣有着绸丝的光泽与质感，散落着霞缎一般的花光，有着某种温暖的美感。
　　“这花能开到来年四月……”南野秀一向幸平纯叮嘱着，“花期就不用施肥了，保持土壤湿润就好，不过店长既然能养好绣球花，想必这个也没问题。”
　　“如果有什么别的问题，问我就好了。”
　　“好的，非常感谢！”
　　“你是卖花的啊！”坐在一边的埼玉老师摸了摸脑袋，“哎，我最近也想买两盆花放在卧室里，你觉得什么比较好？”
　　南野秀一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下，思忖了半秒钟，然后说道：“仙人掌？”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会特别适合他呢……
　　“对了，你对面那家是什么店啊？”幸平纯问道，“好像最近也在装修呢……”
　　“好像……是家宠物店？”


第97章　Menu。097　荞麦汤面
　　“真快啊；　转眼就要年底了。”
　　如果说去年感觉还有六十天；　尚能分清春夏秋冬的话，那么今年大概就只有两三天的时间；　仿佛只是闭目睡了几觉；　这一年就已经远去了。
　　孩童时期，一年便占了人生中的几分之一；　而步入青年；　则变成了十几分之一，再往后，一年的时光就变得无足轻重了起来；　正是因为这样的比重在不断减轻，才会使人感受到时光越来越快的飞逝吧。
　　新时代的车轮滚滚而来；　难以阻挡；　而在薄雾之下的漩涡暗涌也都汇集在一起，翻滚的激流将每一个靠近的人卷入其中，无可挣脱。
　　无数人随波逐流；　遵循着暗流堕入深不可测的渊底，但始终都会有人在这模糊不清的时代里，追寻着前路的微光，哪怕跌跌撞撞；　遍体鳞伤。
　　桂小太郎端端正正地跪坐在房间的中央，木窗格将透过雾气的日光分隔，于一袭素衣上投下暖色的暗影。长袖与衣摆垂如细流，他的脊背却仿佛苇笛般挺直；　像是在冰天雪地中一树不屈盛放的长花。
　　初冬的日子里，纷纷扬扬的叶片如片片盘旋不定的云翳，陷入深深浅浅的泥泞之中，穿堂风从窗户外吹拂进来，桂小太郎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随手将额间的碎发拨到耳后，露出经常出现在通缉令上的那张脸。
　　墨色长发柔顺流畅地在肩颈间滑落，漆黑眉睫下的眼眸静冷而深彻，像是沉寂的秋水，却又鲜明地像是吸聚了刀剑的锋芒一般。
　　也正是这般的人物，才能在党派众多，派系庞杂的攘夷志士中独树一面旗帜，将江户的情势掌控在巧妙的平衡之中。
　　“差不多也该来了吧……”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