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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那不是火焰灼成的伤，水没有任何用处，只是徒劳地增加了感染的式神。
　　这时候夏获鸟再察觉不到是怎么回事就真的太傻了，然而已经太晚了。她赶到湖边的时候，在湖边修行玩闹的式神全数染恙。鲤鱼精妖力失控，甚至放出了一直被关在泡泡之牢里的独眼小僧。
　　整个式神录大乱，情况本就不容乐观。这时候里面寥寥几个幸免于难的式神却还有着别的心思，酒吞归顺江雪本就是心不甘情不愿，这时候不趁乱反噬都已经是托了他一身骄傲的福。他只管护着红叶，联合杀生丸将屋门封住，把所有染恙的式神拒之门外。
　　直到江雪召唤出了萤草。
　　冰冷的神水从头顶泼下，妖琴师身上的肌肉绷紧，黑紫色的恙渐渐消除，然而还有一些残留。江雪叫本来就没受到多大影响，现在已经完全去除了恙的夏获鸟回神社再去求些水。
　　妖琴师浑身湿透，头发滴答滴答地向下落着水。他说话一贯毒舌，没有一点甜味，这时候也没能舌灿莲花，只是沉默了起来，什么都没说，白皙的手指勾动了琴弦，奏起一首令人心生平静的曲子。
　　虽然一字不发，江雪却觉得全然胜过千万句安抚的言辞。她揉了揉发昏的额角，抬手击飞了又一只凑过来的妖怪。
　　那满地的碎冰和前仆后继的妖怪妖琴师全然不曾放在眼中，他平时喜静，不喜欢一丝打扰的声音，这时候却没挑剔一点。手下琴音不断，仿佛仍坐在溪畔花丛，奏出极美极妙的曲来。
　　新的神水到来之后，妖琴师自行冲洗了一番。江雪又叫出了首无，他看起来怏怏的，浑身上下都是恙的痕迹。
　　妖琴师直接拎过一桶水“哗”地一下浇了过去，首无总算有了一点精神，一个手肘撞向妖琴师的肚子。妖琴师闪身躲开，两个人开始日常用嘴炮互相伤害。
　　式神们提好了手中的神水，江雪再次召唤，一目连摔倒在满是神水的地上。他身上的恙尤其严重，已经不止是皮肤黑紫，一只只眼睛从他的身体上睁开，已经是堕落的前兆。
　　神水四面八方地泼出，一目连忍住了没叫，然而他身上的那些可怖的眼睛却颤动着，发出嘶哑阴森的“唧唧！”声。
　　那条龙身上的构成简直不是鳞片是眼珠了，它猛地飞窜起来，张着血盆大口咬下江雪的脖颈。江雪弯腰躲避，同时用灵力裹住自己的手掌，猛地拽住它的尾巴。
　　“鲤鱼精！”江雪把龙摔在一目连身上，“困住它！”
　　神水已经用光了，鲤鱼精正试图把那些渗入地面的水分离出来洒在一目连身上。听江雪这么说，干脆借着神水构架出一个泡泡之牢，将一目连和他的龙困在那看似脆弱的泡泡之中。
　　水泡薄薄一层，龙拼命地用那条长满了眼珠的尾巴捶打着几近透明的泡泡，却被神水反伤的疼痛无比，意识到那薄薄的一层壁垒并不是一戳就破的样子货。
　　江雪的心里发沉。
　　神水去除恙的时候，除了凉本应没有任何副作用，除非……已经堕落的太深，到了神水也无法拯救的地步。
　　这是她离开前梅雨告诉她的，大概是希望她能有一个心理上的准备。一目连还存有神智，用力搂住那条翻滚挣扎的龙，却被恙更深的感染了。
　　红叶已经吓哭了，酒吞抱住她，手捂在她的眼睛上不让她看，却被红叶一巴掌抽开了。“不要你碰！你是坏蛋！”
　　小孩子的世界天真烂漫，酒吞不允许她去救她心爱的家人同伴，那不管有什么理由，都是实打实的天字第一号大恶人，讲什么道理都没用。
　　她转身扑进妖琴师的怀里，也没看扑地是谁，哭的稀里哗啦，“怎么办，龙龙怎么办，还有一目连小哥哥……他会不会变成那些眼珠妖怪，呜呜呜……”
　　蝴蝶精把她抱过来，红叶很顺从地扑进蝴蝶精还带着隐隐花香的拥抱里，身体抖得像寒风中一片枯叶。蝴蝶精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哄道：“别哭，别哭……”
　　说话间又有妖怪被吸引过来，萤草拿着蒲公英迎上去，被江雪一把扯住衣领拽到身后。“从现在开始，禁止你们再主动迎敌。”
　　小妖怪根本不是式神们的对手，可这玩意跟摄魂怪一样棘手，一不小心就会染恙。因为是妖怪之身，式神比神器和神明更容易感染恙，稍有不慎，就会变成一目连现在的模样。
　　一目连虽然面上严肃，其实是个十分温柔的神明。江雪从没见过他露出如此狰狞和痛苦的表情，也未曾见过那条活泼的基佬龙会变成这样疯狂而扭曲的样子。
　　泡泡之盾里的堕化还在继续，江雪攻击着想要闯过来的妖怪，头也不回地对夏获鸟道：“你和杀生丸回神社，再拿神水来！”
　　无论如何，也要再试一试。
　　一目连满头汗水，终于忍不住闷哼了一声。酒吞和他做了一些日子的酒友，虽然觉得一目连此人太过刻板无趣，然而一则他们还是有些交情在，二则当着红叶的面，关心他也能挽回一些印象。
　　于是多问了一句，“你还撑得住吗？”
　　一目连不以为然。
　　堂堂鬼王，怎么会轻易对谁上心，只怕连叫他放进眼中都难。高高在上的大妖都有这样的特性，即使鬼王也不会有多特殊。他恰好是那寥寥几个勉强够得上格被鬼王看入眼中的妖怪，于是被多说一句不痛不痒的废话，于他的苦痛没有半分帮助。
　　别说痛苦，即使死了，鬼王也不会多为他付出什么伤痛。不但如此，在他如此痛苦的现在，鬼王还算计着想要用这废话让红叶因此回心转意一些。
　　精明冷酷，名不虚传。
　　这些附着着恶意的念头转完，他的手背一痛，肌肤上又多开了一只眼睛。红叶实在忍不住了，她登登登地跑上前去，似乎想要碰一碰里面的他。
　　她碰不到，于是隔着泡泡的牢笼在他手的位置按了按，又神态温柔地呼气，“痛痛飞~痛痛飞~”
　　一目连曾经听过蝴蝶精这么哄她，红叶贪玩摔倒在石头上，膝盖蹭破了出了好多的血，蝴蝶精一边给她疗伤，一边这么安慰她。
　　后来被治好了不疼的红叶真的以为说了这句话就能不痛，跟巫师的咒语一样，然而让她不疼的哪是这句话，是蝴蝶精的治疗。
　　一目连心里蓦地软了一下，恶念像被红叶呼出的气吹了个干净，强撑着开口道：“我……我没事。”
　　堕妖都忍过来了，这次又有什么不能忍。
　　杀生丸已经回来，夏获鸟一路看他看的很紧，怕他在乱时做出什么事来让原本就糟糕的情况雪上加霜。杀生丸有所察觉，并没任何多余的反应。
　　他还要回返他的世界去，在此之前，他不会动江雪那个女人一根毫毛，恐怕也是因此江雪才敢放心用他。
　　他提过一桶水交给鲤鱼精，鲤鱼精控制着让水渗入泡泡，将一目连他们浸泡起来。
　　夏获鸟满眼痛苦的看着那个泡泡，想出声又不敢出声，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古笼火还没有出来，可是她也知道江雪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再照顾一个了，只能一个一个来。而泡泡之中的一目连，更是令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萤草想，她应该很自责吧，觉得是她让大家感染，让一目连变成这个样子。萤草亲眼见到夏获鸟的诞生，知道她对孩子有多么看重。
　　夏获鸟诞生于怨恨遗憾之中，若不是江雪大人相助，连妖都成不了。她并不是一个精明强大的可以睥睨万物的妖怪，很多时候她很笨拙，然而十分温柔。
　　像一个笨笨的，还不知道该怎么完美地去教导孩子的母亲。式神录里比她诞生的早的，比她诞生的晚的，她都像看待孩子一样看待，就连荒川之主也不例外。
　　萤草极度怀疑，她好几次被荒川之主砸出去跟这个可能也有一定的关系。
　　一个极度想要守护孩子的母亲，却害了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感觉？
　　今天如果一目连或是古笼火任何一个堕化了，恐怕夏获鸟也要不存在了吧。
　　神水很快装满了大半个泡泡，一目连咬烂了嘴唇，仰着头努力呼吸。他的龙更加疯狂和野蛮地撞击着鲤鱼精的泡泡，鲤鱼精脸色发白，开始有些摇摇欲坠。
　　萤草刚想施以援手，就发现妖琴师已经一声不响地走过去，手掌贴住了鲤鱼精的背，妖力缓缓流入她的身体。。妖琴师嫌弃鲤鱼精吵闹，很少和她待在一个场合里，这恐怕是他们从见面到现在最近的距离了。
　　然而情况还是再变糟，恙的传染可以通过接触，也可以通过负面的情绪和氛围。鲤鱼精强行囚困一目连与龙，感受他们的痛苦也最深。
　　已经被神水洗去恙的她，脖颈上再次出现了一只可怖的眼睛。
　　“唧！”
　　细弱又可怖的叫声。
　　龙把握住鲤鱼精因为恙而产生的破绽，尾巴重击在泡泡上，也不管同在泡泡牢中的一目连，转身就想飞进漆黑的夜空中。
　　它已经吃过了江雪的亏，不想再感受的多一点。
　　然而它做的是一个更错的决定。
　　满身是恙，只差一步就将堕妖的它混入了一群邪恶的妖怪中。大量的负面力量聚集在一起，江雪手背一痛，勾玉印记发出隐隐的光。
　　江雪睁大了眼。
　　她用手捂住勾玉，然而并无丝毫作用。无数小型的妖怪被勾玉化成一缕缕黑烟，吞噬而入。江雪将手挡在上面，根本没起到半点用处。
　　吞噬仍在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在今天把江雪这边的事情结束，然鹅我想的太多，爆了平时一倍的字也没结束。
　　撑不住了好困哦，睡觉去了orz
　　宝宝们跟我念，不方不方不要方，男神出事了就没法舔了


第93章　古笼火
　　小狐狸给的卷轴上有写；　如果敌人身上的力量足够阴沉负面；　而江雪又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打败对方；　就有可能触发勾玉的自动吞噬。
　　江雪原本对这个鸡肋的技能不以为然，只是谨慎起见，还是把卷轴上提到的所有事项都记住了；　毕竟她已经被系统坑过很多次。
　　结果这个不靠谱系统果然不让人的担忧落空，又坑了她一脸血。
　　无数的黑气穿过江雪的血肉；　还没来得及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就已经被吸入了那块印记之中。龙被卷在妖怪之中；　使劲浑身解数想要逃跑，和江雪之间的距离却在一点点拉近。
　　江雪将手浸泡在神水之中；　然而这种阻挡并没有什么用处。一目连瘫软在被神水浸润的土地上，也开始被印记往江雪身边吸。
　　蝴蝶精想要上前抓住一目连，被江雪疾声喝止，“别碰他！”
　　这么严重的恙；　沾上了就会被影响；　到时候不止是一目连；　蝴蝶精也会被印记吸进去。
　　江雪咬紧牙关；　大脑高速运转，摒弃一切多余的情绪；　全力寻找解决的方法。一目连抓住了路灯杆；　然而那根看似坚固的金属也开始在强大的吸力下渐渐弯折。
　　明亮的路灯破碎，周遭陷入一片黑暗。红叶扎进蝴蝶精怀里，蝴蝶精拍了拍她；　朝脖颈冒着火焰光亮的首无那里走了走。
　　红叶才抖地不那么厉害。
　　几乎完全堕落的龙身不由己地被吸过来，一目连伸出一只手，抓住它将它揽入怀中。他的龙紧紧缠住他，将他灼伤的更厉害。那些善于诱惑挑拨的妖怪疲于奔命，已经顾不上在用这疼痛来挑拨一目连的神智。
　　江雪面容冷肃，种种念头如电急转，最终视线一转，落在身边的神水上。她上前一步，忽而伸出手提起装着水的水桶，一手一个，又用脚尖踢起一个，一齐冲着一目连泼了过去。微凉的水流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江雪同时发动咒术，灵力融入神水，在漆黑的夜幕中发出淡淡的光。
　　“松手！”她对一目连喝道。
　　一目连放开抓着电灯杆的手，被神水浇到的瞬间终于忍不住惨叫一声。被神水浇到已经成为一种难以忍受地痛苦，而在这痛苦之后，是极度的冰冷。那些神水在他身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冻结，将他和龙一并冰冻起来，和湿润的土地融为一体。
　　神水带给他的痛苦似乎也被冻结了，然而他却感受到另外的，一种阴冷透骨的折磨。
　　红叶看着身上结了大块的寒冰，被冻在泥土上的龙和一目连，眼里已经全是泪花。她想跑过去，却被蝴蝶精紧紧抱在怀里，一步也挪动不了。
　　江雪用阴阳术攻击的是神水，以术攻水，听来不切实际，然而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她只能一试。
　　好在固定住了一目连他们。
　　神水受击，冻结成冰，正好一并将一目连和封住，与沾了水的土地冻为一体。那块冰时不时会掉下些细碎的冰块冰渣，恙被勾玉印记隔着一层结了冰的神水吸出来，然而那冰越来越不稳固，随时可能破碎。
　　夏获鸟不需要江雪说，已经再度前往神社求水。江雪一时得不到新的水源，只能去攻击已经冻结的冰，勉力用阴阳术维持这个局面。
　　一目连已经被冻入冰中，这次的术对他的影响更强于上次，那股阴寒仿佛已经从骨髓渗透入灵魂。本来消去一些的恙，也因此又有所增长。
　　他手脚冰冷，知道这样下去不行，隔着黑暗与冰雪看了江雪一眼。
　　随后妖力一震，刻意使气血逆行，妖力紊乱，一言不发地晕了过去。
　　没有意识的人，是没有情绪的，正面负面的都不会有。
　　龙被一目连紧紧抱着，也被他强行毁损了身体，一并陷入昏迷。
　　用了最快的速度在赶路，夏获鸟和杀生丸带了新的神水回来。江雪将水泼洒出去，阴阳术随之发出，将一目连冻的更加牢固。
　　夏获鸟转身又回神社，江雪看着无数的黑气涌向她手背上的印记，一目连胳膊上的眼睛终于消掉一只，然后是背上，肩上。
　　眼睛的消失使冰有了空隙，坚冰在强大的吸力下从内部有了裂痕，“咔嚓”一下裂出一条缝。
　　然而夏获鸟的神水还没再次送到。
　　必须得补上才行，江雪看着那摇摇欲坠，似乎不出一时三刻就会完全破碎的坚冰，心里满是凉气。
　　已经用神水擦洗过的鲤鱼精勉力分离出湿润泥土中的水分，以妖力操控着注入最大的那条裂缝之中。
　　坚冰被堪堪堵住，在强大的引力中暂时稳住了身形不被解离。然而随着一目连和龙身上恙的减少，又有裂缝出现了。
　　以鲤鱼精的能力，已经无法再分离出更多的水。江雪看了眼神社的方向，还没有看见夏获鸟归来的身影。
　　无数蠢蠢欲动的小妖被吸入那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印记中，然而这里的妖怪数量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被那些痛苦吸引了吗？
　　江雪又吸入一只被本能驱使的妖怪，那块冻住一目连的冰又开裂了一道格外大的缝隙，鲤鱼精咬了咬牙，忽然刺伤了自己的手臂。
　　谁都没有想到。
　　鲤鱼精凑到冰块旁边，让血液顺着手臂流淌下去，落到那道足以使一目连永去不回的缝隙中，填充那道裂痕。
　　红叶看着鲤鱼精深深弯下的腰，忽然抬起手指，也要划破自己的手臂。
　　酒吞一把抓住了她，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开了一道伤口。
　　可惜神酒已经喝空了，不然完全用不到他损伤自己。红叶还太小，失血会大伤元气，对他则没有大碍。
　　他一边使血落到冰缝之中，一边盯着红叶。
　　这已经不是他认识的红叶了。
　　他之前其实也明白，只是总没有今天认识的深刻。往昔爱恨成空，今日之花，真的还是昨日之花吗？
　　他想要让其永远闪耀的女人，真的还是是眼前的这个人吗？
　　血液融入冰块，一目连的恙已经拔除大半，只剩下背上寥寥二三只眼睛。他的龙也终于有了龙形，不再像一个长条状的可怖怪物。
　　坚冰再次碎裂，不过这一次，夏获鸟提着神水赶回来了。鲤鱼精帮着把缝隙补好，这样又折腾了许久，一目连与龙身上的恙终于被吸除干净。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然而事情还没完。
　　式神录中，还有古笼火正染着恙。附近的妖怪太多，勾玉的吞噬还没有停下。江雪备好神水，将古笼火召唤了出来。
　　古笼火出现的一瞬间，大家都屏住了呼吸。那哪儿是什么可爱的小团子，恙已经使他变成了一个外形丑陋的怪物。
　　江雪的动作却没有因此有分毫停滞，泼水施术一气呵成，古笼火尖叫一声，被神水刺激的浑身剧痛。
　　神水落下，变成一地寒冰，然而古笼火却没有被封冻在其中。
　　古笼火，古笼火。
　　怎么会被封冻在冰之中？
　　他尖声惨叫着，身上爆开了更多的眼睛。与此同时，身上笼罩上了一团黑气。
　　他的身上发出“嘎巴嘎巴”的轻响，妖气变得恶浊混乱。那头长满眼珠的怪物消失了，留下的是重新变回人形的正太。
　　式神们都松了一口气，江雪的心却猛然一沉。
　　他和独眼小僧一样，迷失了。
　　她立刻抬手要制住古笼火，然而正太却对她一笑，头也不回地跑入了黑暗之中。勾玉印记仍然在不断吞噬着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