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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艾斯无法原谅自己。
　　无法原谅那个鲁莽的家伙，无法原谅那个不知生命宝贵的笨蛋，无法原谅那个不顾大家劝阻冲出去的蠢货……无法原谅那个，看着莉亚与老爹的背影，却什么也做不到的废物。
　　睁眼闭眼，都能看到过去的时光。
　　是蓝天下大家一起畅饮的麦酒，是硝烟中燃烧沉没的莫比迪克号；是月光下温柔浅笑的美丽少女，是海风中逐渐消散的金色灰烬；是白胡子永远无畏豪迈的笑容，是伤痕累累却依然如高山一般巍峨的背影……
　　往昔的一切交织在眼前，仿佛要将他逼疯一样，每一夜每一日的造访。
　　所以艾斯必须离开，再呆在这里的话，只会再也无法向前迈步。
　　而他还有必须去做的事。
　　离开白胡子海贼团之后，艾斯一个人航行了三个月，找到了红发海贼团的踪迹。
　　艾斯在那位四皇面前低下头来，恳求他教自己如何使用霸气。
　　红发香克斯低头看着他，许久，才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追求力量？”
　　那时，艾斯抬起头来，用仿佛在燃烧一样的目光，回答了四皇的质询。
　　“为了再也不要失去重要的人。”
　　于是，“火拳”艾斯就在“红发”香克斯的手下，进行了整整一年的修炼。
　　当艾斯离开红发海贼团的时候，他的船上，再度升起了黑桃海贼团的海贼旗。
　　只是这一次，在笑脸哭脸的火焰骷髅头下面，多了一行小字。
　　——GLORIA
　　他将背负着她的生命，在这片大海之上继续驰骋下去。
　　03
　　黑桃海贼团以一种非比寻常的速度壮大了起来。
　　正如世界政府与海军所担忧的那样，海贼王的血统在这片大海上有着非一般的号召力，而艾斯本人也是一个实力与魅力兼具的男人。在荣光黑桃海贼团发展的前期，每一天都有无数的海贼投奔到艾斯的旗下。
　　当然，艾斯的敌人也和他的同伴一样多。
　　不少人对这个毛头小子怀着轻视之心，认为他不过是躲在白胡子威名下的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没有多少真本事。其中也有一些蠢货，甚至对白胡子本人都心怀轻蔑。
　　他们用不屑的语气谈论着白胡子，说他是上个时代的失败者。无论在哪里，女人和财宝都是经久不衰的话题，在讨论到那场顶上战争时，他们不免要用下流的口吻提到那位薄命的美人。
　　他们说艾斯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
　　他们说白胡子老了就没用了。
　　他们说阳眼之女格洛丽亚死得真是太早，太“可惜”了。
　　所以，他们都死了。
　　艾斯杀了所有敢在他面前这样说的人。
　　在那之后，无论是伟大航道还是新世界，再也没有人敢做这样的蠢事。
　　那个名字，渐渐成为了众所周知的禁忌。
　　在艾斯25岁的时候，会在他面前提起格洛丽亚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了。即使粗神经如路飞，也很少会在他面前提到那个名字。
　　艾斯知道，格洛丽亚的死，同样也是路飞心中一道巨大的伤口。他与甚平喝酒时，对方曾经偶然向他提起过，路飞那时痛哭到几乎崩溃的事。
　　但是，路飞也比艾斯更早地接受了这件事。
　　“既然这是莉亚自己的选择，那就没办法了。”艾斯几乎可以想象路飞这样说的样子。
　　但他却始终无法想象，萨博口中，在顶上战争前五天见到路飞时，对他说着“如果有一件事我必须去做……但这件事会让很多人伤心，你觉得我该不该这么做？”的莉亚，带着什么样的表情。
　　那个时候，她到底是在笑着的，还是快要哭了？是在恐惧，还是难过呢？艾斯见过莉亚那么多那么多的表情，生气的、开心的、寂寞的、害怕的、哀伤的……但是不管他怎么想，始终都想不出来。
　　明明是那么小的一件事，明明一点也不重要，但艾斯却被这个问题折磨得难以入眠，就像藏在被褥里的小针，总是突如其来的刺痛。
　　于是他就去找了那个能预见未来的家伙——人鱼咖啡馆的夏莉夫人。
　　“你想问的……其实是能看见未来是什么感觉吧？”
　　夏莉夫人抽着水烟枪，看着近来声名鹊起的大海贼。提到这个话题，她的眉眼间带着淡淡的悒郁之色，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她垂下眼，将烟枪在身侧的贝壳上敲了敲，那空洞的声响，就像扣在艾斯的心口一样。
　　“很害怕。”她终于开了口，声音很低，“有时候……特别是看到那些糟糕的事情发生在重要的人身上的时候，自己怎么努力也什么都改变不了的时候……说实话，挺绝望的。”
　　艾斯看着夏莉夫人的脸，看着那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表情，心想，莉亚那时候所露出的，就是这样的神情吗？
　　“但是。那孩子不一样。”一丝淡淡的苦笑浮现在蓝鲨的美人鱼脸上，她又吸了一口水烟，嘴角泛起了无奈的笑，“她第一次带你来这里的时候，其实我就已经看到了——你们会在一起的事，还有她会为你而死的事。”
　　艾斯的眼睛猛然睁大了。
　　“我当然想要告诉她。”夏莉夫人轻轻摇了摇头，“但是你猜她说什么呢？她没有让我说下去。她只是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夏莉’。”
　　人鱼轻轻吹出一个泡泡，注视着那带着虹彩的泡沫，美丽而脆弱的上浮，然后破碎。她的眼中，不知何时也带上了怀念的色彩。
　　就像是隔着那个小小的泡沫，看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少女一样，夏莉夫人的语气也柔和下来，带着伤感却也温柔的笑，她看着艾斯，轻声说了下去。
　　“那个时候的她，是笑着的。微微的笑着，眼神明亮却也坚定，什么也不害怕的样子。或许有一点点寂寞吧，但是，我想对她来说一定不要紧。”
　　“因为她笑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幸福。”
　　于是艾斯也笑了起来，那是一个几乎要哭出来的笑，丑得让夏莉夫人都沉默下来，移开了视线，将这个寂静的空间留给了他一个人。
　　波特卡斯·D·艾斯，在他25岁的这一年，终于知道了，他所爱的少女在决心赴死之时，究竟带着怎样的笑容。


第321章　番外一
　　【挖去我的眼睛，我仍能看见你，堵住我的耳朵，我仍能听见你。】
　　04
　　在25岁的末尾，波特卡斯·D·艾斯杀死了马歇尔·D·蒂奇。
　　杀死蒂奇的刀，是艾斯从二十岁起就再未离身的许德拉匕首，他将那把匕首捅进了蒂奇的心脏。
　　在那之后，艾斯赶走所有人，独自来到埋葬老爹和莉亚的小岛上。他将浸透蒂奇的血的匕首插在莉亚的坟前，一个人喝了一整夜的酒。
　　第二天离开的时候，他将那把匕首留在了那里。
　　在那之后的二十年，他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个名字。
　　而会在他面前提起“格洛丽亚”的人，也已经一个也没有了。
　　路飞不会提起。萨博不会提起。黑桃海贼团的人不会提起。白胡子海贼团的人不忍心提起。而他的敌人，则是不敢提起。
　　因为波特卡斯·D·艾斯俨然已经成为了大海上的新皇帝。
　　与路飞那种只想要成为海贼王，却不想负担任何一方势力的人不一样。艾斯极速扩张着自己的领海，无数的人投到他的麾下，铭刻着荣光的黑桃海贼旗，以极为迅猛的速度成为了大海上最为恐怖的象征之一。
　　——想要成为大海贼。
　　少年时曾经许下的心愿，以这样一种方式得到了实现。
　　时代变迁的暴风已经掀起了，一切都像乘上了加足马力的时代巨轮一样，风驰电掣地向着未知的彼方前进。谁也不能确定这个未来究竟会驶向何方，谁也不知道在废墟之上将会建立起怎样的新时代。每一个人都被卷入这急速变换的时代浪潮之中。艾斯也不例外。
　　从未想过的大冒险，从未遇见过的怪物们，都一一涌现到了他的面前，不知道何时会与谁为敌，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就这样在应接不暇的巨变之中，度过了如此波澜壮阔的每一日。
　　在这样忙碌的岁月里，他变得很少想起格洛丽娅。
　　偶尔，真的只有很偶尔的时候。他从梦中惊醒，才会忽然意识到，那个有着太阳般眼眸的少女，已经不在他的身边。
　　每到那时，他总是会很沉默。
　　有的时候，他也会忽然回想起他们曾经一起在外游荡的日子。有时他从梦中醒来，会看到格洛丽娅倚靠在船舷边，静静眺望着夜色下的大海的样子。她那纤细的背影沐浴在纯白的月光之下，美丽得令人感到心悸。
　　为什么那时候没有察觉到呢？
　　他想。
　　在他酣睡的夜里，那个女孩独自一人数过了多少无眠的夜晚？她在想些什么？又究竟在看着些什么？
　　他不明白。
　　每一次回想，都会如此深刻的意识到——波特卡斯·D·艾斯从未了解过格洛丽娅。
　　多么可笑。
　　他们曾经如此相爱。
　　但是直到她死去之后，艾斯才开始认识莉亚。
　　但是……究竟是为什么呢？
　　他能够回想起来的，全部都是她的笑脸。
　　明明就是个胆小又爱哭的家伙，可是，无论是那些她独自眺望着海面的黑夜，还是最后的最后，她在战场上回过头来的时刻，当莉亚看着他的时候，总是会对他展开笑颜。
　　她总是对他笑着的。
　　只除了那个时候。
　　她对他告白的那一次。
　　那时的艾斯并不明白，明明是那样快乐的时候，她却忽然哭了。
　　他还太过年轻，不明白那落在手腕上的泪水的分量，不明白一个女孩子可以有多会骗人，所以才会相信了那句话。
　　——“因为太快乐了。”
　　因为太痛苦了。
　　莉亚……他所爱的、也是用全部生命爱过他的那个女孩，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那句话的，如今的艾斯终于明白了。
　　在每一个无眠的长夜。
　　在每一次回想起她的笑颜的瞬间。
　　……真是的，明明就只是一个胆小鬼而已。
　　胆小到了连说出口的勇气也没有，一个人默默背负了一切，最后，因为害怕变成被留下来的那一个，所以在那一刻抛弃了所有人。
　　多么胆怯的人啊。
　　也是。
　　每每想到这里，艾斯总是忍不住微笑起来。
　　所以他们才会在一起。
　　胆小鬼和胆小鬼真是天生一对，不是吗？
　　05
　　后来，波特卡斯·D·艾斯与蒙奇·D·路飞大打了一架。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庆祝路飞成为海贼王的最好方式。
　　他们打了一天一夜也没有分出胜负，最后因为两个人都肚子太饿而收手。两个鼻青脸肿的家伙指着对方哈哈大笑起来，最后勾肩搭背一起去开宴会。
　　“咦咦？这就结束了吗？”乌索普放下拍摄电话虫，露出了一脸残念的表情，“哇啊啊，我还以为会多打一会儿呢，可恶，让我多拍两张照片啊路飞！海贼王和新四皇的决斗照片可是很有纪念价值的！”
　　“没错！”娜美放下望远镜，双眼都变成了贝利的形状，“这些照片要是卖给报社不知道能赚多少钱……”
　　“不会卖的啦！”乌索普跳脚。
　　乔巴则是抛下了这两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伴，迈着小短腿一溜烟地奔向了自家不省心的船长。
　　“路飞——你受伤了没有，快给我看看！”
　　索隆抱着刀轻轻地哼笑了一声，将目光从两兄弟那边收回来，继续咕噜咕噜地给自己灌酒。
　　妮可·罗宾站在他身边，微笑着看向那边，语气很是温和平静。
　　“感情真好呢。”
　　而那边艾斯的同伴也过来搀扶他们船长，结果都被艾斯挥挥手赶开了。
　　“喂喂，你们这些家伙，我才没有那么弱啊。”他哭笑不得地说，又反手搓了一把路飞的头，“不过我说路飞……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啊！”
　　路飞仰起头来，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他：“我说过我会打败你的。”
　　艾斯听了这话都气笑了，他加重手上的力道，压着路飞的草帽往下摁他的脑袋。
　　“你小子说自己会打败谁啊！我们不是没分出胜负吗？——喂，要不要继续打啊？”
　　“不要！我饿死了——！”路飞拖长了音调抱怨道，橡胶手臂一伸，嗖的一声就跳到了山治身边，“快点山治——开宴会！开宴会！开宴会！”
　　“好了好了，马上就来马上就来——”山治说着脸色一青，“喂、放开我脖子！呼吸、呼吸——你这样我没办法干活啊混蛋！”
　　罗宾单手托着脸颊看路飞被山治一把掀飞到一边，唇边泛起微微的笑。
　　“这一次是什么宴会呢？”她问道。
　　“庆祝打赢艾斯的宴会！”路飞高举起一只手抢答。
　　“喂你没有赢啊！”
　　艾斯气急败坏地吼道，吼完自己又忍不住笑了。不由得无奈地摇摇头，发出一声带着笑的叹息声。
　　“真是的……这个臭小子。不管多大了都是这么让人头疼啊。”
　　说罢，他也回过头去，冲着自己的船员一挥右臂。
　　“好了——小的们，开宴会了！”
　　“““喔——！！！”””
　　欢呼的声音几乎将夜空都给掀翻过去。对于海贼来说，再也没有比开宴会更让人开心的事情了。
　　美酒、烤肉、无数的欢声笑语，每一个人都在开怀大笑，每一个人都在尽情享受这样美好的夏夜。
　　艾斯也不例外。
　　在烈酒与火光之中，他看着路飞和他的同伴们闹成一片的样子，不由得微笑起来。
　　“我说，路飞。”
　　他将酒杯递过去，重重和路飞碰了一下杯。
　　“你干得不错。”
　　他所说的究竟是指路飞成为海贼王这件事呢，还是他已经强到连艾斯也不能打败他的这件事呢？
　　就连艾斯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那是当然的！我可是海贼王啊！”
　　路飞露出大大的笑脸，用力和艾斯碰了个杯，因为动作太大，脖子上的吊坠从衣襟那里滑了出来，在看清那个石头的瞬间，艾斯的瞳孔猛然缩紧了。
　　“路飞，那个是……”
　　“嗯？这个啊。”路飞沿着艾斯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吊坠，他勾起石头来晃了晃，“是莉亚当初送给我的幸运石，别的都丢光了，就剩下这一个，我就挂起来了。”
　　艾斯怔了怔，而后压低帽子，露出一个苦笑来：“……你还留着啊。”
　　明明就是丢三落四、一眼看不住连自己都能丢掉的小鬼。
　　“那是当然的吧。”路飞的语气十分理所当然，“这个可是莉亚送的，弄丢了会被她揍的。”
　　“说的也是。”艾斯将帽子又压低了一些，嘴角的笑容却扩大了，“莉亚的脾气可是很坏的。”
　　所以……如果让她知道的话，她一定会非常生气的。
　　06
　　再后来，艾斯开始寻找格洛丽娅留下的东西。
　　虽然她送给他的匕首被他永远留在了她的坟前，虽然莫比迪克号的毁灭让她曾经在船上生活的痕迹全都付之一炬……但是，一个人只要活在世界上，就总会留下些许痕迹。
　　【阳眼之女】的通缉令。
　　印有他与莉亚在火中拥吻的照片的剪报。
　　格洛丽娅在世界银行转账时候留下的签字单据。
　　人鱼酒吧的老板娘为她保留的吧台椅。
　　她曾经托马尔科代为寄出却被马尔科忘记了的明信片。
　　风车村里、达旦的屋子里，他们曾经破坏过又修补起来的痕迹。
　　……
　　那样多，那样多，她曾经留下的痕迹。
　　整个世界成了一个惊人的纪念品汇集。
　　艾斯将这一切的遗留物收集起来，封存在宝箱之中，再也不曾提起。


第322章　番外一
　　艾斯番外·一番星
　　【死亡是心脏不再跳动而时钟开始跳动的时刻。
　　爱情是心脏开始跳动而时钟不再跳动的时刻。】
　　07
　　在搜集遗物的时候，波特卡斯·D·艾斯遇到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遇到的人。
　　“艾斯老大！”
　　当手下来向他汇报的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接下来会见到什么人。
　　“有个女人说她有格洛丽娅小姐的东西，但是她一定要亲手交给你，不管我们怎么说都不肯让我们转交，她年级又那么大了，我们也不好动粗……”
　　那名部下一脸为难地说着，侧过身去，将那位女性让进门来。
　　在抬起头的那一瞬间，艾斯怔住了。
　　“您是……”
　　他下意识用上了敬语。
　　——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如果格洛丽娅能够活到这个年纪，大概，她也会生着这样一张脸吧。
　　记忆的碎片一瞬间浮现到了眼前。
　　那是很多很多年之前，莉亚第一次来到风车村时的事情了。
　　起初他们的关系并不好。他很讨厌这个莫名其妙装腔作势又坏脾气的大小姐，莉亚也很讨厌那个讨厌她的他。他们总是说不到三句话就要打起来，每次都掐得鼻青脸肿，几乎就没有能够安静坐在一起的时候。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