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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红血-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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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耕:我不是怕,是担心咱这一家子人。日本人坏,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咱家•;•;•;•;•;•;我是担心咱家这帮孩子。闺女多,又都长得俊。万一小鬼子来了,藏没个藏处,躲没个躲处,怎么办哪?
    四妹:善耕,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要不赶紧定个日子,给麦秀和佑山的事儿办了吧。要不这小鬼子来了,这亲可就成不了了。
    善耕:这话对。等我和爹商量商量,去趟曹桥镇,和大姐定个日子。
    四妹:要办就得快办,都落了雪了,进了腊月了,怎么着年前年后也得办了。
    善耕:好,我这就跟爹说去。
    四妹:善耕,那咱俩咋办?我这一辈子也不能就这么过下去呀?等到我死的时候算是孤魂,还是算野鬼?
    善耕:四妹,你放心,等办完了麦秀的事儿,我就跟爹说,爹就是不愿意,我也得别着把你娶过来。
    四妹:善耕,那我可等着那一天了!
    995、冬日。日景。关家大院。关如水房中。关如水站在书架前翻找东西。善耕入。
    善耕:爹,找什么呢?
    关如水:我记着有一本关汉卿的剧本儿,想找出来看看。
    善耕:爹,我来帮你找吧。
    关如水:不用了,我也是闲的。坐吧。
    二人坐。
    关如水:善耕,有事呀?
    善耕:爹,有。
    关如水:说吧。
    善耕:爹,刚才我跟四妹商量了一下,打算赶年前年后张罗着把麦秀和佑山的喜事儿办了。他们不办,仁赋的婚事儿就没法办。
    关如水:那得和你大姐商量商量。
    善耕:那我去一趟?
    关如水想一想:善耕呵,自从我回到家中以后,一直是深居简出,很少外行,如今我年岁也大了,出去看看走走的心情也少了,但是咱这儿的这片土地我是喜欢的。是这儿的这片土地养育了咱关家的一代代人;养育了这儿的乡亲们。这是咱们的家,是咱们的土地,是咱的汗水、泪水浇灌出的土地。是咱们生,咱们长,咱们扎根儿的地方。可是,日本人已经打过来了,保不准哪一天,日本人就得夺了咱的这块土地。这块土地是咱最亲的土啊!说实话,儿子,我心疼,我想看看它们。看看这片收完了庄稼,坦坦白白露出来的这片土地。它是咱的地,是金子都不换的地!是咱的心头肉啊。
    善耕:爹,这儿也知道。
    关如水:善耕,爹告诉你的话别忘了,咱是中国人,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不管到什么时候,咱不能丢了中国人的气节!不能丢了咱的家,咱的土地。不能做对不起祖宗和儿孙们的事儿,不能对不起国家,更不能当汉奸!那方印,宁可毁了,也不能落在鬼子手里。
    善耕:爹,那方印你放心,你说的办法是最牢靠的。咱谁都放心。
    关如水想一想:我跟你说的积蓄的那事儿你办了吗?
    善耕:爹,都悄悄办完了。在厚田屋里那个暗窖中。
    关如水:有多少?
    善耕:五十万大洋,还有金子,总值在二百五十万左右。
    关如水:好。
    关如水提笔,在纸上奋笔疾书:恶风骤起卷狼烟,家国破碎在眼前;英雄无泪仗铁戟,豪杰有胆执钢鞭;生当多行正义路,死即少化无耻钱;但有春风再一度,花还红来月还圆。(配关如水读诗心声。)
    关如水掷笔:走!善耕,上曹桥,爹也到大地上看看去!
    996、冬日。日景。关家大院后院后门处。大柱、希汝、占伍等备车马。
    四妹:大柱,车里的暧炉烧上了吗?
    大柱:烧上了,车里比咱屋里还暧呢。
    四妹:那就好,碳带足了,别把老爷子冻着就行。老爷子是谁?是咱祖宗!
    大柱:知道了,四姨。
    997、冬日。日景。关家后院后门处。善耕轻扶关如水出。
    关如水白四妹一眼:好话也说得刺儿哄哄的,别以为我聋,我耳朵好着哪,啥我都听见了。
    四妹:好!你利害!你是千里眼,顺风耳!行了吧?
    关如水:这还差不多。
    善耕:爹,那咱上车?
    关如水略想:善耕啊,你说说看,都这个时候了,这善犁到底上了哪儿啦?怎么还不回来?带着豆花儿和孩子在外,兵荒马乱的,出点事儿怎么办哪?
    善耕:爹,你也别太惦心了,善犁不是小孩子,话少,从不惹事。我看没事,大不了受点苦。
    关如水:唉,没想到,该省心的,偏他就成了最不省心的;真是气死人啦!
    四妹:老爷子,快上车吧,里面暧和着哪。
    关如水:我知道车上暖和着哪,我做的车,我还不知道?
    四妹撇撇嘴。
    田儿、善耕搀关如水上车。
    998、冬日。日景。关家大院后门打开。大柱赶车出后院门。
    善耕、四妹、仁赋、那希汝、大柱、银秀各乘一马相随。
    943、冬日。日景。关家车马出北门,上龙岗,沿龙岗向前行进。关如水在车窗中向外张望。
    999、日景。龙岗上。善耕与占伍并马而行。
    善耕:占伍啊,我见这一阵子怎么占印和崔允德来往得这么近?
    占伍:没什么事儿,你放心吧,大东家。
    善耕:也不能说没事儿。崔允德是小人,小日本儿来了,那肯定是个汉奸的料。得多加小心哪!另外,跟那样的人混在一起,外面的口碑恐怕不能好,也是影响生意的。
    占伍:大东家,我向你保证,占印绝对不会和崔允德那样的人同流合污的。
    善耕:你怎么知道不能?人心难测。
    占伍:大东家,等有机会我跟你好好唠唠,你就明白了。
    善耕:占伍,你还来了神叨劲儿了。
    占伍:瞧大东家说的,哪是神叨哇!
    善耕:我看你还是劝劝他,不要和他来往。
    占伍:中,我听你的。等有空我和他唠唠。
    1000、冬日。日景。龙岗中段,去莲花庵的岔路口处。遥远处隐隐约约显现荗杨口一带的起伏山岭。
    1001、冬日。日景。龙岗上。关如水坐在车内,撩开车窗帘向外观望。
    关如水:大柱,把车停下吧。
    大柱喝停马车。银秀、田儿搀关如水下车。关如水站在龙岗上举目眺望。目光表情庄严凄凉。众人站在关如水左右,表情凝重怅然。
    关如水慨叹之语气:这块土地真厚哇!从咱们的祖宗开始,就靠着这片土地养育子孙,繁衍后代,直到咱们这儿,日子过得一直不错。你们说是不是呀?
    众人:是。
    关如水:我记着我小的时候,有一年的春天,我的爷爷带我上龙岗;那时候的本县知县叫于子丰,是一个颇有学识的人。诗文不错,可以说出口成章。那天他恰好也便装上了龙岗巡耕。就是看看春耕怎么样了。那会儿正好是庄户人都在田里驱马驱牛耕作。吆吆喝喝,一派升平景象。于县令和我爷爷都是儒学夫子类人,两人素有诗文来往,也常以诗酒会友。正好在龙岗上相遇,又赶上那个时候,那种景象,不免都有激情勃发。我爷爷就让跟着的厚田的太爷取了一张小桌,两样小菜,一坛酒,就在这龙岗上一坐,鸦噪雀鸣,春风艳阳,老酒腌菜,翁风鹤容的两个老者,谈吐清雅的一席诗话,那个情调真好哇!那才叫真正的如诗如画。想起那个时候,我才真正地感受到,太平的日子难得啊!
    关如水举步,沿龙岗向西慢慢行走。
    关如水:太多的我也没记住,我就记住了那天于子丰的一首诗,他给这首诗起了个名儿叫《龙岗翁话》:春风云淡暧阳早,把酒龙峰笑颜好;孙儿绕膝又童话,翁声忽道人不老。一捧黑土酿新乐,三把春种播旧岛;秋丰满斗金银粟,只怕村姑手不巧。多好的诗呀!想想这首诗,想想那时的情景,恍如隔日,隔日的太平景象。而这些年来,虽然国中乱起,但这也是咱们的家事,咱们没怕过,对咱们百姓来说,谁做了皇帝都是皇帝,感觉上无非就是好皇帝坏皇帝而已,就好像一家人中老大老二老三哪个管家,老大好,管了家,管的是咱自己的家;老二不好,管了家,管的也是咱自己的家。与旁人无关。这跟鬼子不一样,他不是咱家的人,他来咱家那叫什么?那叫霸,那叫抢,用一句文词说,那就叫侵略。他是来祸害咱们的。你说要是有这样的人入到哪一家,哪一家不乱了套?哪一家不遭了殃?哪一家能容忍?都不能!都知道他来了咱就没好儿!
    关如水长叹:我喜欢这儿的土地呀,这是咱自己的家,这是咱自己的土地。咱自己生活在这儿心里踏实。可这鬼子一来,咱还有好日子过吗?没了!你们都是关家的家人,有一句话你们记住了,有国才有家,无国哪有家?亡国之家,那是人家的奴隶。那是亡国奴!虽然咱们关家挡不住鬼子,咱没有法子,但你们千万记住,宁可要饭吃,宁可一死了之,也不能当汉奸,不能做对不起祖宗,对不起乡亲,对不起这块养育咱们的土地的事!
    关善耕:爹,我们都记住了,这儿风大,快上车吧。
    关如水摇摇头:咱们的土地呀,祖宗留下的土地呀,养活咱们的土地呀,要没了!
    关如水眼里闪出两颗混浊的泪珠儿。
    善耕:爹,别说了,大家心里都知道该怎么做。您就放心吧。
    关如水:要知道有今天,春夏秋三季都出来看看就好了。你们看看,这片土地一季一个样儿,哪一季都另是一个样儿。春天的时候土也新鲜、草儿也新鲜、空气也新鲜,没不新鲜的地方。就是野地上的一块牛粪瞅着它也新鲜;夏天的时候,一片片的庄稼地,一眼望不到边,高粱玉米谷子,就好像一群姑娘媳妇,蹦蹦跳跳的孩子,招人喜欢。瞅着让人觉着活着有劲头儿;秋天的时候,金黄一片,沉甸甸的,成了的庄稼沿着这龙岗两边向远处漫过去,就好像打天边泼过来的一地金子,瞅着厚实,高兴。觉着日子有大奔头。等到粮食入了仓,你再一看,厚厚实实,就像一仓的金豆子,你都舍不得吃。就说咱这粮食烧出的酒吧,那香味儿,顶风也能飘出去二十里!到了冬天,大雪飘了下来,把这龙岗两边盖了个严严实实,天虽然冷了,可你朝着这白茫茫的一片大地望去,安安静静的,好像睡着了一样,你就也觉着好像自己也躺在炕头上热烘烘的被窝里一样,舒服。
    善耕:爹,还有八里河的鱼。
    关如水:可不,那会儿小的时候,哪有性子钓鱼,拿了个叉子,往河里一站,等着不动,那鱼就绕着你的腿转。真是鱼米之乡,多好的地方啊!
    善耕:爹,要不咱们上车暧和暧和再下来?
    关如水:不冷。
    关如水继续向前走。
    关如水:人活着,其实就恋着两件事,一个家,一个亲人。若是说大家,就是咱的国家,若是说小家,就是咱生活的这块地方。这块地上活着的就都是咱的亲人。所谓皇天厚土,就是国与土,家与人。说实话,一听小日本来了,要抢咱们的家了,我就心疼。八国联军进北京的时候,我是跟着王爷的,王爷走了,我留下来看家,我看见了洋鬼子干的种种坏事儿。我打那儿知道了一个理儿,只有兽性的人才会侵略,兽性的侵略才有兽行。小日本就是兽性的人种,所以它们打来了,必然要有兽行。这是毫无疑问的呀!
    善耕:爹,咱中国人多,小日本兴不了大浪。别担那么大心。
    关如水:善耕,你没经着过你不懂。八国联军在中国待多久?可他们杀的人,流出的血染红了护城河!
    善耕:爹,咱先不说了,先上车暧和暧和,要不咱上莲花庵去坐坐?
    关如水想一想:好,上莲花庵,既然出来了,就都走走。
    善耕:哎!四妹,银秀,扶老爷子上车。
    1002、冬日。日景。莲花庵内。王爷、可儿的房中。王爷躺在床上。可儿坐在床边,可儿的两只手握着王爷的一只手。
    王爷:昨儿个晚上你是抱着我睡的吧?
    可儿:你咳嗽,说梦话。是不是魇着了?
    王爷:好像是吧,这一阵子太拖累你了!
    可儿:王爷,你别说这些话,你是我男人,如果没有你,我恐怕也活不到今天。咱不说这些,两口人,都是应该的。
    王爷叹口气: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怪梦。
    可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别多想。
    王爷:可这样的梦我还是头回做。
    可儿:梦见啥了?
    王爷:我梦见发了大水,好大的水,黑浪滔天,把我们俩困在一条小船上,我用力划桨,可划着划着,桨却没了。船在黑水中打转儿,忽然一个大浪打来,把我打进了水里,我顿时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觉着身子被浪推起又落下去。后来又忽然被一条大鱼吞进了鱼腹。
    可儿笑:那是我把你抱在怀里时你觉出来的。就做进了梦里。
    王爷;也许是吧,不过我觉着这是个噩梦。
    可儿:别瞎想了,人病人梦,病梦惊梦,体虚梦多,没听人说呀!
    王爷:你说的对。好了,你去把那轴画拿来。
    可儿:王爷,你今天看了三遍了。
    1003、冬日。日景。莲花庵。可儿房中。素莲匆匆进来,手里拎着几包药,一包点心。
    可儿:回来了,素莲?
    素莲:小姐,回来了。
    可儿:快歇吧。
    素莲:哎。(坐下)小姐,王爷,今天我去曹桥镇,听镇上的人说了一件事儿,也不知是真是假。
    可儿:什么事儿?
    素莲:说是日本人已经打进来了,已经快打到省城了。
    王爷猛然坐起:日本军队?!
    素莲:是日本军队。东北军一点儿也没挡就撤进了关内了。
    王爷顿时面色苍白,目光呆滞,突然剧烈咳嗽。
    可儿慌忙托扶王爷,以手轻抚王爷前胸。
    可儿:王爷,你怎么啦?
    王爷剧烈咳嗽,突然吐出一口鲜血。
    素莲:是日本军队。东北军一点儿也没挡就撤进了关内了。
    王爷顿时面色苍白,目光呆滞,突然剧烈咳嗽。
    可儿慌忙托扶王爷,以手轻抚王爷前胸。
    可儿:王爷,你怎么啦?
    王爷剧烈咳嗽,突然吐出一口鲜血。
    可儿惊呼:王爷!王爷!素莲,快,快去叫慧广师傅!
    素莲吓得不知所措状,慌忙奔出。
    可儿轻抚王爷后背:王爷,王爷,你着什么急呀!急有什么用啊!
    王爷倒在可儿怀里喘息。
    可儿落泪:王爷,你别急,你没事儿。你别吓我!
    王爷喘息着,断断续续地:可儿•;•;•;•;•;•;完了•;•;•;•;•;•;
    可儿:完不了,这也许是谎信儿。就是不是谎信儿也完不了,咱国家大着呢,不怕小鬼子。
    王爷摇头:可儿,你不懂,是准信儿。这样的信儿绝对不可能是假信儿。
    可儿:真信儿假信儿咱都这样了还能怎么样?咱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事儿了。
    王爷摇头:可儿,咱复国的事儿完了!咱没那个时间了,这就是命!这就是命!这就是老天彻底灭了大清江山了!
    可儿:王爷,你别想了,好好歇着吧,身子完了,什么事儿也办不了。
    王爷:大清江山是永远的!大清江山是千秋万代的!大清江山不会灭!
    可儿着急地:王爷,是不会灭,啊!你先别想这事儿,等咱好了再想,啊。
    王爷剧烈咳嗽。吐血。
    可儿吓得流泪。
    1004、冬日。日景。莲花庵。可儿房中。慧广师太带断尘、二小尼入。
    可儿急得落泪:师傅,你快看看,王爷这是怎么了?
    慧广上前为王爷把脉。
    慧广看毕:这是心里生急,气血逆行,两血相撞,涌破胸腔所致。不碍事的。
    可儿:不碍事就好,不碍事就好。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千万保佑我家王爷无事,只要保佑我的男人无事,可儿愿剃度为尼皈依我佛。
    慧广:没什么大事,吃几剂药也就好了。你随我来,先去把现用的丸药取来,给王爷吃了就挺过去了。
    可儿:是,师傅。
    1005、冬日。日景。可儿房外。房门开。慧广、可儿出,慧广边走边说。
    慧广:可儿,你心先定下来,我跟你说。
    可儿:师傅,你说吧,是不是王爷不行了?
    慧广:是。如不再遇冲动,最多可至明日,倘若心性再生急态,那就不好说了,也许只在须臾之间。
    可儿拉住慧广:师傅,你千万救救王爷!我不能没有他,我在这世上已经再没有一个亲人了!师傅千万救救他!
    慧广:治病治不了命。如果我能救他怎么能不救?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谁都没法子的时候了。你还是快些回去照看他吧,别让他再生出疑惑,那就更不保了。
    慧广怀中取出两粒药丸放在可儿手上:去吧。业未了,缘未断,该来的事它自己会来,该走的事它自己会走。谁都左右不了的。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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