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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罢。”晟玉有些失望。不过他这个年纪本就是懵懂而不知苦恼的时候，转念见便已将此事放下，倒对雪人兴趣满满起来。
　　“姐姐，我们去堆雪人吧！”说着拿起一个铲子有模又样的来拉黛玉。
　　黛玉也亲自动手，按晟玉的吩咐何处添，何处减，何处插眼睛，何处安鼻子。不多时，一个奇形怪状完全不似雪人的奇异之物诞生了，黛玉逡巡再三，掩嘴儿笑道：“晟儿，你这堆得是什么，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是螃蟹……啊……不对，是乌龟！姐姐你没看出来么？”晟玉的表情很纠结。
　　“什么螃蟹乌龟，我看就是一坨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哪有，是乌龟！”
　　你见过长绿眼睛红鼻子的乌龟么？黛玉已经懒得再辩驳了。
　　不多时贾敏身边的大丫头名唤若雨的来传话说：“太太知道姑娘、哥儿在堆雪人，命奴婢传话，太太说‘玩玩自然是好的，只不可过分，玩一会子便进屋罢，别着了风寒。’”
　　黛玉道：“我们就进屋的，若雨姐姐也进来吃杯茶罢。”
　　若雨便随黛玉进了屋，吃了半杯茶，便道：“姑娘、哥儿莫怪，太太使我去库房找个炕屏，太太还等着呢，不能久待，这就告辞了。”
　　黛玉便不强留，命翠竹道：“去送送你若雨姐姐。”
　　“真没趣，才在兴头上倒不让我们玩了！”晟玉唉声叹气的瘫在炕上。
　　“母亲也是为我们好。”
　　“这我自然知道，可是就是想多玩一会子嘛。我身子好得很，哪用得着如此小心，天天呆在屋子里，太无趣了些。诶……？姐姐，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我还不跟你一样？”
　　晟玉垮了脸：“怎么不见姐姐喊无聊？”
　　黛玉失笑：“你有这闲空儿，多读读书就不无聊了。”
　　晟玉咕哝：“我又不是姐姐，什么书都能看得津津有味。我读书还是无聊……”
　　兄妹二人正说着话，林如海踏着满地的碎琼乱玉走了进来。两个小丫头忙的接过林如海披着的一件玄色大氅，搭在熏笼上烘着，这样一会儿再穿就还是热的。黛玉、晟玉都兴冲冲的迎了上去，翠竹捧上热茶来。
　　“爹爹！”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
　　林如海答应一声，坐上炕，含笑吃了半盏茶，问：“门口儿的雪人是何人所堆？”
　　“是我！”晟玉兴冲冲的举手，对上林如海审视的眼神不禁弱了下来，“呃……我堆的是个乌龟；和姐姐一起……”
　　“乌龟？哈哈……”林如海闻言大笑，“乌龟……？”他又重复了一便，忍俊不禁的，表情看起来越加诡异，“乌龟……哈哈……”
　　黛玉也掩着嘴儿笑。
　　晟玉粉团般的小脸涨红，“乌龟……乌龟怎么……了……？”

☆、第23章　宫中朝贺

　　时光荏苒，转眼已到了一年中最寒冷刺骨的腊月。
　　临近腊八的时候，贾府突然派了几个婆子来，说是请姑太太带着哥儿、姐儿去他们府里过节。
　　原话是这样说的，“姑老爷如今管着户部，年底时候最忙，这时候宫里宴飨赏赐比常日频繁的多，花销自然也多，国库开支大，户部自然也得照料着。老太太料姑老爷没空在家里过节，姑太太家里人口少，未免冷清。俗话说，过节就要有个过节的样儿，冷冷清清的不吉利，姑太太何不去我们那里热闹热闹？我们姑娘小爷都在家，早盼着林姑娘和林小爷过去呢。”
　　贾敏自然是没去的，原因也简单。林如海顾家，百忙之中还特意抽出时间陪家人过节，喝腊八粥。她虽是贾家的女儿，但出了嫁便是别人家的媳妇了，便是娘家也得靠后不是。林如海虽然是来去匆匆，但过节的意味儿也够了，贾敏心中暖暖的，很为他的细心感动。
　　当年父亲为她择新科探花林如海为婿，母亲还不同意，因为林如海虽也是公侯之后，但传到他这一世终究没了爵位，配不上他们国公府的门楣。
　　贾敏无比庆幸当年父亲的坚持，不然哪来如今心满意足的生活。
　　夫君上进，对自己敬重，不溺宠姬妾，不留恋美色；对林如海，从始至终，贾敏都是满意的。况如今府里连姬妾都没有了，丈夫又肯处处为自己考虑，还有一双聪颖乖觉的儿女，她已再无奢求。
　　腊八过后，年味儿愈浓，林府也开始大规模的采购年货。
　　除了田庄送来的东西，要买的也很不少。林黛玉每日和母亲一起筹备，各种蔬菜果品、肉类，还有待客用的碗碟、桌椅，散给孩子丫头小子们的荷包、金银锞子等。若想过个顺顺利利过个愉快的新年，这些杂七杂八鸡毛蒜皮的事都不能省。好容易忙完这些，一年来各铺子田庄的帐也要归拢。贾敏最不耐烦这些，可是没办法，这种事就得亲力亲为，交给别人容易出岔子，反倒得不偿失。
　　从前黛玉体弱，贾敏从不敢劳她做什么，饶是如此她还三灾八病，常药不离口呢。
　　但今年显然不同，黛玉身子骨硬朗了，大半年时间连次伤风咳嗽都不曾闻，平日里让她试着管些家务，小小年纪，倒比大人还考虑的周全呢。贾敏欣慰之余，也大胆放任她干。她知道女儿聪明，不能以常人视之，自然则不能以常人之法教之。别人家这个年纪的孩子大约还跟在大人屁股后边要果子要糖吃呢，他们家女儿已经能自己看账本、独立打理一个上百人口的家了，这能一样吗？
　　很快便到了新年，元旦这日一早，命妇们便进宫朝贺，黛玉得了太后懿旨也随贾敏一起进宫。
　　朝贺后太后便将黛玉留了下来。
　　黛玉在偏殿喝了一会子茶，有宫女来，说召见命妇怕还有的等，太后吩咐让她先去书房看会子书。黛玉便随了宫女去书房，乍一看，倒有些意外，极宽敞的一个厅堂，满满的书架，满满的书，乃是她从所未见的。太后年轻时也必是个远近闻名的才女，黛玉想。
　　她快步进去，抽出一卷书，翻了几页，回头一看，带她进来的宫女已经离开，四处都安安静静的，她便也安然的坐下细看。
　　翻了两本，正津津有味、欲罢不能时，一宫女进来说是太后召见。
　　黛玉便放下书，小幅度而不引人注目的理了理衣襟，随宫女一直进了正殿。殿内还有两个男子，其中一个英亲王世子柳逸轩，黛玉见过一次，倒还记得，另一个不认识，看服侍大概是个皇子，但不知是哪个，不敢冒认，便只好先给太后行礼。
　　太后便指着那两个男子道：“这是太子，那个冷冰冰不讨喜的是老三的儿子。”
　　黛玉依礼见过，太后笑眯眯的叫：“哎呦，莫多礼了，快搀起来！”
　　便有一个宫女搀了黛玉起来，太后又叫黛玉上前，拉了她的手嘘寒问暖一番，指着柳逸轩问：“我这个孙儿你可见过了？”
　　黛玉垂了头，低声说：“偶然遇到过一回。”
　　太后扫了柳逸轩一眼，笑眯眯的点头。太子听得疑惑，看向柳逸轩，眼带询问，意思是你何时见过老师的女儿，也不告诉我一声。他时常听晟玉提姐姐，心中也早好奇了。柳逸轩没给太子殿下什么面子，仍是酷酷的板着脸，太子殿下轻哼一声，去扯他的袖子。
　　“出去告诉你！”柳逸轩扫了他一眼，低声说。
　　“现在！”
　　“你们俩出去闹！”太后发话了，都不小了，还这么着，不是让黛玉误会咱们皇家没规矩？好吧，太后就是想赶他们出去，好跟黛玉好好说些体己话。反正叫轩小子来，就是想让他跟黛玉见见，为了不显得突兀，还捎带了太子。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也该让他们走了。
　　于是，某两人便灰溜溜的告退了。出了殿门太子殿下便一把揪住世子殿下的后衣领，世子殿下甩人的计划被迫功亏一篑。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休要糊弄我！”
　　柳逸轩猛地回身，擒住太子殿下的手，一字一句的吐道：“就是——偶然遇见。”
　　说完便将手一甩，大踏步的扬长而去，徒留下太子殿下揉着手腕跳脚，“好你个轩小子，别让我逮着！”得，又被糊弄了，这说了不跟没说一样？
　　黛玉在太后那里得了不少的金珠宝钏、金银锞子，说是压岁钱。太后很大方，黛玉的荷包鼓囊囊的装不下，便暂交给宫女保管。不多时皇帝来给太后拜年，见了黛玉，兴冲冲的叫到跟前儿问话，又给了不少金银锞子，金瓜子，金叶子等。今年归拢之后，国库收入明显增多，新年过的富足，皇帝兴致很高，心情也不错，便对黛玉说：“丫头，你说些吉利话，说的好，朕私库里的东西随你挑三样，如何？”
　　黛玉笑道：“陛下私库里的东西，臣女还真想见识见识。”
　　于是便一口气说了许多吉祥话，听得皇帝陛下大喜，哈哈笑道：“好，好，好，不愧是林如海的千金，有乃父之风。常贵，带林丫头进朕的私库！”
　　被指名叫常贵的内侍忙应了，躬身为黛玉引路。
　　黛玉却并未百步，而是屈身道：“陛下，新年大吉，臣女说吉祥话不过是代众多未曾见到陛下的平凡人表达对陛下的祝福，并不敢讨要赏赐的。”
　　“诶？这怎么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一国之君乎，难不成你想让朕食言？”
　　话说到这份儿上林黛玉只得依言。
　　皇帝此刻慷慨，但当他看到从库房出来时，黛玉身后内侍捧着的托盘，便只剩下肉疼了。……这个林如海！生这么样个女儿……你说你挑什么不好，偏偏是这三样……

☆、第24章　新年快乐

　　你说你挑什么不好，偏偏是这三样……
　　皇帝暗暗肉疼……原以为她小小的孩子必然会喜欢那些好看的器物，或是宝珠玛瑙什么的。这些他还真不在乎，尽管挑，他多的是，可是……失算啊……算来算去怎么就算漏了她是林如海的女儿
　　话说林黛玉挑的这三样可都是皇帝的心爱之物，也是这里的——镇、库、之、宝。
　　第一样是上古神医亲撰的医经，因年代久远，已成孤本，价值不可估量；第二样是几百年前的一本注释详尽的兵书，这本兵书是一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叱咤风云的名将亲手所注，虽然后来誊抄了还几份，但这份儿真迹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第三样是前朝大书法家亲书的一篇序文，朝代更替时因战乱这位大家的作品多数散佚，便是有也多是残缺不全的，这仅存的一篇完整序文，便弥足珍贵起来。
　　医经是皇帝机缘巧合下偶然得的，兵书是祖宗留下来的。至于那篇序文，当年皇帝可是白龙鱼服到了深山，费了老大的劲儿，软硬兼施，才收进自己囊中。皇帝喜欢书法，自己收集了不少，臣子听闻皇帝的喜好，也都踊跃进献。可皇帝先时还觉得好，可看多了，其实也不过如此。一次偶然听到前朝某位大书法家后代手里还存有其完整的作品，便按捺不住了。
　　偏那人个性执拗，放着舒适的日子不过，自己一人个隐居在深山，最不喜欢与权贵打交道。皇帝派了几波人，拿着圣旨，人家死活不给面子。
　　没办法，皇帝只得自己行动，使了浑身解数，才得到一睹庐山真面目的机会。没想到在最后关头的时候身份败露，差点功亏一篑，最后签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答应减免当地百姓赋税并修桥修路，才勉强到手了的。
　　黛玉刚走近，便敏锐的感到了皇帝情绪的变化，心里有些忐忑，有些疑惑。
　　她不知道皇帝的情绪从何而来。早听说当今圣上沉稳内敛、宠辱不形于色，在她看来这三样东西虽珍贵，却还不至于让皇帝在乎到能令情绪外泻的程度。
　　“陛下。”黛玉屈身行了礼。
　　“起吧！”
　　黛玉便谢了恩，侍立在一旁。
　　“丫头……”皇帝轻咳了一声，捻了捻胡须，“朕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这样吧……”他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你若能把这篇序文临摹出七分神韵，朕就允你把这三样东西带回去，如何？”
　　“是。”黛玉想了想，前世自己的书法还是不错的，今生虽年纪过小腕力不足，但临摹出七分神韵，问题倒是不大。
　　皇帝见黛玉答应，也有些诧异，还以为这句话一说，这丫头就得知难而退呢？果然跟她老子一样难缠！不过他倒不担心，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黛玉能够做得到。毕竟一个六岁多不到七岁的毛丫头，再聪明天赋再高也得有个度啊！不过当黛玉长呼一口气放笔时，他的认知被彻底颠覆了。
　　只剩下诧异——
　　这……这这这真的是一个六岁的丫头临摹的？不是亲眼所见，他还真是不敢相信。这何止七八分像，分明有其九分的神韵，便是他自己临摹，也不过如此……
　　好，好，好，林如海竟教出了这样一个女儿！不是被老三抢了先，他还真想收来做自己儿的媳妇。
　　“哈哈……好，好个丫头，来，过来让朕看看！”
　　黛玉诧异的走过去，皇帝便一把把她抱了起，大笑道：“林如海教的好！丫头，那三样东西你都拿回去，朕还有好东西给你。”
　　“陛下还是把臣女放下罢。”黛玉低低的说了一声。印象中除了林如海，这是第二个抱她的男子，况且自从知道林黛玉前世今生的事，林如海已经注意女儿的情绪不怎么抱她了。此刻被人抱在怀里，黛玉很有些别扭。何况皇帝高高在上，便是皇子皇女们也几乎没抱过，技术嘛……自然是……感觉……真的也不怎么舒服呢。
　　皇帝又是大笑一声，放下黛玉，又赏了不少东西。
　　太后并没有留黛玉太长时间，皇帝走后不久，便也派人赶快送她回家过年。
　　林黛玉回到林府时，还不算太晚，正赶上祭祖。晟玉在二门外翘首以盼，见黛玉回来，喜的忙迎上去，隔着轿子就叫“姐姐”。黛玉掀了轿帘子让他进来，晟玉兴冲冲的把今儿做了什么事说给黛玉听。二人到了宗祠，正堂内供器、供品早已准备整齐，晟玉随林如海在槛内，贾敏带林黛玉在槛外，大肆祭拜了一番。
　　然后便是往来贺节的亲友，忙忙碌碌一直到午饭时分。
　　黛玉至此才得空向父母禀告了宫中之事。林如海一面为女儿获得皇帝赏识儿高兴，一面尤为自己的未来的日子堪忧，自己闺女得了皇帝那么多好处，以后还不都得从自己这里压榨出来？看来以后有得忙了……
　　“姐姐，放了爆竹就可以开饭了，我们去放爆竹好不好？”
　　说着便要走，贾敏拉住他说：“晟儿，你姐姐可不放那东西，震得耳朵眼儿疼咧。你也不许放，让小子们放去！”
　　晟玉一听瞥了嘴：“母亲，我就放一个，你让我去罢。”
　　黛玉也说：“母亲，让晟儿去罢，有下人们跟着，不会伤到他的。”
　　“那好吧，”贾敏想了想，松开手，还不忘嘱咐，“放一个就回来，不许贪多！”
　　晟玉答应着，早一溜烟儿跑了。贾敏忙将黛玉揽在怀里，捂了她的耳朵。不多时外面爆竹声便连绵不绝的响了起来，又是片刻，晟玉也不情不愿的被一个婆子拉了回来，嘴里嘟囔着“我还没看够呢……”之类的话，不过贾敏是断不肯在放他去了。
　　五更起床，忙了大半天，饭后众人都有些疲乏。好在到了下半晌，也不会有什么客人了，贾敏便回去休息，林如海的精神还好，和黛玉晟玉说了会儿话。至晚间，黛玉便令翠竹拿出这两日得的荷包、金银锞子之类，收拾整理一下。翠竹便命小丫头拿来一个小匣子，将那金银锞子都一股脑倒在匣子里，竟到了满满一大匣子。
　　有海棠式的，有牡丹式的，还有笔定如意等等。
　　在宫中见的贵人多，出手也大方，皇帝最后还送了一匣子金珠、宝珠，并些金叶子、金瓜子。还有太后给的，都摆在一起，很是可观。黛玉便命翠竹都数了数目，放在自己的小库房里。
　　烛光下，黛玉怔怔的独坐，翠竹捧着茶碗走来，问：“姑娘还不睡？要喝茶吗？”
　　“先放那罢，一会子再喝。”
　　翠竹放下茶碗，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到床边拿了件袄子，说：“姑娘多披件衣裳，当心着凉。”说着便给黛玉披上。
　　黛玉虽不觉得冷，也没说不要，不想拂了她的好意。
　　“明儿要去贾府了？”黛玉声音低低的，不知是问别人还是仅仅在自问。
　　“太太是这么说的，姑娘早些睡罢，免得明儿没精神。”

☆、第25章　看花灯

　　第二日，吃过早饭，林如海、贾敏便携黛玉晟玉去了贾府。贾敏给母亲、兄长拜过年，黛玉、晟玉也给长辈们拜过年，贾敏、黛玉姐弟在内院与贾母闲话。林如海则到外面由贾政、贾赦招待，贾珍、贾琏等兄弟们陪坐，贾宝玉原也在列，可他趁贾政不注意，悄悄溜回了贾母的正院，专找林黛玉说话。
　　幸好有晟玉在旁，贾宝玉见识过他的厉害，不敢十分放肆。
　　贾母说一会子笑一会子，把黛玉叫到身边，拉了她的手笑眯眯的看向贾敏，“咱们玉儿还真是造化，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