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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凌雪掀开车帘看了看身后缓缓关上的城门，心思有些纷杂地低吟了一声：“奇怪，这西荒府什么时候开始宵禁了？”
　　　　“这宵禁的规矩以前没有吗？”龙清寒策马走在车旁，听见上官凌雪的话皱了皱眉，压低声音同她问道。
　　　　“早年我奉家主之命来这边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规矩。看样子应是近几年才添上的。”
　　　　龙清寒听了她的话陷入几分沉思。
　　　　上官流云赶在宵禁前找了间干净的客店，莫晓风他们刚赶到店内，外面便开始电闪雷鸣起来。
　　　　一行人长途跋涉都疲乏得厉害，用罢晚饭便都叫嚷着要回房休憩。
　　　　红莲和她带来的三个人要了四间房，早早便回屋去。留下上官流云和莫晓风一行待在客栈的大堂里。
　　　　“这店里一共只剩了七间房，他们要走四间，现在剩下三间怎么分？”
　　　　一行人围坐在客栈的酒桌旁，上官流云低声问道。
　　　　“这还不简单，你长姐一直由你妹妹照料，她俩住一屋再合适不过。你的那位式神大人和十三也是旧识，想来在一个屋子里凑合一个晚上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你嘛……”莫晓风说着桃花眼在上官流云身上扫了一番，道：“念在咱们俩从小到大一起滚泥巴长大的份上，本小姐就勉为其难地和你住一间好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得砰砰两声拍桌响，紧跟着便是两句异口同声的否定传来“不行——”
　　　　莫晓风惊诧地回过头，只见万俟十三与上官流云都拍着桌子站起，异议颇深的模样。
　　　　“十三你也……！”莫晓风有些惊讶她二人的反应，目光在她二人身上扫了扫又道：“意见这么大，那干脆就你们两个一间！”
　　　　“不可！”茶盏磕碰的声音同说话之人的语音一样清脆，莫晓风回头，只见龙清寒银面下的双瞳正盯着自己，眼底透着几分森寒。
　　　　“罢了罢了，你们到底想怎样！”莫晓风亦是没了耐性，她这一路颠簸得骨头都快散架了，现在可不想再为了这分房亦是劳心伤神。
　　　　就在这时，上官皓月突然跑来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莫姐姐，你让我三姐姐和龙姑娘住一间，你和十三姐姐住一间不就好了？反正我三姐姐夜里经常撇下我去龙姐姐那睡，你让她们俩住一间就好了。”
　　　　饶是她说话声小，但这宵禁之后大堂里只余了她们六人，这稚嫩的声音还是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上官流云听完上官皓月的话脸上蓦地便腾起了两片绯红，莫晓风的桃花眼在她和龙清寒身上殇了几番，笑得一脸暧昧：“难怪某些人反应这么大，原来是因为这个！罢了罢了，本姑娘向来喜欢成人之美，就让你们俩一间好了。时候不早了，各位美人儿都早些回去歇着吧！”
　　　　她说完起身拿起自己的行李，一边上楼一边细碎地叨念着“这破马车颠得本姑娘腰酸背痛的……”
　　　　“我和皓月也乏了！”上官凌雪说着站起身来。
　　　　上官流云忙将行李递与她，随即低头对上官皓月叮嘱道：“好好照顾长姐！”
　　　　“知道了！”上官皓月说完牵着上官凌雪也上了楼。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堂里就只剩下了上官流云，龙清寒和万俟十三。
　　　　上官流云刚走回龙清寒身边坐下，便瞧见客栈的小二正小心翼翼地左右张望着将客栈的大门关上。屋外下着暴雨，街上也早已没了人，他这般谨慎的模样叫人看了有些奇怪，像是在忌惮着些什么。
　　　　万俟十三待那店小二将店门关上，走到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二哥！”
　　　　那小二被他这一拍，竟吓得身子猛地颤了颤。他回过头来，瞧见身后站着的是刚来住店的俊俏姑娘，这才将心思放宽下来，暗暗长抒了一口气，挂出一张笑脸来问道：“这位姑娘可有什么需的吗？”
　　　　“需的倒是没有，不过我们想跟小二哥打听个事儿。不知小二哥方便不方便。”她从荷包里摸细碎的银两放到店小二手心里，按了按问道。
　　　　那小二捏了捏放在手心里的银子忙不迭地点头道：“方便，方便。”
　　　　说来也是，这世间但凡能和钱挂上钩的事儿哪有不方便的呢？
　　　　“几位客官想打听些什么？”那小二将布头搭在肩上，走到上官流云她们坐的酒桌旁问道。
　　　　“我们想知道这西荒府早些年都没有这宵禁的规矩，如今怎会突然间开始宵禁了？”
　　　　她这问话一出，店小二的神色忽然顿住了，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似是在忌讳着些什么。
　　　　
　　　　第62章　雨夜
　　　　
　　　　客栈过了宵禁的时刻便安静的厉害，厅堂里的几只红烛点着，昏暗的光笼在上官流云一行围坐的酒桌上。
　　　　那店小二的手紧紧捉着搭在肩头的布头，犹疑着。
　　　　“小二哥倘若真不方便我们也不便勉强，反正我们也就是过路问一下，想着过几日出城路上也好找些话头聊。”
　　　　“也不是什么不方便，只是这事有些不好说。我怕给各位姑娘说了，各位姑娘夜里害怕，会睡不着觉。”那店小二神色凝重道。
　　　　“害怕？”上官流云心里下意识地紧了一下，看似漫不经心地朝龙清寒递过一个眼色，随机从荷包里又掏出一锭细碎的银角搁在店小二面前，道：“小二哥，你但说无妨便是，本姑娘最爱的听的就是这些稀奇古怪牛鬼蛇神的事儿了！你若说得好，我这儿自然还有银子赏你！”
　　　　“哎哟，这位姑娘使不得，使不得！小的不是嫌您这钱少，您倘若真执意要听小的也就说了。这西荒府的宵禁也是从今年年初才施行的。年关还没到的时候这城里就开始有些不太平。”
　　　　上官流云听到不太平三个字突然哦了一声，有些在意地问：“这不太平是怎么个不太平法？”
　　　　“这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都是听来这儿喝茶的军官们说的，起先是冬日里化雪的时候泥水冲下来许多尸骨，紧跟着就有商队旅人接二连三的失踪，白日里走山道的人倒是都平安无事，但那些夜里进山道的人这大半年了一个都没回来过。后来有一天晚上，有个浑身脏兮兮的疯道士突然闯进城来，他神志迷迷糊糊的，一会儿说自己是皇城里来的，一会儿又说自己是从阴间爬出来的，谁也不知道他说的那句是真哪句是假。不过他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山里有……吃人的妖怪！”
　　　　“疯道士的话也有人信？”万俟十三的指尖在木质酒桌的桌面上一下一下轻轻扣着，全然似听书一般，漫不经心地问道。
　　　　“一开始当然也有不信的，后来又有几个胆子大的壮年人猫着夜里悄悄出城进了那山道，又没回来。从那以后，西荒府的府管大人便下令施行宵禁，再不让人夜里出城去送命了。我看各位姑娘也都是路过，为了各位姑娘好，出城之后切莫走山道，宁可绕个远路也总能保个安生。”店小二说这话的时候极是郑重，上官流云心念微动，暗自对这山道上添了几分留意。
　　　　“如此倒多谢小二哥好心提点了。”上官流云说完将先前搁在桌上的碎银扔到他怀里，又道：“我们这一路车马劳顿走得乏了，还劳你多送些热水上来让我们清洗清洗。”
　　　　店小二手下银子忙不颠地点头答应，扯着肩上的布头就往后堂跑去。
　　　　上官流云牵着龙清寒的手站起身来，回头扫了万俟十三一眼道：“十三姑娘，劳你转告你家小姐，咱们或许得在这西荒府多逗留几天了。”
　　　　万俟十三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起身。上官流云此时已经拉着龙清寒上楼回房去了。
　　　　万俟十三回到房中的时候莫晓风刚刚沐浴过，正坐在桌旁擦着头发。万俟十三推门进来的动作惊了她一跳。
　　　　“你……你进来怎么不敲门？”莫晓风放下手中的布，回过头满面通红地朝万俟十三嚷道。
　　　　“大小姐，你何曾有听过回自己屋中还需得敲门的理？”万俟十三一边回身销上房门一边说道。
　　　　莫晓风怔了怔这才猛然想起来是万俟十三与自己同房。心里暗恼了一番，方才自己光顾着拿上官流云打趣，竟生生将这事儿给忘在了脑后！
　　　　“大小姐，这天气虽然入了暑，但这暴雨天未免湿寒，你穿得这般清凉，当心会受了风寒。”
　　　　莫晓风正心思慌乱之际，耳畔万俟十三突然开口，惊慌回神才发现自己的内衣外只罩了件薄纱的褙子，刚沐浴过的肌肤在薄纱下半隐半现，当真是羞煞得紧。她急忙双手抱怀背过身去，却未曾想下一刻整个人就一件干净的中衣给包裹住。
　　　　万俟十三从包袱里拿了干净的衣衫出来搭在手上，从莫晓风身旁走过，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嘴角，淡淡道：“小姐若是无事差遣，十三便先去沐浴了。”
　　　　她说话间人已经擦过莫晓风身侧，闪身进了屏风后面。莫晓风坐在椅子上，两颊热得滚烫，她身上裹着的衣服还有着淡淡的皂角香。
　　　　万俟十三泡完澡出来的时候，莫晓风正半坐在床上斜倚着床头。她的手紧紧攥着那件中衣的衣角，似有心事般望着对面桌上的烛火发着呆，不时困顿地掩面打着呵欠。
　　　　万俟十三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她身旁，柔声道：“小姐乏了怎不歇息？莫不是有事劳心？”
　　　　莫晓风回过神来，偏头看着她愣了愣道：“嗯，这便休息。对了，你方才不同我一起上来，留在下边儿做什么？”
　　　　“打听些趣事罢了。小姐若是有兴趣，十三倒也可以说给小姐听听。”万俟十三擦干头发，将手里的布抖了抖，说。
　　　　“什么趣事，你倒是说说。”莫晓风裹着衣服靠在床头怏怏问道。
　　　　万俟十三将方才在楼下打听到的事儿同她复述了一番，莫晓风听得浑浑噩噩的，待她说完，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道：“管它是什么妖魔鬼怪呢，本小姐……见一个，收一个！明儿早咱们就……去找上官流云……收……”她呢喃低语间声音越来越小，待到万俟十三将她抱在怀中的时候，人已经紧紧攥着那件中衣，睡得深沉。
　　　　万俟十三将莫晓风的身子放平，伸手去拿她手里的中衣，却不曾想被她攥得紧紧的。
　　　　无奈地笑了笑，万俟十三索性也就由了她。
　　　　夏日里的雨水来得快去得也快，暴雨下到夜半便渐渐消停下来，客栈外的灯笼早被风雨浇灭了去，总是连天上的一轮月也不见了踪影，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上官流云窝在龙清寒怀里睡得昏沉，朦朦胧胧中音乐听到隔壁房中传来些许声响，仿佛有人在痛苦呻吟。呻吟声越来越大，让上官流云警觉地惊醒过来，她猛地支起身子就要下床去查探。
　　　　“你好生休息，我去看看。”肩头突然被人按住，紧跟着传来一声幽柔的话语。没等上官流云答应龙清寒就下床扯了披风罩上，一个闪身便蹿了出去。
　　　　那呻吟声时大时小，隔着墙壁叫人听不太清晰，须臾后却又安静了下来。
　　　　上官流云点起灯在屋内等了一会儿，龙清寒便走了回来。上官流云赶忙起身去问道：“怎么回事？”
　　　　龙清寒关上门，低声道：“无事，只是你妹妹做了噩梦罢了。”
　　　　“是吗？”上官流云隐隐间还是有些担忧，她五感俱敏，总是方才脑中昏沉也能辨出那呻吟声中的难耐，暗想上官皓月到底是做了怎样的梦。
　　　　“我方才看过，她眼下已经重新睡了过去，应当无事了，你不必太紧张。”龙清寒抬眼，借着烛光晕霭打量了上官流云一番，伸手替她擦去了额间上的冷汗。
　　　　上官流云坐回床榻上，神色恍惚，看起来有些不安。
　　　　龙清寒走到她身旁自然地将她的头轻轻圈住低声道：“你有心事。”
　　　　简短的，肯定的，语气。
　　　　上官流云的额头抵在龙清寒的小腹上，闭着眼沉默了良久，方道：“不知道为什么，入了西荒之后，心头总是笼着一种不祥的预感。特别是在今日听那小二说了这山道上有妖怪出没的传闻，越发觉得暗地里会和咱们这次的事有牵连。”
　　　　“别多想，是你这一路跋涉太累了。方才我亲自去探查过，没有什么异常，都和你预想的一样。”龙清寒的手在上官流云的后颈上轻轻摩挲着，昏暗的烛火将她的影子拉长：“好好躺下睡罢，我陪着你，倘若你真的担心，明夜咱们便出城进山道去查探查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官流云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捉住她放在自己后颈上的手，贴在脸上轻轻蹭了蹭，她对龙清寒的温柔总是无比的眷恋，龙清寒轻柔浅淡的话语和氤氲散开的冷香似乎总能让她安下心神。
　　　　身子朝床里挪了挪为龙清寒腾出位置，龙清寒侧着身子躺在上官流云身旁，柔和地看着她：“安心睡吧，我守着你。”
　　　　上官流云嗯了一声，伸手搭在龙清寒的腰上，朝她怀里挪了挪。
　　　　龙清寒将被子朝上官流云那边送了送，刚被暴雨肆虐倾袭过的夏夜，在此间渗出几分凉意来。
　　　　桌上的烛火熄灭，上官流云时不时地唤一声“清寒”，龙清寒也低低地回应，轻浅的叫唤终于被长久的寂静取代，昏沉的睡意将上官流云席卷进了梦里。
　　　　
　　　　第63章　讲故事
　　　　
　　　　上官流云后半夜睡得极是安稳，耳边龙清寒的声音柔和如风将她心头的不安都吹散开去。清甜的呼吸混着沐浴后的水香在鼻息间交织缠绕，上官流云枕着这一抹香将窗外的细雨声都给忽视了去。
　　　　龙清寒伸出手将她圈入怀中，静静凝望着她，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怀中的人才能放下一身戒备将心底的柔弱全然袒露，叫人怜爱不已。
　　　　雨声终于在天明的时候归入宁静，暴雨之后的空气里充满着清新的水汽，晨光穿透薄薄的云层，洒在西荒青石板的街道上，街边的小贩纷纷出摊开始了一整天的吆喝叫卖。
　　　　酷暑里的日头将夜里残留的水汽蒸发掉后就变得炎热起来，热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吹进房间，上官流云皱了皱眉，来来回回地翻了好几个身，最后贴到一处温软的冰凉上霎是喜爱地蹭了蹭，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入目是一片雪白的薄纱内衫，沾了汗之后变得有些微湿而且通透，熨帖在细腻若脂的肌肤上。头下枕着的柔软轻浅起伏，上官流云这才发觉自己枕在龙清寒胸口——这动作当真轻薄！
　　　　脸上顿时飞出两道红霞，头枕的两团柔软随着龙清寒的均匀而绵长的呼吸缓慢起伏这着，上官流云正思忖着将头挪开，就听见龙清寒幽幽开口：“睡醒了？”
　　　　上官流云心思一颤，赶忙坐起身来点了点头，同龙清寒问了声早。她眼风扫过窗外，见日头已经高照心说这一夜倒真是睡得久了，一路奔波带来的疲惫都被消去，起身盥洗，牵着龙清寒下楼的时候已经是正午的时候了。
　　　　客栈大堂里开门迎客，打尖的住店的来来往往热闹得紧，上官流云一下楼便瞧见万俟十三和莫晓风正坐在堂下用午饭，红莲和她领着的那三个人则在旁另坐了一桌。
　　　　莫晓风眼尖，瞧见上官流云下楼赶忙朝她招手，嚷道：“上官流云，快过来，帮本小姐吃东西！”
　　　　上官流云和龙清寒走到她旁边，低头一看，只见这厮一个人竟点了六七道菜，鸡鸭鱼肉，汤羹糕点一应俱全，当真是接了大生意，有钱就是任性。
　　　　难得填满钱袋的莫大小姐招呼小二添了碗筷，又多叫了两坛酒，搁到上官流云面前道：“来来来，随便吃！这一路上啃干粮啃得本大小姐牙都要掉了，再不换换口味，可真就要憋死本小姐了！”
　　　　上官流云抱起酒坛，目光却又朝一旁红莲的方向扫了扫，压低声音同莫晓风问道：“你怎么不叫他们过来一起吃？”
　　　　莫晓风揭开酒坛的封塞一边倒酒一边说：“你没瞧见那边儿俩正统的道士吗，人家那一桌子都是吃素的，不沾咱们这点子荤腥。”
　　　　“原来是这样！”上官流云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回过身来与莫晓风把盏共饮。
　　　　莫晓风一边让万俟十三为自己挑着碗里的鱼刺一边小声道：“我昨夜听十三说了，这西荒府城外的妖怪你打算怎么办，我听你长姐说咱们这一路可非得进山才行。”
　　　　“先在此地逗留几日，看看情况再说。”
　　　　她说话间那红莲却也放下筷子走了过来，她那桌的几个道人此时也都搁下了筷子，正饮茶漱口。
　　　　“莫大小姐，这接下来的行程当如何安排，小女子听说这西荒府宵禁是因为有妖怪在城外作祟，咱们若是不趁着天亮出发，只怕没找到图就要给妖怪拿去塞牙缝了。”
　　　　上官流云挑了挑眉，心说面前这女子当真是生意人，话里处处拐着弯儿。在阴阳道上走，哪一个不曾碰见过些许牛鬼蛇神。这女子当初明知是上阴路也敢答应得那么爽快想来也不是头一天混这阴阳道了，更何况她身后跟着的那三个人，虽然一路无甚大的动作，但是单凭那三人携带的家伙把式也能瞧出绝非简单角色。有那三人跟在身后，面前这女子还会怕妖怪？她说这话，无非是想催着莫晓风早些上路寻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