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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雪狼谣-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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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发一言,静若潭水。
    过了不知多久,她忽的幽幽说出了一句话,说完后,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你说了去去就回的,你这骗子…”

  ☆、第一百六十七章 (番外二十五)

忽冷忽热的感觉好了许多,胸腹部那折磨人般的疼痛和瘙痒已然褪去,只觉得自己身处在海浪之中,被冲刷着,载沉载浮,飘飘荡荡,无有依凭。眼前是一片黑暗,许久无法睁眼动弹,冥冥中仿佛被一股邪恶的感觉禁锢,恶兽的吼叫还在耳旁回荡。
    终于不知多久后,玄司感觉满眼的漆黑褪去,有光透过眼皮照亮她的世界。沉重的身躯终于得到了轻缓,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脚趾,进而感觉到四肢百骸。
    恍惚间,一双温柔的手正在抚摸她的额头面颊,谁…谁?师尊?还是…师母?
    师母……
    雪狼妹妹正在默默为玄司擦拭面上冷汗,冷不丁,手忽然被玄司抓住,随即玄司竟落得泪来,显然悲恸至极。雪月惊了一跳,急忙柔声唤她:
    “阿司,莫哭,不怕,醒来吧,你只是做了噩梦。”
    玄司好似那乖觉的孩子般,听了她话,果真缓缓颤着睫毛睁开双眼,一双黑眸乌沉沉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久久未能反应过来。
    “阿司?还记得我吗?”雪狼妹妹见她泪水不住地流,染湿了正片脸庞,不由得心下难过至极,只得不断地为她拭泪。
    “小…姊?”
    眼前的人一身杏白的软衫,乌发披散,身形娇小,面容婉约静美,虽然服装的风格和她身上的气质与从前差了许多,可她就是小姊,玄司又怎么会认错。可…小姊如何能在她身边,她分明与自己两界相隔,已然许久许久未见了。
    难道自己发了幻觉?
    “小姊……”
    可玄司却悲从中来,她真的没那个心思管自己究竟是在幻觉还是在现实中,此刻她心中的难过实在太难宣泄,她只能哭,把眼泪流干了,或许能好受一些。
    “莫哭…莫哭…”
    雪狼妹妹见她悲泣不已,只得不断安慰,不断替她擦泪。而玄司则断断续续地泣道:
    “小姊……师母…师母没了,师尊…师尊也没了…”
    雪狼妹妹怎能不知这些,即便没有人告诉她在神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如今,只有雪狼王和玄司这般狼狈归来,谣姬却始终不见下落,怕是早就凶多吉少。她只是一直安慰自己,或许只是不小心失散了,总也能找回来。可如今从玄司口中泣声而出,终于坐实内心猜测。
    记忆中那风华绝代的绝世女子,清寒若孤烟,雪花般柔而冷。总也口不对心,对自己却关心有加,初时不谙世事,自己还当她做妹妹,后来一身风华绽放,自己慢慢以师长之尊待她。这多少年了,记忆还如未分离时般清晰。阿姐…阿姐是那么爱她…雪狼妹妹内心仿若裂了个大口,悲伤难抑,陪着玄司哭了出来。
    她抱着玄司,泪水顺着自己的下巴低落到她面颊上,又滑入玄司口中,那般苦涩又滚烫。玄司忽的明了,她并非是在发梦,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回到人界了,终于回来了。
    可如今这般回归,还不如永远都不回来得好。
    “小姊…如今是哪年哪月又几日了?”不知多久后,玄司缓缓平静下来,雪狼妹妹也终于直起身来,抹去自己的眼泪。
    “现如今是宋朝赵氏天下,当今圣上年号大中祥符,今天是大中祥符七年九月十一。”
    “宋朝…”玄司喃喃,“两千年了……”
    雪狼妹妹不语,默然垂目。
    “师尊…师尊她…”
    “你放心,阿姐她没死,还活着,现下与你一道回来了,就在另一屋里躺着。”
    “那…孩子…”
    “孩子也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
    “那孩儿,叫的什么名儿?”
    “…大名冰姬,小名…冰儿…”
    “冰儿…”
    说到这里,二人两相对望,悲从中来,再次落下泪,这泪,却无声。
    玄司苏醒,红狐也赶了过来,现下玄司的精神还不算好,有些萎靡。二人没有询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玄司得知师尊就在另一屋中躺着后,也并未立刻提出去看她。或许,她已经预知此刻的师尊大概是个什么模样,她实在难以去面对。
    又在床上将养了几日,玄司总算大好,下得床来行走。只是,神界时的一身本事都没了,如今的她,却与寻常的妖类的能力水平没有太大的区别。玄司在神界时曾前去拜访过伏羲大神,大神似乎很喜欢她,专门传了她一套玄算之道。说是习得大成后,能算尽天下事,甚至能算得生死寿数,逆转命数。可玄司向来愚笨,特别对这种极费脑力的术法非常不擅长,因而只是学了个皮毛,便丢弃不论了。
    玄司这些日子里无法忘却神界的惨况,想起这套玄算之道。不由得尝试着测算神界究竟发生了何事,不想却仿佛蒙着一层雾一般,什么也看不清。她不甘心,又起算谣姬生死寿数,结果非常怪奇,并非是明确的死相,却如雾里看花,同样没个明确结果。她心下疑惑,可想起师母死去时那般惨况,不由得又是摇头,暗道自己学艺不精,如今书到用时方恨少。
    最后,她想着自己最近总有些精神不济,疲乏困顿,内里空耗,想着自己的法力大不如从前,不知是因为受了重伤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便为自己卜了一卦。人都道,算命从不算己。她却百无禁忌,真的为自己卜了一卦。没想到,这一卦却让她白了脸。她的寿数已然不长,只有七百年,怕是没办法再继续与天同寿下去了。她算了好几遍,这卦象却越发清晰起来,由不得她不相信。七百年虽不短,可如今的她早已无法再适应人类的短寿。何况,如今身边人尽是长寿之人,自己若只得七百年好活,与她们来说,怕又是一桩惨痛之事。想到此处,不由得暗自悲凉起来。
    此后一日晚间,用过晚饭,玄司与红狐、雪狼妹妹一道,在屋内长谈了两个时辰,将神界之事详详细细地说了。第二日,玄司才终于鼓足勇气,前去雪狼王的屋内探望。
    “她这个样子,已经很久了,喂她汤药、清水,她一概喝不下去,只这般瞪着一双眼,望着上头。这…该如何是好?”三人围在雪狼王床边,红狐担忧地说道。
    “我也试过了,怎么与她说话,都没反应。”雪狼妹妹道。
    “可曾把孩子递给她看?”玄司忍着难过,问。
    “递过了,可她…看也不看一眼,难道不是她亲生的吗?”雪狼妹妹怨怼地说道。
    玄司默然,只先踱步到栅栏床旁,抱了抱孩子。孩子蹙着小眉头,正睡着,小小的模样可怜极了,玄司差点又要哭。可怜她原本一个没心没肺的痴傻之人,如今却日日以泪洗面,仿佛成了水做的人。
    “让我试试吧,小姊,红狐姐姐,你们可否先退避一下。”
    虽然不知道玄司要做什么,但死马当活马医,不论如何只要能让雪狼王振作起来,怎样的方法她们都会去尝试。于是,雪狼妹妹与红狐便先退出屋去,在屋外院落中的石凳上候着。
    玄司先是默然在床边站了片刻,然后才掀开衣摆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向雪狼王叩首。
    “师尊,不论师尊是否能听到,今日弟子都有话要说。”她顿了顿,看雪狼王果真没有反应,便继续道:
    “师尊,弟子十八岁那年正式拜在师尊足下,如今算时间,当有三十四年了。这一路,弟子都未曾与师尊师母分开过,相信师尊了解弟子品性,弟子绝不撒谎,说一不二。师尊,当日神界一役,最后弟子亲眼看到师母被红光打得米分碎,化作漫天血色雪花。您也应当亲眼看到这一切。您若是不信,今日弟子便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您。师母已经身死!望师尊节哀看开。逝者逝矣,生者还需活下去。那时师母将您推开,必然是要您活下去,也不会希望看到您这般消沉下去。您可不要让师母难过啊!”
    玄司跪拜下去,磕了一个响头,雪狼王却依旧一声不吭,但眼圈却慢慢红了。
    玄司见雪狼王依旧不语,于是继续说道:
    “师尊,冰儿还很小,那是您和师母的骨血,您难道就此不顾了吗?您就不怕,师母在天之灵会怪罪您吗?她花费那般苦痛才产下这样一个宝贝孩子,您如今却弃之不顾,她该多伤心。师尊,不孝弟子从今日起就在您榻边跪着,磕头,望您能早日振作起来,不要让师母失望。”
    说完,又磕了一个响头。
    “师尊,师母已登极乐,望您节哀看开,莫要让师母伤心!”
    言毕,叩首。
    “师尊,师母已登极乐,望您节哀看开,莫要让师母伤心!”
    言毕,再叩首。
    “师尊,师母已登极乐,望您节哀看开,莫要让师母伤心!”
    言毕,三叩首。
    如此说完一句,磕一个响头。玄司就用她这一股子倔劲儿,生生与床榻上的雪狼王对抗着,用最残酷的话语,非要激得雪狼王从床上起来为止。
    可她说着说着,磕着磕着,自己的眼圈却赤红如血,眼泪如雨而下。这些话语,又何尝不是在生生狠狠剐着她自己的伤疤。可不论自己再伤心难过,哭得再词不成句语不成调,她依旧这般倔强地叩首,大声地,一句一句地喊出声来。这不仅仅是喊给雪狼王听的,也是喊给她自己听的。
    屋外院落中,红狐与雪狼妹妹已经泣不成声,距离如此之近,区区一道门又如何能瞒得过她们。玄司一声声一句句,每一个响头,都好似铁锤般砸在心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玄司已经满面鲜血,地面被她磕裂开来,一道一道的裂缝中还残留着她的血迹。雪狼王虽然还躺着,拳头却不知何时已然攥紧,终于,她发出了自归来后的第一声,那声音沙哑至极,又空洞至极。可却偏偏透着一股让人心酸的执着:
    “她没死…”
    “师尊……”玄司再也磕不下去了,双手支撑着地面,泪水混合着血水,滚滚滴落。
    “她怎会死,她是这时间最美好的景致,她是冬日里冰雪的象征,只要这世界还有冬季,只要这世上还有冰雪,她就不会死。”
    雪狼王挣扎着坐起身来,玄司忙想上前扶她,可眼前却眩晕了一下,到底没能站起身来。
    “阿司,我懂你的想法,我怎不知你们都愿我好,我当然也知她想我好。你可知,我躺在床上这么长时间来,是在做什么吗?”
    玄司抬头,抹去低落入眼的血水,静静不发一言。雪狼王如今能起身,说话,就是莫大的安慰。她已经成功了,可她一点也不开心。
    “她曾经发问,为何这世上有春夏秋冬四季交替,若是只有冬季,该多好。她说得没错,这世上就该只有冬季。我…我要抹去这世上另外三季,要把这世界变作一片雪国。这样…这样不论我走到哪里,她将都在我的身边,我就能带着她看遍天下山川景致。她嫁给我这么许多年,一直被锁在雪神宫里,从没踏出半步。她那么一个爱玩的性子,如此可真是委屈她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用。现在好了,我可以…我可以带着她…”
    “师尊!…师尊…”玄司痛彻心扉。
    “可是,可是阿司!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没了那冰雪之力?从前只要我愿意,将这世界变作雪国轻而易举。可为什么,为什么如今我做不到了?为什么我体内的冰雪之力离我而去了,留下的只有这该死的金光!金光!!金光!!!”她周身泛起赤金热浪,从床上翻下身来,打翻了一旁的椅子,吓醒了冰儿。冰儿哇哇大哭起来。
    “师尊!!师尊…”玄司急忙爬过去,抱住雪狼王。外面红狐和雪狼妹妹听到动静,也急忙推门进来。
    “我躺在床上,一寸一寸地摸索自己的力量,我试图去找我的冰雪之力。这力量来源于她,是我最珍爱的力量。可是我找不到了,我找不到了…我找不到了…”她缓缓平静下来,方才的赤金热浪消失不见,她整个人仿佛被挖空了一般,惶惶然躺下泪来。
    “阿司,你说,她没死,对不对?”
    “对,师母没死,所以师尊您也要好好活。”玄司抱着她,泣道。
    “她没死,我要去找她。这里没有她,我们…我们回天山,她一定在那里,她在等我。”
    “好,好,师尊,我们回天山。”

  ☆、第一百六十八章 (番外二十六)

回天山的行程被耽搁了,因为红狐在长洲府的姐妹传来了飞书,说长洲府(姑苏)九月里飘起大雪,大半的城池都被冰封了,老百姓冷得不行。长洲知府派了人去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发现长洲城外东山半山腰附近卷着狂风暴雪,根本没办法靠近。
    那位狐妖姑娘心中觉得这件事蹊跷,怕是和妖族有关,想着姐姐吩咐过,只要人世间出现妖族出没的痕迹,就一定要向她报备,这才急急忙忙写了飞书,让狐族的飞鹰传到了遥远的相州府。
    雪狼王的意识似乎还不大清醒,自从那晚情绪爆发以后,她就陷入了沉默之中。虽然不再躺在床上僵硬不动,却也并非是举止正常的人。每日里只是默然静坐,偶尔会抱抱孩子,喊她喝药、吃饭,她倒是也能听话。这副模样,看着让人说不出来的心酸。现如今她身子虚弱,多少也需要进食来补充体力,药物来调理身子,这在千年前是不能想象的。
    不论怎么样,红狐思忖这一路上还是把雪狼王带着比较好。反正她现在意识不清,也不会去管路程是往哪里走的,她只需知道在回天山的路上就好,这样她也不会再闹,让人安心许多。
    那出现在长洲的冰雪风暴总让她觉得不对劲,应当和雪狼王回归这件事有关,带她去,或许是正确的选择。
    冰儿的身子很虚弱,但可能是这孩子天赋异禀,正在缓慢地自行恢复。狐族里的大夫不敢随便医治冰儿,有些摸不准,便只是让她自行恢复,并不插手。孩子每日里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睡觉,她很乖,很少会哭闹。且这小家伙很是挑剔,牛奶、羊奶,乃至于人奶都拿来喂她,她一概不喝,全部吐了出来。最后没办法,红狐愣是让手下去山林间找到了正在哺乳的母狼,取了狼奶,这小家伙才皱着小眉头喝下去。
    后来,雪月发现这小家伙居然很爱喝米酒,喝了也不醉,反倒睡得更香,身子恢复得更快了。于是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用米酒来喂孩子。
    九月中旬上路,红狐特意让族人带着雪狼王、玄司和孩子在山林间御风而行,避开人迹。于是两日后,便从相州府赶到了长洲府。一入长洲府地界,就明显感到了温度下降。大妖不畏寒冷,但为了隐蔽踪迹不惹人注目,一行人还是都裹上了厚实的冬衣。她们没有耽误,一入长洲府,就立刻联系上红狐在本地的姐妹,由她带领一行人前往事发地。
    雪狼王在进入长洲府后,那默然无神的状态就变了许多。她看着眼前银装素裹的世界,墨绿眸子里翻着欣然的光。
    “阿司…阿司…”
    她的声音轻轻地在后方响起,走在前方的玄司听见了,急急忙忙退回到她身边,说道:
    “师尊,我在。”
    “我们…我们要到天山了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隐忍的兴奋。
    “……师尊,我们现在在长洲府境内,还没到天山。”
    “…哦,嗯。”雪狼王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不少,但是眼前飘过的雪花没有让再次她消沉下去,她伸出手,去接那些雪花。看着那晶莹的六角形雪片在自己掌心融化为水。她浑身忽然颤抖起来,捏紧了拳头。
    放开拳头,她再次去接那些雪花,可她那热烘烘的体温却让雪花无法停留。她气怒,褪去身上的裘袍,甩在地上,迈步快速向着暴雪之中跑去。
    “阿姐!”雪狼妹妹急了,连忙迈步去追她。
    玄司急忙捡了裘袍,跟着跑了出去。红狐叹了口气,化作红芒追了上去。但是她却没有去拦雪狼王,只是拦住了玄司和雪月,让她们不要再追了。
    “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罢。”
    她奔跑在风雪之中,解开外袍的腰带,抛开;解开腰间盘扣,拉开外袍,褪下,抛开;解开保暖用的中衣,褪下,抛开;终于只剩下最后一层惨白的亵衣,挂在她清瘦纤长的身旁上。身后衣衫飞舞在漫天的风雪中,每一件都如雪般颜色,隐没在一片茫茫之中,好似抛却下的重负,独留在孤寒的天地间。寒冷细细密密将她包裹,她似乎能感受到冰风拂过身躯时带来的刺骨凉意。
    脚下雪地松软,她褪了靴袜,赤足走在上面,踉踉跄跄。漫天的银白,她温暖的身子在这样的世界里显得那么突兀。每一脚踩在雪上,湿寒之意钻进脚底,却被她身子自动隔绝在外。所有的风雪冰寒,都不能让她品味到那最深入骨髓的冷意。她怀念了许久许久的寒冷,渴望了许久许久的寒冷,为什么到如今,一点也不施舍给她?
    从前她是一只雪狼,生活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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