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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头一次有种想把面具掀开的冲动。
　　　　于是她真的伸出手去。
　　　　她就把手放在了面具的边缘，洛清潭竟然也没有制止，然而只是稍稍用力，终于还是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只是长久的沉默之后，木竹前问：“你看清我的脸了么？”
　　　　洛清潭点了点头。
　　　　木竹前又说：“那我能看你的脸么？”
　　　　洛清潭没有说话。
　　　　木竹前叹了口气，收回了手：“好吧，我知道了。”
　　　　夜幕之下，两人倚栏闲聊。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么？”问这个问题的是木竹前。
　　　　就算是木竹前，多少也已经发现，对方的主要目的可能并不是和她一起来找材料，而是和碧霞宗有关。
　　　　洛清潭犹豫了一下，说：“我会一直呆到十大仙门大比之后。”
　　　　“仙门大比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还有六个月，大比又是六个月，那么就是一年，你呢。”
　　　　“我么，也没什么想法，不过仙门大比也挺想看的，那就也留到一年后吧，一年后就出去历练……”
　　　　这个晚上洛清潭头一次知道了很多属于年轻的师父的想法，并且隐隐猜到对方后来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最后变成了她记忆中那样的师父。
　　　　她既惊喜又怅然，惊喜是更了解师父，怅然是自己终于还是帮不了师父。
　　　　她能帮的，大概也只能是像自己这样的人。
　　　　快天亮时，洛清潭和木竹前回了房间，之后又过了几日，木竹前决定在碧霞宗租个炼器室练习锻造技能，闭关之前便将小洛清潭拜托给了洛清潭，洛清潭一口答应，真照顾起来，却觉得很烦。
　　　　主要是，对方看着她的眼神，实在令人不爽。
　　　　这天天色已晚，小洛清潭从藏书阁回来，洛清潭叫她赶快睡觉，对方却目光炯炯地看着洛清潭道：“那天晚上，你和师父去哪了？”
　　　　“什么？”洛清潭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那天晚上——就是第一天过来的晚上，你和师父出去了吧。”小洛清潭看着洛清潭，眼神里都是渴望，“你的身份，是不是和碧霞宗有关？”
　　　　洛清潭看着这样的自己，突然想到了那个晚上，自己产生过的想法。
　　　　她能帮的，只有自己那样的人，对吧？
　　　　——自己那样的人……眼前好像就有一个百分百就是的现成的家伙啊。

　　☆、第34章　女配是师父11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瞪了良久，最后，小洛清潭先憋不住道：“你怎么说。”
　　　　洛清潭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小洛清潭没有生气，反而老神在在道：“这件事呢，你仔细分析一下，一定会发现其实对你并没有什么损失，你来碧霞宗，一看就是有目的的，把我们带在身边，想必是想寻求我们的帮助，只要……”
　　　　“你把‘们’这个字去掉。”洛清潭打断了对方的话，“你得正视你没有任何作用这件事。”
　　　　小洛清潭被噎了一下，盯着洛清潭看了半天。
　　　　莫名的，她觉得这人有点熟悉。
　　　　这熟悉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呢？她并不特别清楚，但是有一种很清晰的感觉是，她想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
　　　　这种没有恶意并不是像师父或者顾采凉那样的属于她们本来就是个好人，眼前这家伙毫无疑问的并不是好人——但是她对自己另眼相待。
　　　　小洛清潭站起来，给对方倒了杯水：“那我们换个态度吧，既然师父叫你照顾我，你总要好好照顾我吧。”
　　　　洛清潭点头：“是这样没错。”
　　　　“顾姐姐过几天开始要去准备仙门大赛的事情，听说她师父叫她去南门山练习实战，我觉得很无聊，也想出去走走。”
　　　　“怎么说？”
　　　　“你带我和顾姐姐一起去南门山吧。”
　　　　洛清潭心中一动，忽有所觉，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说：“凭什么，我也有自己的事，我可不是你师父，你应该老实一些。”
　　　　小洛清潭因为苦恼而皱起脸来。
　　　　表面上她是因为对方不带自己去南门山而苦恼，实际上也是疑惑于对方的反应和自己预想中的不同。
　　　　原本她认为罗清是为了修剑，后来她觉得罗清是对自己的师父有什么想法，再后来，她又察觉到，对方似乎在在意顾采凉。
　　　　她这次抛出这个请求，也有点希望对方咬饵的意思，如果对方真的对在意顾采凉，想必一定会同意自己的这个请求才对，到时候自己再假装出点问题，要是对方仍然要执意前往，就可以确定对方的意图。
　　　　然而对方的回答从一开始就和预想中的不同，那又该如何是好呢？
　　　　可是自己的感觉，应该也不至于发生如此离谱的错误吧？
　　　　小洛清潭怀疑蒙面怪是假装镇定，于是这次谈不拢不欢而散后，也没有在多啰嗦什么，而是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
　　　　然而眼看着就到了顾采凉离开当天，对方居然还是无动于衷，小洛清潭就有点着急了。
　　　　毕竟她也是真的很希望和顾采凉一起去南门山——顾采凉答应她，如果有金丹以上的修士带她一起去的话，就可以带上她。
　　　　她虽然不知道罗清是什么修为，但是听师父和顾采凉的口风，似乎是很厉害的家伙。
　　　　要出发这天，从一大早开始，小洛清潭就在洛清潭的面前晃来晃去。
　　　　这种刷存在感的行为居然还有点讨好的意味，要不是端茶送水，就是嘘寒问暖，洛清潭冷眼等到中午，眼看着小洛清潭开始急躁起来，终于跑到她面前说：“前辈，你就和我一起去南门山吧，我听说那儿有宝物出世，您本来就是来寻求机缘的，为什么不一起去呢。”
　　　　这一回，洛清潭没有断然拒绝，而是说：“你可知道南门山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小洛清潭咬着嘴唇，犹疑道：“我知道，以我目前的修为，是没有资格去那样的地方的，但是……”
　　　　“错了。”洛清潭打断了对方，继续道，“那就是个大门派弟子玩家家酒的地方，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修为，为什么要去那样的地方？”
　　　　小洛清潭呆住了，她一点都没想到得到的回答居然会是这样的。
　　　　洛清潭伸出手去，捏了捏小时候的自己的脸：“你啊，也给我尊敬我一点啊。”
　　　　这么说完，拎起小洛清潭的领子，往外走去。
　　　　集合地就是在当初上来时看到的广场，这天广场上没有闲杂人等，都是要去南门山锻炼实战能力的修士，众人很安静地站成一排，看见洛清潭两人走在时，齐刷刷转过头来看着她们。
　　　　站在首位的就是顾采凉，看见两人走来，笑道：“还以为前辈和清潭不准备去了，清潭昨天还说一定会去，正想着要不要去找找你们。”
　　　　这么说着，又对一边两位看起来是带队长老的修士说：“这就是先前我向你提过的，想和我们一起去的后辈。”
　　　　洛清潭瞥了手上的小洛清潭一眼，用眼神透露着——你都编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小洛清潭没什么回应，她还沉浸在刚才的冲击之中。
　　　　说实在的，她确实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开始修真以来她的生命就只有师父，只是这些天来，才通过顾采凉对修真界有了更多的认知。
　　　　实际上这地方毫无疑问地没有师父描绘的那么美好，终归到底，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她们还未走近，碧霞宗那两位带队长老已经迎了上来。
　　　　右边鹤发童颜的那位开口道：“道友同往，路上就有个照应了。”
　　　　洛清潭“哪里哪里”的客气了一下。
　　　　小洛清潭看在眼里，心中有了定论，她先前就听说，碧霞宗的长老都起码是元婴修士，这两位长老称呼罗清为“道友”，那么想必罗清的修为，也是元婴。
　　　　元婴修士，说实话，在来碧霞宗以前，小洛清潭都没有想过他们的存在。
　　　　没想到，自己居然一直在一个用手指头就能把自己碾死的人面前使性子，这么一想，怎么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呢？
　　　　但是话又说起来，如果这样的话，那就更可疑了，对方既然是那么厉害的家伙，又为什么总是和她们混在一起，看上去还没什么要离开的意思？
　　　　这太矛盾了，小洛清潭觉得自己以普通的思考方式，是完全想不通的。
　　　　小洛清潭的大脑变成了一团浆糊，洛清潭却为这自己原本不需要忍受的繁文缛节腻歪的不行，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小洛清潭，其实偷偷跟上，会是更好的办法。
　　　　不过眼下这样的情况也并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可以很自然地和顾采凉交流一下感情，还有……
　　　　洛清潭望向人群。
　　　　在站成一排的碧霞宗弟子当中，洛清潭看到了唯一一个没有将好奇的目光投向她们的修士。
　　　　虽然穿着和旁边人相似的服装，却不知为何就是显得凛然而高洁，不着粉黛却肤色如雪，眉眼中带着淡淡的疏离，气质与常人不同——当然我们都知道，大部分时候，气质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其实是看脸的。
　　　　是夏憧和。
　　　　果然，夏憧和也在队伍之中。
　　　　她是掌门爱徒，因此虽然年纪不是最大，却也站在队伍的前列，没有人同她说话，她看起来与众人格格不入。
　　　　看上去很难相处。
　　　　两个洛清潭都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小洛清潭也注意到这个脸漂亮的好像自带发光板的女修，她有个相当朴素的认知——漂亮，不，美成这样的都不会是炮灰，坐上驶往南门山的巨大飞舟后，小洛清潭坐到顾采凉边上，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那边那位漂亮的姐姐是谁。”
　　　　顾采凉笑起来，她不用问是谁，就猜到了小洛清潭在说什么。
　　　　夏憧和长得素来美，从小时候开始就很引人注意了，就算是小孩子，当然也喜欢漂亮的东西。
　　　　“那是我师妹，你可以叫她夏姐姐。”
　　　　“夏姐姐？”小洛清潭眨了眨眼睛，想起这世界主角的名字叫夏憧和。
　　　　可是主角不是蒙面怪么？难道说这人和蒙面怪有什么关系？蒙面怪做那么多事都是为了她？
　　　　这么想着的时候，洛清潭也坐了过来，她心里有点奇怪，不是说夏憧和和顾采凉最是亲近么，为什么坐上船之后，夏憧和独自坐在那么远的地方？
　　　　为了解决这个疑问，洛清潭开始和顾采凉聊天，聊天这种事情，洛清潭再擅长不过，没过多久，两人就相谈甚欢，在洛清潭的有意引导之下，顾采凉说起了她的师妹。
　　　　“……师妹原本和我关系甚好，近来却不知为何，有些躲着我，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嫌我管的多了。”
　　　　“小姑娘总是别别扭扭的，还是功课太少。”
　　　　“功课很多，掌门管她很严。”
　　　　“那也许是太忙了。”
　　　　“以前也这样忙，我们还会一起去坊市逛逛，想起来倒是有一事，那日在坊市看见一串雨虹珠串成的手串，因为觉得很漂亮，就买来送她，结果她很不喜欢，不仅没收，之后便开始不理我了。”
　　　　“哦？是什么样的手串？”
　　　　顾采凉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串红色带白色碎光的珠串，颜色极美，能衬的肌肤胜雪，想必戴在夏憧和身上，会更加好看。
　　　　洛清潭若有所思。
　　　　如果夏憧和喜欢顾采凉这件事是肯定的的话，夏憧和不会是在害羞吧？
　　　　但是害羞的反应会那么大么？
　　　　这么想着，洛清潭道：“我给你想个办法，让那位小友理你。”
　　　　顾采凉好奇道：“是什么？”
　　　　洛清潭伸出手来：“你把珠串戴到我的手上。”
　　　　这么说着，洛清潭撩起袖子，将手放在了顾采凉的面前。
　　　　实际上在心里，顾采凉觉得这要求有些唐突，但是对方都伸出手来了，拒绝反而徒增尴尬，因此便笑了笑，作势要将手串套上去。
　　　　珠串刚碰到洛清潭的手指，忽有一阵疾风传来，顾采凉匆忙一避，见洛清潭张开手掌，将那疾风握在手心。
　　　　这是一个足以伤人的疾风骤雨诀。
　　　　顾采凉脸色一变，抬头望去，见是夏憧和一脸冰霜地站在一边，心中又气又急，开口道：“憧和，你是怎么回事，快向罗前辈道歉！”
　　　　本来在看戏的小洛清潭，因为这句话，笑容僵在了嘴角，感觉自己被击碎了三观。
　　　　嗯？她叫她什么？憧和？夏憧和？！
　　　　那蒙面怪是谁？！

　　☆、第35章　女配是师父12

　　　　小洛清潭处在三观重组状态中的时候，大洛清潭将疾风骤雨诀捏灭在了手心之中。
　　　　这对她来说是个完全不算什么的攻击，夏憧和从某种角度来讲又是熟人，洛清潭一时犹豫了一下自己要不要表现出愤怒的态度。
　　　　她犹豫的空档，顾采凉已经拉着夏憧和到了她面前，连连冲她躬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您不要介意——憧和，快道歉，不然你看让柳长老知道了，她会不会责罚你。”
　　　　夏憧和将脸撇到一边，转着手腕想要挣脱顾采凉的手掌，苍白如纸的脸上浮现出如朝霞般绮丽的潮红。
　　　　她没有道歉，反而低声道：“你放手！”
　　　　美人如画一般，实在引人注意，更何况还是掌门首徒和大师姐，已经有不少人将目光望来，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放什么手，你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修炼上碰上什么问题了？性情如此不稳，可是修行的大忌。”
　　　　夏憧和蹙着眉头不说话。
　　　　洛清潭都忘记了自己得做出什么反应，幸好戴了面具和斗笠，只要不说话，都有种深沉的意味，让人看不出到底再想什么。
　　　　因为夏憧和一直不道歉，顾采凉只好对着洛清潭更真诚地道歉，见洛清潭一直沉默不语，更是急出冷汗，道：“确实是憧和错了，但是前辈若是想怪罪，便怪罪我吧，是我教导不严，才让憧和做出此事。”
　　　　洛清潭在心中感慨着，会觉得仇莫离和顾采凉相像的碧霞宗门人，可真是瞎了眼了。
　　　　别看洛清潭修为比顾采凉和夏憧和高，这件事上，夏顾两人还真不用那么惶恐——她们是不算厉害，但是她们上面有人啊。
　　　　碧霞宗掌门和碧霞宗资深长老，可没有一个是一个看上去不过是散修的人开罪的起的。
　　　　但是顾采凉既不以势压人，态度亦是诚恳真挚不卑不亢，这是因为她并不是因恐惧道歉，而是真的认为自己做错了事。
　　　　而仇莫离是个永远不觉得自己会错的人。
　　　　洛清潭觉得比起仇莫离来，她更喜欢顾采凉——她喜欢像师父那样有着君子般气节的人。
　　　　略作思索，洛清潭有了个主意，她抬起手来，冷冷道：“既然道歉，总要有点诚心，刚才那手串，就作为歉礼给我吧。”
　　　　顾采凉松了口气：“这是应该的。”
　　　　这么说着，走上前去，就要把珠串给洛清潭戴上。
　　　　这么一来，原来想要挣脱顾采凉的手的夏憧和反而上前一步，抓住顾采凉的手，嘴里挑出两个字来：“不准。”
　　　　这回顾采凉还没来得及说话，洛清潭便接道：“你凭什么不准？”
　　　　夏憧和皱着眉头看着洛清潭，像是思考着什么千古难题一般的露出沉重的神色，嘴也越抿越紧。
　　　　洛清潭暗想：厉害了，夏憧和年轻的时候，原来是个那么傲娇的家伙啊——不对，现在也没看出娇来，好像只有傲。
　　　　千年后的夏憧和已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洛清潭从来没有在她脸上看上过任何明显的感情波动，哪怕是最后一战的时候，对方的态度也轻飘飘地好像是去郊游。
　　　　而现在……
　　　　洛清潭又激她：“这是采凉的东西，想要怎么处理，也是她的自由吧？”
　　　　夏憧和瞪大眼睛，脸越来越红，如春花吐蕊般有种更加生动的美丽，看着她大概就能想象，为什么西子捧心也令人动容了。
　　　　眼看着这位艳绝的美人似乎到了要憋气憋死的尽头，夏憧和终于说出一句：“师姐已经送给我了！”
　　　　“可是你没要。”洛清潭立刻道，她甚至坏心眼地向顾采凉求证，“是不是？她没要，你说的。”
　　　　顾采凉一脸懵逼地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简直火上浇油，夏憧和咬着嘴唇，一把把珠串从顾采凉手上夺过来，直接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我！的！”
　　　　这么说完，她转身就走，不做多言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间，留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众人面面相觑。
　　　　半晌，顾采凉结结巴巴道：“抱抱抱抱歉……我、我不知道……我再买一串给前辈送来！”
　　　　洛清潭摆了摆手：“得了，你还是去安慰你的小师妹吧。”
　　　　这么说完，也不再说话，闭上眼睛盘腿坐下，一副仙风道骨无欲无求的模样。
　　　　顾采凉也在意夏憧和的状况，便对小洛清潭说了句“我待会儿再过来”，便朝着夏憧和的方向追了过去。
　　　　小洛清潭这会儿也清醒过来，她完全没搞懂刚才的状况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夏憧和要那样，为什么蒙面怪又要这样，她现在看着洛清潭，只有一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你究竟是谁。
　　　　仔细想想，对方向来包的严实，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对方的指节以上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