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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藻妍不应该因为自己的死去而伤心。
　　　　于是沉默半晌，在玉藻妍又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洛清潭抢先道：“我有。”
　　　　玉藻妍想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洛清潭一字一顿：“我有喜欢的人。”
　　　　玉藻妍觉得自己要感谢刚才明智的自己没有让洛清潭开灯，令现在自己惨白的面孔不至于吓到别人。
　　　　她强装镇定：“是、是么，是什么样的人呢？”
　　　　或许对方只是为了让自己放弃说了一个谎言，只要多问些，就会露出马脚。
　　　　然而洛清潭开始清晰地描述——
　　　　“个子不高，很厉害，很有原则，大多数时候很可靠，但有的时候却有些小孩子气，会说出让人哭笑不得的话，做出让人啼笑皆非的事的人。喜欢收拾东西，收拾完以后却乱放，于是总是在收拾东西。喜欢吃东西，所以总是说修炼最痛苦的事就是辟谷，喜欢结识美人，很讲义气……大概是这样一个人。”
　　　　洛清潭的叙述并没有带上什么情感，她好像就是很普通地在形容一个人，那个人曾经和她很亲近，现在大概没了什么联系。但是玉藻妍听她一一说来，便知道这话语中到底蕴藏着什么样的情感。
　　　　就好像自己一样，记来记去，都是些没什么用的小事。
　　　　但是偏偏记得这些，怎么也忘不了，越来越深刻。
　　　　又羡慕。
　　　　又嫉妒。
　　　　光是想着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就已经痛苦到不能呼吸。
　　　　玉藻妍从床上翻身而起，说：“我去下厕所。”
　　　　她赤脚跑进厕所，打开水龙头不停地洗脸，让水和眼泪同时流下来，然后被冲进下水道。
　　　　镜子上面亮着柔和的灯，玉藻妍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见带着血丝的眼睛，和渐渐黯淡的肌肤。
　　　　看着看着，她突然睁大了眼睛，靠近镜子，用手指从额头轻轻划下。
　　　　——她居然有了皱纹。
　　　　她有去拨弄自己的头发，看见了埋在发丝中，已经发白的几根。
　　　　她在老去。
　　　　她在衰竭。
　　　　她很快就会变得像老宋那样，像那个山神那样，永无天日，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
　　　　她意识到这一点。
　　　　于是她想，无论如何，不能在洛清潭面前变成那样衰败的样子。
　　　　如果要变成那样，还不如立刻死去。

　　☆、第22章　女配是九尾狐22

　　　　某一天早晨洛清潭醒来的时候，看见玉藻妍光彩照人，于是她意识到，这一天终于来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多少还是有些怅然，虽然经历多了这种“舍己为人”的事情，但是当这一天终于再次到来的时候，难免还是不舍。
　　　　玉藻妍却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对方挂着一点比寻常都要灿烂的多的笑容，说：“我们去看电影吧，我很久没看电影了，你呢？”
　　　　洛清潭没想到玉藻妍会说这个，却也很自然地说：“我也很久没看了。”
　　　　确实很久没看，要说起来的话，搞不好已经有几十年。
　　　　两人便在购票app上买电影票，排名第一的就是玉藻妍主演的青春片，洛清潭点了一下，偏头问：“看么？”
　　　　玉藻妍连连摇头，脸热道：“看下面这个，刚上映一周，口碑票房双丰收。”
　　　　玉藻妍点的是一部纯爱电影，评分上了9，下面是一片好评。
　　　　洛清潭对电影什么的完全不熟悉，看了一眼男女主角对望的海报，猜测应该是言情剧，便点了点头，说“好”。
　　　　玉藻妍便下楼开车，待到了目的地，洛清潭有些吃惊。
　　　　往日里玉藻妍安排行程，不是包场就是人本来就少的地方，这一回却是市中心的电影院，何况正值双休，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大概是洛清潭的吃惊表现的有些明显，玉藻妍在停车后开口道：“今天可能会有些闹，因为我特别想很普通地看电影。”
　　　　她一边这么说，一边很认真地点头，看起来一本正经。
　　　　玉藻妍都那么说了，洛清潭当然不会提出什么意见，更何况虽然是公众场合，但是只要一个混淆咒，就足以让任何一个人都注意不到玉藻妍，也并没有什么大明星出街不方便的问题。
　　　　玉藻妍现在虽然已经很虚弱，一个简单的混淆咒，却也不会是什么问题。
　　　　两人在外面等了片刻，买了大桶的爆米花和可乐，很快随着人流进场，坐在了倒数第一排的情侣座上。
　　　　这情侣座是洛清潭买的，她忘记了最后一排一般是情侣座这件事，只依照着以往的经验挑了后面的位置，待发现是情侣座的时候，看了玉藻妍一眼，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就也没有解释什么。
　　　　两人肩挨着肩落座，洛清潭突然想：不知道玉藻妍现在在想些什么。
　　　　对方既然对自己有好感，会安排这样的行程，是不是也出于一种满足愿望的想法？洛清潭先是这么想，随后又觉得这么想的自己有些自恋，摇了摇头仿佛想把这个想法晃出脑袋。
　　　　玉藻妍便问：“怎么了？”
　　　　洛清潭说：“没什么，就是有点闷。”
　　　　玉藻妍点了点头：“电影院多少有点空气不流通。”
　　　　这么说完，她稍稍挪动身子，先把爆米花放在了两人中间，见有些晃荡，就又将爆米花桶放在腿上，靠近洛清潭，然后把爆米花挪到了两人的各一条腿上。
　　　　这样一来两人便靠的很近，腿挨着腿，肩靠着肩，彼此的呼吸也清晰可闻。
　　　　玉藻妍的呼吸有些重，洛清潭不清楚这是因为对方有些紧张，还是只是因为身体不适。
　　　　她会想到这点，是因为她发现自己有些紧张。
　　　　不过坐在可能喜欢自己的人旁边，会紧张也是难免的。
　　　　电影终于开场。
　　　　洛清潭也不知道是自己太久没看电影，还是因为本身已经经历太多或狗血或沉重的事情，虽然这电影画面漂亮情节精彩，电影本身却仍旧没有给她带来太多的触动，她颇有些无聊地看着情节地展开，偏头看见玉藻妍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便开始情不自禁地看着玉藻妍发呆。
　　　　——如果自己为她“奉献”了，想必对方会很伤心吧？
　　　　——那么，是什么都不说任由对方随时间地流逝忘记她好，还是稍稍透露些事情给对方点“希望”呢？
　　　　洛清潭纠结着这件事，目光顺着对方的侧脸而下。
　　　　工整精致的五官带来全然的关于美的享受，或许有了前些天虚弱的对比，今天的玉藻妍显得更加的光彩熠熠。
　　　　这样的人如果死去了，确实就太可惜了。
　　　　洛清潭收回目光，觉得自己有了更多的理由去做拯救玉藻妍这件事。
　　　　电影在洛清潭的无动于衷和玉藻妍的泪流满面中散场。
　　　　为了不显得自己实在太冷酷，洛清潭一对上玉藻妍的目光，就立刻说：“好看，特别好看。”
　　　　玉藻妍说：“看不出来你觉得好看。”
　　　　洛清潭便道：“只是以前看得多，活的那么久了，看的东西总更多些，不过还是很有冲击。”
　　　　玉藻妍抽了抽鼻子：“那我大概是白活了那么多年吧……以前也看过皮影戏和戏曲那一种来着，不过还是这几年的电影电视剧看的比较多，因为自己阴差阳错开始演戏，开始被要求多看，后来反而上瘾。”
　　　　洛清潭微笑着点头，她看得出玉藻妍虽然被电影感动到流泪，但本身确实非常开心，于是便说：“要不然再看一部？反正时间还早。”
　　　　玉藻妍惊喜得眼睛都发亮了一下，两人继续挑电影，这一回半天没挑出好看的，于是又回到最上方，看见了玉藻妍主演的那一部。
　　　　玉藻妍见洛清潭每次看到这部，都要犹疑片刻，忍不住问：“你想看么？”
　　　　洛清潭点头：“老实说，是挺想看的。”
　　　　玉藻妍盖棺定论：“那就看这一部吧。”她也并没有那么害羞，更何况都快要死了，她还真挺想看看自己在电影里的表现。
　　　　不过显然，玉藻妍还是小看了在大银幕上看见自己的羞耻感，电影一开场，她的脸出现在银幕上的时候，她就尴尬地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让她钻进去。
　　　　她左顾右盼，上看下看，就是不看屏幕，害怕看到屏幕之后，会尴尬得直接现出原形。
　　　　洛清潭看得想笑，忍不住道：“真的那么害羞？”
　　　　因为电影正在放映，她压低了声音，玉藻妍没听清，“啊？”了一声。
　　　　洛清潭便凑近玉藻妍的耳朵，轻声道：“我说，你演的很好。”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之上，玉藻妍只觉得耳朵一麻，随后好像有电流通道了全身。
　　　　她软了半边身子，却不能表现出来，强装镇定的结果是，她把手上的爆米花洒在了地上。
　　　　她连忙想蹲下来捡，洛清潭也帮她一起捡，两人把爆米花收进桶里的时候，手指便一不小心相接——下一秒，洛清潭的手便被紧紧握住了。
　　　　纤细的手指上还带着爆米花的香味，洛清潭抬起头来，看见在电影院昏暗的光线之中，玉藻妍直直地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
　　　　那眼神仿佛带着哀求，又仿佛带着坚定，洛清潭一时怔忡，便没有挣脱，两人蹲在座位边上，在所有人看不见的位置，仿佛屏蔽了众人，陷入自己的世界。
　　　　玉藻妍的面孔缓缓地靠近，就在将要接触时，洛清潭挣开手站起来，说：“我去一下卫生间。”
　　　　这一回电影结束，洛清潭连到底放了什么都不太清楚。
　　　　意外的是，玉藻妍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没什么反应，从电影院出来，两人又在旁边的商场吃了晚饭，等吃完晚饭出来，天已经黑了。
　　　　接近圣诞节，行道树上缠上了闪烁的白色小灯泡，在夜晚看去，仿佛闪闪发亮的堆积的雪花。
　　　　商场门口有人扫码派发小礼品，玉藻妍很有兴致的停住脚步扫了二维码，得到一顶扎着蝴蝶结的鹿角发箍，她立刻带上，在洛清潭面前转着圈圈道：“好看么？”
　　　　洛清潭认真地点头：“好看。”
　　　　两人沿着热闹的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虽然不知道说什么，却似乎没有结束的意思，一直走到了路的尽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玉藻妍怅然道：“去车库吧。”
　　　　如此看来，今天的行程，就要这样结束了。
　　　　莫名其妙的，洛清潭觉得有点不舍。
　　　　大概是因为她知道此别便是永别，感情便到底不同。
　　　　两人上了车，这一回是洛清潭开车，因为玉藻妍的身体似乎到了极限，只是打开车门，已经颤抖个不停，洛清潭一边开车一边看着玉藻妍的情形，想着对方到底要在什么时候开始渡劫。
　　　　然而一直到到了家中，也没有提到这事，两人结伴出电梯的时候，玉藻妍却突然拉住了洛清潭的手。
　　　　洛清潭失去了平衡。
　　　　通常情况下，她不会那么轻易受制于人，但是她知道现在的玉藻妍身体异常脆弱，绝承受不了任何冲击，于是也不敢有大的动作，放任玉藻妍把自己推倒在了墙上。
　　　　玉藻妍将脸埋在她的颈窝。
　　　　洛清潭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濡湿了她的皮肤。
　　　　对方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我很卑鄙吧，故意把你骗出去约会。”
　　　　洛清潭一时无言，她当然早就发现，今天晚上的一套流程，根本就是情侣之间的约会。
　　　　但是她确实觉得不讨厌，甚至，还有一些愉悦。
　　　　虽然这愉悦中总归带着怅然若失，但这更说明了她并不排斥。
　　　　她不知道怎么说，犹豫之中，玉藻妍已经又一连串地说出一堆话来。
　　　　“谢谢你，谢谢你没有讨厌我，谢谢你没有推开我，谢谢你——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这个疑问刚出现在洛清潭的脑海，她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玉藻妍抬起头来，将嘴唇靠在了她的嘴上。
　　　　是的，这种行为的学术名词，应该叫做接吻。

　　☆、第23章　女配是九尾狐23

　　　　岂止是洛清潭吓了一跳，玉藻妍自己都吓到了。
　　　　她敢对天发誓自己完全没有想过要轻薄洛清潭。
　　　　她只是很不舍得，很不情愿，很想要就这样一直一直地和洛清潭相处下来，不希望这个晚上就此结束，她想要做点什么，这种冲动像是百爪挠心令她无法摆脱，又是痛苦，又是甜蜜；又是甜蜜，又是绝望。
　　　　所以想要再做些什么，随便什么都好，让这个夜晚更长些，更难忘些，更值得铭记些。
　　　　但是在做出来之前，她没想到会是这个。
　　　　但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居然已经把洛清潭推倒在墙上，对方纤细的手腕像是稍稍用力就会折断，发丝扫在脸颊上，细细密密的痒。
　　　　但是这些在嘴唇上传来的温度之下全部模糊成一片，柔软的嘴唇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甜味，像是轻飘飘触碰上嘴唇的棉花糖。
　　　　软软的，甜甜的。
　　　　会让人上瘾。
　　　　玉藻妍加深了这个吻。
　　　　交缠的气息和甜蜜的暖流甚至令她完全没有想为什么洛清潭没有把她推开。
　　　　她吮吸对方的唇瓣，另一只手轻抚着对方的脸颊同时缓缓的加重力气，在对方打开牙关之时将舌头探入口腔，汲取更多的甜蜜的津液。
　　　　就好像她已经成千上百次地幻想过这件事情。
　　　　她做的驾轻就熟。
　　　　手掌慢慢滑下，先是脖颈，再是肩膀，然后是……
　　　　洛清潭终于一把把玉藻妍推开，她扶着墙几乎要从墙上滑下，满脸不敢置信。
　　　　她不敢置信的并不是玉藻妍做出了这件事情，而是她居然完全没有反抗。
　　　　如果说最开始是因为没有反应过来也不想伤到玉藻妍，那么后来呢？
　　　　她按住自己的脑袋。
　　　　为什么会有那种仿佛电流贯穿全身一般的感受？为什么被玉藻妍拥吻着的时候，她的大脑仿佛陷入了空白？甚至于，她的内心在欢呼雀跃，她的大脑在告诉她快去回应这种热情？
　　　　——仅仅是因为生理反应么？
　　　　洛清潭并不觉得自己是那么敏感的一个人。
　　　　她的思维一瞬间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她觉得在过去的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她似乎一直忽略了什么。
　　　　她早就对于女配来说自己是特别的。
　　　　但是为什么对于每一个女配来说，自己都是特别的呢？
　　　　回过神来的玉藻妍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于是她简直想要给自己一巴掌。
　　　　她看着陷入呆滞的洛清潭，只觉得是自己做的混账事令洛清潭难以接受，她感到羞愧，不仅是因为她做出了这件事，还因为她不可否认地发现自己会这件事隐隐感到满足和喜悦，甚至于，她清楚地知道她其实想做更多。
　　　　内心的煎熬令她说不出话来，她想要伸手触摸洛清潭的头发，然而刚伸手，洛清潭便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眼神里居然似乎带着一丝惊恐。
　　　　玉藻妍更是认定自己的行为给洛清潭带来了创伤，于是不敢再说什么，独自跑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但是实际上，洛清潭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得到创伤。
　　　　她确实有一些惊恐，但惊恐的也并不是玉藻妍做出的这件事，而是一直以来她所忽略掉的每个世界中的某种联系。
　　　　她最初认定每个世界都是独立的，无非是因为不管从世界观还是人物角色上它们确实没有任何联系，但是仔细想想，她不是从每个世界都得到了什么么？
　　　　那一种带给她能力的能量，不就是相同的东西？
　　　　那么，她和每个女配之间，是不是也有什么联系？
　　　　她所做的事情，又是不是会有什么更加深远与宏观的意义？
　　　　她的脑子里挤满了各种各样的想法，在眼睁睁看着玉藻妍把自己关进房间之后，仍然无法摆脱。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触摸着自己的嘴唇。
　　　　她想起自己曾经极力避免去回忆的一件事。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她亲吻师父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悸动。
　　　　……
　　　　夜渐渐深了。
　　　　这个晚上天空中没有月亮，星星也因为雾霾的关系看不清楚，城市的上空似乎笼罩着一层血色的光芒，专家说城市光污染日趋严重。
　　　　洛清潭没有睡着，她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感受到对面所传来的时强时弱的不稳定的灵力波动。
　　　　古修士突破时，吸纳天地灵气于己身，冲破身体的桎梏，这就要求身体有着足够的强度，在灵力控制上也足够的精准，天劫的意义，与其说是天地考验修士，还不如说是一种历练。
　　　　大多数时候，天劫是在洗刷身体的杂质，令身体愈发地脱离凡胎，但是玉藻妍时机虽已到，自身条件却不足，这就代表着天劫来给她洗精伐髓的时候，她是绝对支撑不住的。
　　　　身体若是个水缸，便有着一定的容量，想要超过它的容量装水，或者短期内强行拓宽容量，自然只有破碎一途。
　　　　但是假如说设置一个容器，暂且先容纳了那一部分水，那么不管是之后慢慢加大水缸的容积，又或者一直维持原状，便都算是一种可行的办法。
　　　　去设置一个容器——这就是洛清潭要做的事情。
　　　　她手头上最适合做容器的东西，就是先前季小嫦不要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