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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世说·女相-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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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垣音低眉,沉默片刻,沉道,“垣乐,我在此说这些话,晏姑姑转耳便会知道。南越之事,是我亲自请的,不会有转圜。我垣音,当国之公主,迟早为国而嫁,有此选择,为国平定一方,是我垣音之幸。此生,必当为此尽心尽力。”
  垣乐走前,捉起垣音的手,让她看着自己,而后比划道,“垣音,你若去,我随你去。”
  垣音摇头,伸手压下垣乐比划的手,叹道,“难道,你便不清楚,我是在避你么?”
  

  ☆、年终策

  午膳时,垣市归来,年末事务具定,无非都是各府官员上报的年终宗册,分由各部处理之后,垣市细察而已。
  年后的几个方向定下来,她也见轻松,明年,却是关键的一年。若事事按照各方所行,晋国之内再无忧患。如若林中月再将青叶定下,那么所需要做的就是扶持以垣音为主的南越府,及至链接上以巫州隔断的南越与广陌之地。
  垣市慢行慢想,事情便愈想愈多。
  她与晏子鱼十来年未断联系,暗中处理的事情大多是晏子鱼精简之后,只需问她决定便可的事。现在亲自理事,时常有当时立皇太女时,事事亲行的疲乏之感。
  她不是个恋政之人,不过是想给予晏子鱼一个安生之地,反观晏子鱼,事事主掌,理清有序,从未见她有任何疲态。
  回到长阙殿,见垣音垣乐也在,一看两人脸色不大好,垣市心底瞬间明白,应下两人礼数道,“我今日见乏,膳后,垣音你径自找你皇兄论事去。”
  “是,姑姑。”垣音应承。
  晏子鱼早替垣市解麾,同她落座之后,互换了眼色,便用起膳来。
  用完膳,垣市果真倦然欲睡,晏子鱼见她吃的少,精神也不济,便让人去请容太医,放下暖帐,自己也不敢睡。
  垣市挨在晏子鱼怀中睡得昏昏沉沉,又是发了梦。
  梦见自己抱着年幼的林中月,疾驰在广袤无际的草原上,一剑又一剑,却刺不到近在咫尺的敌人,反而是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了下去。
  最后狠心刺下去时,刺中的人,面目原本模糊,可片刻便化作了晏子鱼的模样,忽而之间,又变成了元帝,最终停在垣容的面目上时,一切就开始越来越远起来……
  “阿市?阿市?”
  垣市惊醒过来,恍惚地看了一眼焦急而望的晏子鱼,眸底转开沉静之余,瞬间尖锐起来,推开晏子鱼,赤脚下榻,冲到剑格之前,按着当年的杀人长剑,垂眸不语。
  “阿市,都是梦,不当真,好不好?”
  晏子鱼温柔而小心的劝慰传来,垣市有些回神,绷直的神经渐渐放松,指尖缓缓摩挲着剑鞘,轻道,“子鱼,我此一生,只亲手杀过四个人。第一个,是为保中月,杀的一名夜狼族叛将。我与他喝过酒,对过剑,同卧一夜残火,可最终,我还是杀了他。其余三人,你知道,都是妄想娶你之人。我杀了第四人,心中忽而空茫,远见堂上一袭嫁衣的你,也觉十分陌生,陌生的像是梦中自来远离的你。我认不得你,你也认不得我,那个时候,我就想,我此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
  “阿市。”晏子鱼从后抱住垣市,身体的温暖倾覆着垣市一背的惊凉,“都是梦,都是梦,醒了就好了。”
  “不。”垣市肯定拒绝,“子鱼,我很清醒。年后,必定以兵势而下广陌,但北要定,南越定,在此之前,我若克服不了惊梦之症,领兵而下,并非好选择。”
  “那就放弃用兵。”晏子鱼眸底见沉,肯定道,“以兵而下,是你以兵服众的震慑之路。但你惊梦之症愈见严重,我不能随你用兵而行,心中难以安稳。不用兵,随便寻个什么理由,不管来日之名,将其赐死了事,如此,还可保一众民生。”
  “此事,再想想吧。”垣市回身,牵着晏子鱼就着内殿暖绒毯坐下。
  晏子鱼将垣市揽住,下颚抵着她的发,小心安抚片刻,冷冽道,“阿市,此事不用再想。比起后世之名,我晏子鱼和你只有此一生,我不想你为了名声而累自己。微生昂的兵,乱不起来,漕运一案,足以让子耳直接将其先斩后奏。至于郑有盈,既然有子,祸乱宫闱之名坐实,白绫赐死。孩子,不用留。这些事,由晏家,由张茂动手,赖不到阿市你头上。一切,我晏子鱼来担便是。你要担心的,是如何帮助垣音立府,收揽越地为重。”
  “北地青叶,中月既以刺杀为局,龙辰卫此行,必定助她尽力夺·权。”晏子鱼忽而冷笑,轻嗤再道,“我终于明白江流当初的此生对手之意了。”
  “江流断命之言,倒是未曾听你说过自解之言。”垣市蹙眉,心底闪过一念,捏紧了手心。
  “我先时以为是郑有盈,现在想透,原来并非郑有盈,而是江心逐。”晏子鱼冷言见甚,“他早就因我而知江家命运。一面稳固我,一面又误导我,甚至还把江心逐丢给我来照顾,此招实在太高。胧月关一战,江心逐以一人周旋我龙辰卫十八名精锐,仰仗的却不过是一间破败的客栈。及至她走后,仍旧是谁进客栈,谁死的设局。”
  “看来,江家的工事之巧,在江心逐的手上,完全成为了杀人利器。”垣市笑来,渐有明白道,“工巧之术,若用到军事上面,才是万人杀局。你不用兵,是不是也怕这一点?”
  “江心逐能逃脱龙辰卫的追踪,本事已难以揣测。”
  晏子鱼愁眉不展,“何况江家断命之术,是谁,都想觊觎在握。若她以此为用,只怕天下风浪,会任由她来翻云覆雨了。所以,中月那边,我很怕真的会出事。最好的是,让中月先试一试,看看青叶其地,有没有江心逐的动向,若是有,立即退回来,再不要想行刺直取之举。”
  “姑姑起意,也是因江源一言断命而起。若江心逐有此断命之法,来日局面,实在难料。”垣市思定,“子鱼你说得不错,当此一子,更不能随意起兵。原以为可以趁着迁都,兵势南迁之际,刺激微生昂起兵,借此名正言顺地收回广陌兵权,不料想,终究不能如愿。可见,人算总不如天算。”
  “迁都要迁,兵权也要收,唯独不能给江心逐作乱的机会。青叶是一地,明州是一地,南越之地,只怕还没有一个完全信晋人的地方,她去不了。”
  晏子鱼一顿续道,“知道是江心逐,事情就好处理。不过为她一人,却要变局,这个人,总要想法子杀了才是。胧月关一杀不成,现在看来,虽非坏事,也非好事。”
  “总算有令子鱼头疼难解的事了。”垣市调侃笑道,“我还以为此生,子鱼你当真是什么也不怕的。”
  “她有万人血债,不讨郑有盈,而讨晋,想来是有自我之命的特殊认知。”晏子鱼眼底放轻,“有机会,我还真想和她好好谈谈。”
  垣市见晏子鱼念动见深,从晏子鱼侧怀中直起身,宽慰道,“好了,说是对手,还真看上了?不过一介惑命言者罢了,何须担心。”
  晏子鱼见垣市要转开话题,便牵着垣市起来,“再歇一会儿。你一梦,就头疼,我让容太医候着了,让她施针好一些。”
  “垣音愿去南越,我其实还有些舍不得。”垣市随着晏子鱼往榻边走,“你说,她与垣乐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
  晏子鱼斜撩垣市,并不说话。
  “怎么,我说错话了么?”垣市讶然轻显,挽唇笑问。
  “我发觉,阿市你是越来越爱掺和私事了。”晏子鱼嗔道,“明明是一介君王,言谈之间,尽是去饶舌儿女情长了。”
  垣市续笑,侧首贴近晏子鱼,轻惑道,“那是子鱼有本事,把事情都处理好了,我只好做个闲散大王了。”
  “油嘴滑舌。”
  晏子鱼伸手拨开垣市的脸,岂料为垣市捉住,人便被带进了暖帐中,一吻手心地给贴上了。
  晏子鱼躺在垣市身下,眸底轻晃起来,气息缓慢地跟着拉长,“阿市……”
  “今日不头疼,只是倦乏……”垣市轻言,顺着晏子鱼的掌心渐吻而上,追逐到晏子鱼耳际,呼吸已是灼热,“让容太医回去罢。”
  晏子鱼闭了闭眼,身子太过熟悉垣市的撩拨,即便她刻意压制,不忍让垣市过于倦累,还是起了火。
  她翻身放缓垣市,不回头地吩咐了一句,“都出去吧,让容太医今夜不要出宫,歇在偏殿。”
  宫女应下,行礼而出。
  “你总是事事巨细不放过。”垣市笑叹一句,伸手去扯晏子鱼的亵衣襟带。
  晏子鱼一把按住,眼眉认真道,“垣音要去,那是她的选择。乐儿那边,我日后带在身边,细心教导。及笄之年,再不能远嫁。”
  “她与垣音有心,垣音却看得明白,心思反而就藏得深了。所以这情,我还真看不出是姐妹之情还是其它。”垣市绕过晏子鱼的手,打襟底磨进去,一路从肩头而出,直接半呈了一片玉润来。
  “你都看不出,那便不看了。总之,她们两个血脉有系,最好只是姐妹亲情。音儿走了也好,足见她是个明白人。南越之地有她,你少操心,我倒是欢喜的。”
  晏子鱼说完,径直压过垣市,俯首欺近,眸底尽是无可奈何的纵容,“你身子乏,还要胡闹。听好,闹过一场便歇,否则……”
  “否则怎样?”垣市捉着晏子鱼的指尖,以唇瓣轻轻含住,闷声闷气的尽是刻意的诱人之意。
  晏子鱼再撑不住,拇指反抵起垣市的下颚,一吻至深了。
  “子鱼……”
  垣市喘着气,任由晏子鱼温柔地拨弄着她。晏子鱼指尖滑下,正要一探热灼之时,却是为垣市按住,挺了挺腰身,寻往晏子鱼的清流潺口。
  晏子鱼蹙眉,扶正垣市的腰,俯身迫视垣市,轻咬不愿道,“本是让你省些体力,你倒好,非要闹个底了?”
  垣市往晏子鱼腰口挤,几分得意地笑,“既然只闹一场,自然要同乐才好。”
  垣市渐来体弱,两人之间,愈显弱相,此刻在晏子鱼身下,更是百媚横生。晏子鱼瞧在眼底,心却是揪紧。怜惜的疼顾打腹腔传来,抵在喉底,眼眶霎时也酸了。
  晏子鱼情难自禁,眼角泛红,垣市见状,揽下她道,“年内事少了,你便容我闹一些。年后春启,事情多起来,你我少有独处的时间,哪回不是夜里被吵起来的?”
  “都说是当臣的厉害,我看是他们都指着你!”
  晏子鱼情绪收的快,一句气话撒去,心气儿便收了回来。感觉垣市的身体渐有冷寂,指尖抚来垣市腰下三寸,摩挲轻按不过数下,果然感觉垣市小腹紧缩,呼吸低喘起来。
  “子鱼,真是拿准了人……”
  垣市骤然热起来,也不放过晏子鱼,先是捞到了溪口里的软珠,瞬间的刺激让晏子鱼下腰紧紧贴住了垣市的小腹,抵着她的手压在潺口,轻重有力地磨上了。
  “阿市,果然还是最喜如此。”
  “谁让你欺我好几年……”
  垣市低叹。想起当时的十六岁之言,其实不怪晏子鱼欺她,而是那一次晨间的感觉太好,晏子鱼不彻底要她之前,她都是极喜欢这种感觉的。尤其是,能看到晏子鱼与她有着同样的感觉,她脑子里,身体里,心底里都是满溢的愉悦。
  垣市将手抽出来,湿漉漉地压紧晏子鱼的腰,弓起身,一起一落地回应着晏子鱼的轻磨来去,意识渐渐融化在晏子鱼半蹙难放的眉心里。
  

  ☆、杀人钱

  三月修葺完善境界楼,四月西行,因着一路商谈,佘九钱商队和江心逐抵达胧月关的时候已是夏末。同行的,还有无相那个和尚。
  佘九钱带的人,皆是商行的跑腿伙计,一连还有十来名雇来的护行散士。
  胧月关的事情多,通关之事,虽有晏子鱼在,但佘九钱已经不是风柳茶庄的庄主,往来查证身份,便耽搁了许久。
  江心逐倒不介意,一袭薄衫男相,长襟束发,与无相往走各地游览,甚至还在一山壁开凿出来的佛窟里小住了半个月。
  九月底,佘九钱找去时,两人灰头土脸,精神倒是不错。
  “通关的文牒下来了,无相大师的名额也在册上。”
  佘九钱外出方便,亦作便装扮相,只是她自来不拘女儿身份,所穿便装也是女儿家衣衫收襟收袖,长发简单束上。如此一来,让人一眼便可看出她是个女儿家,倒不似江心逐那般明俏之颜,唇红墨眉的好一个少年郎。
  “多谢佘当家。”无相谢过。
  江心逐笑笑不言,一身轻蓝月衣染上几分别色,佘九钱认出是涂壁的颜料,问道,“心逐你和大师在此处,不会是在作画吧?”
  “是描相。”
  江心逐一捋发带,洒脱而言,负手走前一步,仰望着此处洞窟顶处落下来的天光,“风原寺一会,我输与垣市,大师输与师流洇,皆不过一相蔽心,才为其牵引。今而见此,方知万象万相,象为物,相为心,不过天地一茫而来,从无根处。”
  此处本是藏窟,位于一黄沙璧山之后,是江心逐发现,领着佘九钱自一人宽窄的狭口进来,里面方是见宽。顶处无遮挡,环围而绕的像是一口开凿出来的荒井。
  四壁风沙痕迹明显,于是又像是自此处平地生了卷风,生生地掏空了此地,只在壁上留下风卷过的斜痕。斜痕之下,是斑驳的彩画,年代经久,被风卷走了大部分轮廓,只有那些深红浓彩还有描摹的轮廓。
  佘九钱早先仔细看过,像是夏初的壁画,衣饰衍变之下,尚有夏前的风格。
  笔细描摹庄穆,人物的眼眉细长平静,若说见其神,倒是比现下的画要差一些,可单凭那肃穆之感,佘九钱初见时,面对高壁之上的巨幅斑驳轮廓,就已生出敬畏避让之心。
  倒是江心逐领着她一路一路看下去,面淡噙笑,深眸见邃,最后竟跑向天光中心之处,跪地伸手,扫开厚厚的黄土。及至见到黄土之下一圈斑驳痕迹,怔然片刻之后,却是跪坐于地的笑了起来。
  江心逐笑得畅快,让佘九钱讶然不解,奔赴身边,挽袖伸手扫开了旁侧黄土,发觉那些斑驳的痕迹,竟是一圆复绕一圆的斑驳残痕。
  她知道,那是江家的切命之术。原来,在久远之前,便已有此术。
  “心逐,为何,你从来不替我观命?”
  佘九钱握着黄沙细土,压抑了许久的问题,终于问了出来。
  江心逐闻言转眸,眸底清亮,不以为意地牵唇笑来,洒脱道,“我江心逐一命,来日定会有许多子嗣传承江家一脉。定此一命,足见九娘之命,无需再观。”
  言罢,卷袖起身,足尖拨过黄土,将露出来的痕迹掩上,径自沿着黄沙蹬上藏窟贴壁的廊道。身形直立片刻后,蓦然捋过发带回身而望。
  佘九钱早跟着江心逐转过眼眉,立时两两撞上。
  一双清明无意,一双沉蕴低厚,当此两者,远远对视,浑若阴阳两极,生于光者,沉蕴不动,藏于暗者,则汹涌如潮。
  “九娘。”江心逐挽唇而来,明眸见意,“命,不可说,说了,便是破了。祖父曾断言垣市活不过三十五,但我想,他出言破是一,未见晏子鱼是二。晏子鱼立府学,以玄道偏学为第八学,未必不是机会。垣市是个好君主,可惜,我江心逐观尽天下命,她,亦不过一命尔,于当年万人之命,在我眼中,并无区别。若非她弃位而走,我江家,断不会落到这个下场。何况,祖父之死,也是元帝起意。父亲让我服命,以逐字算定我会西行而走,这就是我随你走的缘故。若是害你多想,是心逐之过,现在赔礼。”
  言罢,当真一赔礼。
  佘九钱慌忙站起避开,“心逐,你要做什么?”
  江心逐笑来,挽袖一伸左手,纤指细长,拢握了一手盈光,好似她方是从暗处走来,堪堪触碰了天地之明也似。
  “命生于纹,如天地之树,一脉一纹,是血,亦是魂。”一握左手,江心逐轻道,“我江心逐,要掌命!”
  那样的江心逐,完全与佘九钱意识中的江心逐完全背离。佘九钱第一次认识到,她从来未看清过江心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江心逐的恨,果真如垣市所言,是她佘九钱平不了的。
  三人从山上下来,回到简陋的客栈,见到暗藏身份而来的晏七,佘九钱惶惑之间,寻了个机会问上一句,方知江心逐在境界楼做了手脚,一时心境冰凉,赶着去找江心逐让她走。
  江心逐明其好意,抿笑不言,推却佘九钱相助,让其带了闲杂人等出去。夜半之时,佘九钱安顿好人回来,江心逐一身玄衣大麾,敞开客栈大门,独坐堂中饮酒。
  风雪渐涌,堂中暖火相映,一鼎火炉,一方煮水,温酒而烫,见佘九钱进来,江心逐失笑无言,挽袖请座。佘九钱白着脸,闷声坐下,江心逐倒酒,推杯笑道,“半月国新酒,元帝饮此而薨,九娘可敢饮之?”
  案上的酒,浅晕而黄,微微缠着水纹。明明该是无纹平静的,但这水纹越来越大,客栈外的轻步纵跃破风之声便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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