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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之花-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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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不温暖她不知道,在磨子岭上,四五月的天,晒得人要蜕层皮,也不需要温暖。
但自从知道了医师的消息以后,她往后每天不管多累,都能梦到医师。
还是那副温柔貌美的样子,有时是穿着她刚来钢厂时的清领的白衫,有时是那件能衬出医师修长身材的军大衣。
穿得衣裳,脸上的神态不论怎么变,那分蚀骨的温柔和她浅笑时眉间的微小动作,在她的梦里都清晰的很。
有几次,她甚至梦见医师站在她家门口新栽的香樟树底下,对着她招手笑。
墨染一样的眉毛弯起来就和下工时挂在树梢边的月牙儿似的,背后的香樟已经长得又高又大了,日头晒下来觑过树影子,映在医师的身上,斑斑驳驳的,让她心里喝了烧酒一样,又疼又醉。
想和她打招呼,张了嘴,却总是喊不出来话,着急得出了一身汗后,惊醒了,才知道自己竟然又做梦了。
每回醒过来都是在半夜。
她没有钟表,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只是看看外头的月亮还高挂在南边,总算知道该是半夜。
一边看着外头的天色一边想着医师,不知不觉时候就都过去了,抵不过困意要睡过去的时候,外头催上工的哨子就响了。
每天睡得不够,时候久了,就连牧牧都察觉到她经常精神恍惚了。
有天晚上,她下了工刚回来,就见小家伙小鸭子摆蹼一样“突突突”地跑了上来,她正奇怪小家伙怎么那么晚还不睡,就见她献宝似的,从背后拿出来一个芭蕉叶子,对她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你是不是晚上热了睡不着?我帮你扇扇,姥姥说了,你要好好睡觉,不然,就要生病了。”
说完,她真的摆着那芭蕉叶左右扇了起来。
凉风吹在她脸上,让她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淌。
小家伙几个月以来,明显的黑了,瘦了,芭蕉叶子那么大,扇了几下就拿不住了,累得手疼还噘着嘴不肯放,固执地要给她扇风。
她看得心疼得厉害,赶紧把她抱住不让她再扇了。
摸摸她瘦下去的肩骨,想起她每次推完石磙回来让她给她挑水泡的哭声,心里就好像吃了十斤黄连一样苦。
牧牧今年才几岁,就要受这样的苦,她还那么小,她有什么错,怎么还要跟着她来吃苦改/造?
她不明白,也不想知道革/命是怎么送温暖给人民的。她只知道她的温暖就是医师,再见不到她,她估计就没力气再活下去了。
所以她想,一定得想办法过去通山一趟,不然,长久见不到医师,她真的要死了。
打定主意以后,她就想法子打听怎么过去通山。
这种时候,是没有车队要往外头开的的。要想出去,只能走磨子岭小镇上的汽车站。
可今年开春后,不知怎么,那汽车站就成了镇长家开的一样,收费一提再提。她托人问过,过去通山,来回一次要十块钱左右。
十块钱,加上路上的吃饭钱,不备之需的钱,零零总总,她觉得至少要三十块钱才够。
所幸上工的时候,主要是给工分,也会给一些钱。虽说不多,尽力凑一凑,她相信好歹是能凑够三十块的。
而且,在上工之外,她还发现一条赚钱的法子。
在医师她们走的第三个月,一辆敞篷的解放绿皮车又拉了一群手提着行李的人过来。
和医师她们这样年轻的人不同,里头的大多是五十岁往上的老太太老头子,一个个头发斑白了,蹒跚着步子,精神头不是很好,身上都穿着一件灰不溜秋的衣裳,暗洞里头的灰老鼠一样,让人看了,觉得很不体面。
听厂长介绍说,这是从首都直接拉过来的,和她这样单纯因为成分需要原因改/造的不同,这些人,大多是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不好的资料厚厚的写在档案里头,是要重点改/造的对象。
果然如小六姑娘说的一样,磨子岭只合老头儿老太太进来改/造的。只是这些人,不管年纪怎么大,还是要进那个讲习所里头学习的。
所以,在这一群人到来的第二天,厂长就让厂里的几个年青力壮的男工当了这群人的改造排长,让领着他们干活锻炼。
他们不但住的地方要自己一块泥胚一摞茅草地亲手盖上,菜园水井都要自己开自己挖,有时候,厂长还让他们帮着下下地,栽秧啊,放牛啊,全都得干。
活儿太多太重,衣裳就没空儿洗,好在这些人活儿多,每个月的钱给的也怪多,有了钱,就趁上工的时候偷着拜托住在周围的住户们帮帮忙洗洗衣裳。
洗一次,收几毛钱,她觉得挺划算,比在田里头累死累活赚得多,于是她就靠这个慢慢儿攒着钱。
世道变了,人心也在变。这些人在厂里的本地人看来,应该是属于最低等的、能欺负的那种。
所以,那帮子老头老太太佝偻着腰辛辛苦苦种的菜,比如韭菜,常常刚长了些儿芽,就被割走了,托给人洗的衣裳,也常常就不见了踪影。
厂里头的人得意于为国家做了贡献,替国家教训改造了这些人,她倒是没觉得这群老头儿老太太怎么不好了。
男的一个个谈吐都文明得很,一个脏字儿都不蹦,比那些一到了夏天,就光着黑黢黢的膀子,身上臭气熏天,满嘴“艹你娘”,专门想着怎么拐人家闺女上床的本地男人好多了。
老太太也很和气,不像那些恶婆婆似的,牙尖嘴利的不让媳妇吃饭。
而且,他们还总是给她一种她爷爷的错觉。不是说年纪,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爷爷从小在城里的小书坊里头当学徒,帮着掌柜的印印书报,耳濡目染的也就知道了许多故事,她小时候,最喜欢抱着她跟她讲。
这一群老头老太太们知道的典故比她爷爷知道的还要多,有时候几个和她熟识了的大爷大娘得了闲功夫,偷着送衣裳过来了,看见她的牧牧坐在小板凳上拿写字板在写写画画的,就会忍不住摸摸她的头,抱着她亲两口,再教教她字怎么读,画儿该怎么画,当真是把她当成孙女儿在疼。
托他们的福,牧牧这段时候,比上学知道的东西还要多。
因了这个,她对这群大爷大娘们也都客客气气的,有什么忙能帮上的就帮,实在不行的再想办法替他们找找别人帮忙。
一来二去的,在整个讲习所里头学习的老头儿老太太,差不多都认识了她,因为她不会把衣裳偷走,价钱比较公道,而且为人和气,渐渐的,大家都默契地只把衣裳送到她这里。
而且,怕她累到了或是伤坏了手,一次性不会送太多过来,就是实在要穿了,也会因为不好意思,在送来衣裳的时候,顺带送上一两瓶本地专管护手的红霜油。
衣裳多了她和她老娘两个人的确是有些忙不过来,于是她就在一次过去镇子上打听通山消息的时候,顺带领了两个姑娘回来,帮着她干活。
俩人,一个是哑巴,已经十五岁了,怕生出来的孩子也是哑巴,没男人敢要她,爹妈嫌弃养着累赘,一边骂着养了赔钱货,一边就把她撵了出来,她在镇上替一个大爷寄信的时候,她刚巧就在邮局边上,穿得破破烂烂的,头上缠辫子的毛线都短得快断掉了,不知道从哪里捞了一簸箕的螺狮,在她走出邮局的时候,怯怯地走上来示意她要不要买。
还好那时候是大热的晌午头,巡街的小将们都回家睡觉去了,不然,一定得把那傻丫头以“妄图复/辟资/本/主/义经济”的名义逮回去。
还有一个,也是十五岁,不过她八岁就被卖做童养媳了,那时候她丈夫刚出世,没等到丈夫长大,却在十四岁的时候,被个男人骗着怀了孕,婆家生气把她浸了猪笼,不过她命大,磨子岭去年发了大旱,河水没把她淹死,流产也没把她疼死,在河滩上缓过劲来后,她就一个人跑了,四处找工做,碰到郁泉秋的时候,她正帮着镇上的铁匠拉炉子。
她过去替大爷大娘们重打农具的时候,无意间就听见铁匠跟她说了那姑娘的身世,一边叹气一边跟她说,大闺女啊,这日子不好过啊,说是要集体干活,可是你看看,这打铁的哪样东西不是阿自个儿出的,一群人整天逍遥快活,只有阿们这样的老实人才会干活。这替阿拉炉子的小姑娘,怪可怜的,阿这常有些二流子过来,不大安生,大闺女啊,你不是从厂里头下来的么,能不能把这丫头带着跟你一块儿过去厂里头干干活?厂里头毕竟属于国家管的,阿这么老了,打也打不过那帮人,她要是被那帮人欺负了,怎么搞?
铁匠和她说得声泪俱下的,她也觉得这小姑娘跟她遭遇挺像,叹了口气,把人都领了回去。
请了个大爷在她们屋里头又隔了屋子出来,让人住着,对外就说是她的两个表妹过来投奔她了。反正人家也不知道她的亲戚关系。
有了两个人帮忙,每天日子也好多了些,而且俩小姑娘心地不错,对牧牧像对亲女儿似的,也不求什么,一日三餐给管饱就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她在一边看得心酸。这世道这么艰难,也不知道医师是怎么过的。
这样又过了两个月,磨子岭进入七八月份最热的时候,她有天打开钱罐子一看,竟然攒了快有五十块钱,看医师应该绰绰有余了,刚要满心欢喜地抱着钱过去找医师的时候,磨子岭上又派汽车送来了两个人。
☆、44
当然不可能是上头把她的医师又送还给她了。
不过; 这俩人跟医师长得还挺像的。
彼时; 在看见面目慈祥的老太太搀扶着似乎腿脚不大好的老头儿一步一拐地往前走的时候; 路边刚端着一盆衣裳从小溪边走回来的郁泉秋差点儿要过呼吸了。
哦; 天呐,她还等着往后跟医师粘糊得差不多了; 把医师一根骨头都不剩的吃完再去面对她的公公婆婆的呢,谁知道竟然在这样的时候就见面了!
别问她怎么一见人就知道是她公婆的。实在是; 能生出来医师那样仙儿似的女子的人; 能是等闲之辈么?
几乎在瞬间; 郁泉秋就知道为啥医师身上总有股仙气儿了。
因为她的准公公,就是穿着灰不溜秋的工装; 也是一身儒雅的书生气; 而她的准婆婆,虽说上了年纪,脸上有了风霜留下的沧桑; 可从她保持良好的身形和她的气质上头来看,也是不难看出她年轻时该有多好看的。
她的准公公是高官儿; 婆婆听说年轻时候是文化团里头的台柱子; 怪不得呢。
妈的; 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郁泉秋郁闷地想,还好她和医师生不出孩子,否则,万一那娃像她; 该咋办?
“小同志,请问讲习所是走这边的路么?”她正瞎想,耳边就传来一声问话,声音温润的很,她抬头,她的准公公正对她温和地笑。
年纪望着该有五六十,头发都灰白了,看着还是依旧有一股玉树临风的样儿。嗯,果然医师气质上比较像她爹。
“小同志?”许是看她没什么反应,她的准公公不得不又问了一遍。
“啊,我叫郁泉秋,叔叔阿姨你们叫我泉秋吧,讲习所的路,是走这条不错,不过这条路常有人过来担水,地上很滑的,我知道一条路,不远,路也好走。”
头次看见公公婆婆,唯恐给人留下不好印象,郁小同志腿都快软了。
可秉着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心思,心一横,拿出自己这二十多年积下来所有的勇气,脸上堆出能开出花来的笑,对自己未来的公婆献殷勤说,“叔叔阿姨你们刚到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我带你们过去吧。”
“那真是谢谢郁小同志了。”她这么主动热情,搁常人,怕是早就要怀疑她居心不良了。但她的公公,只是对她淡淡一笑,颇有些诸葛孔明羽扇纶巾指点江山的风度,轻轻颔首说。
不愧是生养出来医师的人,说话客客气气的,给人一股疏离感,又让人忍不住亲近。
郁泉秋在心里感叹,咋这么好的条件不多生一两个呢,这可好,就剩医师一个供养,万一两老让她嫁个男人传宗接代可咋办?
想想有这个可能,郁泉秋越发郁闷。可也不能当着公婆的面儿质问你俩咋不能多生个儿子吧?
只能憋着心思,赶紧殷勤地把准公婆往讲习所里头领。
路上,寻空儿,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和公婆搭话刷好感。并且,还异常居心不良地把话题往医师身上带,好打听打听二老有没有让医师传宗接代的心思。
不过,不愧是医师的爹妈,思想就是不一样。
听她若无其事地说起叔叔阿姨只有一个女儿,怎么不生个儿子的时候,她公公的神色忽然严肃起来。
老爷子不愧是曾经在中/央当高官的人,脸色一板,她吓得头皮都要炸了,以为老爷子是生气了,刚要道歉,就听老爷子对她沉声道,“孩子,不是为了延续后代才生的,也不是为了让她养我们。我们生下她,是为了爱她的,只有她一个,我们才好把所有的爱倾注到她身上,万一我们生了第二个,更爱第二个,对第一个不是不公平么?”
老爷子一席话说得她心服口服。
许是为了响应上头的号召,这磨子岭上,女人生孩子简直就像母猪下崽儿一样,一年一个,一家七八个算少的,有的还生了十五六个的,反正是越穷,生的越多,生下来了却养不起,只能把女儿丢到乱葬岗里头让狼叼走,或者直接丢到小河里头淹死。
“哎,你跟人家小姑娘说这些做什么?”
可能是看见她一脸的痴呆相,以为她被吓着了,她婆婆赶紧拍拍老爷子的手,示意他赶紧闭嘴。
随后歉意地对她笑笑,“小同志,真是对不住啊,他这两年跟吃了火药一样,动不动就板脸给人脸子看,你别放在心上,就当被只老狗吠了几下,啊?”
她还没缓过神来她婆婆到底说了啥,就见她公公赌气一样,甩开她婆婆的手,皱眉说,“你这人,怎么能乱比喻。”
“把你比作老狗算是不错的了,你都不知道我在文化队和厂里是被怎么称呼的。还跟我置气,那兰大部长您自个儿走吧,别让我扶你了。”她婆婆异常淡定,丢下一句话,就当真不管她公公了。
只拉着她的手,笑说,“小同志,见笑了啊,劳烦你快些带我们过去吧。”
“哎,好好。”她几乎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婆婆公公的互动,心里庆幸还好医师随了她爹,否则,就凭她婆婆这段位,医师要是遗传了她娘,她怎么可能把医师忽悠住带回家?
阿弥陀佛,可真是上天保佑。
郁小同志无耻地认定医师的爹妈就是她的准公婆后,侍候老人当真是比儿媳妇都孝顺。
自从那天送他们过去讲习所过后,每天必过去公婆的住处报道请安。
男女分开住的宿舍有点儿远,她也不在乎,每天早上替腿脚不好的公公挑水,中午就跑到婆婆的住处去,替老太太浇菜园子。晚上则把公公婆婆的脏衣裳都拿去洗了,破衣裳都缝了。
甚至于,有时候,她还会千方百计地搜罗着些好吃的,偷着给公公婆婆送过去,力争在医师不在的时候,替医师尽好孝道。
她这样尽心尽力,讲习所里头的老头儿老太太,当然看在眼里,有时候看她又过来替医师的爹妈干活儿,就打趣她说,“小郁啊,又过来替公婆干活儿啊?”
这讲习所里头的老头儿老太太们,在首都都是有头有脸的,其中,医师的爹妈名声最大,当然都知道他们家里头只有个待字闺中的闺女儿。
不知道郁小同志这是闹的哪出儿,就打趣她怕是想嫁给兰部长的女儿了。
遇到这时候,郁小同志总是嘻嘻一笑就算过去了。
可有次有个大娘竟然当着她婆婆的面儿说了这个,吓得她差点把手里头浇园子的葫芦瓢给丢出去,冷静下来后,就赶紧低头。
唯恐她婆婆看出些什么,怨她勾引人女儿了。
不过,她婆婆段位明显比较高。
笑眯眯地往她这看了一眼后,笑说,要是善文真是儿子,能娶到这样儿贤惠又孝顺的媳妇,就是咱们家的福气了。
这话似真似假的,郁小同志有些搞不懂她准婆婆到底想搞啥名堂,心里头又是咋想的。
不过她估计这只是客套话而已,要真听见她把人闺女拐到了炕上,还不得把她给宰了。
转念一想,知道她和医师上炕一起混搅的只有医师和她自己,这件事只要不泄露出来,谁还能管到她咋的?
想想,郁小同志胆儿就肥了,心安理得地替医师尽起孝心来。
她帮着忙这忙那的,她公公很不乐意了。
有一次,在她又要去挑水的时候,碰巧撞到了他。
看见她的架势,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了,脸一板,就要夺过来自己干活,并且异常严厉地教育她,“国家就是为了锻炼我,才把我送到这儿来的,我怎么能让你帮我干,辜负国家对我的信任呢?小郁同志,就算你年纪还轻,但这样的重活,不该也不能长久让你来干,你下次要是再这样偷偷背着我把水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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