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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白露为霜-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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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箭在弦上的时白露感觉到风声席卷而来,她看着还兀自在逃命的麋鹿,和那已经趋近麋鹿皮毛的短箭,毫不迟疑,她射出了那支将短箭截断在距离胜利一步之遥的路上,并且穿透了麋鹿皮肉的箭矢,麋鹿惨叫了一声,哀怨地倒在了地上,猎场四周候着的侍卫兴奋地跑了过来,将麋鹿用绳索套上了:“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与此同时的是手腕袭来的疼痛,她没有穿盔甲,手腕自然也是空空如也没有防具,吐火勃那支长箭差点就洞穿了她的腕骨,血流如注。忍着剧痛将箭矢拔出,箭头却还深深嵌在里面。时白露单手牵着缰绳驱马走向脸色极差的吐火勃前面,将断矢往地上一扔,她说:“知道我为什么拼着受伤也要在你之前射中麋鹿吗?”她此刻唇色发白,脸也渐渐没了血色,大颗大颗的汗珠还不待沁满额头就直往下掉,腕骨处的血也是不见停止,把下方一块草坪都染红了。
  吐火勃冷哼一声:“因为你想赢。”他失算了,他总算知道时白禹为何会有这样的转变,眼前这个女人,真的不可大意。
  时白露摇头,她似乎疼得厉害,倒吸了几口凉气,眉毛紧锁,声音也虚弱下来:“属于我南楚的东西,即便是区区麋鹿,你碰了我都嫌脏。”
  吐火勃哈哈大笑,他看向正被侍卫拖着走的麋鹿扬鞭一挥,冷声说道:“嫌脏?别说麋鹿,便是你南楚,迟早也是我北燕的囊中之物!更何况,你以为你现在就算赢了吗!”他冲到侍卫身后几步之外的地方,挥刀砍断侍卫手中的绳索,下马轻轻点地便将麋鹿拉到马背上。
  看着如此卑劣行径的吐火勃,时白露也不是没有做过设想和防备,只是她现在有些力不从心,伤着的是右手,她并不是左撇子。腕骨处的伤口渐渐止了血,疼痛已然麻木,只是她明显感觉得到的是体力的流逝,必须速战速决!
  耳后马蹄声忽至,吐火勃侧目一看,怒骂了一声:“疯子!”他拿出弓箭,一连射了五六支箭矢,都被她轻巧地躲过,人眨眼间就到了跟前。她眼底有颗痣,刚刚抹汗的时候沾了血迹,此刻像一滴朱砂,穿着一身白衣似雪,像来索命的白无常。
  “到此为止了。”她右手拔出腰间的七珠双刃匕,太阳光芒射在白亮的刀身上,一时晃得吐火勃眼睛睁不开。“啊——!”一声惨叫,吐火勃的左腿被锋利的匕首扎在了马背上,座下的马儿一声嘶鸣,双足高高抬起,更加扯裂了吐火勃与马背深深相连的伤势,不过马后的麋鹿倒是被颠落下来。
  时白露想下马去将它拉到青海骢的后头驮着,一只脚刚刚点地,差点就跌了下去,她单手撑着地面休息了一会儿,见吐火勃正在拔出匕首,只好摇摇沉重的脑袋,使出全身力气将麋鹿拖到了青海骢上面。
  一炷香时间早就过了,没有任何人回来。
  高台之上,时宴手心里都是汗。她越想越觉得心神难安,吐火勃那样的人,求胜心太过强烈,做事又不把她放在眼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边江边薇两兄妹刚刚已经得了她的命令出去寻人了。
  林以安也是站起身来不住地来回踱步,翘首以盼。虽然时白露和他有过几次冲突,但是怎么说她也是楚国的公主,看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赢了是侥幸,若是输了,伤着哪儿了——他看向已经坐不住,下得高台的时宴,若是因着这个名头,两国交战,只怕生灵涂炭在所难免。
  “备马!”时宴快步走下高台,挥袖喝道。
  一阵缓慢的马蹄声徐来——半条手臂沾满血迹的时白露骑着青海骢出乎意料的先行到了,她看见时宴了,时宴就在百米之外等她,如多少次梦境里的一般,穿着龙袍踏着长靴,丹凤眼大多数时候都如寒潭般又冰冷清澈又黑不可测,只是梦里的时宴,眉眼里都含着笑,温柔和煦,像冬日里的一抹阳光,对,就像现在十米开外的时宴一样,一模一样。
  时宴看着那个摇摇欲坠的孩子滚下马来,她忙跑上前去抱住她。时白露眼神涣散,很艰难地支撑着,像孩子一样笑着,她抱住时宴,轻轻说着:“娘,你来接我了,真好,真好……”
  “御医御医!”时宴摸到了她的身体,冰凉的,看到了她还嵌着箭头的手腕,感觉到了她流淌下来的泪水。时宴慌了,抱着时白露大声呼喝着,全然没有平日里沉着冷静的气质。
  时白禹一眼便瞧见了青海骢驮着的麋鹿,他冷哼一声,眸子里都是杀意。他原本以为,凭借吐火勃的身手赢时白露是轻而易举,那么他就可以在他二人比试结束之后佯装略胜吐火勃,谁曾想……而林以安此刻倒是有些对时白露刮目相看了,他真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赢,还是拼着受伤而赢的。
  龙帐内。
  御医拿着匕首和药箱为难地看向了时宴。
  “拔。”
  “疼……”时白露煞白小脸上的一双桃花眼可怜巴巴地朝时宴眨着,时宴挪近几步,轻轻抱上她,言语轻柔地哄着:“疼也要拔,不拔你难道要带着箭头过一辈子吗?”
  “可是都嵌进骨头里了……”时宴大手将她脑袋扳过来,继续哄着:“不看着就少疼一些,小露乖。”怀里的小孩默默点头,时宴朝御医使了个眼色。
  御医是常随军打仗的,处理这种箭伤本来很是得心应手,只是这次换成了时白露他就有些心慌了,额头上细汗密布,将匕首凑到烛火上烧烫了而后淋上烈酒,颤抖着手将腕骨箭头周边的腐肉一一剜掉。
  时白露当真疼得厉害,她虽然能忍,但是也有个极限。若不是时宴抱着她,她现在一定又在咬虎口了,于是只能磨碎了牙忍着,在低头的一瞬间,她看到了时宴腰际系着的香囊,她顿时忘了痛,难怪凑这么近也嗅不到时宴身上的香味,芍姨当真没骗她,时宴真的会把这个破烂不堪没了效用的香囊戴在身上。
  “轻些,她痛了。”时宴听到时白露磨牙的声音越发大了,揪着她衣角的力气也变大了,于是朝御医淡淡看了一眼。
  腐肉剜掉之后,匕首径直朝箭头直去,御医这下不敢耽搁了,剜出些许缝隙之后,他便左右旋转着将箭头磨了出来,这个过程即便他再小心,也会撕裂摩擦到周围的皮肉。“呃……”时白露真的恨不得立时晕厥在此处,她不敢掐时宴,唇瓣都被咬得裂开了几条血缝,好不容易,那箭头终于在她快被疼死的时候被拔了出来。
  撒上上好的上药,缠了纱布绷带,御医正要带着医药箱退下去熬药。时宴将他叫住了:“以后可会影响到她习武射箭?”
  “修养好了必定不会。”
  时宴点头,摆摆手令他退下了。
  巴掌大小的脸上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时宴叫王芍拿来湿毛巾,帮她细细擦拭,格外地温柔细心。
  “母亲,您不赏我吗?”
  时宴一愣,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比试之前她答应了时白露若她赢了就会赏她。
  “想要什么?”她站起身来,将毛巾扔给王芍,脸上浅浅沁着笑意。
  时白露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也说不出个物事,时宴看了她一会儿,好像想到了什么,她坐回榻上,轻轻敲了敲时白露的脑门:“还想要赏,那日我留你在宫中夜寐,你顺走了我的什么?”
  “……什么?”眼睛如泉水般透明,时白露是真的想不起来。
  “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趁我睡熟了偷偷亲我,嗯?”时宴佯装生气,挑眉问说,“你说说,该怎么办?”
  时白露的脸颊霎时像熟透了的苹果一般,红扑扑的,和着浸了血痕的嘴唇,看起来格外讨人喜爱,她放低声音,如小鹿般:“儿臣不知道……”该死,时宴为什么会知道?她非常确定时宴当时睡着了。时白露若是知道时宴第二天起床梳妆时候看见自己脸上有个粉色唇印时心里乐开了花,她必定会恨不得敲碎自己的榆木脑袋。
  “自然是偷了什么拿什么还。”时宴说完,不等时白露有所反应就欺身过去,在她微烫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时白露顿时僵在了原地。自她回来后,也常瞧见时白兮和时宴做这种亲昵的举动,只是她们两个本来母女关系就好得不能再好,所以现在轮到了自己,她觉得实在怪异,时宴上次吻她,还是在她要离开楚国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非常正经的吻!强调!一直想要母女cp的筒子们你们别想歪!想歪也可以千万别说出来!上卷至此结束

  ☆、第 39 章

  “滴答”
  “滴答”“滴答”——
  水流顺着斑驳墙壁汨汨而下,落在积水凼里发出空灵的脆响,溅起的水珠颗颗飞到躺在地上昏沉睡着的时白露脸上,冰凉的触感渐渐惊醒了她,眼睛慢慢睁开——
  一片黑暗,没有火光,没有日光。四肢发软得厉害,她勉强抬起手腕试探着上下左右摸着,压低了声音轻声唤道:“小瑜?小兮?小小?”死一般的寂静,还萦绕在周身淡淡的迷迭香味道将她拉回到了最近的记忆里。
  时宴照例的六月南巡,一路行至青州。城中来了个会变蝴蝶的戏人,每月只表演一次,而她们正好错过了当月的那次表演,小小和小兮好奇得厉害,时白露和舒瑜便去亲自寻了这位戏人,她戴着半边银色面具,声音魅惑而清逸,说要看也可以,三日之后冷蝶山亥时,过时不候。本来这个要求颇有些怪异,时白露和舒瑜心中有疑虑,可是小小和小兮闹得厉害,于是只好瞒着时宴带着她们二人上了冷蝶山,戏人袖中蝴蝶翩翩飞起的刹那,她们相继倒地昏迷。
  “轰隆——”一阵沉闷的震地声响,黑暗中倏然裂出一道光道,时白露不由抬手遮住这对她在黑暗里待久了的眼睛而言有些强烈的刺激,缓和之后再睁开眼睛时,眼前便多了一个人影。
  那人起先背着光,后来见他似乎是拿了火折子将周围的烛火点亮,“擦拉”一声,她银色的面具在灯火通明的刹那撞进了时白露眼里,这个女人正是青州城里那个会变蝴蝶的戏人,时白露没有表现出吃惊,她默默看着这个女人缓步向她走来。
  “到底有些底子,四个人中,给你下的迷药最多,你倒先醒了过来。”女人蹲下来,捏起了时白露的下巴,视线停留在她眼底的泪痣上,“小露,因着这颗痣,时宴没少为难你吧?她那样的人,暴虐成性,想想也不会让你好过……”
  “你是谁?”没等她说完话,时白露轻喘着气用力推开了她的手,用力咬着下唇,迷迭香残余的药效还是如此剧烈,她必须借着疼痛才能保持足够的清醒。
  “哈哈哈——”女人放肆地大笑,笑得面具里镂空而漏出的两只柳叶般的细长眼睛都润起了水露,“我是谁?”她突然发狠又重新捏住时白露的下巴,力气大得仿若要将它捏碎一般,“等时宴死的那天我会让你知道我是谁。”
  时白露疼得牙齿上下打颤,本来她浑身无力,可是听到这句话之后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一把抓过女人的手出其不意地反擒住,掐着她的手骨直往后扳,只这一点点动作就把她满头的汗给逼了出来,她冷冷看着女人,声音却不自觉地发抖:“时宴不会死!你到底想干什么?”
  “啊——!”腕骨断裂的声音,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得时白露惨叫出声,她这点力气不过强弩之末。
  女人轻蔑一笑,轻轻放开时白露的手腕,任它如一根断木一般砸在地上,看着时白露左手握着已经被她捏断的右手腕骨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发丝被汗水浸湿,散落着贴在她白玉一般的脸上,朱唇冷气倒吸不止,强忍着不发出声音,女人连连啧叹几声:“真是生得一副我见犹怜的好模样,你何苦说这种惹我生气的话找罪受呢。时宴为什么不会死,她自恃治下安定,出行时就带了边江两兄妹和一百个禁军护卫,本来呢,这点人手也足以护她周全,只是……”
  她话语一顿,时白露强打起精神抬眼看她,柳叶眼睛中都是诡计得趁的笑意。时白露冲上前左手揪住她的衣领,桃花眼里灼灼燃烧着的是不灭的怒火:“你把我妹妹怎么了!”舒瑜和小小,甚至她自己都是其次,在她四人中,不,在全天下人中,能牵动时宴神思的只有她精心呵护着的时白兮。
  “瞧瞧,瞧瞧,就算是你,都舍不得我动那个病怏怏的小妹妹呢,更何况时宴呢,哈哈哈哈哈——!”女人发狂般笑着,而后一脚踹开了时白露,她捋了捋被时白露揪得皱成一团的衣领,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捂着腹部一脸痛苦的时白露,“小小说你其实很疼爱那个妹妹,看来果真不假呢。”
  小小……小小……
  时白露趴在地上咳出了好几口鲜血,也不及擦拭,她抬起头来瞪着女人,声音虽然虚弱却不服软:“你对小小用刑?”
  “用刑?”女人似乎有些不解她的这句话,反问了一遍。微微偏头,像是在对谁说话,嘴角在暗黄色的火焰光影中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小小,我有对你用刑吗?”
  从女人身后缓缓走出一个孩子的身影,轮廓模样在黑暗中渐渐隐出,愈渐清晰了,她半边脸颊藏在黑暗中,半边脸颊衬着幽幽烛光,沉寂了好一会儿之后,她说:“姐姐,我爹爹死了……被你娘……杀的……”
  平日里清脆欢愉如银铃般的童声此刻却陌生得不像话,间歇停顿,称呼语句,呼吸声……都像另一个人一样。时白露在地上趴着,一动不动,只有嘴角残留的血痕还有在发抖肿胀的右手腕骨在昭示着她还活着,她轻轻抬眼看着何小小,看着这个被自己的善意滋养得白净可爱的丫头,看着这个借助他人不设防的好心而潜伏了数月之久不被发现的丫头,她笑了,她不停地轻声笑着,笑声在密闭的石室里沉闷回荡着。
  何小小看着时白露在地上一边笑一边咳血,那笑声与以往她曾听过的时白露的笑声全然不同,嘲讽、哀怨、悲伤、绝望……这些她七岁年纪能够想得到的词都不足以概论,她觉得自己很难受,小小的密室好像连这点声音都容纳不了,四面墙壁和头顶的石板都在挤压着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想逃,她小脚刚往后退便被女人揪住了衣领,那个女人把她像提一只小鸡一般提到时白露面前,女人说:“你和时宴一样,低估了仇恨的持久性和力量,在仇恨面前,爱算什么?”
  “我妹妹呢,舒瑜呢?”时白露再抬起头的时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眼睛越过被提在女人面前的何小小,仿若她不存在一般,直直看着女人。
  何小小默默低下了头,其实女人力气很大,抓得她很疼,她揪着衣角,把衣角都弄皱了,她莫名地想起放纸鸢的时候她蹲在润满晨露的草丛中,衣角被浸湿了,时白露把她抱起来说这样会着凉的。她记得那样温柔好听的语气和着三月的轻风和春日,是被迫颠沛流离与父母隔绝之后听过最好听的话。
  “我就算告诉你了,你又能如何?中了迷迭香,能在短短两日内苏醒恢复神智已经很不错了,你现在浑身乏力,腕骨又断掉了,就靠一只手你能自己逃出去就算厉害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女人似乎觉得手累了,她把何小小放了下来,轻轻拍了拍手,轻松笑着,“时白兮在这儿,时宴会派人来救她的,顺便也会把你搭救出去。”
  “你其实心里也是盼着时宴死的是吗?你不用这样看我,这样故作姿态的眼神掩盖不了你藏了那么多年快喷薄而发的恨意,反而显得更心虚。你和小小之间的差别其实只是隔了条血缘系脉,在时宴眼里,这条相连的血脉给她带来的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女儿……”
  “你闭嘴……!”时白露猛地冲上前用肩膀将女人推倒,左手死死地掐住女人的脖子,单薄白皙的手暴露着青筋,在噼啪的火盆下呈现出诡异的透明色。“我没有盼她死!从来都没有!她不会死,不会!”
  “咳咳咳咳咳咳……”女人被她压在地上,脖子被桎梏着动弹不得,她咳了半晌,而后像地鬼修罗般苍白笑着,指了指时白露颤抖不已的唇,“你在怕,你当然不会盼她死。人世间,比死更难熬更可怕的事情多着呢,不是吗?啧啧啧啧,小露,我本来觉得你也是个可怜人,并不想太过苛待你,只是你着实不可小觑……”
  “嗯……啊……”女人抓过时白露的左手臂毫不犹疑地反转角度向下弯折,只听见一声脆响,手臂应声折断。时白露痛苦地闷哼一声,大颗大颗的汗珠自额头落下,眼前起了一片黏稠的水雾。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连小小都怕了呢……”时白露闻言微微扭头看向一直站在旁边观望的何小小,紧紧贴着墙角唇色发白。不过只是一瞬,她冷漠地转过头来,左手臂明朗钻心的疼痛和右手腕骨旧伤未愈又添新痛的苦楚搅得她难以静心思考,体力流逝得越来越快了。
  “我会让时宴的死给她女儿上一节终生难忘的课,要做坏人就做到底,不要做个可笑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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