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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子放肆惯了，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学了无数称呼；　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两位“姑奶奶”整齐出现在饭桌边上的时候，也就无声地暗示着沈漾跟沈破满短暂的冷战已经结束了。
　　沈破满招了招手，架子十足地把等候在两侧准备伺候的佣人轰出去，然后对着有点尴尬的许发凉嘿嘿一笑。
　　许发凉无话可说，不管他是沈漾的爷爷，还是军区的高官，都是那个拐杖一扔跌坐在自己面前碰瓷的猥琐老人。
　　想到这儿，她也就放松下来。
　　桌子上整整一桌菜肴，琳琅满目，看得出沈家对于她这一个客人还是非常用心的，沈破满给自己倒了一杯小酒，正准备给许发凉也满上，自家孙女就伸出手拦住了他。
　　“她酒量不好。”
　　“没事，我陪……喝点。”
　　许发凉没有叫出那个爷爷，也不知道到底怎么称呼他，只好模糊了这个称谓。
　　“以往每年过年都喝洋葡萄酒，今年终于能喝到地道的白酒了呀。”
　　沈破满感叹一声。
　　“那以后爷爷一直在家里住着，什么时候都能喝到。”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中了沈破满，他摇摇头，没有正面回答：“吃菜”。
　　老人家拿起筷子，给许发凉夹了一些菌类，许发凉给沈漾夹了一块竹笋。
　　沈破满非常不满，啧啧感叹。
　　沈漾神情非常放松，她的身体也不是像往常一样紧绷着，而是懒散地靠在椅子里，她戴上手套，拿起一只许发凉爱吃的龙虾。
　　事到如今，她的剥虾技艺已经非同小可，只见她一捏，一拉，一提，龙虾肉就出来了，然后进了许发凉的嘴里。
　　许发凉也放松下来眯着眼笑。
　　一顿饭吃的很愉快，沈漾听着一老一少互相吹捧，一个夸另一个“武功盖世技绝古今”，另一个夸对方“演技无敌炉火纯青”，时不时还有几句拐弯抹角夹枪带棒的对骂，但是大多数交锋都以许发凉的一刺作为结局。
　　很明显的，三个人坐在饭桌上，逐渐有了点家的样子。
　　沈漾不由好奇起来：“你们俩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许发凉正准备开口，沈破满急促地咳嗽几声打断了她，许发凉只好糊弄地说：“路边捡的。”
　　“是这样的，小凉这个孩子我也喜欢，以后你也就随沈漾，叫我爷爷吧，呵呵呵。”
　　说完沈破满就背着手走了。
　　沈漾最后也没弄明白两人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许发凉的春节假期非常之短，沈漾也要准备重回岛线，开始新的布局，年初三这天，沈漾就把许发凉送上了飞往甘露省的飞机。
　　《秦宫传》自徐清婉死后，已经来到了全剧高潮。许发凉没有带任何娱乐设备进组，她卸载掉了手机里各种娱乐app，只留微信跟沈漾交流，以及微博跟粉丝互动。
　　来到甘露省酒白市敦煌城以后，许发凉已经变得越来越像徐晃，她有戏的时候自然不必说，她没戏的时候也会跟着导演，一起看别的演员拍戏，以便可以更加全面地了解《秦宫传》整个剧本。
　　许发凉一直化身为徐晃，不舍昼夜。
　　本场戏是在大漠里，剧组人员为了拍这一条，一起住进了黄沙。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许发凉一从越野车上下来，几乎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落泪。
　　古代边关将领的诗，比起生活在中原的诗人们写出来的篇章更多了波澜壮阔，笔下有杀意，生活在不同地方的人气质也不一样，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现在有些导演借着高科技走了很多捷径，演员不需要保持最好的状态去演戏，后图抠图即可，演员也不需要跟着剧组跋山涉水，就在摄影棚任性表演即可，这样拍出来的电视剧自然不会有人买账，市面上深受好评的电视剧，几年来也就是视帝视后那翻来覆去的几部。
　　而王贺导演把剧组安排到了这里，演员们的精气神也就更贴合人物了。
　　比如许发凉，她从没见过这种悲壮景象，可徐晃见过，因此，演绎徐晃的时候，她的某个细小的地方悄悄地不一样了。
　　许发凉沉默着，胸口酝酿的情绪把她双目逼的通红，从来到敦煌城以后，她的情绪一直保持着剧中贴近徐晃这个时期的、十分低落的状态，她随时可以歇斯底里，随时可以毫无征兆地哭出声。
　　在片场的更多时候，许发凉本来欢脱的本性彻底得到压抑，她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这一场是剧中徐晃为数不多的几场哭戏。
　　剧组在黄沙中搭起拍摄场地，在四下望去没边际的沙漠里突兀围起好大一块面积。
　　舟车劳顿，加上行程颠簸，以及徐晃近日来已然崩溃的内心，在她染了一场风寒又喝酒喝得酩酊大醉以后，她发起了高烧。
　　在拍这场戏之前，许发凉为了演得更逼真，特意喝了一些白酒，现在在镜头下，她脸上布满酒后的红晕，双目紧闭。
　　徐晃闭着眼，一只手耷拉在马车外，捏着见了底的酒囊。
　　老奴看着身侧烧的神智不清的徐晃，拼命地抽着拉车的瘦马。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谢年，你放开我……不是说好了我做你的世子妃么，嗯？我不过是想等地再久一点，我不过是没有做好准备，你便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拱手送人？阿年？”
　　徐晃胡言乱语，一会儿嘟囔着什么，一会儿又放声大笑。
　　“徐清婉！”
　　说到这儿，徐晃狠狠地咳嗽了下“我不要你的什么破琴！我不稀罕！我的命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谁需要你那样做的？”
　　“小花死了，大花为了我被马贼掠去了，徐清婉你也走了，都是因为我……”
　　老奴听的老泪纵横。
　　取出毛巾用冷水浸湿，搭到徐晃头上，继续火急火燎地赶路。
　　“你说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得到了什么！你要是想折磨我就拿去我的命啊！反正死了比活着容易多了！”
　　她身边那么多人要她活，举步维艰，而她如果去死，那真的是太简单了。
　　徐晃狠狠砸出手中酒囊，酒囊噗地一声扎到黄沙里，再无踪迹，徐晃脱力，又重新坐下，一阵痉挛似的在倒在板上急促地笑。
　　徐清婉死后，强行她平静了一路，硬生生憋着，直到现在，徐晃才能没有任何负担地，趴在马车车板上嚎啕大哭。
　　许发凉一度哽咽到喘不上气，被泪水呛到咳嗽起来。
　　她的表演渐入佳境，这一段哭戏她拿捏地很有层次感，从一开始的呢喃到后来放声的嘶吼，从大笑到痛苦，循序渐进，情绪感染力十足，剧组的一些工作人员也深受感动，一边工作一边抹泪。
　　只是有一个吐血的镜头，许发凉怎么也拍不好，剧组已经在这里NG了许多次。
　　王贺导演实在看不下去，亲自示范，含了一口逼真糖浆，表情痛苦地吐了出来。
　　许发凉没有演过吐血的戏，因为她演的角色，一般轮不到她来吐血，或者是根本不用吐血，一个照面就已经一命呜呼了。她对吐血的怨念颇深，因为她曾经看了大量的武侠剧，剧中快意恩仇的大侠女侠动不动就吐血三升，跟吐水一样。
　　“导演，您这演的也太浮夸了，徐晃现在是麻木的。”
　　“……对，是麻木的。”王贺导演现在已经掌控不了徐晃的内心情绪了，都是许发凉说了算，许发凉说什么就是什么。
　　“而且我没有受伤，我怎么吐血呢？”
　　“古时有个孝子，丧母，别人都哭，他一言不发，旁人大骂他不孝，直到其母出殡，他跪在棺椁前，口吐鲜血晕了过去。徐晃就是这样吐血的一种感觉。”
　　许发凉立刻明白了。
　　这一镜重开，许发凉又含上糖浆，躺在马车板上。
　　徐晃胸中一阵撕裂式的剧痛，迅速涌上来的液体让她条件反射张开嘴，液体溅到车板上，是一片殷红。徐晃无所谓地瞅了一眼，继续喝酒。
　　“好！卡！”
　　一条过，吹毛求疵的王贺导演再一次被许发凉的演技折服。
　　演完这一场，许发凉的嗓子也哑了，除此之外，现在已到深夜，她洗漱后钻进帐篷摸开手机，并没有接到沈漾的视频电话。
　　她从剧组师傅那里要来了徐晃吐血的一镜，做成动图，p上几个大字：小梅，我好想你。
　　动图比较大，许发凉忍着笑给沈漾发过去，但是由于此地异常偏僻，信号总是时有时无，飘忽不定，她只好站起来，把手机举出帐篷外，挥舞着寻找信号。
　　过了一会儿，许发凉收回手机，对方已经成功接收了动图，并且发过来三条消息。
　　【……】
　　【我会心疼的，不要这么想我。】
　　【这样的你也很美。】
　　沈漾很少这么直白地夸她，许发凉劳累一整天，抱着手机美滋滋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凉式夺命表情包（1/1）
　　推荐一本完结文：其实我二十。
　　另外，后面漾姐吐血的时候她就知道有多心疼了。


第69章　宣凉CP
　　敦煌城中；　有华国四大影视基地之一的西部影视基地；　这里拍摄过很多风格壮丽、大气磅礴的影视剧；　王贺导演率队而来；　除了因为徐晃还有一场沙漠打戏要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在这里一次性把徐晃登基；　女帝登楼的戏份也一并拍摄完毕。
　　北燕市的影视城拍室内宫殿戏份背景还行，可还是比不过西北地区自带的慷慨悲壮景色。
　　徐晃懵懂地醉了三天；　勉强醒过来以后；　她和老奴已经到了两国交界处；　界碑就在百里开外。
　　三天里，老奴背着她做了什么；　她完全不知道；　不过这个地方，她可是万分熟悉。
　　当年她还是秦国风风光光的和亲公主，出了国界来到异国；　就被早有准备的马贼一网打尽，如果不是侍女大花乔装成她被马贼劫走；　早就没有她徐晃了。
　　念及此处；　徐晃眼神空洞；　低头不语，却痛恨起这大漠风光来了。
　　徐晃从未如此认识到自己的没用。
　　从幼时，母亲重病在床，明明只要几百两银子就能把病治好，可是徐晃没有钱；　她连一钱银子也要等好久，就因为这样，母亲的病一直拖着，再也治不好了。
　　到后来，又让婢女替自己去死……
　　最后……如果她不是一味地沉浸在谢年带给她的伤痛中，而是洞察局势，早做准备，何愁不能早早离开世子府？到头来，还要徐清婉为她独守死路。
　　想到她，徐晃不敢再想，她勉勉强强把一阵剧痛挡在心口之外，重新躺下，假装没事，强迫自己听着外界的声响。
　　许发凉长相并不甜美，很适合演这种落魄模样。
　　身后传来嘈乱的马蹄声，徐晃抬起一只手掀起帘子，老奴看到她的动作，连忙给她解释道：“那片马贼又劫了商队，没注意到我们，殿下放心。”
　　又说道：“皇后娘娘曾经给我密令，我一直用不上，谁成想逃出国都以后，我试着联系了大秦边界守军，您猜是谁？是齐铎将军。”
　　徐晃眼皮抬了抬，略有印象，是那个第一次接她进宫的，比她大了三四岁，白袍白马，很有谱儿的一个将军。
　　她从不怀疑齐铎对她的忠心和本领，因为她清楚地知道齐铎对她的心，以及被她父皇放到这样一个位置上，他到底有多大本事，谁心里一清二楚。
　　看护国门的年轻将军啊。
　　徐晃心里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果不其然，收到消息的齐铎连夜出城，等了两个时辰，终于等来了徐晃。
　　白袍白马，一如当年接她进宫时场景，只是少年也早已褪去青涩的模样。
　　“参见公主殿下！”
　　徐晃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了，有点陌生。
　　齐铎见到苍白虚弱的徐晃，几乎涕泪俱下：“臣日夜苦读，勤于练兵，自从知道公主殿下您死于两国边境以后，就自愿请旨来到两国边境，只盼有一天能为殿下报仇……”
　　听到公主死讯后，齐铎每一个深夜都在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提前请命，把边界没用的窝囊废替换下来，自己为什么不能忍着心中的嫉妒，去亲自送她？
　　徐晃笑了：“既然如此，你敢不敢跟我去做点事？”
　　齐铎点头。
　　徐晃当年名动京城，直接接触凉国皇权中心，她当时刻意留意过凉国全部国境中的战略部署，胸有凉国边境万里地图，拿笔来即可复述，沟沟壑壑，每一重障碍都在她的心中。
　　如果给徐晃十万兵马，徐晃现在就能轻描淡写闹着玩儿似的乘其不备，投机取巧一路打到凉大都。
　　秦国国门守军有五万，徐晃直接提了四万。
　　四万兵甲是什么概念？
　　在沙漠上，从高处向低看，马背连绵一片，可以覆盖整片黄沙。
　　这特效得后期做，特效组早已经忙的焦头烂额，直接联系了国外常做英雄大片的团队，除此之外，现场依旧出动了近千人。
　　千人骑马跑起来，已经扬起一片黄云，沙土飞扬，徐晃先率领千人精锐折身而返，正遇到那一队把商队屠杀完毕，正露天烤肉的马贼，马贼有近五百多人，想要飞速逃走时，在边境练兵多年的正规军已经围住了他们。
　　为首一人玉带紫袍，把马贼头领看呆了眼。
　　不过，头领没念过什么书，智商情商非常有限，也不知道这次徐晃带来的并不是经过长途跋涉只有花架子的护卫队，他反而炫耀似的对着徐晃大喊：
　　“这不是当年那个跑了的兔儿爷吗？怎么？还带上人来了？你们公主殿下细皮嫩肉的，让我们兄弟几个轮番‘伺候’了一晚上便不行了，第二天就一命归西了，那惨样……啧啧啧，真不该是个公主样子。”
　　徐晃不等她说完，便单枪匹马纵马向前，她不穿任何防具盔甲，只提一柄长剑，是以命搏命的架势。
　　马贼也提刀骑马过来，似乎要跟徐晃对装，徐晃眼神冰冷，周身是浓厚的血腥味，马贼怂了。
　　就在他一晃神间，徐晃拼着被他手中胡刀削去脑袋的危险，长剑角度刁钻，一剑劈去了他持刀的右手。
　　身后的齐铎将军立刻跟上，围了上来，精锐们一拥而上，和马贼混战起来。
　　“你……你是谁？”马贼捂着断胳膊，惊恐万分。
　　“我就是那个和亲公主，大秦怡公主。”徐晃冷笑：
　　“带下去，给他下点药，找几个壮汉伺候他一个月，不行了就救回来，一天都不能少。”
　　再然后，徐晃带兵连下凉国边境三城，轻描淡写，一点都不费力，真的跟闹着玩儿似的。
　　可是她到底收了兵，而她这一次收兵，用光了对凉国的人、凉国的事，最后一点点的情分。
　　此场战事震惊了整个春秋战国，其余七国被突然硬气起来的秦国吓得屁滚尿流，无关军事实力，这可是头铁到能担着灭国风险干你的秦国啊！
　　“卡！”
　　许发凉从马背上跳下来，她紫衣上染了血，目光却炯炯有神，在剧本中的徐晃开始发力之后，她跟着整个人也精神起来。
　　她搔首弄姿地自拍了一张，乘着中午休息两个小时的空当，见缝插针地给沈漾发过去了她的自拍，配字：“今天的徐晃公子依旧新鲜。”
　　系统提示：沈小梅正在输入……
　　许发凉眼巴巴等着，看她要回复什么。
　　沈小梅：【哦】
　　一个干巴巴的哦，沈漾正在处理一个大事，双手手指若飞，根本没有功夫仔细看。
　　许发凉怒火中烧，发过去：【叫老公。】
　　沈漾看到这里，思绪从满屏幕的数据中飞出，想到前几天沈破满神神秘秘地把沈漾叫到身边，那架势活像沈家背着她偷偷亏了几十个亿。
　　沈破满非常慎重，又有点难以启齿地开口：
　　“沈漾啊，咱们家的人，谈恋爱也是要有尊严和气魄的，我们要得是主动的一方呀，不能因为太过爱对方，就迷茫了自己的方向。”
　　听到这儿，沈漾算是明白了。
　　她爷爷这是提醒她，在一段感情里不能太过被动，地位不能放地太低。沈漾笑了。
　　当年自家爷爷风光无数，抗美援朝荣归故里，大红花加身意气风发，走哪儿哪儿都跟着狗腿小兵耀武扬威，可是回家一见到坐着的自家奶奶就怂了，这是听她爸给她讲的。
　　她亲眼所见的，无数次，自家爷爷坐在自家奶奶身旁，一脸谄媚，端茶送水，大气都不敢出。
　　嗯，她爷爷怕她遗传了自己的某种基因，想让沈漾在两人还没彻底定下来之前提高自己的地位。
　　沈漾脸色莫名古怪，当时正纠结着怎么样可以委婉含蓄地表达自己并不是被动方，与此同时又照顾了沈破满的颜面。
　　这时候沈破满接着说道：“比如，比如……这个攻受啊，你不能一直让人家小凉是攻，你也得……嗯？！”
　　自家爷爷充满暗示性地一笑。
　　直接把沈漾气的拂袖而去，解释都不带解释。
　　当天，在外面无数人都要点头哈腰叫一声“老将军”的沈破满接连被孙媳妇儿刺，被孙女儿甩脸色，他苦恼地在书房里，对着一大盆颜色郁郁的花，从下午坐到晚饭时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