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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清平乐-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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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皇帝闻得太子不日凯旋,大为欣喜,马上就召了群臣来将这等好事告知他们,并令群臣商议封赏。
    大臣们谁不知皇帝心思?皇帝宠爱太子之甚,令人咋舌。横竖他已是太子了,皇帝想与他什么就与他什么吧。哪怕存了不可告人之心的大臣,亦没与皇帝去争,直到皇帝说出——
    “太子有功,然其为国储,封无可封,故朕欲加恩其子,立皇长孙为皇太孙!”
    大臣们震惊了,各自面面相觑,实不能自皇帝这神来一笔中反应过来。
    大将军魏师由惊转喜,立即跪地伏拜:“圣上英明。”
    听他先出头,亦有寥寥几人跟随,大鸿胪魏会,神情沉重,犹豫多时,看看伏在地上的兄长,也跪下了。
    一时间,满朝文武立场分明起来,立着的,远多于跪着的。
    皇帝也知此等大事,一朝不可成,只是眼见如此,他心中仍是不满,太子哪里不好了?这些人反对立皇长孙,定是有私心的。
    目光一扫,皇帝先揪住的便是崔远道,他心中想的乃是,皇后之父若是同意了,阻碍便少了,想想这数年崔氏稳妥安分,定不会与他过不去。
    可惜,皇帝忘了崔远道在明面上是连哀太子都能当面骂回去的耿直之人。
    被皇帝点了名,崔远道暗道一声晦气,执笏出列,道:“陛下此言,臣不敢奉诏。非太子不好,也非皇长孙不好,乃是陛下此行不妥。”
    皇帝沉下脸,道:“此行可固国本,齐国公此言何意?”
    崔远道占着理,是不会怕他的,当下不紧不慢道:“敢问圣人,子从父,此言对是不对?”
    “对。”
    “那便好了,圣人立皇长孙为太孙,来日,他是从陛下,还是从太子?皇长孙,不足一岁,小儿也,焉能明事?长成途中,耳濡目染,知道他之所有,来自祖父而非生父,长孙侍奉太子,可能毕恭毕敬?再者,太子教子,是否要碍于太子之父?”倘若长孙以为不敬生父,只敬祖父也可有富贵,他会如何?再长远点说,来日太子登基,长孙不堪为储,这储君废是不废?废,储君乃其父之父所立,废了便有不敬先父之嫌,不废,如国之何?
    崔远道说完便闭口站在那里。
    皇帝神色阴晴不定,最终丢下一句“立太孙之事,诸卿再详议!”便甩袖而去。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颇有些转不神来,最终众人都去望崔远道。崔远道理了理衣袖,从容而去。魏师站起身,看他背影,低骂了一句:“老独夫!”
    魏会听得眉头一皱,欲言,见四下人多,终忍了下来。紧随崔远道其后走了出去。
    其他人见此,亦三三两两地散去。
    大臣们散了,皇帝却是越想越窝火。
    走到太极殿前,停顿片刻,拐了弯去了长秋宫。
    长秋宫还不知发生何事,皇帝突然驾临,丝毫没有准备。
    这时辰,皇后刚处置了一日事务,夏侯沛还在太学,需再过片刻方归,满宫宫人皆在等她回来,便可摆膳;这时辰,金乌西坠,晚霞满天,宫禁让上空的红色渲染得无比柔和。
    这是一日之中最舒适的时刻,一日劳累下来,整个人都在这柔和的霞光中懒散起来。宫人们脚步是轻缓,言语是含笑的,院中花香,树枝轻垂,皇后坐在檐下,等夏侯沛下学归来。
    然而这一切如花香如月华的静谧与温存,都让突来的皇帝破坏。
    皇帝心情焦躁,看到出迎的皇后,冷哼了一声,自她身边快步走了过去。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一丝沉重,转身看到皇帝快步远去的背影与甩动的衣袖,不慌不忙地跟了上去。
    走入殿内,便有宫人上前要侍奉皇帝脱下外袍。皇帝瞪了她们一眼,宫人自不敢擅动了,不知如何是好地停在原地。
    见这情景,又见皇帝眯起眼不悦地看过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后趋步上前,亲为他宽衣。
    脱下外袍,交予宫人,皇后问:“圣人用膳了不曾?”
    皇帝不语。
    皇后再问:“就要摆膳了,圣人可要在此处用了?”
    “不必了。”皇帝冷声道,“我来此,只问你一件事。”
    皇后从容道:“圣人问话,妾自是知无不言。”
    “很好。”皇帝冷冷一笑,眼中如阴郁如乌云蔽日,沉声问道:“你观太子,可称你心意?”
    皇帝这话问得危险至极,稍一不慎,便易使皇帝疑心。皇后却神色不改,说得理所当然:“太子储君,上扶社稷,下爱黎民,能让圣人满意即可,与妾一深宫妇人心意何干?”
    皇帝摆了摆手:“不说这些,我问你,你就答,你眼中,太子可合乎心意?”
    听到这里,皇后是知道了,必然是前朝发生了什么触怒了圣人,且还与她有点相关。能与她相关的除了重华便是崔氏,皇后很快便找到症结,毫不迟疑地回道:“大郎嫡长,占据宗法,且为人睿智,早通政务,满朝上下皆交口称赞,不论才干出身,储君一位皆属大郎。此事,我心亦同圣人。”
    皇帝一笑,朝着皇后走了一步,皇后忍着心底越发浓郁的厌恶,不曾后退。
    笑意还未展开,便倏然收起,皇帝的声音如淬了毒,阴森森地问道:“既然你将大郎说得这般好,为何你崔氏却怀异心?”
    皇后心跳漏了一拍,关于储位,是历来帝君不可触之域,今上则更甚。究竟发生了什么?皇帝还等着她回答,皇后不敢再迟疑,直接对上皇帝的眼神,道:“崔氏从无二心。圣人何出此言?”
    她能模模糊糊猜出与崔氏有关,与太子有关,却哪里猜得出细节?
    幸而皇帝多疑急怒,还不致一点道理也不说,当下便将朝上之事说了一遍。
    皇后顿时在心中舒了口气,面上仍是肃穆无比,沉声道:“此事,吾同吾父,此事,正可证崔氏忠心。”
    皇帝霎时间怒火中烧,欺上前,一把揪住皇后的手腕,怒道:“放肆!睁眼瞎话,你当朕好欺!”
    他面容狰狞,手劲极大,仿佛真的要活生生捏碎这纤细的手腕。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声惊呼——
    “阿娘!”
    

    第22章
    
    一声惊呼打破了僵持。
    皇帝正对着殿门,稍一转眼便看到夏侯沛震惊地站在那里。
    皇后不必转头就知道是谁,趁着皇帝瞬息的失神,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腕,回过身来,道:“重华,你先回房去。”
    夏侯沛兴冲冲的回来,却看到这样一幕,心里又惊又怒,但她知道她不能将怒意现到脸上,否则只会火上浇油,她只能装作震惊的惊呼,打破这场面。她想解救阿娘,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不知从何入手,短短片刻,心中已恨极了自己无能。现下皇后让她退下,她怎肯这么走了?
    夏侯沛走上两步,正要再说,便听得皇后更加高声地斥道:“退下!”
    她镇定的眼眸从未有过的严厉,夏侯沛看着那双眼睛,不肯走。
    经这突变,皇帝已平息怒气,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皇后一眼,神色恢复平静,与夏侯沛道:“听你娘的,先退下,我与皇后有话说。”
    夏侯沛不动,仍旧看着皇后,她眼眸中的严厉已渐渐退去,变回了以往的镇定,与不容违背。最终,是夏侯沛败下阵来,她躬身一揖,道:“阿爹,阿娘,儿就在殿外,但有所需,尽管吩咐。”
    说罢,转身而去。
    她走到殿外,就在阶下站着,这距离把握极好,只要殿中高声说话,便能听到。
    皇帝看着她斩钉截铁的背影,突然道:“你将十二郎教得像极了你。”
    皇后道:“我儿自是从我。”可事实,除了那些举止风度,重华与她一点不像,只是这话与皇帝争辩起来甚是无趣,她便敷衍了一句。
    “太子占嫡长,又有圣人护持,位置稳当的很,立太孙,不过锦上添花,益远不及弊。何况,长孙本就是嫡长,来日定为太子之储,这本该是太子给予长孙的荣耀,圣人何必代为施予。”说来说去,太子稳了,长孙自然就是太孙,太子不稳,长孙为子之子,得一个太孙的称呼有何用?
    皇帝点了点头,他已明白,只是心中愤懑罢了,然而让他平息余怒的却是锦上添花四字。锦上添花是多此一举,唯有雪中送炭,才是派上用场。长孙,还是待来日若有突变,大郎地位动摇再去立,方不同凡响。
    皇帝想明白,再看皇后,也不怪她方才高傲不肯折腰了。她本就是如此,淡薄,骄傲,矜持,就不必再去计较了。只是皇帝心中,皇后是他的女人,既是他的女人,让他发一通脾气便发一通脾气了,又能怎地?他在前朝费神难道入了后宫也劳心?自是怎么高兴怎么来。
    于是,他道:“我已令人收拾了含章殿出来,这几日便让十二郎搬去住吧,我要去魏贵人那里,你们自用饭吧。”
    说罢,便大大咧咧地走了。走过夏侯沛身旁,也没停下。
    夏侯沛飞身跑回殿中,什么也没说,直接抓起皇后的手,看她的手腕,皇后不及躲闪,便都现在她眼下。
    如白玉般无暇的皓腕,此时是一圈青紫的於痕。
    “不要紧,上点药就是。”皇后抽回手,不令她再看了。
    “阿娘,”夏侯沛抬头,眼中压抑而沉痛道,“是儿的错,无能至极,你就在我眼前受伤,我却无能为力。”
    皇后看她,忽而一笑:“做的什么怪样子,你别是要哭了罢?”
    夏侯沛本就在强抑泪意,让她一说,顿时眼圈通红。
    皇后摇了摇头,叹道:“你能如何?他是你父,你还能违背他吗?不妨事的,一点小伤,明日就可消于无痕了。”
    夏侯沛正在强烈的自责之中,如何听得进去?越是得到安慰,便越是自责。皇后不得不弯身将她揽到怀里,温柔道:“休要难过了,真的不要紧。幸好你来了,不然,我还不知如何让圣人冷静下来。”她劝说着,试图让夏侯沛相信,她并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她也是帮了她大忙的。
    夏侯沛轻轻推了推她,从她怀里出来,绷着脸,道:“阿祁,取药与清水来。”
    这两件早备下了,夏侯沛一吩咐,阿祁便送了上来,夏侯沛一声不吭地低头,把皇后的衣袖撩上去。清水是热的,她绞了帕子,贴在手腕上热敷,敷了几次,见淤青泛起红来,便取伤药涂抹在上头。
    “阿娘,忍一忍。”夏侯沛抬头,对着皇后道。
    皇后一笑,颔首。
    夏侯沛便用力按摩,意图将淤青揉散。
    这自是很疼的,七岁的孩子使出全身的劲,也有些力道,伤口很快便发烫,皇后没有说疼,也没有抽手,好似一点知觉都没有。这让夏侯沛更加心疼,她不由自主地,身体脱离了意识支配地弯身,在皇后的手腕上亲了一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很心疼,只觉得想这样做,但那一吻下去,触到那柔软微烫的肌肤,夏侯沛猛然间醒神,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她怔然,却听得皇后道:“可以了,快去将手洗洗。”
    夏侯沛忙不迭的起身,就着那盆清水洗了洗手。
    夏侯沛在她手腕上亲了一下,皇后并没有觉得不对,只当是孩子示好的方式,等得夏侯沛净手,她便令人摆膳上来。神色自然,举止从容得仿佛皇帝不曾来过,也不曾在此处大发雷霆。
    夏侯沛也将这事放下,大约是她心疼阿娘吧,因心疼,所以情不自禁。
    用过晚饭,皇后便道:“你先回房温书,过一会儿,我有话与你说。”
    皇帝那句话说的不重,夏侯沛还不知道皇帝要将她与皇后拆开了,见皇后说得郑重,当有正事,加上她心情仍旧沉重,便乖乖地回房去捧了书看。
    只是书虽在手,能看进去的少得很,她的脑海中一直回放着回来事看到那一幕,只要皇帝是皇帝,只要皇帝是她父亲,她永远都违背不得他,他要伤害阿娘,君权与孝道的双重压制,她救护不得。
    这一认知令夏侯沛极为难受,乃至感觉到痛苦,由来都是阿娘在保护她,可轮到她需援助,她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她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等恶况,她头一次对所处之境感到迷茫。
    铜灯昏暗的光线下,夏侯沛跪坐在书案前,眼神越加茫然起来。
    而皇后,却因这一遭而愈发坚定起来。她从不曾动摇,纵然屡遇险境,也不过令她之心更坚硬如铁。
    眼下摆在她眼前,是两大难题,其一,十二郎身上的秘密,其二储位所属。
    后者,本已定下,但今日皇帝所为让皇后产生怀疑——夏侯冀能否一直在储位上直到皇帝大去?一太子,受帝重视信任,这本是好事,可过犹不及,皇帝太过溺爱太子便不是什么好事了。溺爱,也是会害人的。太子若有一日不得善终,必是皇帝平日言行所害。
    皇后不得不考虑,若有那一日,她该如何?崔氏又归于何处。
    想到皇帝,想到他那副理所当然的嘴脸,皇后便是一阵恶心。
    “殿下。”李华走了上来,眼见皇后神色冷静得可怕,他心底发寒,不得不硬着头皮劝了一句,“只当为了十二郎。”
    皇后笑了一下,自然是为了十二郎,若非天下大势不明,国破则家灭,大夏内部不宜动荡,若非重华还小,尚需他这父亲护持,她怎肯坐受辱。
    形势比人强,她有千般手段,也不得不投鼠忌器。就像对魏贵人,刻骨之仇,可因皇帝偏心,她就得忍着,直忍到不必再忍的那一日。
    “含章殿准备如何?你亲带人去看看,照重华喜好来布置,勿留下一处不舒适。”
    李华松了口气,忙答应了,又道:“十二郎还在等着殿下。”
    皇后到夏侯沛书房,夏侯沛起身,绕过书案,到阶下行礼。
    她的言行举止,是从小一点点熏陶起来,风华内敛,一举手一投足,都恰到好处,哪怕最常用的行礼时的姿势,每一回下弯的弧度,双手交叠在胸前多远处,都同刀刻下来一般,一模一样。
    好的风仪让人在第一面就心生好感,但比外在更重要的是内在处事。她质朴踏实。疾风知劲草。她一直都很努力,默默地做着能做的一切,积累她能得到的一切资本,以防兴许会有的突变。
    有时,皇后也忍不住感叹夏侯沛的神异,这种神异从她出生就开始显现,随着年齿增长,并未泯然众人,而是隐藏了起来,唯有身边亲近之人,才可从日常之中看到一点端倪。重华的风仪是她教的,她的内在却仿佛是生来就有的一般。她是皇子,她之所言所行,亦高贵而矜持符合身份,但仔细看去,便会发现,她从不以生在皇家而自傲,内敛低调地做她想做的事。
    兴许是母亲看孩子,无一处不好罢。
    皇后扶起夏侯沛,与她在一旁坐下,方问:“你已七岁,当明志了。你可曾想过,将来要做什么?”
    夏侯沛敛目,看着膝下的坐垫,道:“儿欲为诸侯王,带阿娘走。”
    “你可做到前者,但做不到后者。”皇后冷静地指出。夏侯沛究竟不是古人,无法切身感受到古人对礼法的苛求,皇后道来,“我为皇后,圣人大去,不论谁登九五,我都是太后,既是太后,岂有不居宫廷之理?”
    夏侯沛这才明白自己的天真。
    今日受连番打击,夏侯沛迷茫过痛苦过,可她的本心,动摇不得。既然阿娘走不得,那就她留下。
    夏侯沛抬起头,看着皇后,道:“那儿留在京中,与阿娘同在。”留在京中,会让君主更为放心,这应当,是能做到的。
    皇后便有些迷惑,道:“你何必非要与我一起?”孩子长大,都会不顾一切地离开父母,到外闯荡,舍不得的只有父母,倒从未见重华这般走到哪儿都要带上她的。
    夏侯沛也不知道,她就是想要和皇后一起,她想了一圈,也找不到原因,便笑了笑,垂头道:“大约是,不见阿娘,便会心慌吧。”
    
    第23章
    
    夏侯沛之语动听宛若情、话,皇后只以为小儿依赖,这让她更为愧疚。
    她怜惜地看着夏侯沛,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迟疑,出现了犹豫,然而这点迟疑、犹豫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她便道:“当年,我与魏贵人、李夫人争中宫位,险象环生,魏贵人因阴谋败露,先败。蒙先皇后余荫,圣人未曾处置她,仍令她居贵人。”
    皇后说着,停顿下来,夏侯沛清明的心府马上便知晓皇后要对她说什么了。这件事,困扰了她七年,她迷茫过,也根据宫人无意间说起的当年之况猜想过,可终究推测不出,只因宫人们对当年之事讳莫如深,总是只言半语,就这只言半语,也会迅速被打住,仿佛当年的情况是被下了封口令不许谈起的。直到近两年,老一批宫人放出去,新一批进来,就连那模棱两可、惊惊咋咋的只言半语也无人说了。
    皇后注意着夏侯沛的神色,见她眉头微微地拢起,听得认真,便继续说道:“之后,圣人又允诺,我与李夫人,谁先生子,则谁入主中宫,我先生下你,便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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