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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清秋-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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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东宫卫中有一人博学多才,文武兼修,从前也是太子殿下的侍读,不知他是否识得。”亲卫中有一人道。
牧白点点头,又看了看天色,月已偏西。
“殿下,四更将尽了。”
又待了半盏茶的时分,沈岚上前道:“殿下,久待只恐生变,请殿下启程往叶郡吧。”他低着头,周牧白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他又道:“无论是沈岩与东宫卫或是其他两位副将带的人马,一旦被巡查绊住,我们今夜离城求援之事都会被荼军知晓,只怕荼兵不刻即会追来。”
周牧白拍拍他的肩,也知曲阳急援刻不容缓,接过缰绳,几人一道翻身上马。沈岚耳朵动了动,忽道:“有人来了!”说罢立即轻点马背,跃上最近一株枯树,手脚灵敏的爬上树端,张望了几眼,又溜下来道:“有一支小队人马过来了,看不清,也不知是不是沈岩。”
他的语气中带了期许,周牧白笑了笑,言道:“将马匹藏回树后,来的若是东宫卫最好,若不是……”她眉梢轻挑,抬手做了个“斩”的手势。
小队人马奔到林边,沈岩撮指在唇边吹了两声口哨,沈岚立即扑了出来,欣喜道:“哥!”
这边几个东宫卫见有人扑出来,纷纷刀剑相向,沈岩听到声音忙道:“自己人!”转而又瞪着沈岚道:“不是说好哨声为令吗!”
“你怎的这般时辰才到。”沈岚也知自己情急了,又见东宫卫几个人都挂了彩,惊道:“你们遇敌了?”
周牧白也走了出来,几个人下马拱手,沈岩道:“沿路遇着两股荼兵队伍,有一股队伍十余人,来得奇快,实在避不开,只得拼杀了。”
“十余人?”牧白双眉微蹙:“以你们的功夫,还都挂了彩,对方必不是寻常兵士。”
沈岩点头道:“且看他们的来路,并不是巡守之人。我们将他们斩杀后拖到山石之后,在一个头目模样的身上搜出这个。”言毕从靴筒里抽出一枚半个巴掌大的事物。
周牧白接过细看,那是一枚仿佛令牌的东西,通体乌黑,却又泛出白光,说不清什么材质。令牌的一面刻了一个荼族符号,另一面是一个展翅鸟,线条简单却栩栩如生。
东宫卫中一人道:“此字是乌字,在荼族中,代表着日逐部落。”
周牧白抬眸望着他道:“你就是皇兄那位博学多才的侍读。”
“不敢。”东宫卫拱手道:“在下东宫羽林中郎将,曲斌。”
周牧白收起令牌道:“方才我们也在荼兵身上搜到些事物,一会曲大人也看一看。此地不宜久留,先启程吧!”
一路往叶郡,行到天色微亮,才到了一处止有十余户的僻静村落。两个亲卫分头用银两跟村中猎户换了些食用之物,再给马匹喂了草料。
避开村户,周牧白将沈岚带回来的巾布递给曲斌,曲斌反复读了两遍道:“这是荼军将领给日逐部落族长的军情文书,大致的意思是,围困多日军资耗费颇巨,连番攻城兵将折损严重,望族长加派兵力,一举夺回曲阳城。”
“加派兵力……”周牧白执着巾布沉吟片刻,问道:“方才你说你们杀敌得回的那枚令牌,也是日逐部落的?”
“是。此令牌乃乌金所制,四大部落各有符号标记,以做区分。在各自部落中虽不是唯一的一枚,却也是极有权势,非重大军情不得使用。”仿佛看出周牧白的疑惑,曲斌微颔着首道:“微臣祖上世居西陲,族中多有与西境通商者,直到祖父一辈,考得功名,才迁往瑞京。微臣自小听祖父谈及旧事,于荼族习俗便也略知一二。如今微臣尚有诸多祖辈叔伯落籍在铳、祁二州。”
周牧白点点头,不再追问,将那令牌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晌,方道:“你们截获的令牌从日逐部落而来,沈岚追到的军情文书往日逐而去,二者并未相遇,且日逐部落快马到此至少需七八日路程。”她皱着眉在月光下踱了几步,喃喃自语:“定是荼族出现了更重要的军情。会是什么呢。”
因与曲阳城还近,也不好久待,众人吃饱,只眯眼打了个盹,又换得些干粮,便匆匆上路。为防村人被荼兵追问出踪迹,还绕道而行了一段,才转回往叶郡之路。
行到一条岔道,周牧白在路边勒停了马,十余人在她身旁围成半圈,听她吩咐:“适才截获的荼军讯息诸位也都知晓了,为以策万一,我欲兵分两路。”她扬鞭指着前方道:“两条岔路,孤与东宫卫往叶郡寻孟想将军往曲阳援救,沈岩沈岚带睿王府亲卫回暨郡向卫瑾鹏将军请援。军情紧急,望诸位快马加鞭,定要赶在九日之内,带援兵回到曲阳城!”
“是!”众亲卫在马上一齐应诺。只沈岩沈岚未答,两人心中所想皆是同一件事,遂一齐翻身下马,拱手道:“末将请从殿下同往叶郡。”
周牧白望他们一眼,旁边曲斌打马上前几步道:“殿下,微臣可否与两位大人言谈几句?”
周牧白在马背上抬了抬手。
曲斌跳下马背,对沈家兄弟做了一揖:“我知两位是担忧殿下在叶郡遇着危境,孤立无援。曲某以项上人头担保,此行我等定以保太子之力保护睿亲王殿下。”
周牧白道:“就这般吧。启程。”
曲斌看了看仍站在道旁的沈家兄弟,牵过缰绳,正要上马,沈岚忽然上前跪在沙地上,周牧白一愣,沈岚已道:“殿下,末将求请与殿下同往!”
东宫八卫脸上齐齐变色,曲斌更是显了怒容,沈岩替弟弟向东宫卫团团一揖,朗声道:“并非我兄弟俩信不过诸位,只因在出京前,我等答应了睿王妃,战场杀伐之地,无论何时何故,皆不得离殿下左右,刀山火海,也定要护殿下周全。”又朝着周牧白展袍下跪道:“殿下,末将与睿王府亲卫即刻便往暨郡,定不负殿下重托。求殿下应允,带沈岚同往叶郡。”说罢俯身磕了个头。
周牧白冷眼看他们片刻,寒声道:“你二人违抗军令,虽属事出有因,责罚已难免,待曲阳解围再与你们算账。起来吧,沈岩带人往暨郡,沈岚与孤同往叶郡。”
两人大喜过望,又磕了个头,翻身上马,两支队伍分道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诸位小伙伴的支持。周末愉快~
第41章 民间异氏
赤翼军营寨里; 三万大军分批在校场操练; 两队巡逻兵在场前相遇; 领头的士兵相互微微颔首; 步伐整齐的擦肩而过。
卫瑾鹏独坐在中营,看着帐中沙盘沉思不语。穗河一役; 赤翼军损伤两千余人,凑请朝廷后; 已在别处抽调了兵源补充;粮草虽然紧张; 听闻圣上已安排了补给; 并由宝亲王亲自押送;而今正是金秋,麦穗不日就可收割; 暨郡百姓对赤翼军仍是非常拥戴的。
诸事都按部就班; 可卫瑾鹏的眉头还是紧紧的皱在了一处。
睿亲王带人往曲阳城已一月有余,若是无甚异状,早也该回到暨郡了; 何以一直没有讯息?半个月前他曾派人往叶郡相询,回来却道; 孟想将军身体欠安; 未见来使; 太子带去的五万玄翼军也未归来。
卫瑾鹏觉着事有蹊跷,接连派了两拨探子往曲阳城去,第一拨没有回来,想是遭遇了荼兵,第二拨才去五六日; 应是快到曲阳了罢。他揉了揉额眉,守卫在帐外道,军中马政少卿有事禀报。
卫瑾鹏让他进来,那少卿姓庾,名字甚是拗口,只因掌管军中马政,封了少卿之职,众人便都称他为庾少卿了。
庾少卿与卫将军相识多年,此时起打着中营的帐子走进来,随手行了个常礼,便皱着眉道:“将军,前阵子营中有多匹军马得了臌气之症,骡马得此病症,皆会起卧不安,气促喘粗,腹围臌胀。如今秋草繁茂,恐为多食了草料引起,此也本属寻常。但微臣针对病症研制了草药,灌入马匹肠胃,马匹本已见好,近日却又反复甚而病势加重,微臣百思不得其解。”
军马之于骑兵何其重要,卫瑾鹏听他这般说,立即起身,与他一道去了马厩,先细问了草料喂食的情况,又将司管马舍的兵吏都问询了一番。
此症不会传染,却有数十匹军马得病,有几匹病得重的已经口色发红了。卫瑾鹏摸了摸其中一匹马的马腹,道:“可还有其他法子?”
“能想的法子我都用过了。”庾少卿也颇无奈:“起先还有用处,现今再灌药,马匹都抵抗得厉害,想是病势更重了。”
卫瑾鹏皱了皱眉,让人先将病马的马舍隔开,单独喂饲。左都尉陈旭从外边走进来,见卫将军也在,先行了礼,又听庾少卿谈说几句,眨眨眼道:“暨郡不是有个少年专擅治鸟兽之症?何不请他来看看?”
庾少卿道:“鸟兽?嗯,百兽之症皆相通,不妨请来看看。”几十匹军马若是病死,马政少卿多少要担些责任,他心里觉着已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可也不敢明言。
卫瑾鹏斜了陈旭一眼:“你怎知暨郡有这么个人?莫不是又偷跑进城里了?”
“末将哪敢啊!”陈旭叫屈,“上回那位狄公子不是在城里救了个人,郡守还送了一大批银子来,听闻那狂妄嚣张的大户就是要找这个少年回去给家里什么宠物治病,少年不知因何不肯,才招来一顿打。”
卫瑾鹏摸了摸鼻子,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随即派两个兵士进城请人。陈旭嬉皮笑脸的蹭过来,我去我去。
于是周牧笛又见到了白墨。在赤翼军的军营之中,远远的看到陈旭带着个人,从草坡上一路走下,周牧笛眯了眯眼睛,也不去管他,依旧往射场去。
营中无聊,周牧笛近来迷上了骑射。瑞国先祖以征伐得天下,作为当朝公主,她和皇姐周牧歌也曾习练弓马,一则增强体魄,二则,以策万一。而今在营中不乏好手,周牧笛技痒,比试一番发觉自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好胜心起,续而虚心求教,果然日渐进益。
白墨也看到了周牧笛,他目力极好,一眼认出这是当日在市井之中伸出援手之人,可这人似乎很傲,救他,也不过顺手罢了。他跟着陈旭走到马舍,卫瑾鹏正和庾少卿在帐内谈着入冬之前要给马匹安排保暖的事宜,听说请的人到了,也跑了过来,看看他能否救回几十条……马命。
白墨在马舍中闭目站了一会,走到几匹病马之旁摸了摸马背,转而又摸了摸马腹,最后走到一匹高大的黄骠马身边,搂着它脖子喃喃的说了几句话。黄骠马来回踏了踏蹄子,还喷了两个响鼻。
陈旭看得不耐烦,暗道这不会是故弄玄虚呢吧,人可是他荐回来的。他看了看卫将军。卫瑾鹏环着双手站在一旁,民间多异氏,尝有人能通兽语,他倒也听说过。
好半晌,白墨才走了过来,几人走出马舍,在一旁的帐营中坐下。
“臌气之症。”白墨道:“且有些时日了吧。有几匹马已经肠音减弱, 脉象沉涩。”
庾少卿频频点头:“我已用药灌服,却不见成效。”
白墨笑:“你定是用了芒硝和大黄。”见庾少卿又点头,才又接着道:“它不爱吃。”
庾少卿愣了愣,白墨也不多说,抬手写了几行字,递给他道:“记着加入芝麻油,才香。
庾少卿接过方子细看,恍然大悟般拍着自己的腿,起身道了谢,辞过卫将军,乐呵呵的出门筹药去了。
几人又到马舍中看了一回,白墨指着糠槽之处荐了些改善之法。陈旭封了银子过来,白墨接了银子放入怀中,拱手道:“此药三日内即可见效。告辞。”
卫瑾鹏觉着这是个人才,军里饲马之人不少,懂马之人却无,随即邀他留下。
白墨笑说自己乡野之人,不惯军中规矩,留下只恐生事。
说着几步走到门边,一个人从门外直撞进来,迎面扑到白墨跟前,白墨自然而然抬手一推……嗯?什么东西这么软!
周牧笛刚从射场出来,绕道去了马舍,不想才一进门,就!!!她呆愣了一下,随即想都没想扬手挥出,众人就听到,“啪!”,一声脆响。
“你!!!”白墨捂着脸。
周牧笛咬牙:“混蛋!”
她要下令卫将军打他一百军棍,不,一千军棍!可她见着几个饲马的兵士都看了过来,站在一旁的陈旭惊讶的张大了嘴,她跺跺脚,最终只得狠狠的瞪了白墨一眼,跑了出去。
“诶!”白墨还想追,一抬脚,被卫瑾鹏拦住了。
卫瑾鹏道,小兄弟,你闯祸了。祸还不小。
白墨想了想,大约明白了过来,慢慢涨红了脸。
卫瑾鹏慢条斯理的道,军里马政正缺人手,你留下来,有了正经官职,我才有法子保你。
白墨一张脸红红白白,怎么想都觉着卫将军有趁火打劫的嫌疑,可末了,他也只得道:“我本非军中之人,将军若能与我约法三章我便留下。第一,我只管牧马,不去应卯;第二,我独来独往惯了,不愿与军中之人往来应酬;第三,我绝不上战场。”
卫瑾鹏听了觉着可行,且本是担心这陌生之人知多了军中事会有不妥,如此一来,这一点也可免忧了。
等庾少卿回来,卫瑾鹏说聘了白墨给他做副手,庾少卿很高兴,直道年轻有为,后生可畏。
登记了名册分派了营帐,白墨言道要回去收拾收拾,庾少卿放他去了,不想还未出营寨大门,就碰到了周牧笛。
周牧笛手中拿着长鞭,白墨还以为她又要去马舍,上前给她施礼,道歉的话还未出口,那鞭子已经刷刷刷直抽下来,白墨被揍得懵了一瞬,忙抱着头左闪右避,周牧笛红着眼鞭子不停的挥下来,白墨趁着她抬手的一瞬间,执住了鞭子,发狠道:“你再打我我还手了!”
周牧笛用力回抽,那鞭子停在白墨手中抢不回来,她抬起头盯着白墨,眼神凌厉之中还透着委屈。
白墨愣住了,放开手中的鞭子,走前一步低声道:“对不起。”
周牧笛盯着他,倔强的双眼蓄着一汪泪。半晌收回鞭子,抬手抹了一下眼睛,转身而去。
白墨又跟上两步,去拉她的袖子,周牧笛顺势回身,“啪!”又是一声脆响。
白墨完全愣在当地,周牧笛看着他呆头鹅的样子,“嗤”的一下笑出了声。但只一声,又停了下来。白墨摸摸头,放开她的袖子,又说了一句:“对不起啊。”
周牧笛的脸慢慢的慢慢的红了起来,丢下他要走。忽听到马蹄声疾驰而来,两人抬眼望去,沈岩带着睿王府亲卫五骑,俯身冲锋,眨眼奔到营寨前。
第42章 尔敢逆孤
周牧白与东宫卫一行抵达叶郡时已是深夜; 十骑快马并未入城; 而是直接绕去了叶郡一侧的玄翼军大营。
寨门前有兵卒把守; 周牧白亮出睿亲王印信; 兵吏立即将寨门打开。早有人飞奔进寨回禀,片刻之后; 孟想座下的军师戚文皓领着两个副将匆匆赶来,迎他们到中营大帐。
几人先给睿亲王行了军礼; 戚文皓道:“殿下来得不巧; 孟将军罹病多日; 此刻正在城中养伤。殿下远途跋涉,不若先歇息一晚; 明日一早微臣即刻接孟将军前来。”
“不必这般麻烦。本王亲自去接孟将军。戚大人派几个亲兵引路便好。”周牧白负手道。
“此刻?”
“此刻!”
戚文皓脸上便有些不好看了。身旁魁梧副将崔耀樑立即上前道:“殿下; 我们将军不慎摔佘了腿,现今天色太晚,城门已关……”
“放肆!”他话未说完; 沈岚已抽出马鞭迅敏上前,一鞭子挥在他脸上:“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睿亲王面前这般说话!”
崔耀樑的脸上立即现了血痕。他跟着孟想日久; 在军中也颇有威望; 而今忽然被抽了一鞭; 立即满脸怒容,狠狠的盯着沈岚。
戚文皓扫了副将一眼,对周牧白拱手道:“既然如此,也不敢劳动殿下。还请殿下与诸位大人稍待,微臣这就着人去接将军。”
“戚大人。”周牧白忽而又慢条斯理的道:“这稍待; 最好真的只是稍待。孤王再不济,也是父皇亲封的睿亲王,莫说孤带来的是军情,即便孤是要与将军秉烛闲嗑,他孟将军,就不必漏夜前来么?”她说着缓缓笑了一笑,那笑容仿佛真心,眼中却冷冽无比。
戚文皓在她的双眸中读出了杀气,心中一凛,忙低头应了,带着两个副将疾步出去。
曲斌皱眉道:“殿下看孟将军是真病还是假病?”
“真也好,假也罢,明日一早我定要带援兵赴曲阳。”几人附耳过来,听周牧白吩咐几句,都道明白,周牧白道:“见机行事。”
众亲卫点点头,各自打坐歇息。曲斌挨近周牧白低声道:“殿下,有件事,末将一直疑虑在心。”
牧白挑了挑眉,问:“何事?”
“当日荼族阿拓列病笃,曲阳城兵防空虚一事,是孟将军收到了探报,再告诉太子的。孟将军本是自请与战,大军出发前一日,他与几个副将骑马外出,马失前蹄,他从马上跌下摔伤,军医说是腿骨骨裂。”
曲斌看了看周牧白,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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