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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昙华录-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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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冷汗沁出来了。
  “申总管,”景砚突地开口道,“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她的声音中含着几分凉意,却几乎要把申全的心脏冻住了。
  虽然他顶着挽月山庄总管的名衔,但平素里景砚皆以全名称呼他,何曾叫过什么“申总管”?
  申全听得这一声,就知道景砚心头有气,对自己更有反讽的意味。
  他自然知道景砚所指为何,但两个主子都是主子,哪一个都是他追随了多年的,悖逆了哪一位,他心里都觉得过意不去。
  想及此,申全不由得暗叹:往日里,这二位妻唱妻随得很;如今,因为少主的事,不知生出了多少龃龉来……
  可景砚既然问道他的头上,申全就不能不作答。
  他于是赔笑道:“您指的是?”
  景砚闻言,面色一沉,冷道:“怎么?还有很多桩事瞒着我吗?”
  申全心内凛然,忙道:“没有的事!您多虑了!”
  “我多虑了?”景砚秀眉一耸,厉声道,“是我多虑了?还是你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申全大惊。这话他可真就承担不起了。他自幼入宫,先后侍奉了宇文睿和景砚,后来随着她们隐居到了江南,他更是把挽月山庄当成了自己的家。他怎么么可能不把景砚放在眼里呢?若是那样的话,他又到何处安身立命?
  景砚见申全的脸色都白了,怒气稍消,缓声道:“你自小侍奉无忧,我知道,你对她情分深厚。可就算她曾经做过……就算是她,也不免犯错;纵是你对她的情分再深,你既然担着山庄总管的职责,就不该替她遮掩隐瞒!”
  申全面露苦色,干脆跪在地上,拜了下去,自责道:“是属下的错!请您责罚!”
  “你……”景砚气结,“我唤你来,只是为了追究你的责任的吗”
  她深吸一口气,话锋一转道:“不错,身为总管,你的确是脱不开责任。但若是欺上瞒下,遮掩不报,那就是错上加错!罪加一等!若是庄主真的受了极重的伤,你担待得起吗!”
  申全呆怔无言。他只一心记挂着替宇文睿遮掩,却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这最最重要的一件事。
  回想起早上在演武场上,宇文睿口吐鲜血的模样,申全仍是心有余悸,他将心一横,对景砚道:“是属下思虑不周,处置不当……您要问什么,便请问吧!”
  宇文睿打发走了谨儿,久久不见景砚折回,心中暗自庆幸,遂转去了藏书阁中,随意抽了一本书。她命侍女候在外面,独自一人溜达到了阁顶,寻了一个安静的角落,闭目盘膝而坐,继续疗伤。
  不知不觉中一个时辰过去了,宇文睿睁开双眼。
  她觉得胸口不像之前那般闷痛了,呼吸也顺畅了许多。她知道这伤是去了个七七八八了,这才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她生恐晚间被景砚发现,不止会扯出早上同谨儿的事儿来,更会惹得景砚伤心,她舍不得。
  至于谨儿,宇文睿摇了摇头,叹息了一会儿。若是那件事已了,就是冲着谨儿那孩子的资质天赋,以及她的纯良本性,宇文睿还是极乐意竭力培养她的。
  不过,眼下……
  还是先将那件事办妥帖了,再谈其他吧!宇文睿心道。
  她从藏书阁中出来的时候,发现那正午高悬的日头已经向西转过去了。
  再三确认自己的身体无碍了,宇文睿才敢踱回她和景砚日常起居的地方。寻了半天,又问了侍女,才在两个人的卧房中找到了景砚。
  景砚正孤坐在窗前,出神地凝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砚儿!”宇文睿笑盈盈地凑近了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枯坐啊?”
  景砚听到她的声音,豁然回头,不错目地盯着宇文睿看个不停。
  宇文睿被她瞧得心里发紧,下意识地想要抬手遮掩胸口,又生生地忍住了。她暗笑自己心里有鬼,又不是没穿着衣衫。
  景砚打量她一会儿,眼波流转,忽的站起身,与她面对面。
  宇文睿眉峰一挑,觉得她大有古怪。
  景砚却不容她多想,双手并用拉扯她外衫的衣领,极轻车熟路地便扯开了她的外衫,紧接着就是中衣。
  宇文睿:“!”
  若是换个人,敢对她这样,早被她一掌轰个半死了。可对方是景砚,宇文睿一则不敢用力怕伤到她,二则隐约猜到了她究竟要做什么,脑中更是一阵纷乱。
  两个人如此一个急切地拉扯,一个无措地迁就,只几个来回,宇文睿里里外外的衣衫就都被景砚扯开,甚至包括内衣。
  景砚的双手顿住,她看清楚了:就在宇文睿的左胸口上,酥。胸上一片淡青紫色。虽然因为宇文睿很积极地疗伤,加之她内力深厚,那处的淤血已经消散了许多,但也可以想见,受伤的那一刻该有多严重。
  景砚的嘴唇轻颤,漂亮的眸子中已有水色晕了上来。
  “砚……其实……”宇文睿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解释,却被景砚接下来的动作吓了个结结实实——
  景砚的手掌附上了她胸口的青紫,尤其是那片青紫中间的狰狞旧疤,小心翼翼地摩挲着。
  “很疼吧?”景砚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没有……”宇文睿的喉间滚了滚,莫名地口舌间有点儿发干。
  景砚全不管宇文睿心头的异样情绪,掩上她的衣衫,拉着她到了床边,按着她坐下,从旁边的几上取过药膏,挑了一抹在指尖,转头正色道:“抹不抹药?”
  不容宇文睿回答,她紧接着瞪眼道:“不许说不抹!”
  宇文睿:“……”
  她其实很贪恋、极贪恋景砚与她的亲近,不料,景砚说罢,沾了药膏的指尖却只是悬在她伤处上方寸许处,就不动了,故意似的。
  宇文睿疑惑地瞧着她。
  景砚肃着面孔,盯紧了宇文睿的眼睛:“想让我给你抹药,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宇文睿的嗓音有些沙哑。
  “过完年,送谨儿去玄元派拜柴麒为师学艺,而且,从今往后,你绝不许再伤害她!”
  宇文睿:“……”
  还在龙临镇上看热闹的谨儿,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安排了去处。
  她之前听到的客栈门前的糟乱声,原来是两个壮年男子在起争执,其中一个还是她认得的,正是前日在这家客栈中阻拦她给石寒诊脉的“胡子大叔”纪恩。
  只见纪恩拎着一个身量不矮、肌肉结实的汉子,拎小鸡崽儿似的,从客栈大堂里雄赳赳地走出来,又“啪嗒”一声将他撇在地上,扔沙袋子似的。
  那汉子“哎呦”喊痛,好不容易才从青石板路面上撑起了身体。
  纪恩却依旧横眉冷对,不屑哼道:“挺大个人,跪在那儿,还赖着不走,要脸不要脸!”
  那汉子呲牙咧嘴地按着腰间的痛处,不甘心地怒指着纪恩,叫道:“我要不要脸关你什么事啊!我们海沙派要为无数的江湖同道伸张,还要脸做什么!”
  他说得兴起,恨不得跳脚道:“我要求见寒石山庄的庄主!她老人家一向仗义疏财,从来善待江湖同道的,怎么会有你这种侍卫!你是不是个冒牌的?”
  此时,客栈门里门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更有几个武林中人打扮的忍不住指指点点议论起来。
  纪恩听到那汉子的言语,又听到旁边有人在议论自家庄主如何如何,大怒,一双虎目瞪得溜圆,胡髭都根根翘了起来:“海沙派是什么东西!也敢搅扰我家庄主的安宁!”
  他说着,冲那汉子挥了挥拳头:“你再敢在这儿胡说八道,爷的拳头可不长眼!滚!”
  纪恩说罢,头也不回地甩步入内,徒留下那汉子和满地的围观人众。
  那汉子见他就这么走了,心中极是不甘,跳起来就想继续与他理论,却挨不过身上的伤,动一动就痛得要命。
  他委顿在地上,看着越围越多的人丛,怒意难平,愤愤嚷道:“什么寒石山庄!什么仗义庄主!都是唬人的!”
  说着,他突放悲声:“可怜商盟主满门啊!惨死多年,竟无人做主……世风日下啊……”
  谨儿看罢眼前这一幕幕,思及自己当日被纪恩拒之门外的情景,颇有些同情这个汉子。又听到他说什么“武林”“江湖”,什么“寒石山庄”“海沙派”的,很觉好奇,仿佛突然在面前敞开了一扇奇异的大门似的。
  她刚想扭身问问魏顺“商盟主”是何许人,却听到人丛中有一抹清亮的声音响起:“嘿!我说这位老兄,你这么评价寒石山庄,怕是有失公允了吧?”
  随着话音,一个唇红齿白、大眼有神、衣着光鲜的小公子越众而出,笑眯眯地瞧着那个失落的汉子。
  

第11章
  之前被纪恩教训的壮年汉子初时听到人丛中有人发声,还觉诧异,待得看清楚越众而出的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俊俏小少年的时候,一颗悬起的心又放回了肚中。
  他原本想说“小毛孩子家家的,懂个什么”,可这句话却在嘴边打了个转,又被他咽了回去。他眼见这个小少年衣饰不俗,绝非普通人家出身,而且眼光向两侧划了划,便能够发现在人群中立着几个瞧着就身手不凡的男子,皆关注着这小少年的一举一动。显然是他带来的侍卫打手之类的。
  壮年汉子久在江湖中打转儿,察言观色的眼力还是不差的。他猜想这个小孩儿极有可能是哪个富贵人家或是武林名门的子弟,从小娇生惯养的,自然胆子大不会怕生。这样的人,他可招惹不起。
  如此想着,壮年汉子暗骂了一句“算老子倒霉”,鼻孔里哼了一声,从地上爬起身来便要离开。
  谁料,那个小少年见此情景可不干了——
  “诶!话还没说完,老兄怎么就要走呢?”他说着,身形一晃,竟突的挡在了壮年汉子的去路上。
  周围围观的大多是寻常百姓或是商旅客人之类的,倒还罢了,可夹杂在其中的几名江湖人却被他露的这一手轻功惊住了。要知道,以他的年纪,能有这样的轻功身法也算不寻常了。有几个已经暗暗猜测起他的身份来。
  那个自称“海沙派”的汉子也因着他的身法而怔了怔,定了定神,沉声道:“你想怎的?”
  “我不想怎的啊!”小少年笑呵呵地摇了摇脑袋,续道,“就是觉得方才老兄你说的话不大公道,忍不住出来问上两句。”
  海沙派的汉子碍于他的身份、排场,不敢造次,忍耐道:“那你问完了?”
  言下之意,问完了老子就要赶路了。
  小少年依旧笑眯眯的,嗓音清亮道:“问完了——”
  他话锋忽的一转:“不过,还有几句话想与老兄说说。”
  海沙派汉子的耐性几乎快要消磨殆尽。他捏紧了双拳,强自忍耐着,哼道:“说!”
  小少年不急不恼的,道:“老兄同寒石山庄有什么渊源过节,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据我所知,石庄主向来怜贫惜老、仗义疏财。嗯,你老兄也说了,石庄主是个好人……你却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人家,这样好吗?”
  “你懂什么!”汉子急了,“我是替全天下的江湖中人主张的!诚心诚意地请她主持公道……”
  “那就更是你的不对了!”小少年不容他说完,便打断了他。
  “你既然是有事求人家,人家肯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求不成就大庭广众地辱骂人家,啧啧,亏你还自称为江湖中人主张……”小少年面露不屑道,“就冲老兄你的为人,我不信江湖中的好汉乐意你为他们主张什么!”
  他长得好看,嗓音清亮,说话条理也清楚明白,句句说到围观人的心坎上,远比那海沙派的汉子讨人喜的多。如此一番话说下来,围观的几名江湖客都不由得暗自点头,更不禁对那汉子生出几分厌烦来。
  那汉子被抢白了一通,眼珠子都瞪圆了,却不敢轻易发作。想着自己的来意,又看看眼下的情境,他只得暂时咽下这口恶气,按着酸痛不已的腰狼狈遁了。
  这一幕俱被旁边的杨谨看在了眼里。对于江湖中的人物她一窍不通,可眼前这个小少年当着众人的面侃侃而谈的风度着实令她心生羡慕。而且,他说“石庄主”?还有,“寒石山庄”?莫非,那素衣帷帽的女子就是什么“石庄主”吗?
  姓石啊……这姓氏还真是冷冰冰、硬邦邦的!
  杨谨的脑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些不着边际的念头来。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已经陆陆续续地散去的,而那个俊俏的小少年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面前。
  当杨谨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神情一凛。因为她发现,那个小少年瞧着她,脸上的笑意很是莫名。
  杨谨:“……”
  站在杨谨身后的魏顺的表情更不自然。他看了看小少年,眨巴眨巴眼睛,张了张嘴,又不知该不该开口。
  小少年却已经将目光转到了他的身上:“嘿,顺子!见了你家二少爷也不说痛痛快快地过来见礼!”
  魏顺脸涨得通红,磕磕巴巴道:“二……少爷,您……您好!”
  杨谨听到了二人的对话,愣住了。
  冷不防她的肩头上多了一只爪子,原来是那个小少年勾住了她的肩膀,嘻嘻笑道:“这就是你家少庄主吧?久闻大名,今日终于有机会得见。幸会幸会!”
  他说着,由不得杨谨作何反应,就拉扯着她进入了客栈之中,嘴里面还不闲着,吩咐着:“赶紧的,备下单间!我要和我兄弟好好喝上几杯!”
  杨谨:“……”
  杨谨自打记事的时候起,就没见这么自来熟的人。偏偏这个人还让人生不出反感来。
  可她连他姓什么叫什么是什么来历都不清楚呢!就硬生生地被他拉进单间里喝酒了……
  杨谨求助地看向身后几步远的魏顺,却见魏顺一脸的无奈,似乎也惹不起这主儿似的。她于是更无语了。
  “来!好兄弟,你我第一次见面,做哥哥的敬你一杯酒!”小少年豪爽地替两个人的酒杯斟满酒,又举起自己的杯子向杨谨道。
  酒……
  杨谨的眼睛有点儿发直:这玩意儿她可从来没碰过。据说是很辣很难喝的东西……
  她扫一眼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又看了看对面热情满满的小少年,终究不得不道:“这位……嗯,兄长,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小少年闻言,英气的眉毛一挑,自己先笑了,暂放下酒杯道:“哈哈,是愚兄疏忽了!我是金刀崇老英雄的小徒弟,我姓……哈哈我姓金,你叫我金二哥就成!”
  金刀崇老英雄?金二哥?
  杨谨还是不明所以。不过,金二接下来的举动着实吓着她了——
  只见他自我介绍罢,说了句“愚兄既然有错在先,自罚三杯!”,便擎起面前的酒盏,一口干下;又自顾自倒满,喝干……连干三杯。
  金二喝罢,咂咂嘴唇道:“酒味虽醇,却还差了些滋味……等有机会哥哥我带你喝这世间最好喝的酒去!”
  杨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面不改色的模样,心道若是自己三杯这物事下了肚,怕是只有闷睡不醒的份儿吧?
  金二却又将一满盏酒举到了她的面前:“愚兄已经自罚三杯了,这一杯,老弟你该和我同饮了吧?”
  杨谨盯着那杯酒,一时一个头变作两个大:难道她真要喝掉这杯酒?
  金二已经一手抓过她的酒杯,塞在她的手里,用自己的酒杯碰了碰她的:“来!干杯!”
  杨谨的脑子发麻,几乎是机械地随着他,喝干了杯中酒。一时间,她觉得嘴里仿若被投进了一把火,从舌头一直烧到了肠胃深处,烧得她浑身像着了火,烫得慌。
  金二同她喝完了酒,边忙着为她布菜,边嘴里不停歇地说这说那。杨谨初时还有些意识,渐渐地就头晕脑胀起来。她努力地眯缝着双眼,支棱着耳朵,想要听清楚对方说的是什么,却越来越力不从心,直到最后,脑子一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混混沌沌,仿佛梦中,种种情节却支离破碎得厉害。杨谨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像被灌满了那热辣辣的酒浆,晃啊晃,似乎整个身体都在不停地晃着,像极了在疾驰的马车上奔波的感觉。
  马车——
  杨谨豁然惊醒。她猛地睁开眼睛,可不是在马车上吗!而且还是她熟悉的来龙临镇的路上坐的那辆。
  怎么会在马车上?不是和那个叫……叫什么来着的在客栈的单间里喝酒来着吗?
  对!那家伙自称叫金二!
  “顺子,你几年没见着你家二少爷了?都不说热络点儿!好歹你也是陪少爷我一起玩儿大的啊!”这个叫金二的属曹操的,想起他,他还就嚷嚷上了。而且,嚷嚷的还是杨谨听不懂的话。
  也不知魏顺回没回答他。杨谨猜就是回答了,大概也是唯唯诺诺的不敢招惹。
  她困惑于自己当下的处境,不禁撩起了车帘子朝外观望。
  只见路两旁的景物不停地向后闪去,显然马车在跑着。而且,这路……这是折回挽月山庄的路啊!
  杨谨的眼睛有点儿发直。
  冷不防马车的另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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