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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瑜儿！”娘亲有些着急了，知道劝我没用，生怕父亲再打我，于是用身体挡在我的后背。

　　“事实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没有错。”我执拗着，一点也不愿意向父亲妥协。我看到父亲脸上难看的表情，但是我不想低头。

　　“逆子啊，逆子。”父亲见娘亲泪水湿透了衣裳，对我无可奈何，终于是扔掉了手上的木棍说了一句：“在这里给我好好反省一晚。”然后，他便走了。

　　娘亲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见父亲离开了，她擦了擦眼泪，轻抚着我的后背低声问道：“瑜儿，疼么？”

　　“不疼，娘亲，一点都不疼。”我摇了摇头。

　　“娘亲给你上药。”娘亲拿了金疮药，帮我解开了上衣，湿热的眼泪再一次滴到了我的手背上。

　　“娘亲，我不疼，真的。”

　　“瑜儿，你怎么那么倔强呢。打在你身，疼在娘心，你爹心里其实也好过不了多少。你干嘛不认个错呢？事情如今闹得这么大，你爹内心也着急啊。”

　　“娘……”我勾下头，有点沮丧，不想再解释什么。

　　“瑜儿，还有两年就毕业了。你是淮江书院里颜夫子最看重的学生，光这一点，将来去到洛阳天子脚下，一下子便会受到各路关注，到时你想干什么，专心治学或是施展抱负于政都会容易很多的。”

　　娘亲见我没有答话，又说道：“如果你不喜欢在淮江书院读书，那我们可以去洛阳，那里的国学府不比淮江书院差，而且还有许多洛阳里闻名天下的大儒士教学，你去那儿熏陶两年，将来成长一定非比寻常。凭你爹过去打下的人际脉络，在朝廷里平步青云不是难事，说不定比你哥周閝还要好上数倍。瑜儿，这样的路不是寻常的人所能经历到的，你要想开些，不要再跟你爹倔强了。好么？”娘亲也是着急，顺着父亲的想法劝慰着我。

　　“娘亲……”我看了看娘亲，她正在细心地帮我上药，疼痛感顿时消除了许多。

　　“恩？”

　　“娘亲，你难道就没有怀疑我刺杀夫子的事么？”

　　“瑜儿是乖孩子，我不信他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谢谢你，娘亲。”

　　“蒋干给你爹来信了，说明了当时的状况。他说颜夫子这两年身患恶疾，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那天可能是夫子他发病了，跟你没有关系。现在就等大夫为他诊病后，醒来了便会还你清白的。你爹现在也在争取使这件事情能够完美地平息。所以，你也不需要那么担心。”

　　我松了口气，等娘亲帮我上完药之后，便开始回答她之前问我的问题。“娘亲，明知道再做下去没有意义了，为什么还要再浪费时间呢，儒学已经不合时宜了，再在淮江书院待下去，只会消磨掉我的激情，使我变得麻木，最后如行尸走肉般腐朽地生活着。我不想那样子下去。况且，现在各地民乱四起，天下*不堪，淮江书院不知道有没有明天呢，与其坐着等死，还不如奋起抗争轰轰烈烈地干一场呢。”

　　“天下*那是朝廷的事情，朝廷会……”娘亲的星眸里闪过了一丝忧伤。

　　“朝廷已经*了，这两个月我见过百姓易子而食而朝廷无粮可派，烧杀劫掠而朝廷却无兵可守。前段时间朝廷还开始出售官爵……如今的朝廷，自保尚且不可，怎么能寄予厚望他们能够照顾天下的百姓呢？”

　　“瑜儿……你变了，娘亲觉得你有些陌生了。”

　　“娘亲，我没变，鱼儿还是鱼儿，只是我看到了那条流向大海的溪流，我有些觉悟，想要自己游向大海。”

　　“瑜儿……”

　　娘亲看着我，流着泪终于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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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二　少年陆逊
主角：周瑜，陆逊。

　　地点：庐江太守府。

　　时间：从淮江书院回家的三天之后。

　　此刻的我身在庐江太守府。

　　这是太守陆康的宅院，我倚在明亮的窗口边，看着这间宽敞而奢华的房间，还有眼前这个边吃着小苹果边写着毛笔字的小男孩。

　　这个孩子大约六岁左右，站在与自己比半高的黑色案前，一手吃着苹果，表情认真异常，另一手一笔一划地写着毛笔字。他的头发有些偏褐色，蓬松活泼，但是此刻却显得很安静专注。自我被人‘抓’到这里之后，到现在差不多半个时辰了，他就在那里一直认认真真地写着字，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

　　今天早上，庐江太守陆康终于顶受不了淮江书院大批弟子的压力，连父亲的面子都不给，派了十几个兵士将我抓拿到这里。本来以为会是入狱还是什么的，没想到此刻却在这里悠闲地看着一个比我小好多的孩子在写字。

　　这几天我心情失落落的，既吃不下饭，也没心情做其他事情。夫子和鲁肃两个人的情况我一点也不知道，不知道他们究竟怎么样了。还有，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些淮江书院里的师兄这么偏激，天天来我家门前叫嚣，惹得父亲几乎将我软禁不让外出。今天又莫名其妙地被抓到这里来，到底是要干嘛。

　　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情，有些理不清楚，我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不用担心哦！”那孩子咬了一口苹果，突然说了一句。

　　“哦？”我抬头看着他，他还在认真地写着什么。那一瞬间我看着他，似乎觉得对他有些许的熟悉。“为什么这样说？”我好奇地询问。

　　“叔父将你抓到这里来，其实是为了你好。”那孩子吃完了苹果，吸了吸手指慢条斯理地说：“淮江书院那些师兄们，如果再闹下去难免会干出什么偏激的举动，到时如果伤害到你事情就会很麻烦。而叔父将你抓到这里，对外却宣称已经将你入狱。一则为了平息那些淮江书院的师兄们的怒气，二则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你的安全，毕竟这里是太守府，他们再怎么样也不敢造次。”

　　“叔父……师兄……”我猛然间知道了这个孩子是谁。“淮江书院今年新人第一名，庐江太守陆康的侄子陆仪。”

　　“恩恩。”那孩子显出孩子的天真兴奋，伸手又拿起了另一颗苹果咬了一口。“周瑜师兄知道我喔。”

　　“啊，我听说了你的事情，不过那两个月我和朋友出去外面游学，还没来得及认识你呢。”自我之后，江淮一带流传的第二个江淮之杰少年英才，陆仪。成为了淮江书院第二个最年轻就入学淮江书院的学子。便是眼前这个写着毛笔字吃着苹果的少年。

　　“今年的淮江书院，没有人才了。”那孩子咬了一口苹果，毛笔上的狼毫则蘸了点墨继续写着什么。“我叫陆逊，自从父母死去之后，我便不再叫陆仪了。”

　　“呵呵。”我突然对眼前这个孩子的自负和认真有了很多的好感，曾经的我也是那么的自负意气风发。虽然刚刚他那一句淮江书院没有人才了有些狂妄，但是人不轻狂妄年少，我看出来了，这个孩子有那种包藏天地的气量，他的未来很令人期待。

　　“好了。”就在我思考的时候，他突然惊喜了一句。

　　“恩？”我好奇，看他似乎没有在写毛笔字了，不知道在纸上写了什么，于是走近看了看。

　　“你看，画得怎么样？”陆逊用手提起了他刚刚的杰作，微笑地看着我。

　　我端详着，那是一幅画，山和水，一个隐士迎风长歌。极其简单清新。

　　然而奇就奇在这些简单的笔画里。与寻常的画不同的是，这幅画里，毛笔字的精髓之被展现得淋漓尽致。狼毫挥洒，力透纸背，那是一幅由许多最基础的毛笔字笔画巧妙组成的山水画。简约的泼墨中，隐隐听见画里的隐士高歌长啸，白鹤七分醉鸣，意境深远辽阔。而那个孩子的笑容，就像是泼墨画的人物般，勾勒得简约清新淡然，给人的感觉极其柔和明朗。

　　“好！”我说，似乎没有其他形容词可以来形容这种感觉。

　　“我画的，是周瑜师兄哦。”那孩子低声说着，显得有些腼腆起来。

　　“哦。”我仔细看了看，发现那画上的布衣着的确勾勒得和我有些相像，不过他跟我相比，显得更成熟一些，淡然中带着凌厉。“这是，你心目中的我么？”

　　“恩恩。”那孩子吃完了苹果，吸着手指点了点头，还带着兴奋的微笑。

　　“为什么要画我呢？”我好奇地问道，突然有些喜欢眼前这个孩子。

　　那孩子看着我，却是莫名地一笑。又拿起了一颗苹果咬了起来。

　　“对了，你之前说，陆康抓我来这里，其实是为了保护我？”我见陆逊没有说话，猛然想起之前他说的话，随即问道。

　　“是的。是我提醒叔父，让他这样做的。叔父也已经跟你的父亲解释清楚了。所以暂时这里很安全。”陆逊脸上收敛了兴奋的笑容，变得深沉睿智起来。这孩子，给我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

　　“有人故意唆使淮江书院里的人对我周家进行挑衅是么？”之前我感到内心有些乱，很多事情都没有好好想过，此刻看着眼前陆逊那冷静的模样，倒是让我终于安心下来，思考回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好像，在黑暗中觉察到了哪一点光亮。

　　“周瑜师兄其实你只需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情，便会发现很多问题来的。只是最近你太不冷静了，所以有很多的假象蒙蔽了你的眼睛，让你迷茫着。”陆逊看着我说，咬了一口苹果。

　　“最近淮江书院里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夫子怎么样了，你知道么？”我急切地问道。

　　“师兄们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你，说是秦国要变法，才得以统一天下。淮江书院要在这样的乱世中生存，就要有所改变。而另一派则持相反的论断。现在淮江书院闹得纷乱，大批的老师都走了，那些师兄们整天在论战台上都嘴争辩，同时也有好多人读不下去回家去了。现在书院冷清得很。夫子还没有醒来，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大碍，只是昏迷未醒。”陆逊吃完了第三颗苹果，用拇指擦了擦嘴角。

　　“是么……”我叹息了一声，没想到曾经盛极一时的淮江书院，因为我的背叛而变成今天这样子，我感到内心有些隐隐作痛。那里毕竟曾经是我的读书天堂，我在那里待过了多少个不眠的读书夜晚。还有最关爱我的夫子，此刻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章之三　颜衡之死
那是我第一次哭泣，真正的嚎啕大哭。

　　那时我才明白，生离死别是怎么一回事，也突然明白了很久很久的以前，伯牙为什么要在钟子期的坟前摔琴……

　　人的一生，充满了太多太多的意外，在你没来得及准备始料未及的时候，命运总会有意无意地给你惊喜，让你体验更多的人生百味。而你所能做的并非留恋或是追悔莫及，而是坚定地走下去。

　　那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如果没有那天那事那人，也许，周瑜这个名字，不会在历史上留下这么重的一笔。有时候我在想，如果那个时候，我退缩了，那么此时的天下，会是什么样子。不过人生没有如果，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还是会选择背叛淮江，背叛全天下的读书人。因为另一条我选择的路上，有更重要的东西在等着我，那里代表的是，我的未来和梦想，还有整个天下……

　　就在我被抓进太守府的四天后，颜夫子去世了……

　　事情来得突然，以至于我用了很长的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我甚至连夫子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而他就永远地离我远去了。

　　（这是对我的惩罚么？）

　　那个夜晚，我让陆逊带着我偷偷溜出了太守府，去到淮江书院后山上埋葬夫子的坟前。那个夜晚的月亮异常皎洁，月光铺洒在冰冷的坟前，一朵不知名的野花开得很艳，鸟鸣声却很凄惨。

　　“夫子。”

　　我跪在夫子坟前，百感交集，不知道该向他说些什么，只能摸着那坟低声哽咽。淮江书院人心涣散，去者十之*，而且经济也出现了空前的难题，所以剩下的学生只好草草埋葬了夫子，之后便各奔东西。说真的，我一点也没预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淮江书院，似乎因为我，走到了尽头了。那是夫子多年来经营的心血，却毁于一旦，毁在我的手里。

　　晚风吹起了树枝，沙沙声中，我想起了以前和夫子在一起的种种，那些片段不断地倒带在我的脑海里，清晰如昨。

　　这是一个有着甜美阳光的春天早晨，我在那片梦幻的竹林里练习箭术。夫子一身洁白的宽大布袍，迎风时那种淡然却是不怒自威。他耐心地教我箭术，不厌其烦地跟我说：“公瑾，你看，像这样……”然后他拉开了弓引成满月，那时我看到了一种仿佛父亲般的关爱在夫子的眼神里流转。

　　这是一个有着上弦月习习风的夜，一壶美酒，一盘青梅，一把瑶琴。我将瑶琴抱着双膝上，挑弄勾抹着琴弦，让一曲曲柔美无华却又直入人心的曲乐流淌于指缝之间。而显得有些微醉的夫子则让习习清风灌着长袍，迎风长啸一曲燕歌相合。那种不言而喻的默契，忘年忘我亦师亦友的情谊，让此刻的我只能默默地流泪祭奠。

　　这是一个烛光摇曳的深夜，我躲在被窝里看书，天气很冷，冬雪阵阵。夫子却带着棉衣和木炭来到我待的地方，陪我聊天说些关切的话温暖我的心。那时候战国百家，秦皇汉武等历史学问便在一个一个这样的夜晚流淌于我们的交谈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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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树叶被风吹落，飘过夫子的坟前。

　　“公瑾啊，再给老夫吹一首吧。”我似乎听到了夫子在跟我说话，白须飘飞的脸上和蔼可亲。

　　“……夫子……”我的视线已经模糊，眼前那件宽大的布袍依然洁白无污，那个老人依然有些微醉，我拾起了那片跌落在地上的树叶，有些枯黄的样子。

　　“夫子要听哪一首呢？

　　“就那首吧！”

　　“哦？”

　　我听到夫子唱起了一首我曾经熟悉的歌，于是我将那片微黄的树叶凑近了嘴边。

　　焦尾吟哦兮，士有相知。

　　把酒共唱兮，梅子青时。

　　故人长绝兮，燕歌未彻。

　　今我高山兮，流水谁和。

　　青青子衿兮，我心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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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曲带着淡淡的忧伤在夜风中飞得很远很远……

章之四　离别【1】
“瑜儿……”

　　“娘亲。”

　　我看着娘亲憔悴的面容，感到很心疼。这几天娘亲一定为我担心死了，以至于没有睡好，面容惨白憔悴。娘亲跟我说，这次的事情真的闹大了，此刻的我只有离开庐江了。否则别说是淮江书院了，就算是整个庐江的百姓也不会善罢甘休的。颜衡在整个庐江百姓们的心里，有着很高很高的地位。如今却被我这样的狂妄小子给害死了，是谁都要讨个说法，否则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父亲已经对外宣布把我逐出周家了，到时我是生是死都与周家无干。

　　“瑜儿啊，你爹这也是万不得已的办法，你不要怨他。只有这样，你才有机会逃跑，而周家也才不会受到牵连，不然的话，周家因为这件事情，很难再在庐江立足。”娘亲强忍着泪水跟我说着，她深爱着我甚于自己。如今我却搞得这么狼狈，娘亲的内心一定很疼很疼。

　　“瑜儿知道。娘亲……”我想说些什么，却咽了下去。

　　“这些东西你拿着，以后你都要靠自己了，以后……”娘亲将一袋行李交于我手，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

　　此刻是深夜，我和娘亲买通了北门的守卫，所以两个人才能偷偷出了城，在城墙边说话。

　　“如果可以的话，去找你叔父周忠，他会照顾下你的。我……以后我……”娘亲又说不出声了。

　　“娘亲，你赶快回去吧。以后瑜儿都会靠自己。瑜儿答应娘亲，会好好活下去的。”

　　“恩……恩……”

　　“娘亲。”

　　“瑜儿，你快走吧。如果你还待在舒县，我怕你爹经受不住外界的压力，会把你打死的。娘亲不想再看见你血淋淋的后背，快走，快走。”娘亲终于是咬咬牙对我说，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小跑着回去了。

　　“娘亲……多保重……”我看着娘亲离去的背影，心里很疼很疼。娘亲深爱着我，寄托了很多的梦想在我的身上，一直以来我都很努力地，想去试着证明一些什么给娘亲看，只要娘亲开心，我便也会觉得很幸福。可是如今我什么都没有做成，却势成骑虎难下，我不知道我选择的路到底有个怎么样的未来。娘亲，会对我失望么……

　　我朝着娘亲离去的方向，跪下了磕了一个头。

　　（娘亲，还有夫子，相信瑜儿吧。就让我用失去的这一切，赌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天下者，我辈的天下，我不与谁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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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合肥城第一客栈暂时住了下来，鲁肃还在这里养病，这里还有我的朋友，蒋干，灵儿。我要跟他们道别再走。合肥城毕竟很大，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