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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凤姐叫人抓些果子与板儿吃，刚问些闲话时，就有家下许多媳妇管事的来回话。平儿回了，凤姐道：“我这里陪客呢，晚上再来回。若有很要紧的，你就带进来现办。”平儿出去了，一会进来说：“我都问了，没什么紧事，我就叫他们散了。”凤姐点头。只见周瑞家的回来，向凤姐道：“太太说了，今日不得闲，二奶奶陪着便是一样。多谢费心想着。白来逛逛呢便罢，若有甚说的，只管告诉二奶奶，都是一样。”刘姥姥道：“也没甚说的，不过是来瞧瞧姑太太，姑奶奶，也是亲戚们的情分。”周瑞家的道：“没甚说的便罢，若有话，只管回二奶奶，是和太太一样的。”一面说，一面递眼色与刘姥姥。
　　　　刘姥姥会意，红着老脸，尴尬的说：“世道艰难，我们也体谅姑奶奶不易。只因今年天儿不好，家中已是没有吃食了，只得带着你侄儿投奔了来，求着姑奶奶帮着些个。”凤姐只是不接话，却问了是否用饭，又吩咐了传膳。
　　　　刘姥姥带着板儿自去东边屋内吃饭，凤姐叫了周瑞家的问道：“太太可说了什么？”周瑞家的道：“太太说，他们家原不是一家子，不过因出一姓，当年又与太老爷在一处作官，偶然连了宗的。这几年来也不大走动。当时他们来一遭，却也没空了他们。今儿既来了瞧瞧我们，是他的好意思，也不可简慢了他。便是有什么说的，叫奶奶裁度着就是了。”凤姐听了说道：“我说呢，既是一家子，我如何连影儿也不知道。”
　　　　正说着只听见平儿的声音传了进来，“看看这是谁来了？你这丫头难的出个门，让我们这小院里都亮丽了几分。只说你来做什么，也好叫我瞧瞧是什么事请的动你这个‘老人家’。”

　　☆、第10章　黛玉怒斥“慧”紫鹃

凤姐正疑惑来的人是谁，平儿已经拉着进来了。周瑞家的也好奇的抬头瞧着，只见来人穿着淡蓝色绣翠绿柳叶的湘绣衣裙，配着同色的绣鞋。头上梳着最常见的元宝髻，斜斜用只碧青软玉钗簪着，乌黑的发间只见两三个造型别致、精巧细致的珠花点缀其间，倒是相得益彰。胸前用银链子缀着个镂空的小袋子形状的挂坠，最亮眼的还是那挂坠上镶着的四颗错落有致、颜色各异的宝石，走路间流光溢彩。手上各带着一个白玉手镯，只看那准头就知道。
　　　　凤姐只见这身打扮面上就是一笑，难的起身迎了过来，亲热的拉住来人的手，“哟，你们看看，这么个美人今儿倒是来了我这，真真让我欢喜。只不知晴雯姑娘是有什么交代，也好让我拍马的做去。”
　　　　来人正是晴雯。原是在屋里和黛玉说些傅景打听到的林大人在任上的事，却见紫鹃冷着脸进了来，也不向黛玉行礼，自顾站在一边闷着。黛玉抬眼看看，微微说道：“你这是怎么了？哪里来的这样大的怒气？”
　　　　紫鹃听得黛玉过问，怒气冲冲的说道：“不过是和小丫头拌了几句嘴罢了，姑娘不用担心。只管和晴雯说话就是，我们这样嘴拙心笨的人，自是不能在姑娘跟前讨喜。”
　　　　说着还狠狠斜了晴雯一眼。晴雯只淡淡笑着喝了口红茶水，这还是哥哥在外面托人带的，这的人都爱喝绿茶，只女子养生还是红茶好，所以也带了些给黛玉。黛玉现在在晴雯的指导下，宅斗技能大大提升，只听紫鹃的话就知道紫鹃这是埋怨自己不喜欢她了。
　　　　遂说道：“主子的事哪里容得一个丫鬟插嘴，就是贴身丫鬟也要守着规矩，细细劝谏，哪里会像你这样的没有教养？既是知道自己嘴拙，就应该不多嘴才是，你倒是跑到我这里抱怨起来，可是怨我对你不好，苛待了你？若有，你只管去找外祖母诉苦去，说到底你也还是这府里的丫头，我可是管不了你的。”
　　　　紫鹃一时间傻了，反应过来时已经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的的说着：“姑娘且饶了我吧，我就是一时气急的才说的。哪里会怨姑娘！我待姑娘可是一片真心，姑娘千万不要冤枉我了啊！”
　　　　黛玉本没想着对紫鹃怎样，一听这话瞬间就闹了，猛的站起身说道：“你还说不怨我？那你现在说的是什么？我不过问了你几句，你就这样说我冤枉你！要是让不知情的人听了去，改明这院子里就要传我是个刻薄寡情、不分是非的人了。一个本奴才我不嫌弃，但是败坏我名声的奴才我是万万不能留的。晴雯，你去和琏二嫂子说一声，这丫头且还了回去吧。”
　　　　说着转身出了门，只带着小花去了贾母房中。晴雯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紫鹃，心想：“这样一来，原着中的慧紫鹃就不存在了吧。要不要把她送到贾宝玉的房里？这样的心机才能和袭人好好玩呢，到底要不要呢？”
　　　　晴雯只笑眯眯的给凤姐行了礼，笑着说：“二奶奶还是这样的光彩照人，我们姑娘有什么为难的事儿自是要请二奶奶帮着些。“
　　　　凤姐笑道：“看你说的，都是自家人帮衬些是应该的。你只管说，我自会给你做到。”凤姐拉着晴雯坐下，晴雯却只站在凤姐身侧，笑呵呵的说：“打扰了二奶奶休息实是恕罪。今儿来是为了姑娘身边的丫头紫鹃的事。紫鹃做了些事，惹了姑娘生气，让我来回二奶奶，且领回去。本来紫鹃就是府里的家生子，身契也还在府里，所以姑娘只说还了这府里，至于之后怎么样姑娘自不会过问。”
　　　　凤姐对紫鹃倒是知道，只没想到黛玉会发作紫鹃。面上带笑的说道：“我知道了，你只管去，我自会料理好这件事。”晴雯又行了礼，拿了个嫣红色绣富贵锦的荷包悄悄给了凤姐，“这是姑娘看二奶奶管家辛苦，拿来给二奶奶买些新奇吃食的，二奶奶可千万不要推辞。”
　　　　凤姐只轻轻捏捏手里的荷包，微薄的质感使得凤姐心里一惊，面上却很是热情。“既然林妹妹这样说了，我就不推辞了。平儿，来拿着，明儿就出去给奶奶我买些好吃食，也好养的白白胖胖的，感激感激林妹妹疼爱我的心。”
　　　　平儿满面笑容的走过来，接了过去。正说着却听到东里间有小孩子的笑声，疑惑的问道：“二奶奶可是有课来了？怎的有孩子的声音？”
　　　　凤姐只说是家里的远房亲戚，因着世道艰难，带着孩子投奔来了。晴雯想起原着中的刘姥姥，看来今儿个是来了。晴雯很喜欢刘姥姥，这个老人为着家里很是舍得下面子，又有生活磨难积累的智慧，即使开始为了些银钱，却没有失去感恩的心。所以在这个时候，晴雯很想见见这个老人。遂又施了礼，告辞而去。
　　　　平儿扶着凤姐坐下，才打开荷包，拿出万通票号的银票，整整五十两，这个数目很是惊了平儿一把。周瑞家的咂着舌，张着嘴，结结巴巴的说道：“二奶奶，这真是林姑娘给的吗？不是说林姑娘来时带的东西都没了吗？怎么还会有银票？”
　　　　凤姐眯着眼，思量了一会儿，说道：“你且下去，拿二十两银子给刘姥姥，打发她回去吧。”周瑞家的自是知道凤姐现在心情不好，只去账房支了二十两，拉了刘姥姥出来，给了钱，找了个小厮带着送出去了。
　　　　平儿皱着眉头，轻轻给凤姐敲着腿，“奶奶，今儿个晴雯来说的这件事，奶奶打算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林姑娘可是把赏银都送来了。那个紫鹃既是家生子，一会儿你去回了太太，发卖了就是。只是没想到老太太对林姑娘是真真的好，私底下竟贴补了许多。”
　　　　平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林姑娘一拿就是五十两。只是奶奶为什么肯定是老太太贴补的？也许是林大人给林姑娘的。”
　　　　凤姐猛的睁开眼睛，嗤笑一声，语带讽刺的说：“瞧你说的，我现在管着家，这一草一木的变化可是都瞒不过我的眼睛。林姑娘刚刚来的时候，带的东西都被二太太收到了库房，又填了自己的私库，哪里还会有什么剩余？这一年多，林姑爷派了两拨人送了节礼和林姑娘的花费银子，你可看到林姑娘收到了？都被这府里的人拦了下来。再说林姑娘身边派去的两个教养嬷嬷，可都是二太太的人，早就把林姑娘的私房摸清了，早几个月就没有多少了，哪会有什么银票？不然这府里为什么传林姑娘是白吃白住？都是二太太指使的。虽是如此，我和林姑娘却没什么瓜葛，不过是亲戚借助罢了，我也不会苛待她。只是这些事，到叫我看清了老太太的心思。”

　　☆、第11章　晴雯有大造化

平儿说道：“老太太虽说疼爱林姑娘，但是对太太的作为却没有阻止，想来是因为府里入不敷出，林姑娘就是再好，也是外亲，自是要帮着府里。再说老太太满心以为宝玉以后会和林姑娘成亲，既然林姑娘早晚是府里的宝二奶奶，那些东西只当是嫁妆早些用了也没什么。”
　　　　凤姐长长叹口气，“你说的是，老太太这是一心以为林妹妹会嫁给宝玉呢，叫我说可不一定。不说十年，就是五年后，老太太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有权势都不一定。更何况太太喜欢的是宝姑娘，林姑娘只怕是没戏了。”
　　　　平儿也点头称是。凤姐摩挲着手里的荷包，这荷包用的是上等的宫纱锻，还是上个月宫里的贾元春赐下来的，统共只有两匹，一匹给了二太太，还剩一匹老太太留着，没想到竟是给了林姑娘。凤姐突然做起来，紧紧盯着平儿说道：“你说，那个晴雯到底是什么人？你和她可熟悉？”
　　　　平儿答道：“晴雯从一进来就伺候在老太太身边。只是都做些针线上的活计，一直跟着老太太身边的绣娘身边。这两年也只是和鸳鸯住在一处，平日做些荷包香囊和披风，老太太很喜欢她的手艺。要说有什么出众的，但真没有什么了。况且晴雯很懒，一年到头都不怎么出门，挺得小丫头喜欢，却只不过给些外面的点心罢了。哦，还有就是晴雯手头很是宽泛，凡是请人帮了忙的，就是再小的一件事也会有谢礼，经常是一把大钱，所以下人房那边的小丫头最是喜欢给晴雯传个话或是捎个点心。”
　　　　凤姐问道：“传话？传什么话？给谁传话？”平儿递给凤姐一杯茶，挨着凤姐的腿边坐下，“晴雯是外面雇来的丫头，还是在金陵老家雇的。当时只有个哥哥陪在身边，家里也没了人，所以雇人的赖嬷嬷就给晴雯的哥哥安排了个差事，带着兄妹两来了京城。晴雯平日和谁都不太亲近，只和这个哥哥来往密些。却也都是在两人轮休的时候送些自己做的衣服或是托她哥哥在外边买些上好的胭脂、绣线或是点心。最是好笑的是，这兄妹两就是传句话也不见面，只托了内院的小丫鬟帮着传话、递东西。这些二太太一早就知道，检查了几次没什么不好的，就放任不管了。左右府里这么做人，私底下传递什么东西的多的是，太太也看不过来。再说晴雯做事光明磊落的，太太倒是很喜欢她。”
　　　　凤姐点点头，“你说的是，这个晴雯我没见过几面，就是领月钱的时候也是鸳鸯帮着领的，是个安分的。”说着又躺了回去，平儿安安静静的给捏着腿，一时间满室静谧。
　　　　突然，凤姐坐了起来，一把抓住平儿的手，“不对！不对！那个晴雯不是那么简单。你可注意了她今儿穿的衣裳还有首饰？”
　　　　平儿低头想了想，面上一惊，“奶奶，那晴雯穿的是府里也没有的布料，我摸了摸只觉得触手柔软、细密，却没有一般的绸缎的流沙质感。但是我肯定不是棉布，棉布不会有流光。再说奶奶可注意了晴雯身上的柳叶是什么绣的？那样鲜亮的绣线，就是府里也很是少见。”
　　　　凤姐点头，“你可仔细看了晴雯头上的那个碧青色的软玉簪，那准头可真真是少见。但要说最少见的，却是她带的那个钱袋子似的吊坠，上面那些彩色的宝石，我们府里可有？”
　　　　这样一说，两个人相互看看，平儿面上一亮，紧紧拉住凤姐的手：“奶奶，你是说晴雯私底下有什么来钱的手段？”
　　　　凤姐无语的看着自己的陪嫁丫鬟，“你个榆木脑袋，真是不开窍。晴雯一个丫鬟哪来的来钱手段？跟何况她还不出门？想来是她的那个哥哥有了什么机遇或者他们有亲戚相帮。无论是哪一个，我们都不能小看晴雯。你看看人家晴雯那一身儿的打扮，看着清清爽爽，没什么花红柳绿或者金玉满头，却有着一种天然的气质。那通身的气派可不是个小丫鬟会有的，就是宫里的贾女史当年也比不上。更何况晴雯还会打扮，那衣裙上的样式你可见过？最重要的是，晴雯很是有规矩，不，不是规矩，是礼数。你看她从进门到离开统共给我行了几次礼，哪一个都是姿势标准、气质优雅，行起礼来像是一幅画，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这可不是府里的丫鬟会的礼仪。所以，我看这个晴雯是个有来历的，以后我们敬着些就是。左右之前也没有得罪过，以后也好好待着就是。吩咐下去，以后林姑娘屋里的事最先办理，我们也结个善缘，给我的大姐积些福。”
　　　　平儿自是答应，却道出心里的疑惑，“奶奶为什么这么忌惮晴雯？那些礼仪也许是晴雯私底下偷偷看二姑娘她们学的呢？”
　　　　凤姐嗤笑一声，“你也不看看二姑娘几个是个什么样？再说晴雯给我行的礼可是我当年陪着爷爷进宫，和那些个宫女行的礼一模一样。就凭这点，我就知道晴雯再过一年多出去，绝对会有大造化。”
　　　　平儿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在不多问一句，出门传话去了。凤姐却倚着大靠枕，默默地发着呆。

　　☆、第12章

晴雯自是想不到自己的多礼到引起了凤姐的猜测，不过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左右没什么坏处，随她去。这时的晴雯正和来回话的小丫头说话呢。“今儿谢谢你了，这个小银裸子过年的时候得得，我看着意头好，就送给你吧，算是给你的谢礼。只是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知道吗？”
　　　　小丫头一向和晴雯熟悉，自是点头拿着谢钱离去。晴雯却转身去了东角门，远远看见自家哥哥正和几个小厮坐在门槛上说话，遂低着头，狠狠咳嗽了一声。傅景正和人说着前些天自己认识的一个小爷，很是投缘，却恍惚听见自家妹子的声音。抬头一看，在那拐角处可不是自己妹妹。马上站起来，整了衣衫跑过去，满脸喜气的说：“妹妹怎么来了？可是想哥哥了？”
　　　　晴雯拿着帕子给自家的傻哥哥擦擦脸上的汗水，“这样热的天气，哥哥还有心思贫嘴。我今儿去琏二奶奶那里回话，见到了老人带着孩子来投奔。我想着积古的老人家舍了脸面来依靠不容易，想结个善缘，也算是为我们兄妹积些阴德。哥哥这会就去周瑞家的门口看看，我想那老人还是会从那里出去。哥哥拿些银钱与她，再找个熟识的老实车夫给送回去免得路上出什么事。”
　　　　对于做善事，傅景从来都是同意的，自是没什么二话。“妹妹只管放心，我这就去。但是给多少银钱合适？那老人叫什么？”
　　　　晴雯拿着还带些婴儿肥白嫩嫩、胖乎乎的小手拍拍额头，“可不是，我都忘了说。那老人叫刘姥姥，带着个五六岁的男孩，叫板儿。想着琏二奶奶也不会给她多，就给五十两吧。喜财叔不是说二十两银子就够普通人家富足的过一年吗？这五十两也不算少了，就是给板儿上学也使得。我总想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只有板儿出息了，他们家以后才好过。”
　　　　傅景点头，“都听妹妹的。我这就去，免得错过了。”挥手离去。晴雯自去不提。倒是傅景跑去自己房里拿了两匹年下里得得棉布，匆匆出了角门。一路走到周瑞家的墙外头，没一会就看到一个穿着麻布衣裙的老人牵着个孩子冲着个小厮一遍遍道谢。
　　　　直到小厮进去了，老人才牵着孩子，慢慢走向人群。傅景赶紧的喊道：“前面可是刘姥姥？”
　　　　刘姥姥此次来得了二十两银子，心里还是很满意的，只是老人家舍了脸面求得，面上还是有些难过。猛的听见有人叫自己，很是惊讶。转头却见个穿着很是华丽的小哥跑了过来。刘姥姥紧紧捂住胸口，那里可是放着一家子的活命钱，满脸警惕的看着傅景。傅景跑到近前，再次确认了一遍刘姥姥的身份，才满脸笑意的说：“姥姥不用害怕，我是这府里的下人。今个您去琏二奶奶房里的时候，我家妹子正好找琏二奶奶回话，听说了姥姥的事，心里很是难过。姥姥不知道，我家妹子一向善心，说是和姥姥有缘，就帮衬些。这两匹布却是我给姥姥的，回去给板儿做几件新衣，姥姥的家人也做几身穿穿。还有这是五十两的碎银子，是我们兄妹的心意，姥姥拿去贴补家里。我妹子还说，要是可以的话，还是要送板儿去上学，长些见识，考个功名，以后姥姥家就会好了。可不能只看着眼前，要长远的去想。”
　　　　说着悄悄把个钱袋子塞到了刘姥姥的手里，又招手在街上叫了个车夫。“李大叔一向在这里做生意，最是老实的。姥姥只管放心做他的车，自会安全送回去。”
　　　　刘姥姥感动的老泪横流，紧紧拉着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