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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路昭正摸着昨天刚发下来的那把集束枪，闻声有点茫然地抬起头。
　　马森正色道：“有危险，一定要提前告诉我啊。”
　　“好的，我尽量。”路昭点头。
　　几个小时后，四艘飞船降落在一处高原湖泊岸边，瀚海高原林深树密，也就湖边能有这么大片的开阔区域了。
　　这个湖泊在地图上没有名字，但是面积却不小，至少超过十万公顷。飞船降落的轰鸣声惊动了栖息在水边的禽鸟以及岸上的食草兽类，不等这些动物闻风而逃，运输飞船上的人已经鱼贯而出。
　　总督府卫队的十台陆地推进者四散警戒，两队拓荒团跟随其后，负责清理危险动物和有害植物，然后选择合适的位置设置激光防护栏，而另外两队拓荒团则留在飞船附近清理杂草并搭建帐篷。
　　是的，为船上的大人物准备帐篷。
　　按理说帆船号上应该有更舒适的舱房，可大人物想要亲近自然享受野趣，总督府当然无敢不从，所以随船还带来了几顶豪华帐篷和各类生活设施。
　　路昭的工作就是清理割草机器人留下来的杂草，总督府的割草机器人很智能，设定好区域之后就会自动工作，但是割下的杂草太多，机器人身上的小拖车装不下，就会被一捆捆地扔在地上。
　　路昭和几名拓荒团成员推着几辆悬浮车把这些杂草收拾起来，运到场地外围丢弃。
　　时间已经是午后，但是因为纬度高的缘故，阳光倒是不太猛烈，间或有从湖边吹向森林的风，带起一阵阵凉意和泥土草木混合的气息。
　　“啊，那是——狩猎者吧？”
　　路昭正在搬草堆的时候，听到旁边的人说话，于是也抬头去看。
　　远处帆船号舱门打开了，陆续从里面飞出了好几台飞行摩托艇，还是最新型的狩猎者。拓荒团的星网性能很差，几乎做不了什么事情，但是各类新闻资讯还是能看到的，所以路昭多少知道一点。
　　狩猎者是一款反重力悬浮摩托艇，飞行高度可以达到两百米，因为这款飞行艇速度很快，而且还能做出空中翻滚的动作，所以对于驾驶技术要求也很高。
　　开始出来六辆狩猎者的骑手穿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头戴具备红外扫描功能的隼式半盔。这款飞艇可以用腿部力量控制，驾驶者的下半身被固定在飞艇上，这样他们还能够在飞行中用双手操纵武器。
　　最后出来的两辆狩猎者外形被改装过，骑手也没有统一服装，估计就是那两位大人物了，因为大人物都戴着头盔，所以也看不清面貌，但是从身形来猜测，应该都还挺年轻。
　　八辆狩猎者腾空而起，向着远方的森林风驰电掣而去，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好帅！”有人感叹。
　　路昭已经埋头去干活了，他觉得那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从来不在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上过多关注。
　　傍晚时分，营地建设完成，去打猎的那队人也回来了，似乎还挺有收获的。
　　而拓荒团成员则轮流去吃饭，晚餐以速食口粮为主，再加上一杯温热的蔬菜汤。因为三辆运输飞船除了运送卫队的十台陆地推进者之外，还为大人物们携带了很多物资，剩下的空间已经不多，所以船上没有配备厨房。
　　好在这些食物都是拓荒团里吃惯了的，也没有人会不适应。
　　马森下午跟随卫队的陆地推进者清理外围的时候被一种小虫子咬伤了，但不算太严重，作为照顾，他的值夜被安排在了第二天凌晨四点，路昭在马森前面一班，午夜十二点。
　　吃完饭，没有任务的人抓紧时间休息，一人一口睡袋躺在船舱地板上，很快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路昭没有睡，他坐在飞船舷梯上抬头望天。
　　“你怎么不睡觉？”准备去巡逻的老程看到路昭，走过来问。
　　“我还不困。”路昭说。
　　“你们那一班是最辛苦的，现在不睡到时候坚持不住的。”老程说着，摸了摸下巴，“还是，你那个危险预警的异能只有在醒着的时候才有效？”
　　路昭摇头，“不是。”
　　“那就去睡会儿吧，十二点我来叫你。”
　　“好。”路昭不太会拒绝别人的好意，何况老程说的也在理。最后抬头看了一眼浩瀚的星空，路昭踏进了飞船。

　　第3章　没你我就死了

　　
　　马森睡眼惺忪地去换班的时候，遇到了巡逻回来的路昭。
　　“没什么事吧？”马森悄声问。
　　“没有。”路昭回答，整个晚上都比较平静，现在距离天亮不到两个小时，这一夜大概就算过去了。
　　“那就好。”马森放宽了心，虽然是为钱卖命，但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交接了工作之后，第三班的值夜小队开始巡逻。
　　马森又看了一眼路昭他们回去的方向，可以看到那一队身影正朝着运输船前进，突然其中有个人猛地停住脚步，然后转身飞奔了回来。
　　马森见状立刻从巡逻悬浮车上跳下。
　　“马森，你干什么？”车上的人问。
　　马森看清了那人正是路昭，拔腿就跑了过去。
　　“森哥，有危险！”路昭大口喘着气说。
　　“什么危险，哪里的？”
　　“水里的，不明生物。”
　　“能搞定吗？”
　　“不能，最好启动飞船立即离开。”
　　“草，我们还有这么多台陆地推进者呢。”
　　“没用的。”
　　旁边的人一头雾水，没人听得懂他们两人的对话，但是马森知道一旦路昭预警了，那么危险必将在一个小时之内发生。
　　“我们去找希尔茨吧。”马森决定。
　　“喂，你们不会搞错了吧，这里哪儿有危险啊。”有人劝道：“这样惊动卫队长不好吧，我们警惕一点，有事情再说不好吗？”
　　马森看向路昭，路昭摇头。
　　“草，老子还不想死。”马森深吸了一口气，对路昭说：“走吧。”他没有再向路昭求证，因为过去三年，路昭已经救了他不下五次，而且路昭也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他说很危险，那就是真的很危险，搞不好会全军覆没的那种。
　　希尔茨卫队长最近几天压力很大，这天他是熬到了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的，刚入梦没多久就被自己的副手叫醒了。
　　“队长，拓荒团的人跑来说预感到了危险。”
　　“什么……什么预感？”希尔茨卫队长心力交瘁，疲惫不堪地问。
　　“那个，队长您说过不管多小的事情都要来报告的。”副手有点犹豫，“他们信誓旦旦的说湖里会有危险生物出现，而且那个叫路昭的——”
　　“路昭？”希尔茨清醒了一点，“是那个路昭？”他们都看过拓荒团诸人的简历，知道路昭是因为拥有预言危险的能力而入选的。
　　披上外套，希尔茨卫队长接见了路昭和马森。
　　虽然路昭的预警显得非常危言耸听，但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希尔茨卫队长决定尽最大的努力去预防，直接打扰两位贵人的休息是不行的，但他可以试着通知那位道格先生。
　　道格先生是贵人护卫里的首领，一个魁梧威猛的男人，他总是用一种‘你们都是弱鸡’的眼神看人。
　　希尔茨卫队长并不喜欢与道格先生打交道，然而事关贵人们的安全，他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道格先生倒是没有轻视这个预警，但是他也认为现在叫醒贵人们为时尚早，所以他让全体护卫和船员随时待命。
　　对于卫队长的顾虑，道格先生表示帆船号配备了强大的火力，足以消灭这个星球上的任何威胁，所以并不用太过担心。
　　整个营地静悄悄的行动了起来，陆地推进者启动以后，缓缓聚拢到了飞船前方，拓荒团成员在湖岸一侧建立了简易工事，全副武装严正以待。
　　看着平静的湖面，马森问路昭，“你有没有预感到我们是怎么消灭那些怪物的？”
　　路昭说没有。
　　“是吗。”马森有点可惜，他也知道路昭的预感并不是每次都会附带解决方案。
　　路昭看了看手腕上的智能手环。
　　马森：“要来了吗？”
　　路昭：“嗯。”
　　说话间有风从湖那边过来，带起水面波光粼粼。
　　“那是什么？”有人惊呼。
　　湖面上，似乎是起了一层黑色的薄雾，翻滚着由远及近，带来一阵细小嘈杂的声音。
　　与此同时，帆船号上的雷达也发现了这群不明生物。
　　“检测确定，飞行鱼，瀚海高原独有的物种，离开水面以后可以飞行300米以上，一般不在夜间行动。”帆船号智脑发出警告，“鱼群数量大于10000，建议开启防护罩。”
　　“开启防护罩。”道格先生说：“立刻叫醒两位大人。”这些鱼并不算太危险，但是造成鱼群异动的原因却不能小觑。
　　也许是因为预防及时，大多数的飞行鱼被防护罩挡住了，部分漏网的也被陆地推进者和拓荒团成员打了下来，除了几个人被飞鱼击中受伤，倒是没有太大的损失。
　　有人已经在庆祝胜利了，然而马森看到路昭的神色依然凝重，“还有吗？”
　　“有。”路昭说。
　　突然间，湖面上巨浪翻滚，震耳欲聋的尖利叫声破水而出。
　　“走！”路昭对马森喊，“防护罩拦不住的。”
　　这种情况马森总是无条件信任路昭，他敏捷地跳了起来，拎起一架轻型集束炮就跑，身后是呼啸而来的腥臭水汽。
　　大地开始颤抖，剧烈得仿佛发生了地震。
　　马森一脚踩空，集束炮脱手，人也滚在了地上。一条胳臂伸过来拉住了他的左手，将他甩得飞离了地面。马森在半空中看到一条巨大的黑影在他身边穿空而过，冲向了一艘运输飞船，飞船被撞得在地上后退了几十米。
　　马森落到地上的时候还惊魂未定，路昭已经将他扛了起来，平时力气不大、体能一般的路昭此刻仿若大力神上身，扛着比他还要重一百来斤的大汉步履如飞。
　　枪炮声、嚎叫声、撞击声……所有的声音汇集在一起，马森突然很绝望，因为他看到后面还有更多的怪物出现了。
　　“路昭——”马森想让路昭放下他，还没等话说完，路昭带着他一起扑向了前方的草丛，草茎戳得他的脸生疼。马森抱头滚了一圈，仰头看到天空中一道刺眼的红色光柱晃过。
　　“是飞行机甲！”马森叫了起来，没想到他们还带了飞行机甲，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种机甲。
　　那架机甲就像白色的天神在夜空中盘旋，推进器的蓝色火焰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它端着一把巨大的光雷聚能枪，瞄准器上的光柱扫过大地，所到之处血花四溅。
　　几头怪兽发出濒死的抵抗，长达几十米的身躯扭动翻腾，然后渐渐平息。
　　战斗结束。
　　从飞鱼出现，到飞行机甲大杀四方，总共不超过半个钟头。
　　马森爬起来，看到一地的血肉模糊，他有些脚步踉跄，地上除了怪兽残破的尸身，还有很多倒地不起的拓荒团成员。
　　“路昭……”马森喃喃自语，“你又救了我一次。”
　　朝阳从远处山巅升起，天亮了。
　　人们开始清理一地的狼藉，这一夜，死亡七人，重伤十三人，一架运输飞船损毁严重，另外两架也有不同程度损坏。
　　好消息是，帆船号以及帝都星系来的人全都完好无恙。希尔茨卫队长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
　　***
　　妈妈，
　　我在瀚海高原见到了飞行翼蛇，一种很可怕的巨型生物呢，不过它们都不是飞行机甲的对手哦，我觉得那架机甲的驾驶员好厉害。
　　路昭
　　***
　　冀恒跳下复仇者驾驶舱的时候，詹立庭正从帆船号舷梯走下来。
　　“阿恒，我听说那边拓荒团里有个小子预言了这次危险呢。”詹立庭笑嘻嘻地说。
　　冀恒随意嗯了一声，转头吩咐道格：“叫人来清理一下，机身溅到脏东西了。”
　　“是，少主。”道格领命。
　　冀恒走到他的帐篷前，那里已经有人备好了桌椅和食物，驾驶复仇者机甲是很耗费体力的事情，每次训练结束他都会吃点东西。
　　“你信不信预言这种东西啊？”詹立庭又凑近了。
　　冀恒喝着充能饮料，淡淡地说了一句，“不信。”
　　詹立庭大喇喇地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是不是真的试试就知道了。嗨，道格，你让人把那个会预言的小子叫过来吧。”
　　冀恒没有表态，他顾自慢慢吃着东西。
　　几分钟后，道格带了个人过来。
　　詹立庭问：“你就是那个会预言的小子？”
　　“是的，大人。”对方回答，声音脆脆的，听起来还带着点孩子气。
　　冀恒偏头看去，那人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拓荒团作战服，衣服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个子挺高，脸却很显小，一瞬间冀恒怀疑那人还没成年。
　　“说说你是怎么预言的吧。”
　　“我说不上来。”
　　“哦？”詹立庭怀疑地问：“那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飞行翼蛇？”
　　“我、我就是突然知道了。”
　　“是么？”詹立庭玩味地笑了一声，“看到那边箱子上有什么了吗？”
　　“一把手枪，大人。”
　　“你觉得它有危险吗？”
　　青年很茫然，他迟疑了片刻，“没有。”
　　“那就去把它拿起来。”
　　“是的，大人。”
　　青年走到箱子旁，伸手拿起了那把枪，正想回头的时候，原来静立在一旁的机械猎狗陡然冲出，咬住了青年的手臂将其扑倒。
　　青年翻身将猎狗压住，但是晚了，机械猎狗的獠牙非常锋利，它一甩头就将青年的一条手臂扯了下来。
　　“立庭！”冀恒猛地站了起来。
　　“啊，开个玩笑而已。”詹立庭对着机械猎狗招招手，“尖牙，回来吧。”
　　机械猎狗闻声踢开了青年，嘴里叼着一条断臂跑了过来。
　　“啊，那个不要，赶紧扔了。”詹立庭说。
　　冀恒走向远处的青年，他看到对方还在地上挣扎着，用仅存的另一只手去捡那把手枪，这让他有些费解。
　　心中生出了戒备，冀恒伸手摸向自己的匕首。
　　青年捡到了枪，然后仰躺在地上，就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失去了一条手臂似得，神色平静又淡漠，他缓缓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冀恒心里一震，不及思索就把手里的匕首甩出，将那只拿枪的手钉到了地面上。
　　青年蓦然睁大了眼，仿佛身体受到伤害的信号在这一刻才到达大脑，惊恐、绝望出现在了那张稚气的脸庞，他张开苍白的嘴唇，吐出大口大口的血沫。
　　“道格，快把人抬到治疗舱去。”冀恒看着地上的青年，一直没有移开视线，他看着对方合上了双眼，仿佛生命的星光渐渐熄灭。
　　

　　第4章　坦然又坚定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路昭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希望城的医院里了。他睁开眼，看着散发着幽幽白光的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捡回自己的记忆，然后他歪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侧，短袖病号服下面空荡荡的。
　　抬起左手，路昭没有看到自己的智能手环，其实他也知道这个动作是徒劳的，他肯定昏迷超过了一个小时，一切都已既成事实。
　　嘀——
　　病房门滑开，马森走了进来，原本高大健壮的男人此时却有点精神萎靡。
　　“路昭……你醒了？”
　　“嗯。”路昭轻轻应了一声，陈述事实，“森哥，我的右手没有了。”
　　“断臂的神经和血管损坏太严重了……不过别担心。”马森困难地扯了扯嘴角，“他们会给你装一条生物臂，就和真的一模一样”
　　“哦，那也好的。”路昭很平静地接受了。
　　“那帮畜生——”马森低声咒骂了一句，但终究还是没有把话说完，他走到床头伸手摸了摸路昭的头发，“他们说会补偿你的，你可以提任何要求。路昭，你有什么想要的？”
　　“我想不出来。”路昭有点迷惘。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将来存够了钱就去安珀找一个人，是不是？”
　　“安珀啊——”路昭轻喃着，“我都快要忘记了。”
　　“安珀那里有所星云军事学院，在帝国排名前三的，既然那帮人这么有能耐，你就问他们要个学院的入学名额吧。”马森声音哽咽，“去吧，路昭。离开这里，离开拓荒团，去安珀吧。你可以一边读书，一边找人，将来毕业了，也是个出路。”
　　“好。”路昭应了。
　　“等会儿那个叫道格的人会过来跟你谈，你不要和他们客气。”
　　路昭点头，“我明白的，谢谢森哥。”
　　“谢什么，如果没有你，我早不知道埋到哪里去了。”马森抹了一把脸，扭头起身，“我去叫医生。”
　　马森走后，路昭依旧安静地看着天花板，过了半晌，他才缓慢又小心的移动左手，手指轻颤着抚上了自己的右肩。
　　经过治疗，断臂上的创口已经愈合了，摸上去的手感柔软光滑，带着细微的刺痛，隔着薄薄的皮肤肌理可以感觉到几处骨骼的断面。
　　心脏急遽地抽痛起来，路昭咬牙呜咽了一声，他想起他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