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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事休息之后，第三项测试开始了，这个测试叫做“枪林弹雨”。测试是单人的，轮到的学生浮在球体中心，其他人固定在球形壁上围观。球壁会打开十二个投射口，随机向测试者投射一百个高密度海绵弹，躲过十个以上可以得一分，二十个以上可以得两分，以此类推。
　　第三项测试由积分最低的学生——也就是路昭开始。
　　这个时候路昭已经很难受了，他的失重反应严重，仿佛那个控制剂没有发挥多少作用一样，恶心反胃，手心一直冒冷汗。
　　一分钟之后测试结束，路昭只躲开了三个海绵弹，没有得分。
　　飞到球形壁边上的时候，路昭的眉头都绞成了一团。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艾达正好在旁边，看到路昭的样子就问了一句。
　　路昭一手扶墙，一手按着太阳穴，小声说：“没事，有点头晕。”
　　“你是不是打了控制剂？”艾达问。
　　“嗯，早上打的。”
　　“控制剂确实有点副作用。”艾达点点头，“如果你很难受的话，可以向教官请假的。”
　　路昭勉强笑了笑，“不用的，反正也快结束了。”
　　半个小时以后测试结束，只有三个人拿到了满分，艾达只拿到了二十九分，与免课资格失之交臂，而路昭毫无疑问的是全班倒数第一。
　　路昭顾不上羞愧，因为他已经难受的要死了，离开训练场的时候，他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昏厥。
　　“路昭！路昭！”身后有人喊了好几声，路昭才转头去看。走过来的是宗源，他也穿着训练服，大概是从其他训练室出来的。
　　“啊，宗源学长。”路昭点了个头，“学长好。”
　　“你怎么啦，脸色这么差？”
　　路昭扯了扯嘴角，“没事，刚刚上完失重训练课。”
　　“我送你回宿舍吧。”宗源说。
　　“不用了学长，我的悬浮艇还在外面呢。”路昭谢绝。
　　宗源抓住路昭的胳膊，“你这样子还怎么开悬浮艇啊，小心撞到人。来吧，我送你回去。”
　　宗源把路昭拖到了自己的飞车上，然后向着标准宿舍楼开去。自上次外宿申请事件发生以后，他就有点不敢见路昭，毕竟那次的始作俑者是他，如果不是他语焉不详地给冀恒通风报信，冀恒也就不会做出那么大失水准的幼稚行为，害得路昭吃苦头。
　　虽然当时他没有在路昭面前出现，但是只要动脑子想想，就能发现他在其中的作用，所以他很担心自己会被路昭讨厌了。不过今天看来，路昭好像还没有想明白这一点？
　　到了宿舍楼下，路昭拒绝了宗源送他上楼的提议，“学长，我没问题的，今天谢谢你了。”
　　“不谢，有事可以联络我哦。”
　　“嗯，学长再见。”
　　其实外宿申请那件事，路昭早就想到过宗源了，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宗源会和冀恒说起他的事情，但他始终觉得宗源没有恶意，冀恒那么莫名其妙的行为连他也搞不懂，宗源又怎么会知道呢。

　　第32章　礼貌又疏远的微笑

　　进了房间，路昭连澡也没洗就一头栽到了床上，晕乎乎地躺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肚子饿了，路昭爬起来去订餐，餐点是可以由机器人送到房间的，以前路昭缺钱，只有特殊情况才会偶尔点一次，而且还是最便宜的标准套餐，现在当然不用考虑那么多，不过路昭节俭的天性已经形成，让他随意挥霍也是做不到的。
　　选了一份今日特餐，路昭退出点餐界面，发现学院医院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进行失重训练课后的体检。路昭以为这种体检是惯例，所以就回复说今天随时都可以，然后对方表示半个小时内会派人上门。
　　实际只用了十分钟，特餐还没送到的时候，做体检的就已经来了。出乎路昭意料的是，来的并不是机器医生，而是一位人类医生。早上路昭去医院打控制剂的时候都没见过真人，他以为这种例行体检肯定是派机器人来的。
　　医生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性，姓布伦特，她和她的机器助手阿尔曼为路昭做了详细的检查。
　　“上午用的控制剂不太适合你，我会为你更换一种。”布伦特医生说：“另外我再给你开点药，你吃了以后会舒服很多。”
　　“谢谢医生。”路昭非常感谢。
　　布伦特医生让路昭好好休息，“不用担心，明天你就能恢复了。”
　　送走了医生以后，路昭先去洗了个澡，然后把冷掉的晚餐热了热，慢慢地吃了。原来今天这么难受是因为控制剂的问题啊，路昭对于自己的失重训练课又有了点信心，下次应该可以表现的更好一点吧。
　　第二次失重训练课之前，路昭去校医院打新的控制剂。学院医院位于校园北面，大概是为了便于训练受伤可以及时就医，医院位置与各类训练场是挨着的。
　　路昭直接去找布伦特医生，在诊室门口遇到了刚刚出来的冀恒，两个人都有点猝不及防的楞了一下。
　　路昭先反应过来，点头道：“冀恒学长。”
　　既然对方想要这种表面上的友爱和睦，那就陪他演好了。
　　“嗯。”冀恒先是很轻地应了一声，然后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道：“路昭同学，你好。”
　　就像见到任何其他学长一样打了招呼，路昭的脸上还带着礼貌疏远的微笑，“学长，不好意思，我要进去了。”
　　“哦。”冀恒让开了位置。
　　刷——移动门关上。
　　路昭的面色冷了下来，而门外的冀恒却脸红了，不自觉的伸手摁住了胸口。‘学长’，路昭又叫他‘学长’了，这个称呼戳得他心里又酸又软，整个心脏都缩了起来，好像需要小心呵护这一点点甜蜜。
　　看着诊室紧闭的大门，冀恒久久不愿意挪步，因为这是大半个月以来他与路昭的直线距离最近的一次，可能不会超过五米。然而如果继续这么站下去，固然有可能在路昭出来的时候再听一句‘学长’，但也更可能会被当成莫名其妙的神经病。
　　已经想好要温和地、循序渐进地让路昭习惯自己的出现了，操之过急可不好，真的不好，冀恒想了又想，最后才狠狠心掉头走了。
　　路昭打完控制剂以后，觉得这药的副作用果然小多了，身体没有上次那么难受。离开医院，路昭就去了重力训练场。重力训练场外形看起来有点像分子结构图，很多个球形训练室以管道连通，那些都是失重训练室，各种加重训练室位于训练场地下。
　　路昭到了自己上课的训练室门外，从失重走廊开始适应重力的变化，进入训练室内部悬浮空中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这次适应良好。
　　虽然身体适应了，但是路昭的课堂表现依然很糟糕，课后斯特林上尉专门警告路昭，“你现在完全跟不上课程进度，如果下次上课还是这么没长进的话，我会把你踢出训练室的。”
　　“对不起，教官，我一定会努力的。”路昭急着解释。
　　“叫我上尉！”
　　“是，上尉！”
　　大概是路昭认错态度好，斯特林上尉语气好了一点，“你需要加训，自己向学院星网申请加训课时，每周达到四个小时以上，才能进我的课堂，明白了吗？”
　　“明白，上尉！”路昭立刻回答。
　　以前路昭还真没想到加训这回事，知道有这种加训可以申请，他还挺高兴的。重力训练课既然是他的弱项，那么增加练习时间自然是很必要的，每周四个小时也不算太多。回宿舍以后，路昭就登录了学院星网，找到了重力训练场的加训申请界面。
　　加训申请不是免费的，需要支付每小时一千幽或者一个学院贡献点。路昭上次攒的学院贡献点在查询父亲的详细资料时已经用光了，现在临时去挣也来不及，所以只能选择付钱了。每周四千幽对于现在的路昭来说完全没有问题，但他节俭惯了，花起来还是有点心疼，只能期望自己的水平提高以后，可以早点结束这种加训。
　　填写申请的时候，路昭发现这种加训课时还有现场指导可以选择，当然费用翻倍。为了早日提高自己的零重力运动水平，虽然肉痛费用，路昭还是勾了这个选项，不过他这次只申请了四个小时的加训和现场指导。
　　看看效果再说吧，路昭心想。
　　申请提交以后，智脑当场排出了训练时间，每周三、五的十六点至十八点，那段时间路昭正好没有课，智脑肯定也是考虑过这点的。
　　加训申请完成，路昭就放心去学习其他课程了，他一般不会去烦恼那些无法改变的东西。这天是周一，离加训课程还有两天呢。
　　周二的机甲拆装实训，路昭和艾达分到了一组。
　　“昨天训练以后，斯特林上尉骂你了吗？”艾达小声问路昭，毕竟第一次上课如果不是她推了路昭一下，路昭还是很可能得一分的。
　　“没有。”路昭否认，虽然教官有点凶，但那并不算骂，“他让我自己每周加训四小时。”路昭解释了一下，又说了加训时候还有现场指导，应该会很有帮助。
　　艾达闻言道：“那个我知道，现场指导就是学生志愿工作，相应课程达到优秀的学生可以承接，每小时挣两个贡献点。”
　　“所以现场指导其实都是高年级学长吗？”路昭问。
　　“是啊。”艾达点头，“学院贡献点很有用的，除了申请使用训练场，还有毕业推荐什么的，所以高年级学长做这个的比较多。”
　　“哦。”路昭早就明白贡献点的用处不止查询资料，但是上学年他满脑子就是查询资料，倒是没有注意别的。
　　有个厉害的学长来指导，应该也不错吧，路昭想。
　　周三加训之前路昭又去打了控制剂，打针之前布伦特医生为他做了个检查，“你的身体需要逐渐适应失重状态，所以这次我减少了药品剂量。”
　　路昭觉得自己的身体大概真的是开始适应了，打完以后一点异样都没有。算好时间，他提前五分钟到了自己申请的训练室门口。
　　路昭转过走廊，看到GA25训练室门口有个人正背手站着，像是在阅读大门显示屏上的安排表。那人穿着星云的训练服，身形很挺拔，笔直站立的双腿显得特别的长。
　　路昭心想这不会就是来做现场指导的学长吧？
　　路昭的脚步声是正常音量，但对方却仿佛没有注意到，过了三秒钟才回身转向，当时路昭离他只有三米了。
　　“学、学长，这么巧？”路昭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才对着冀恒把这个招呼打完。为什么他会这么倒霉，随机指派的现场指导都会遇见冀恒啊？这个人也需要学院贡献点吗？
　　冀恒注意到了路昭的表情，原来有些惴惴的心反倒是沉静了下来，是啊，路昭并不喜欢他，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实。本想装出意外的表情，但冀恒却做不到，他只能点了个头，有点拘谨地说道：“是啊，好巧，嗯，你今天……打过控制剂了吗？”
　　“打过了。”路昭回答。
　　“有没有不舒服？”冀恒又问。
　　“没有。”路昭摇头。
　　“很好。”冀恒看着路昭，似乎有点欲言又止，最后却只说了一句“那就开始吧。”
　　训练室是路昭申请的，只有他能开启，所以冀恒退开一步让路昭上前。
　　路昭擦着冀恒的胳膊走过，在显示屏上操作了一下，前面的大门就打开了。路昭申请的是一个小型训练室，直径只有二十米，门后面是一段三米长的通道。当大门开启的时候，反重力设备也开始运行，因此人走到通道尽头的时候是悬浮状态。
　　通道出口位于球体下方的墙壁上，确定所有人都进入球体以后，智脑会关闭那个出口，使室内墙壁浑然一体。
　　出口关闭的声音让路昭心里打了个突，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到冀恒悬停在出口附近，好似正在注视着自己。
　　突然之间，路昭强烈地感受到了这个直径二十米的空间里只有他和冀恒两个人，他定了定神才开口问：“学长，我应该怎么做？”

　　第33章　同学友爱是一回事

　　冀恒的长腿在球壁上轻轻一蹬，向着路昭飘了过来，“你先热个身，让我看看你的水平。”
　　听起来很合理，路昭没有意见，他做了几套训练课上学来的简单动作，空中翻滚、旋转，通过墙壁借力飞行等，只是他的动作不够精准，而且转过几圈之后就会有点晕头转向。
　　冀恒见状立刻飞过去拉住路昭的手，路昭习惯性地往后一躲，但是没成功，他的左手被冀恒握住了。冀恒的手掌干燥而和暖，灼热的温度让路昭心里相当不自在，毕竟展示同学友爱是一回事，而肢体接触是另一回事。
　　冀恒仿佛没有注意到路昭的躲闪，扶稳路昭以后就松开了手，“我先给你做个示范吧。”
　　不愧是失重训练课得到优秀的人，冀恒的示范动作非常漂亮，从墙壁的一头到另一头，起步、空中转向、蹬腿返回，几秒钟就完成了一个来回，动作干脆利落、落脚点丝毫不差。
　　动作做完，冀恒讲解了几个要点，然后让路昭自己试试看。
　　路昭学着冀恒的样子，做起了练习，开始他也很谨慎，动作都比较慢，虽然头晕的情况依旧存在，但起码还算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冀恒全程都不怎么干涉路昭的练习，只在发现他动作失准以后才会出言提醒一句。渐渐地，路昭就忘记了冀恒的存在，沉浸在自己的练习当中。空中飞行的动作并不难，熟练了以后，路昭的动作越来越快。
　　“小心——”
　　猛然间听到声音，路昭才发现自己这次起步太用力，转向又晚了点，接下去大概要头部撞墙了，来不及做其他补救，路昭只有伸手抱住了脑袋，想尽量用肩膀去承受撞击。
　　结果他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里，路昭连忙睁开眼，看到的只有冀恒胸口的作战服。冀恒抱住路昭，在球形墙壁上翻滚了几圈卸力，然后才停住。
　　为了避免训练人员流汗，零重力训练室的温度一向很低，虽然作战服可以保温，但是暴露在外的皮肤难免还是会变得有些凉。路昭运动了这么久，他的双手已经变得冰冰冷了，此刻紧贴在冀恒身上，摸到的躯体却是滚烫的。
　　冀恒抱着路昭，他的呼吸很急促，其实这并不算什么危险，至少对于太空时代的战士来说，这么撞击一下最严重也就是脑震荡或者骨折而已，进治疗舱躺几个小时的事情。当时冀恒距离撞击点比路昭略近一点，他判断出路昭来不及转向之后就不假思索的冲了过去，想用自己的身体为路昭缓冲一下。
　　路昭虽然有点瘦，但毕竟也是个成年人了，那样的高速撞击过来，冀恒的后背都有点钝痛，不过他身体强悍，倒没有怎么样。
　　心跳怦怦怦的，开始主要是害怕路昭受伤，然后冀恒就意识到了自己正将这个人抱在怀里，隔着一层作战服，可以摸到对方劲瘦的腰身以及后背的脊椎骨。
　　很鲜明、很真实、和那个梦境……很像。
　　那个梦，是冀恒这辈子做过的最真实的梦，虽然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曾认为梦中的内容很荒诞，但是那些触感、那些细节、那些怦然心动的瞬间一次次的在他脑海中上演。回想自己强吻路昭的情景，冀恒一边谴责自己下流无耻，一边又控制不住地沉溺其中。
　　抱住路昭，亲吻他，让他只属于自己……
　　路昭回过神来，也察觉到两人这个姿势很不对劲，他长大以后很少和人拥抱，但也不是没有，紧急情况下抱过拓荒团的战友，也被人抱过，来星云以后偶尔和乔邈邈抱过几次，后来也被伯母抱过。这些拥抱，都是纯粹的拥抱，让他觉得安全和温暖，只有上学年实战考核期间被醉酒的冀恒骚扰那次，让他无比惊慌，有种无力反抗的恐惧感。
　　当时冀恒死死抱住他，几乎要将他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其实路昭心中还是在担忧冀恒某天会再次发疯的，虽然他通过死亡回溯时间，抹去了那一段历史，但那的确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如果噩梦重现，路昭扪心自问，他可以做什么？
　　除了用自杀提前避开，他想不出其他办法。
　　这个心思各异的拥抱维持了几秒钟，路昭伸手推了一下冀恒，“学长。”
　　冀恒如梦初醒似的松开了手，他看向路昭，“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路昭侧身在墙壁上借力，向后飘开一点距离，低头说：“对不起，学长，刚才是我太大意了。”尽管今天冀恒算救了他一次，但他心里其实并没多少感激，他宁愿受伤也不想承冀恒的情。
　　不过冀恒把路昭的低头当成了愧疚，“没关系，不用放在心上，嗯，下次注意一点，慢慢来。”
　　冀恒又叮嘱了几句，路昭点头答应下来，然后又开始了练习。只是这回两个人都有点心不在焉，路昭总觉得冀恒的目光有如实质、如影随形，而冀恒虽然看着路昭运动，但满脑子都在回味刚才那个拥抱。
　　路昭的脑袋埋在自己的脖颈边，细软的头发和温热的呼气就像一片轻柔的羽毛，挠得冀恒心尖发颤。
　　原来只是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