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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月，我累了。”柴三终于说出了这三个字，脸上一片死灰，“我们回家吧。”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涂山，也没有清荼了。”柴三缩在旅馆的小床上，黯淡无神的目光看向窗外的天空，曾经清荼也总是这么看着天空。
　　清月却撇过头不再看失落至极的柴三，他没有告诉柴三的事有很多，比如他消失的那一年，他早就找光了所有的山，他总是马不停蹄地奔波在路上，所以哪怕他是妖精，那一年他也累得够呛，比如后来那两年他固定时间点出去一趟也不是为了去找清荼而是去躲天劫，当然还有压根就没有什么大雁这一回事。
　　柴三果然就这么决定回去了，睡了一觉后，他好像又变回了一年前的柴三，脸上带着笑，站在他身边的清月却很难过，他知道柴三在忍。
　　“走咯！我们先到历城，然后再回去，没直达的。”柴三扬了扬手里的火车票，“这回我买了卧铺，我们可以睡觉了，还好我们还有钱，这回我们就用光了回去吧！”
　　“恩，好。”清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去历城。”
　　说完，在一个没有人的小巷子里变回了田鼠原形钻进了柴三的箱子里，他好像不敢再靠近这个人类，因为他骗人了。
　　去历城的火车开了很久很久，三天两夜都在火车上，柴三整整躺了一天一夜，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累？原来渐渐走向绝望的过程这么的累，早知道还不如一刀砍死他算了，大半年的悲喜交加，终于唤回了他的噩梦。
　　“历城到了，请各位旅客做好准备！”
　　柴三敲敲脑袋，拿起放在床铺下的箱子，然后打开一看，看到两大袋巧克力和糖果，自嘲地笑了，然后又重新关上了箱子。
　　清月有愧，始终都不敢正眼瞧他，内心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后，紧随其后。
　　柴三走出了历城的火车站，他迷茫地看了看周围，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后来直接蹲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清月没见过这样的柴三吓得他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人来人往的人群，有人漠不关心，有人指指点点，还有人凑上来担心安慰，但是柴三谁都没有搭理，就是大哭，想当初大半年前，他满怀期待踏入历城，开启他寻觅的第一站，直到现在，他失败而归，他终于还是没有放下。
　　“清荼！你在哪儿啊？你到底在哪儿？我想你！你告诉我在哪里啊？”
　　历城火车站前的马路上有个年轻人两手捂住眼睛，嘴里一直念念叨叨，像个疯子一样跪在马路边上一边哭一边碎碎念，而站在他身边另一个年轻人无比悲痛地垂下脑袋，很是无措。
　　柴三终于是哭累了，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冲清月笑笑，“让你见笑了，我就是发泄一下。”
　　“恩，也好。”清月的嗓子有些哑。
　　柴三抹了抹脸，瞪着血红的两只眼睛，狰狞地笑了笑，他突然说：“要不我们再去一趟我们第一次去过的那座山吧。”
　　“啊？”清月愣了愣，但很快又说：“好啊。”
　　走过那么多的山和那么多的城市，不知为何，柴三总对历城的那座山念念不忘，因为那里算是最符合清荼曾一笔带过的地方，哪怕那边遍地尸骨，豺狼扎堆，他依然觉得那儿是最像涂山的山落。
　　时隔半年之久，他再一次站在了这座山面前，山下的他是如此的渺小，那个老大叔又跑了过来，柴三冲他笑了笑，“叔，我又回来了，我来看看。”
　　老大叔还认得他，“小伙子你咋又来了？你人找到了吗？”
　　柴三摇摇头，他指了指那座山，问：“老大叔这山叫什么来着？”
　　“没名字，就是座荒山。你可别进去了，里面可怕的很。”
　　“我知道。”柴三笑了笑，突然猛地往地上一跪，把老大叔给吓懵了，“小伙子你干啥呢？”
　　柴三深吸一口气，突然朝山里大喊道：“清荼，你要是还跟我躲迷藏，我就再也不喜欢你了！也再也不想你了！不给你吃巧克力，不给你吃糖！等我回去后，我就娶老婆，再也不对你好，不念着你，然后把你给彻彻底底的忘了，我他妈才不要想你这只臭妖怪！”
　　清月眨眨眼，瞪圆了眼睛，心想你这是唱得哪一出呢？
　　“小伙子，你这干啥呢？这人抛弃你了啊，那你就别找她了呗。天下这么多好女孩，干嘛死磕在一棵树上呢！”老大叔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您说的太对了。”柴三站了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土，忽然一脸轻松，做了两个深呼吸后，拍了一下清月，“走咯，回去了，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呢，都因为那事儿给耽搁了。啧啧，真是不值得啊！”
　　“啊？好。”清月对变脸速度快得让人瞠目结舌的柴三表示十分的不理解，果然人类这东西还有很多研究的地方。
　　回头走了三步后，柴三顿住了脚步，短暂的诧异过后，突然挑起唇角，露出一点点的得意。
　　“柴三，清荼让我带句话，他说你娶老婆，关他什么事儿？”风说。

　　☆、第　19　章

　　“清月！”柴三猛然回头，手指指向这座无名的深山，“清荼在里面！他就在里面！”
　　“什么？”清月满脸疑惑，“我们早就进去找过了，他不在里面。”
　　“他就在里面。”说完，柴三趁着老大叔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蹿进了山里，老大叔“哎呀”一声，压根就追不上他，而清月却还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这座山他曾找过不止三次，因为他觉得这座山很邪气。
　　常年迷雾浓重，但凡是个普通人类进去必死无疑，里面的豺狼也不普通，凶恶得很，而且智力极高，居然还会部署作战，他曾经在一年前，看着六只豺狼成功围捕十个人，短短花了十几分钟，那场骇人的厮杀，他至今都能闻到血腥味，假如清荼在这里修仙的话，绝不可能允许此类发生，修仙先修德。
　　“完了！”清月进了山后，被白色浑浊的迷雾蒙了眼，而柴三早已不知去哪儿了。
　　柴三压根就没有察觉到身边并没有清月的存在，就如第一次进来一样，横冲直撞，以前是带着未知的好奇与喜悦，而这一次是真正的寻找，清荼就在这座山里，所以他一点也不害怕，哪怕是迷雾重重，哪怕周围豺狼已蠢蠢欲动。
　　“清荼！”柴三疯狂地跑了一圈，气喘吁吁地蹲在了地上，然后才发现清月没跟上来。
　　而另一头，清月都快急疯了，直接变回了本体，在深林里乱窜，忽然他听到了柴三大喊了两声——清月！
　　“操！你他妈在哪儿啊？”清月都快要气炸了，猫腰站了起来，双眼狠狠的一瞪，“此山灵物听好了！山中人类，由我清月袒护，若是伤他一分，我便剿你全家！”
　　清月的话响彻整座山，蹲在地上拼命喘气的柴三，看着绿色的眼睛渐渐隐去，直到后来再也没有其他动物的呼吸声，整座山沉寂下来，荒如一座老坟。
　　“为什么还是没有清荼？”柴三垂着脑袋死死地盯着潮湿的土地，在他脚边就有一具森白的白骨，他喘着粗气，仿佛胸口的气在一点点被抽干，然后他用嘴唇深呼吸，可是后来发现连用嘴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在他仿佛快要跨入地狱的时候，眼前的迷雾中似乎有一个身影缓缓朝他走来，他已经完全躺在了地上，透着一条缝的距离，他看到那个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他站定在自己的眼前，一如最初，还是那时候的模样。
　　墨色如瀑布般的发丝在他弯腰的时候倾泻而下，遮住了他右侧的脸颊，然后那人眨了眨金色的眼睛，“柴三，你就是来讨债的是吧？”
　　然后，柴三心满意足地笑了，也十分安然地闭上了眼睛，他想他这个梦终于可以醒了。
　　“卧了个槽！清荼，你他妈真在这儿？”
　　“清月，才多久没见，你从哪儿学来的蛮话？”
　　“你怎么跟柴山一样，老说我，我他妈还不是跟人类学的！你真的在这儿？那为什么我找你了你这么久，你都不出现！”
　　“此话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呗！”
　　。。。。。。
　　柴三被嘀嘀咕咕的说话声给吵醒了，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一睁眼就被眼前的美景给震惊了，飘逸的薄雾，温暖的阳光，还有潺潺的溪水，这里一点也不像是刚才浓雾重重的深山，他喃喃道：“这就是涂山吗？”
　　“是啊！”
　　柴三浑身一颤，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顺着声源看去，只见一身青衣的清荼还是坐在一棵树上，摇晃着双腿，手里还抓了一块黑色的巧克力。
　　柴三沉默了几秒后，突然骂道：“你他妈混蛋！”
　　“哦？”清荼假意笑了笑，继续嘎嘣一下，咬了一大块巧克力，身边还有一脸趾高气扬的清月。
　　“清月！你怎么跑那儿去了！还不快点过来！”柴三朝清月招招手。
　　清月哪还会回到柴三身边，有了清荼，他早就把柴三给忘得干干净净了，做了个鬼脸后，又变回了小田鼠，爬到了清荼的肩膀上。
　　柴三怒其不争，明明就是清荼把他们都给抛弃了，这小老鼠居然一见到他立马又黏上去了，你的骨气呢？！
　　但是很快的，柴三的骨气坚持了没一会儿时间，也丢掉了，板着脸朝已经吃了半块巧克力的清荼招招手，“你给我过来！”
　　清荼挑了一下眉，继续啃巧克力，肩上的小老鼠凑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清月！你别给我瞎说话！”柴三简直要被清月给气死了，他都没有摸过抱过清荼，那家伙直接就跳在人家肩膀上了。
　　“你快点下来，你不下来我怎么抱你？”柴三都急得要跳脚了。
　　清荼轻描淡写地一瞥，又咬了一口巧克力后，才慢吞吞地从树上下来，脚尖轻点草地，两手摊开，柴三立马兴奋地跟只兔子一样窜了出去，猛地将清荼给抱进了怀里，然后捧着他的后脑勺，没有亲额头，而是直接亲了嘴巴，甜得要命，都是巧克力的味道。
　　清荼忍不住笑了，他已经太久没有接触到人类的体温了，这一笑就不太好了，似乎有什么东西蹿进了他的嘴里，他有点不太喜欢了，轻轻推了推柴三。
　　柴三才不管，依旧紧紧地搂住他的腰，然后一只手扶着他的后脑勺，直到嘴巴里的巧克力味道都尝遍了，才松开了他，然后砸吧一下嘴，“恩，巧克力没过期。”
　　清荼擦了擦嘴角，“你刚才把舌头伸进来就是为了尝巧克力吗？我这里还有，你不用这么麻烦的。”
　　本来还不怎么害羞的柴三却被还是白纸般的清荼给弄成了大红脸，好像是有点亟不可待，不过反正这只妖怪不也没拒绝，指不定还很喜欢呢，所以他点点头，顶着张大红脸不要脸地问道：“那以后我都要这么吃巧克力，你愿意吗？”
　　清荼似乎有点为难，“我好像不太喜欢。”
　　“习惯就好了。”柴三又轻轻啄了一下清荼的嘴唇，然后不满意地很瞪了一眼还趴在清荼肩膀上的清月，小声说道：“你个小叛徒，亏我还对你这么好。”
　　清月翻了个白眼，表示内心早已跑过一大堆的草泥马，想骂人，这年头，蹲在深山老林里的妖怪果然是要被吃豆腐的，而且指不定什么时候清白节操都被骗了去了。
　　清荼带着柴三逛了逛所谓的涂山，这里就是个隐世，没有边际，漫无边际，却春意盎然，还有一道无尽的彩虹，除非是里面的人出来，压根就没有人能够进来。
　　“清荼，你还在修仙吗？”柴三拉住清荼的手。
　　清荼点点头，“前两年我刚躲过了一道天劫，修仙之路非常漫长而且还需机缘巧合，所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得到此番机缘巧合。”
　　柴三抿抿嘴，刚想开口说话，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奇怪的鸣叫声，然后一道风迎面吹来，力道重得他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最后看到了清荼肩上又站了一只奇怪的动物，浑身火红的羽毛，垂落在地的羽尾，头顶三根黑色长羽毛，摇头晃脑地看着他。
　　“这什么啊？”柴三吓得又往后退了两步。
　　清荼的手指摸了摸那东西的脑袋，笑着说：“他就是凤凰。”

　　☆、第　20　章

　　凤凰又鸣叫了一声，转而一变，变成了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并肩与清荼站在一起，好不耀眼。
　　“你也能变人！”柴三下意识把清荼拉了过来，然后带着惊讶的表情冲凤凰嘚瑟一笑。
　　凤凰皱皱眉，对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类并不是很友好，嗤鼻道：“你是谁？”
　　“他就是柴三啊，我跟你说过的。”清荼的语气很平淡。
　　“原来他就是柴三？”凤凰赤脚走向了柴三，他与柴三差不多的高，四目相对，各看各都不顺眼。
　　“我是凤凰，陪伴了清荼五百余年的人。”凤凰扯了一下唇角，露出嘲讽的笑意。
　　清荼感到握在他手腕上的手紧了紧，他转过脸看柴三，果然紧张了，他有点愠怒地看向满脸得意的凤凰。
　　凤凰的敌意实在太明显了，柴三被他怼得脸发黑，冷笑着回击道：“清荼是陪我长大的，没有你的日子里都是我在陪伴清荼！”
　　“那又怎样？！你比得过我的五百多年吗？你就是个人，撑死了活到一百岁，你能比得过我吗？”凤凰不咸不淡讲出的所有话，对于柴三来说都是晴天霹雳。
　　“闭嘴！”清荼怒道，“凤凰，你话太多了。”
　　“我只是让他认清事实而已。”凤凰耸耸肩，而后一只手搭在清荼的肩上，突然又猛地抽了回去，定睛一看，“怎么有老鼠！”
　　“卧槽！你他妈眼瞎啊！我是田鼠！”清月梗着脖子回呛。
　　凤凰瞥了一眼手上的齿印，随手一挥，就把清月给揪在了手里，戳了戳四肢乱蹬的清月的肚皮，“好一只牙尖嘴利的小东西。”
　　“妈的！说谁是小东西呢！？”清月龇牙咧嘴地骂道，四条腿乱蹬。
　　凤凰觉得有趣，便不再针对柴三，而是逗弄起这只乱蹦跶的田鼠。
　　清荼牵着垂头丧气的柴三绕过了一座矮山，眼前是一大片冰蓝色的湖水，柴三被眼前的仙境给震慑了，一时间竟然丧失了如何赞美，只是呆呆地望着湖水。
　　“柴三。”清荼轻声唤到。
　　柴三回神，伸手牵起清荼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怎么办？凤凰说得太对了，我最多也就活到一百岁，而且我会老，我突然有点害怕了。”
　　“柴三。”清荼又唤了一声，他实在不忍告诉柴三，你要走了。
　　“怎么办？我明明已经找到你了，可是我现在又害怕你不见了。”柴三一边亲吻着清荼的手，一边说，“清荼，你明白我的心意吗？”
　　而清荼眼里丝毫没有遮掩的迷惑清楚地告诉了柴三，清荼压根就没有明白，可是他见到自己不是也很高兴吗？
　　“妖怪有七情六欲吗？”柴三尴尬地笑了笑，“我看清月明明就懂得很。”
　　清荼金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杂色，他真的不懂何谓七情六欲，他只知道他很在乎柴三，也喜欢柴三的那几年陪伴，没有柴三的日子也会想念他，可是这一切同样适用在清月身上，所以他不太懂柴三口中的七情六欲和心意到底是什么？
　　“我喜欢你。”柴三说这句话时，连眼角都在笑，两枚酒窝深得都可以装酒了。
　　清荼眨了眨眼，很快回道：“我也喜欢你，柴三。”
　　“你知道我的喜欢吗？”柴三依旧笑着，他说：“我对你的喜欢不是对清月的喜欢，我的喜欢就像是夫妻之间的喜欢，你懂夫妻吗？”
　　清荼抽回了手，往后退了一步，“夫妻？夫妻不是应该一男一女吗？你现在是把我当你老婆了吗？”
　　“呃？”柴三一时语塞，见清荼又往后退了一步后，忙摆手，“我说的是打比方，我喜欢你就像是夫妻之间的感情，就是我想和你一起过日子，一起组成一个家庭，就是这种喜欢，不是男女的问题。”
　　“那不就是结婚，结婚不就是男的和女的，我没见过两个男的。”清荼又往后退了一步，他觉得柴三说的话好像有点奇怪，他十分不能理解。
　　柴三倾身把他又拉了过来，被抱在怀里的清荼居然破天荒的脸红了，小声问道：“你干嘛？”
　　“你不是见过了，我两不就都是男的。”柴三仰起脖子，一脸小嘚瑟，“你可不准说不喜欢我，我会难过的，一难过，我就会哭，哭得可惨了，你想看到我哭吗？”
　　清荼摇摇头，直接亲了一下柴三脸颊上的酒窝，“我喜欢你这个酒窝，所以你不要哭。”
　　柴三笑得更乐了，直接趴在了清荼肩膀上耸肩笑，清荼见他如此开心，他也跟着开心，然后也像他一样耸着肩膀笑。
　　不远处的凤凰一脸冷漠地看着两人相拥的画面，捏了捏手里的小老鼠，喃喃自语道：“画地为牢，到头来还不是空欢喜一场。”
　　涂山的夜晚很短，柴三总感觉自己睡了没一会儿时间，天就亮了，他靠在清荼的身边，看着太阳从东方升起，然后看到了百花齐放的盛景，阳光照射的每一寸地方都开出了花，春回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