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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僧谈之无极-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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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王后的治理下,后宫的女子向来安分守己,不敢妄为,祁夫人入宫也有十几年了,这一回居然干出这等糊涂事。后宫争宠在所难免,祁夫人毕竟陪伴自己也有些年头,季容想到自身顽疾,向来对这些后宫女子多有愧疚,虚弱地命人处置那个內侍,而将祁夫人先收押,之后再商量如何处置。
  无极却大步踏出,一双冷眼盯着祁夫人。祁夫人瑟瑟颤抖,一直躲避无极的眼神。无极突然冷道:把她身上的袍子扒下来。侍卫一怔,祁夫人神色大变,紧抓住衣服,嘶声哭求着王上,莫让一个臣子羞辱她。众人不知武阳君此为何故,只看无极揪住了祁夫人的衣裳,季容脸色微变,欲要出声阻拦无极,女子的尖叫声伴随刺耳的撕裂声响起。祁夫人狼狈地摔在地上,十几双眼睛都清楚地看见,夫人的小腹微微隆起,竟然是有了身孕。
  众人神色各异——祁夫人有孕,莫非是王上的龙种?
  祁夫人由地上挣扎爬起,她看着众人凌乱慌张地尖声说,你们谁敢对我不敬!这是王上的皇子!
  王后不知内情,也惊讶地看向季容,却见季容脸上仅剩的血色消褪殆尽,撑在床上的手激动地颤抖着……
  无极看着她的肚子,那眼神恶毒得像是要将祁夫人盯穿一样,可他随之冷笑一声,你说你肚子里的是皇子?祁夫人虽是半疯半明,却极是害怕眼前这个男子,只听无极接着问,夫人身怀龙种,那可是件举国欢庆的大事,臣看夫人已经显怀,想来也有数月,此事竟瞒得滴水不漏,究竟是为何?祁夫人一个字都答不上来,只晓得往后退缩。
  无极一步步走近她道,后宫怀子,却遮遮掩掩,为了得到王上的临幸,而要机关算尽……
  真相已经接近水落石出,明眼人都知道,祁夫人这肚子里的,定然不是正经的龙脉。祁夫人蓦然越过无极,冲向季容,抓住他哭道:求王上看在妾陪伴王上多年的份上,宽恕妾身!妾是身不由己啊,王上从不看妾一眼,王上可知这后宫的日子有多么难熬啊!王上若无意,当年为何又要纳妾做夫人,妾会如此,都是王上逼的啊——
  季容脸色惨白,尤其听到祁夫人所说的那番话,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侍卫上前来欲将二人分开,祁夫人死死纠缠着季容,指甲嵌入季容的血肉,一片混乱之中,一柄利剑直穿祁夫人的胸膛。季容怔怔地看着女子倒下,那双眼到死都没有合上,他缓缓地抬眸,看到了无极那双深暗的眼眸,那眼底深处映着一抹残忍的血光,季容猛地想起,他在何处看过这样一双同样的眼——是先帝辛夷的男宠繇奴!繇奴嗜杀暴戾,草菅人命,常常动不动在年少的太子面前拔刀杀人,滚烫的鲜血泼到季容身上,繇奴还会笑着问他,这样的血色,美是不美?
  无极瞧见王上身子微晃,想要抱住他,季容看见他靠近,却一副极是惊恐的模样,他用力摆手,失声道:出去……出去!
  无极以为季容是因为自己杀祁夫人而发怒,欲要强辩,季容却猛地失态大吼:滚!给寡人滚出去!
  无极睁大着眼看着他,眼里泛着狰狞的血丝,之前方和季容重筑的温情瞬间消泯。他用力地攥紧了双手,含着嘴里的一股血腥气,咬牙道:那无极……告退!
  无极转身大步踏出秋阳宫,就在他将要跨出门扉时,里头传出了王后的惊呼:“王上!”无极立时回头,想要追回去看看季容,却被侍卫用长枪挡住。侍卫低头说,王上有令,不见武阳君。无极唯有含恨离开。


第十七章 下
  齐王的秋阳宫见了血,晋国来的祁夫人因犯过,被齐王赐死。人人皆知季容秉性仁厚,祁夫人虽不曾为季容生下一儿半女,入宫伴圣却也段时日了,今却不知犯了什么样的过错,使得齐王竟不顾多年的情谊。此为元熹末年的秘事之一,详知内情的人,并没有几个活了下来。
  只是,这事情的后来,季容卧病于榻,对后宫的女人是更是意兴阑珊,到了月末,大郭氏自请去云中修行,而原先还算受宠的小郭氏则再也没听说过。至此,齐王的后宫彻底凋零,除了王后,一个排得上份位的女子都没有了。
  冬至,秋阳宫里炭火烧足,十分暖和。
  季容倚在床头,闵后在旁侍奉汤药。季容大病初愈,看起来比往日更加清癯,有一种病态的清俊。
  当日,无极在王上面前拔剑杀死祁夫人,虽是非常时候,但也是犯了大大的忌讳。当日在场之人,都暗忖武阳君这一回,必定彻底失宠于齐王。然而,季容清醒之后,只说让太子和王后代掌国事,并命人将祁夫人葬于后陵,其宫中內侍宫女二十人一并殉葬。其余之事,不再追究。至于武阳君,齐王仿佛是遗忘了这么一个人,即不传召他,也没对他有丝毫的责难。
  这些天,闵氏亲自照料王上,她尽挑些高兴的事儿来说,话里不曾提及祁夫人,也绝口不谈武阳君无极。
  今天季容的精神不错,脸上不仅多了几分血色,胃口也比平日好多了。闵氏一边喂他,一边说到了太子。这阵子,季容无法上朝,由太子和弼在丞相等人的协助之下治理国事。为此,太子彻夜读奏疏,不敢有一分一毫怠慢。季容听到这儿,看向闵后。王后问他怎么了,季容的手缓缓伸向闵氏的手,将它轻轻握住说:“寡人百年之后,有你在太子身后,寡人也能心安了。”
  闵后听到此话,不免动容。当日祁夫人脱口说出的话,也一直徘徊在她的心间。她如何不知,王上的心不在她身上,也不在这后宫任何一个女人的身上,可只要她的儿子是太子,是未来的王上,他们永远都是王上身边最亲近的人,其他的,那又如何。闵氏感动之余,又听到季容语出不祥,不由放下汤碗,回握住王上的掌心,婉约道:“太子尚年少,还要王父带着他,王上千秋无期,莫再说这些话,来吓唬妾身了。”
  两人说了些暖心的话,王后看季容乏了,便伺候他躺卧下来。
  闵后带着一众宫人踏出秋阳宫。王后止步,只见,王上的寝宫外头,一个男子长跪不起。自从季容病倒之后,无极每一日都会到秋阳宫外求见,往往一跪就是一日。
  闵后看着那个方向,她命人搬来炭火,放在武阳君身边。话虽如此,她的眼里却没有任何温度,她摆出一副端庄淡漠的姿态,缓道:“记住,莫让任何人打搅王上。”
  无极一直跪在外头,整日不吃不喝,一直到掌灯的时候。雪下得越来越大,乌黑的头发散着零星落雪,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雪水渗透,如深井一样的双眼微微垂着,长睫都结了薄霜。没人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时,一个模糊的人影进入了视线中,无极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见是赵黔赵将军,眼里闪烁的微光又黯淡了下去。
  赵黔道,眼下已经到了宫禁的时间,令武阳君离开王宫。宫人过来将无极扶起,无极拂开他们,踉跄一下,忍住刺痛,等站起来时,额头已经出了冷汗。无极素和赵将军井水不犯河水,他如今心系于王上,便收敛倨傲,拱手向赵黔打听季容的身子。赵黔原也与武阳君不甚对付,可联想到王上的种种反常,斟酌再三,还是告诉他道,王上的身子已经大有起色,不日就能临朝。
  无极知道后,心头一松,可随后赵黔的话,却又令他整个人如若瞬间坠落谷底——王上仍不愿见他。犹记得当日,季容看无极的眼神,满是惊恐和抗拒,再不复过往的一丝亲近。无极不知赵将军何时离开,他只觉每次和王上在一起,心口不住地愈合又撕裂,使得他对王上的爱慕,渐渐地染上了一丝恨意……
  无极胸口一闷,瘀滞于中的浊血溢出嘴角,他两膝一屈,跟着就听见了宫人惊呼的声音——
  将养了一月有余,齐王再次上朝。议事中,季容戴着沉重的冠冕,扫视了一眼群臣,突然问,武阳君为何不在。季容此话问得唐突,朝臣们面面相觑。只看齐王皮笑肉不笑,说,一连三日不来,是仗着寡人宠他,还在和寡人置气么?
  嫪丑小步走到季容身后,谨慎地道,武阳君身子抱恙,这方告假。季容目中波光闪烁,依旧是一副冷淡的语气:有病的话,就传御医,莫让他人都以为,寡人的朝堂是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的地方。
  总管小声应是,下去传御医到武阳君府上看一看。
  武阳君府里,无极靠在床榻上。他脸色灰败,确实是感染了寒邪。无极听说了季容在朝上责难他的事情,脸上无喜无悲,只是在传话的人出去之后,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阿婴顺着他的背,问阿兄说,王上原来是这么无情的人么?
  无极睁开眼,说,别被人听到你说这样的话。
  阿婴眼里转着泪。
  无极嘶哑地说,傻妹妹。
  阿婴将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也说了句,傻哥哥。
  齐王负手,他静静地看着那一地的白雪。他知道,在他陷在噩梦里的时候,有一个人,日日夜夜跪在这个地方。嫪丑帮齐王举着伞,他不晓得王上打算站在这儿到什么时候,可他也不敢对季容说,如果想见那个人的话,何不妨去——王上是天下之主,又岂能扰于儿女私情,在外人眼中,齐王的无极的徇私,已经是前所未有的了。季容自己何尝不明白,他只怕自己会变得像先帝那样昏聩,并不是他不相信无极,他只是不相信,人心的贪欲。再说,他身有痼疾……
  季容无声绞紧手心,他死死地盯着无极长跪的地方,好像站在悬崖边上,用力地攥紧最后一根救命的绳索。
  雪夜长寂。
  无极服药之后就睡下,他梦境凌乱,一会儿是繁花似锦的齐宫,一会儿是泼天盖地的鲜血,最后是一个巨大的陵墓,中央摆着一个棺椁。当他看清棺里的人时,蓦然惊醒,此时有人拿着丝绢轻轻擦着他的脸。无极原当是阿婴,直到他闻到了鼻间弥漫的一股沉香。那是用二十几种香调制而成,极是讲究,这世上能用这种香薰的人,只有当朝最尊贵的人。无极猛然睁开眼,赶在那个人离开之前,抓住了他的手臂。
  季容身上穿着寻常贵族的常服,便是在室内,也用帷帽遮掩住了相貌。他出来只带了嫪丑和几个亲信的侍卫,避开了王宫其他的人。
  无极出了一身的汗,他凝视着眼前人,神情有些恍惚,好似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季容不出一声,在经过天人交战之后,他欲将手婉从那滚烫的手心给抽出来。
  无极厉声叫住他:“王上!”
  季容一震,知道再瞒不住,可面上仍强作平静,只说武阳君若退了烧,再休养一时,便上朝罢。无极却不放手,他死死看着季容,眼里充斥着极其强烈的情感,仿佛是极爱,又像是极恨……他嘶声问:“王上漏夜到无极的府上,就是为了说这么一句话么?”
  他们之间陷入了死寂一样的沉默。
  季容听到了一声轻笑,他怔怔地回过头,瞧见那张绝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那笑容极是凄艳,几乎能失人心智。
  腕上的力道如流水一样,渐渐泻去,那眼里的狂热也慢慢褪去,像是烈火被一次次的浇泼,终于要烧尽了最后的火苗。无极说,微臣大病未愈,就恕微臣不能送王上了。
  他一声声“微臣”,是又一次置气还是彻底死心,季容望着那少年倔强的眼眸,慢慢转过身去。齐王的步伐有些摇晃,他心里清楚,只要他跨出这个门栏,他和无极之间危险的关系,就会彻底退回到安全的界限。以无极之高傲,从此往后,他们之间的君臣关系,必然再也没有越界的可能,而这难道不正是他一直希望的事情么……
  短短的几步路,季容就像是重新走过了这四十年,他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得到真正的快乐过,每一天,他都如履薄冰。无极的出现,好似甘霖浇灌枯骨,本已是一具枯骨,却又出现了一线生机……
  无极猛地见齐王软下身子,一跃下床追到外头,碰到季容的时候,季容猛地紧紧抓住了他,用力地将嘴印上了他的唇。无极猛然一震。
  紧接着,两人滚在地上,丝毫不顾身份,双手紧紧抱着彼此,四唇碾磨啃咬,舌头如附骨之蛆交缠唆吮,极是激烈。分开的间隙,无极急喘着,他不住地抚摸季容的脸庞,喑哑地问:“王上可还记得……王上问过无极,无极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季容不断地啄着他的鼻眼,少年倾身吮着他的唇珠,双手在彼此的背上凌乱地抚摸着。他们唆吻着对方的鬓发,只听季容哑声喘着问:“——是、是什么?”
  无极忽地一施力,反将季容压制在地。二人两两相望,胸口都起伏着。齐王原是苍白的脸上泛着激情的红晕,无极两眼眨也不眨地看着这样的王上,从那泛着湿气的两眼一直看到那微弓的锁骨。
  季容支身,两人再一次搂住,手指穿过发丝,唇舌抵死相绞,恨不得就这样子,一直纠缠至死。


第十八章 上
  巍峨的金麟殿,灯火下的人似如鬼影。郑国侯轻抚着壁上的龙雕,指腹仿佛带着留恋,淌过岁月的斑驳。烛光照在他的脸上,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样的过往,那冷硬如冰的双眼溢出一丝温柔,如此地醉人。
  “如以一来,少年无极总算得到了他汲汲于求的东西。”那一头的话音停顿片霎,却又改口,“——不,并没有。”
  那抚着龙目的手掌一顿。
  随即,那低沉的声音响起来道:“?为什么?”
  僧人说:“欲望。”
  郑国侯缓缓放下手,暗墨色的长袖曳地,边缘用金线勾勒出龙纹映着冷芒。仔细一看,这一身缂丝君袍已经有些年头。郑国集天下之财富,以国主之尊,怎连一身崭新的龙袍都没有,可这二十年来,郑侯一直披着这件王袍,每一日,宫人都会用数十种调制而成的沉香熏着衣裳,将它仔仔细细地打理着。不仅是这一件袍子,当年无极率大军攻入临缁,取齐国而代之,齐宫里的一切却保留得完完整整,甚至是秋阳宫里的一件微不足道的摆设,都不曾变换过。
  “人的欲望,只会越来越大,而从不会被填满,弱者尚如此,强者更如斯。”只听,僧人道,“所以,齐王永远不可能满足得了无极。”
  ——无极之所以忠于齐王,是因为欲望。而无极之所以背叛齐王,同样地,也是因为欲望。
  年初,白雪未化。
  临缁郊外,一双人骑着骏马,沿着蜿蜒的山径骑向山头。他二人服饰相仿,一人戴着帷帽看不清相貌,另一个俊朗少年则是生得无双姿色。蹄印印在白雪地,由山麓延至山上,渐渐挨近,到了山顶,放眼看去,壮丽山河上披着铺天盖地的白纱,只见,一双马儿用绳索系在树下,而那一对人隐于梅花影下。
  少年掀开帷帽,微微屈颈含住那两瓣薄唇。原只说浅尝辄止,却好似他人在嘴上抹了蜜糖,吮了吮就用舌尖去顶着齿关。季容少时在繇奴的逼迫下,也曾领略过那些妖人惑人的手段,纵是定力十足,竟也抵挡不住无极的莽撞热情。少年就像是一团烈火,将他困在方寸之间,那双手捧起季容的脸庞,小心得像是捧着一块瑰玉,动作却急迫得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一样。直到分开时,二人皆气息微乱,胸口鼓噪难耐,尤其是无极,他年少气盛,欲念惊人,原来只想着一亲芳泽,就觉得死也无憾,可连日下来,他看着王上的目光越发露骨,一旦无人便纠缠上来。季容宠爱无极极甚,何能拒绝,倒让无极得寸进尺,四目相视片刻不到,少年便又悄声无息地压住王上湿润的嘴,找到那藏着的软舌,没完没了地绞缠,渐渐地滑至雪地,在白茫茫之中翻滚一圈。
  两人的发梢上都沾着点点的白星子,无极蓦地觉得颊上一冰,冻得他把脸一抬,就看季容咧嘴笑着,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手掌又抓了一把地上的雪,想用它去抹无极的脸之前,被少年一手挡下。
  无极压住齐王:“原来,王上也会使诈。”季容微微地吁着寒气,脸上笑了一笑,执起袖子要去擦无极的脸。无极反手将他的手腕扣住,将唇印在齐王的手心上。季容只觉掌心热痒,而比起这个感受更分明的,是那抵在他身下的微硬之物。二人又厮磨一阵,季容缓缓推开无极,少年两眼紧锁在他的身上。
  “回宫。” 季容整理好装束,手轻抚了一下少年年少的眉眼,留给他无限的遐念。
  ——自齐王同少年表白心迹,时至今不过一阵时日,而季容对无极的纵容,就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这世间情爱,并无分寸一说,季容对无极之宠爱,大大逾越了君臣之礼。有传武阳君自由出入禁宫,长宿君王寝宫,一连数日不归家。不仅如此,季容厚赏无极亲族,借此提高无极的身份,这使得朝中大夫大为不满,数次上奏疏弹劾。长安侯乃帝王亲师,见不得季容对无极的放肆宠爱,在殿上直接斥责齐王。他激动地说道:“难道王上已经忘了先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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