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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他们背影消失在电梯间，收银员自言自语说道：“我站年上无误了，罪过罪过，不过还是好萌啊。”
　　房间挺大的，裴词从行李箱拿出换洗的衣服，先去洗澡。
　　段抱朴坐在床边，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有些口干舌燥。
　　他砸吧砸吧嘴，起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喝完。然后脱掉鞋盘腿坐到床上，默念起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念了两句不对，改口又念：“冰寒千古，万物犹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
　　裴词洗完澡出来，穿着体恤和短裤，用毛巾擦着头发，走到床前听到段抱朴还在念决。
　　“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裴词拿出吹风机，坐在床头插上插头，边吹头发边开口笑道：“小道士，别念了。”
　　段抱朴一只眼闭，一只眼睁开看裴词。
　　裴词歪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拢着头发，另一只手拿着吹风机，他边吹着头发边说完刚才的话：“你这就是小道士念咒，有口无心啊。”
　　“……”段抱朴鼻尖嗅到酒店统一的洗发水的味道，他另一只眼也睁开了，慌忙起身在纳物囊里扯了几件衣服，跑去浴室洗澡了。
　　扭开花洒，段抱朴想了想，默默地调低了水温。
　　裴词真好看，让他忍不住想……
　　段抱朴甩甩头，边打沐浴露边开口念：
　　“清心如水，清水如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个屁。”
　　第二天，裴词一脸轻松，完全没有赶路之后的疲倦。段抱朴却连打着哈欠，睡眠有些不足，他洗完澡后在床上瞪了半天眼睛才睡着。
　　素人村平凡人不知道所在，段抱朴和裴词坐车也只坐到郊外的一处。
　　出租车司机还很奇怪地问他们去大山里面干什么，段抱朴随便扯说他们是去专业考察。
　　郊外是成片的山，不是很高，有些已经被开发成了景区，有的依然保持着原貌。
　　段抱朴和裴词走进一座山里面，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来到一座悬崖边，下面是一个山谷，奇怪的是里面枯黄一片，死气沉沉。
　　段抱朴指着眼前的山谷说道：“这里就是了，这个都是障眼法。结界需要有法力的人才能进去，裴词哥先牵着我的手进去吧。”
　　裴词把手伸过去，和段抱朴牵上，“我一个普通人进去不要紧吧？”
　　“没事，你不一样。”段抱朴牵着裴词向崖边踏出一步，他们眼前景色一变，有一条蜿蜒伸到谷底的路出现，而山谷也是遍地花开，群树拢翠，还有几家炊烟袅袅。
　　裴词想到了桃花源，荒路暖交通，鸡犬互鸣吠。真的如同段抱朴之前所说的那样，是个第一眼就让人感到舒服的村子。
　　裴词心中感慨万千，但还是敏锐地感觉到段抱朴的手一紧，他关心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段抱朴摇头：“是我感觉错了吧。先进谷吧。”
　　说着，段抱朴犹如忘记一般，仍然牵着裴词往小路上走。
　　裴词信步闲游一样，没有拒绝，任由自己被拉着。　　　　　　　　　　　　　　　　　　　　　　　　
作者有话要说：　　“万变不惊……”出自《静心决》。
“清心如水……”出自《清心决》。
“荒路暖交通，鸡犬互鸣吠”出自晋·陶渊明《桃花源诗》。


第21章　二十一章
　　日挂正空，天气有些炎热，裴词的手心很凉快，但也压制不住段抱朴那小太阳似的体质，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开始不停出汗，已是汗津津的。
　　段抱朴也没有理由继续再拉着裴词，他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手，抬脚在前面带路。
　　裴词收回手，很快温度下降，他的手又成了制冷空调。
　　蜿蜒山路伸到谷底，左边是峭壁，右边是山崖，好在路有五人并排那么宽，所以走起来很轻松。
　　两个人下了山路，就是进了山谷。
　　又有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路笔直向前，间隙都是小石子。路的两边是木头栅栏，往两边就是种着各样的树，一些姿态奇怪的树被充分利用，上面挂了灯笼，应是夜晚用来照明的。
　　段抱朴嗅到花香，忍不住苦笑道：“现在对花都有些阴影了。”
　　裴词回想了一下花镇的事，感同身受地说：“确实有点忌讳了。一朝被花绕，十年怕闻香。”
　　段抱朴抱手打趣：“文学大佬，时刻不忘旁征博引。”
　　“低调低调。”裴词没忘裴句的嘱托，他拿出手机点开摄像app，聚起来框了框景。想到应该得到村民的允许后再来拍照，以免给他们带来麻烦，就把手机又揣回兜里，想着等办完事情再照也不迟。
　　沿着路没走多远，几座屋舍出现在眼前，最前面有一树一人和一石碑，树给人庇护，人擦拭石碑，自成景色。
　　裴词走近一看，原来此人非彼人，是一个用石雕刻出来的假人，与普通成年男子同高，五官匀称，身材成比，全身还被上了颜色，尤其是是它眸中的眼珠，勾画的几乎就像是从人身上剥离下来的一样。
　　假人从近处看都很逼真，远处更是可以以假乱真。
　　裴词由衷地感慨：“这技术真的是厉害。”
　　段抱朴介绍说：“素人村就是以‘造人’闻名，他们捏出来的人可以和活人一样过一辈子。说起来我还借过他们一副身体呢，以后再和你讲。”
　　裴词点头，向假人的指尖看去，石碑上是朱红色繁体的“素人村”三字，笔势苍劲有力，与石碑浑然一体。
　　“让人惊艳。”裴词在素人村的门口就被震撼到了，他更期待村里面会有什么让他大开眼界的事了。
　　“小道士，我们走！”裴词按捺不住兴奋，抬脚拉着段抱朴进了村。
　　段抱朴看到裴词很有兴趣，他也有些开心。手又被裴词一牵，以前几次都是他主动拉的，没想到现在裴词想也没想就牵上他。
　　段抱朴心中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庆幸。
　　虽然他之前十六年都专心修行，养幽情魂的那两年也是活的不清醒，但并不代表段抱朴就是个不懂七情六欲的道士，恰巧相反，他懂得很多。只不过没遇上对的人，一直对不上调，他也就懒得感情用事。
　　然而……
　　段抱朴的眼睛在裴词身上停留片刻，嘴角上扬收回目光。
　　然而，今时非往日，遇上对的人就应该努力去追。
　　两人踏进村子，裴词毫无所感仍往前走，段抱朴却笑意一散，停下脚站在原地，心沉如水感知四方。
　　段抱朴不动，裴词自然被拽住了，他回头见段抱朴一脸严肃，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要发生，安静地站在原地等他说明原因。
　　突然段抱朴收回感知，眸色一紧，被牵着的右手用力拉过裴词，左手把他揽入怀中，嘴上斥道：“风招来。”
　　话音一落，段抱朴四周空气波动，有风卷地而起，在他们面前升起一道屏障。
　　而之前裴词站的位置，有十几根呼啸震震而来的箭矢，被风卷入其中，碾成齑粉。
　　裴词窝在段抱朴的怀里，看到那来势汹汹直取人命的箭，咋舌叹道：“多大仇？”
　　“对方人有点多，走为妙计。”段抱朴说完，在自己两腿上贴了轻盈符，然后弯腰右手从裴词腿下勾过，把他公主抱了起来。
　　段抱朴脚点地，腿上的符咒发金光生效，一跃而起腾空，落到一旁的屋顶上。
　　“总不能让你们太得意吧。”段抱朴说道，心中默念五行决，原来的那股风涨大，正中心有火星闪现。风开始扭动，吐着一团团火飞了出去，和更加密集的飞矢相撞。
　　段抱朴轻笑一声：“风卷流火，不知道和箭那个更胜一筹呢？”
　　说完自问自答：“当然是我。”
　　无心观战，段抱朴几个纵身之间就已经远离了村口，抱着裴词到了村子西边一处落地。
　　虽然有理由，但公主抱了裴词的段抱朴仍然有些心虚，他松手放下了裴词。
　　不是每个男人都能接受被另外一个男人抱，更何况是公主抱。
　　段抱朴斜眼偷偷看裴词，却和裴词四目相对。
　　裴词像是看透了段抱朴所想的一切，眸光微动，似清潭被微风吹动，他莞尔笑道：“我刚才是不是体会到了影视剧里的轻功？感觉还不错。”
　　裴词没追究，段抱朴舒了一口气说：“严格来说那也不算轻功，我只会用符把身体脚步变轻，再加上一些练武的底子，就能与轻身如燕相差不大。”
　　“那也很厉害了，不过为什么会有人攻击我们？”裴词摸着下巴思考，继续问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
　　段抱朴也对村里的情况感到纳闷，但他能确定肯定和裴词无关，那些暗地攻击的分明就是见人就想杀掉。
　　见人……就想杀掉？
　　段抱朴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但又觉得是无稽之谈，但他还是说了出来：“我猜攻击我们的可能是村里的假人。”
　　裴词挑眉也猜测说：“假人？会不会是类似防御系统这样的？”
　　“可能吧。”段抱朴吐出一口气，压下心中强烈的不安，“如果是这样，也应该会有人看着，不会任由假人下死手，除非……”
　　“除非，假人都不受控制了？”裴词愕然地接过话。
　　“是的，你们猜的没错，素人村已经是假人的天下了。”
　　从裴词背后的林中传来一句，段抱朴忙跨步站到裴词身前，把他护在身后。
　　段抱朴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谁？”
　　林中那人耐心回话：“第一个问题，就是字面意思。第二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我是算人呢，还是假人呢？”
　　灌木被分开，从阴影处走出来一个人，或者说是物。
　　他四肢僵硬，行走不自然，除了面容不同，和村口见到的假人相差无几。


第22章　二十二章
　　段抱朴眯眼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饶有趣味地问道：“你是真人还是假人？”
　　少年全身似被上了一层彩漆，脸部的五官也十分不自然，他一直没有眨眼睛，眼珠子也不转动。
　　少年听到段抱朴的问题，苦笑一声，上下嘴唇却没有动，从口中传出来声音：“原来是真人，现在算是假的吧。”
　　躲在段抱朴身后的裴词很是安心：“那其他人呢？看你躲躲藏藏的样子，应该不是个案吧？”
　　“我叫素诚，诚实的诚。”少年突然自我介绍，却没有回答裴词的问题，反而语气诧异地问他们怎么进来素人村的。
　　“我叫裴词，非衣裴，诗词的词。”对方自报家门，裴词当然要礼尚往来，他又戳了戳面前人的肩膀说道：“这位叫段抱朴，段落的段，见素抱朴的抱朴。”
　　素诚慢腾腾地举起手，在自己的头上摸了摸，僵硬的脸上居然透出几分羞赧：“你介绍太文学了，我有点儿听不懂，哪个报铺？”
　　裴词不假思索，换了一个通俗的说法：“拥抱的抱，朴素的朴。”
　　素诚哦了一声，在心中把这句话绕了几圈儿，才理清了思绪，他拍拍头说道：“不好意思啊，变成假人后脑子越来越迟钝了。”
　　虽然迟钝，但不代表他记性不好，于是素诚又问一遍他们怎么进来素人村的。
　　“一脚踏进来的呗。”段抱朴不以为意，“那不就是一个用来阻挡普通人的结界吗？”
　　素诚眼睛瞪大，眼珠却被钉在原地，整个看起来有些诡异，他有些激动：“你不是普通人！你是神仙！”
　　段抱朴不解，不置评价。
　　裴词走上前，指了指段抱朴说：“他才不是神仙。”又指着自己笑意盈盈：“我才是神仙。”
　　段抱朴浑身一僵，这个梗还被记着呢。
　　素诚当了真，上上下下把裴词看了个遍，最后摇头说：“你在匡人吧。”
　　裴词哼了一声，抱手不语。
　　段抱朴忙来圆场：“看你的表现，素人村的结界被换了？”
　　难怪他当初踏进结界时感觉脚踝被什么缠了一下，当时并没有多想，没想到还有这种因缘。
　　素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叫了一声神仙后，开始吐苦水。
　　一个月前素人村已经开始出现异常了，刚开始还是一家两家出现造出的假人不停指挥，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发现，无论是新造出来的，还是以前一直和他们朝夕相处的假人，都不在受他们控制。假人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有的甚至攻击村民。
　　就在村民集中商量封存一批假人时，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有人突然倒地，身体和样貌也开始变成了假人模样，怎么叫都叫不醒。
　　一个人出现这种问题，就像传染病一样，开始向整个村子蔓延。
　　一开始还是一个一个的倒下，然后是一对一对，最后是一家一家，久而久之，村中大部分都成了假人。
　　“有人说是天谴，是我们违背天意造人带来的惩罚。”素诚握紧双拳，呸了一声骂道：“我才不相信这些封建迷信呢，我看就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段抱朴不同意他的话，戏谑说：“照你们这么说，你们造人之术在当世就不是封建迷信了？”
　　素诚话头一哽，满腔愤懑偃旗息鼓。
　　“造人，造人的事，能叫迷信吗？”
　　“你还挺幽默。”段抱朴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符，对着素诚抖了抖，素诚伸长脖子一脸好奇要看。
　　段抱朴不怀好意地说：“想这尝尝浑身难受符的滋味儿吗？”
　　素诚缩回脖子问：“这……什么意思？”
　　“就是能让你一直想动，停下来就浑身不舒服的符。如果不想试试，就老实回答问题。”段抱朴说得轻描淡写。
　　素诚望天叹气：“本来假人就不容易，还这样威胁人。谁能比我惨，谁能比我可怜？”感慨完盯着段抱朴，“你想问什么？”
　　“听你的描述，成了假人应该是倒地动不了的，为什么你还能走？”
　　素诚抬起胳膊，很艰难地抡了一圈才回答：“因为我比较特殊？哈哈哈。”
　　段抱朴咳嗽一声，素诚不再笑了，认真作答：“因为我看到幕后黑手了，他住的地方留有破解的方法，但我研究不透，只能回复到现在这个样子，做大幅度的动作还是很困难。”
　　段抱朴略一思索，夹着浑身难受符的手指紧了紧，“你这说辞太假了，处处都是破绽。”
　　素诚看段抱朴不信任自己，也是有些慌了，忙从身后拿出一卷轴来，在手心里掂了掂。
　　“喏，这就是我偷来的。因为这玩意儿我没少被追杀。你们要是还不信，我可以带你们去那个地方看看。”
　　素诚努力地散发真诚，段抱朴目光在卷轴和素诚脸上转了几遍，最后点点头答应了。
　　他走上前拍了一把素诚的后背，从素诚手里拿过卷轴，“带路吧。”
　　“没问题！不过希望你到时候能帮忙。”素诚说完，转身进了林子里，在前面带路。
　　“当然，我家爷爷和你们村长是好哥们儿，就这层关系我当不能视而不见。”段抱朴顿了顿又问：“说起来，素爷爷呢？”
　　“村长他……”素诚脚步一顿，音调诡异地说：“下落不明了。”
　　段抱朴没有多说，把卷轴给裴词，让他帮忙瞧瞧。
　　裴词接过去，缓缓地摊开卷轴，一道黑影扑面而来，他手快忙把卷轴合上。
　　“裴词哥，你怎么又关上了？”段抱朴眼中只看见裴词打开卷轴，摊开一半又突然合上了。
　　“没事儿，是我眼花了吧。”裴词看到段抱朴没有反应，就揉了揉太阳穴。
　　他伸手就要再次开卷轴，却被段抱朴抄了过去，“还是我来吧。”
　　段抱朴低头双手猛地扯开卷轴，没有什么异常发生，唯一奇怪的是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就一张空纸而已。
　　段抱朴叫住素诚：“这卷轴上什么都没有，你难道是做梦时看到的破解方法？”
　　素诚转身看了一眼卷轴，语气错愕：“上面不都是字吗？还是图文混排的。”
　　裴词：……
　　段抱朴皱眉，把卷轴扔给素诚，“你该不会还说这得是聪明的人才看得出来？皇帝的卷轴？”
　　“不敢不敢。”素诚抹了一把脸，把卷轴又合上，“我来做一遍，说不定是你们打开的方式不对。”
　　段抱朴俯身伸手：“请开始你的表演。”　　　　　　　　　　　　　　　　　　　　　　　　
作者有话要说：　　“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出自《老子》。


第23章　二十三章
　　看到段抱朴一脸不相信，本来自信满满的素诚也有些怂了：“让我酝酿酝酿。”
　　素诚背过身，肩膀耸动，胳膊也不停动作，嘴上还低声念着什么祷词。
　　“求神问佛去了。”裴词倚靠在树上，无聊地盯着素诚。
　　念叨完一番，素诚转过身，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他脸上，本来他面色僵硬看不出来表情，此时竟然隐隐透出些神秘莫测的笑来。
　　“看好了啊。”素诚走上前，距离裴词几步远，他左手托着卷轴，右手缓缓扯开它。
　　裴词很不喜欢被卖关子，素诚此时的表情也无比欠抽，他压了压脾气，耐着性子俯身过去看。
　　卷轴摊开一半，突然阳光晃眼，有刀刃露了出来。
　　只在一瞬间，卷轴被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