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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亚舟的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像是面对学生在讲学，他的声音依然平静，说出的话却无比残忍。
　　“我不认为他的意志力可以强到可以抵制这种本能。你一定是没有见到丧尸长久没有办法进食后的样子，内脏会被腐蚀，疼痛会让他失去理智，到时候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欲望，强烈过一切的欲望，足够把他自己吞噬的欲望。”
　　“那就是吃人。”
　　一旦他吃了人，这件事的性质就不同了，而他，也就走不回去了。


第100章　困兽之斗
　　第三研究院在B市的郊区，那片湖水几乎与B市相连。
　　研究院内有几百人，上百只丧尸。
　　每天中午的时候，都有运送车来运送食物和各种物资，到了下午，车上的东西腾空，从研究院出来。
　　御井堂逃出了研究院的范围，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一直在路边等到运送车队的出现，他等最后一辆车路过他的眼前，迅速扒上了运送车的后车厢，藏身车内，车大约行驶了十几分钟，停在进入B市的检疫站旁，所有的车辆和司机开始接受检疫。
　　御井堂偷偷下车，躲在远处。
　　等所有的车辆通过后，御井堂才向着检疫站低头走了过去。
　　此时研究院内还未发现御井堂失踪，并未对附近的检疫站发出警告。
　　这一处检疫站是进入B市的必经之路，也是最为严格的检疫站，站内共有五名工作人员。需要通过检疫后，输入密码才可以开门。
　　御井堂刚才站在远处，丧尸的视力让他把点按密码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平时这里大多是检查进出的车辆，很少有闲散的人员进入。
　　御井堂一出现，就引起了工作人员的注意。
　　“你好，请接受检验。”两名工作人员在门外拦住他，此时中午，阳光正烈，御井堂低着头，帽子遮住了他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个正常人类。
　　一位检疫站的工作人员用手里的体温枪抵住了他的额头，另一位工作人员开始准备给他采血，体温枪闪烁了一下，报出了代表错误的ER。工作人员有些狐疑，又测了一次，依然是ER。
　　“唉，我说，这体温枪不是坏了吧。”就在那工作人员说话之际，他忽然看到了御井堂灰蓝色的眼睛……
　　三分钟后，五名工作人员都被打晕在地，御井堂把这几名工作人员锁入检疫站的内间，检疫站的更衣室留有工作人员换下来的衣服，他从中挑选了几件，搭了一身离开，他带了个棒球帽后又把连帽衫的兜帽拉上，小心地躲避了摄像头。
　　随后他取了一把工作人员的枪别在腰后，输入了刚才看到的密码，打开了进城的大门。
　　御井堂之前在研究员的口袋里摸了一些零钱和硬币。走了不远后，他上了一辆公交车。
　　御井堂的耳朵里塞了一副耳机，装作在听音乐的样子，但是其实耳机的下方塞入口袋，什么也没有连。丧尸化后，他的听力优于常人，可以听到整个车内的所有声音，人们的每一句谈话。
　　御井堂带着眼镜，缩在角落，没有人注意到他眸色的异常，他看着窗户里自己的倒影，那倒影看起来还像是个人类，但是仅仅是看起来像而已。御井堂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把那双眼睛抹去，那抹灰蓝色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已经死了的事实。
　　窗外的景色不停变换，刚才还晴朗的天空忽然来了几片乌云，遮挡了阳光。
　　御井堂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低垂下头，微微蜷缩起了身体。
　　汽车只是短途，在到达下一个检疫站之前就会停车，而那时，大概对方也已经得到了他出逃的消息。一场硬仗在所难免。
　　比起和丧尸打，御井堂更害怕把枪口指向人类，但是他想要到达任何地方，都需要穿过B市。
　　他必须养精蓄锐，才能够走得更远。
　　。
　　下午两点四十四分，K师的苏瑞接到了B市救援队的求援。他迅速带着一只五人小队赶往了现场。
　　救援队的总指挥名叫戴一行，今年三十五岁，是个退伍的军人，看起来五大三粗，实际上粗中有细。他也和苏瑞配合过几次任务，大家都算是熟人，一看苏瑞到了，戴一行就简单介绍了这次的任务。
　　“苏队，第三研究院向我方报告，有一只S级以上的丧尸进入了B城，希望你们能够配合完成狙击任务。”
　　说完话，他把一张盖了章的内部通告递给了苏瑞。
　　苏瑞看了看，折起那份通告放进口袋，“只有这个内部通告？为什么没有全城警报？”
　　按理说，S级的丧尸绝对不容小窥，一旦进城可能会引起重大伤亡，按照正常的流程，现在该发出全城警告，然后让所有民众躲入安全屋避难才对。
　　“我们之前也问了这个问题，上方回答怕打草惊蛇。”戴一行点了根烟道，“因为这次的丧尸是智慧型丧尸，比较特殊。如果让民众躲入安全屋他也许也会混进去，到时候反而会激怒他，引起更严重的死伤。”
　　“智慧型？那是什么丧尸？丧尸还能混进安全屋？”苏瑞对这个说法有点难以置信。
　　“那可是会伪装成人类的丧尸，还会说话。”戴一行吐了个烟圈，“就是因为它伪装成了人类，所以偷袭了入城的检疫站。而且他几乎每走一段，就会换一部分的衣着，极难跟踪。”
　　这个城市在末世后，依然有百万的人口，一只会伪装的丧尸躲在人群之中，想要找出来是难上加难。
　　“会伪装成人类？会说话，你们确定那是丧尸？而且是打伤不是咬伤？“苏瑞深深皱眉，他听说过各种的特异丧尸，但是唯独没有听说过这一种，换装，冲击检疫站，这些事就是常人都难以做到，更何况是丧尸？
　　这事情其中透露着种种怪异，听起来，倒像是丧尸在手下留情，人类在穷追不舍。
　　“是第三研究院那里关着的新型丧尸，所有的资料都是绝密，我们也是中午才收到了命令。然后下午在通过一个检疫站时，与他进行了短暂交手。”
　　“情况如何？”
　　戴一行调拿一张地图，用手点着道：“我们的人在这个检疫站与他交手，据当时在现场的人说，是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除了瞳色偏蓝，皮肤偏白几乎与常人无异。”
　　他又吸了一口烟道，“我们有人向他射击，但是后来被他发现。几根枪的枪管被他拧弯，有一枚子弹击穿了他的肩膀，但是没有丝毫效果，他自己徒手把子弹挖了出来。临走的时候对我们的人说，别跟着他。”
　　“那你们现在的计划是？”苏瑞又问，这次的任务救援队是主导，他们K师只是配合。
　　戴一行又在地图上勾画了一下，“我们在下面他可能出现的防疫站都进行了布防，我们现在所在的也是其中一处。”
　　他们也发现了这只丧尸的异常，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咬人吃人，只是为了逃，他想穿越这座城市，但是他们收到的命令是这只丧尸非常危险，需要重伤或者是击毙他。
　　戴一行的话音刚落，一位救援队的队员就过来汇报道：“队长！发现目标人物！正在向这边走来。”
　　苏瑞与身后的几位队员对视片刻道：“准备狙击！”
　　虽然这件事有些蹊跷，但是他们决定还是先配合任务。
　　有两名队员应声，拿了枪转身去寻找合适的狙击点。
　　苏瑞也和戴一行上了一旁的一处三层楼的建筑，在一个适合射击的方位支起了枪。
　　不多时，下方的检疫站发生了交火。
　　从远处看来，目标丧尸穿了一件深色的上衣，身手干净利索，那些救援队的人员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苏队，那个人有点眼熟啊。”通讯器中传来了队员的声音。
　　“我一定是眼花了。”
　　“操！好厉害！”
　　“什么情况？”
　　对讲机里队员的情绪激动起来。苏瑞的瞄准镜也跟着那人在移动，目标丧尸忽然回头，苏瑞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苍白而熟悉的脸，似乎是发现了□□的镜面反光，他迅速地寻找了躲避物。
　　苏瑞猛然起身推开了枪，深吸了一口气对队员道：“停止射击，是御井堂！”
　　然后他在消化着这个消息，御井堂不是已经死了？
　　但是现在看来，他现在没有死，还变成了丧尸，S级以上的丧尸？
　　一旁的戴一行有点懵逼，“苏队，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停止了？”
　　苏瑞道：“这件事我会和上级问清楚后再做打算，这个人曾经是我们K师的，你们也知道这个人吧？三个月前，巨人入城的时候，是他拯救了S市。”
　　戴一行回想了一下，有些为难道：“好，好像是……但是这就是我们接到的命令。”
　　其实刚一交手，就已经有人把这个消息汇报给了他，但是作为救援队的成员，他们也只能叹息一下世事无常，并不能抗拒命令，更不能置市民的安危于不顾。
　　苏瑞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撤离，“他出现在这片市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人员伤亡，说明他还有神志，他的本意不是袭击人类。我了解御井堂，我和他做了三年的战友，在证明他会主动袭击人类以前，我建议以围捕为主，不要对他正面攻击。”
　　“唉……苏队，你别走啊，你知道没有你们，我们也完不成任务。”戴一行有点急了，目前这只丧尸是没有咬人没错，但是一旦他在城里大开杀戒，他首先就是失职之罪。
　　苏瑞仍是拒绝道：“对不起，救援队的内部通告我们只有协同的职责，但是现在，我必须请求上级的答复后再执行具体操作。”
　　从苏瑞的个人来说，他也不想伤害御井堂，一个因为多年的战友情份，一个是因为他举枪的时候，会想到自己。如果有一天他为国捐躯，是否也会有这样的结果……
　　御井堂变成了丧尸，这一下子把他从原本在维护的群体中，推到了人类的对立面。
　　苏瑞走下楼和几位K师的队员会合。
　　等他们的车离开，救援队的队员才带来了不好的消息，“戴队，他……又闯过去了，我们的人跟丢了。”
　　戴一行气得把烟屁股仍在地上狠狠一踩骂到：“真是废物，跟丢了就继续去找！再到下面的检疫站防着！”
　　。
　　苏瑞上了车，打通了邹放的电话，“师长，你不会想到我们在刚才的任务中见到了谁。”
　　“我知道，是御井堂。”邹放说着话，看了看办公室内的邹浪和方亚舟，然后继续问苏瑞道：“我也刚刚得到消息。你们和他交手了吗？”
　　“我们没有下去手。他和救援队交手过几轮了，受了点伤，但是没有大碍。”
　　邹放道：“我知道了。我会和救援队沟通一下，剩下的事做好准备，我们接手。”
　　再由着御井堂和救援队这么打下去了，到最后可能会两败俱伤。
　　御井堂必须找到，让他这么在城里穿过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但是邹放并不同意来硬的，他必须同时确保御井堂的安全。与其让麻烦不断发酵，不如主动接过这个烫手山芋。
　　邹放转头问邹浪道：“你最了解他，你认为他的目的是哪里。”
　　邹浪想了想回答道：“他最初的目的是逃走，御井堂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人类社会不适合于他，可能会逃到还没有回收的隔离区，丧尸之地，与丧尸为伍。”
　　邹放打开了一张地图，揉着额角看着，研究院附近都是已经收回的地区，最近的隔离区在B市以北，御井堂最初的方向的确是向着那里去的。
　　方亚舟喝了一口茶冷冷开口，“他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依照他现在的状态，仅凭双脚是走不出去的，想要穿过B市至少需要经过十个划分区。每个划分区都有人守着，越往后走就越难。”
　　听了他的话，邹放在地图上标注了一下御井堂走过的路线，然后又标了一下他所用的时间，这段时间他穿过了五个区域。每一次穿越一个新的封锁区，所用的时间就会更长一些。
　　现在是下午四点，他进入了市中心，也是这个城市里最大的一个划分区。
　　如果K师把这个划分区戒严，他会变成一只被困在笼子中的野兽。
　　可是他现在会在哪里？
　　他的极限还有多久？
　　他们必须尽快找到他……


第101章　与丧尸相拥
　　下午四点半，御井堂来到了市内最大的花园广场。
　　这片花园广场种满了各种花草，有个大型的喷水池，就算是末世，也没有荒废，一直被精心打理着。
　　在钢铁高楼林立的城市里，在被一次一次血光撒过的末世，这里像是一片伊甸园，在每一次灾难之后，幸存者会在这片广场聚集，点燃蜡烛，寄托对死者的哀思。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花园广场里面的人不太多，御井堂走入这里，并没有引来太多的关注。
　　御井堂一直在小心翼翼，既要制服那些救援队的人，又不能伤害他们的性命，这样的留招比一击毙命还要耗费力量。
　　他的肩膀上中了一枪，枪从背后射入，几乎射穿了身体，他自己用手指挖开了血肉，取出了那枚子弹。走过这一段路，肩膀还有点疼，但是流出来的血已经渐渐止住，丧尸的血肉比人类的防御力强了很多，除了疼痛，他的行动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但是他的状态不太好，从打过第二个检疫站开始，他的胃就开始疼，后来他才反应过来，那是因为饥饿，一路的搏斗，让他的体力极度消耗，皮肤的温度几乎到了冰点。
　　御井堂原本是想穿越B市，在穿过了第三个划分区后，他就发现，那已经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目标。他及时调整了作战计划，如果非要选一个地方死亡，他希望找个合适的地方。
　　目前这里距离他的目的地已经不算太远。
　　御井堂咬着嘴唇，用双臂紧紧环住腰腹，走得越来越慢，体内的绞痛慢慢剧烈到让人无法忍受，让他感到焦灼与不安。
　　饥肠辘辘的内脏想要消化些什么，不给它们血肉，它们似乎就要融化自己。
　　冷汗不停冒出，把他前额微长的头发都浸湿。
　　一阵尖锐的剧痛袭来，像是有把刀刺入了身体，御井堂低头捂着嘴吐出一口血，那是一口冰凉的血，就算是失去了温度，这些东西依然在他的体内循环。
　　他从没如此渴望血液与食物。
　　在公园一旁的不远处，有几个孩子在小公园里面玩耍。
　　其中一个小男孩刚刚摔了一跤，磕破了腿，哇哇地哭着。
　　御井堂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坐到一旁的长凳上，随后他一惊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循着那血腥的味道过来的。
　　那种味道弥漫在空中，对他有着极大的诱惑。
　　他抬起头看了那几个小孩子一眼，那摔倒的孩子被他灰蓝色的眼睛吓到，止住了哭啼，退后了两步。
　　御井堂努力不去看那几个小孩子，也不去听他们的声音，他闭上了眼睛，擦去唇角的血迹，蜷缩着身体躺在公园的躺椅上，全神贯注地与身体里的欲望做着搏斗。
　　他想要吃血肉，想要咬人，这种欲念在他的脑中不停地出现，快要把他逼疯。
　　有一个声音忽然在他的耳边响起，“哥哥……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御井堂正与身体里的本能搏斗着，他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站了一个小女孩，梳着双马尾，大约只有六七岁的样子。
　　“滚……滚开！”御井堂咬牙骂道，他的眼前发花，浑身的衣服都被汗透湿，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冲过去不管不顾地撕咬，他只要张一张嘴，就可以结束自己的一切痛苦。
　　体内是一个叫嚣着狰狞着的黑洞，快要把他自己吞噬。
　　但是他人类残存的意识告诉他不能这么做。那是一个孩子，只有几岁的孩子，如果她变成了丧尸，那么她的家人会多么伤心。而且，这孩子让他想起小橙子。
　　在他的人生中，他从未如同此刻般厌恶自己，他甚至希望自己在那场灾难里面死去，那样他就不会作为一个丧尸，这样艰难而孤独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御井堂用手绞住衣衫，只希望她尽快离开。
　　小女孩吓得退后了两步，但还是鼓起勇气说，“哥哥，我……我认识你，我妈妈说，你是个英雄，是你救了大家。哥哥，这个给你……”
　　她说着话，张开了手掌，小小的手心里放了一颗糖。
　　是之前邹浪给他买过的那种糖……
　　御井堂用颤抖的手拿起了那颗糖，撕开包装纸，含在了嘴里，熟悉的味道在口中弥漫，丝丝的甜意压下了一点血腥气。唤回了他的一丝神志。
　　御井堂眼里的血光逐渐褪去。
　　很快就到了晚饭的时间，孩子们都走了，有很久他就那么孤零零地蜷缩在公园的长椅上，紧紧地闭着双眼，忍过一阵又一阵的眩晕与剧痛。
　　御井堂的脑中不停地想着那一个人。像是魔咒一般喃喃地反复念着那个名字。
　　再睁眼已经是一片夕阳。
　　靠着一颗糖，他熬过了一段最为艰难的时光。然后他起身，向着绿茵深处走去……
　　。
　　邹放已经给救援队和相关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