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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附近没有医院啊，只有一家诊所。怎么了陆哥？你生病了？”电话那边顾木的声音含含糊糊，应该也是刚睡醒。
　　“没有。”
　　陆亦站在十字路口，目光扫过周遭，“你告诉我那家诊所在哪儿。”
　　半分钟后，顾木把诊所的具体位置发给了他。
　　顾木比路银天靠谱得多，陆亦按照这个地址，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小诊所。小诊所开在住宅区，门口闪着破破烂烂的荧白色灯牌，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灭掉。
　　陆亦犹豫了一秒，还是走了进去。
　　巴掌大的地方被他一眼看个干净。
　　“发烧感冒拉肚子？”坐在方桌前的医生打着哈欠。
　　“……”陆亦走过去，“都不是。”
　　“割包。皮？”
　　操。
　　陆亦冷着脸，瞪他，
　　“我洗标记！”
　　医生瞬间被他吓个清醒。
　　“小同学，我看校服，你应该是A校的学生吧！你成年了吗？怎么就被标记了？”医生有些惶恐，“未成年的话我可不敢帮你。”
　　“成年了。”陆亦有些不耐烦，“我复读了一年。”
　　医生恍然，“这样。”
　　陆亦：“现在可以洗吗？”
　　“可以，不过你要再等等，你前面还有一位病人预定了位置。我得先看完他，才能看你。”医生眯起眼笑了，笑得有些不甚走心。
　　陆亦一脸不信的看他。
　　这破诊所，前面都没人排队，
　　还有人预订？
　　“你不用着急，那个人是老患者，过来拿个药就走。”医生把手腕举在眼前，眯着看了眼表，“他从来不迟到，你看啊，还剩半分钟……”
　　半分钟没过。
　　陆亦觉出身后诊所的门被人推开，
　　一阵微凉的风随着门扇开合，扑上他的后背。
　　陆亦下意识转身去看。
　　男生眉眼低垂，手里拎着今天刚拿到的A校校服外套，漆黑眸子泛着困意。
　　似乎是觉察到了自己的目光，他也抬头望了过来，
　　“陆亦？”沈野作出一副很震惊的模样。
　　陆亦：“……”好假。
　　“你来这儿干什么？”陆亦狐疑盯着他。
　　“我来拿药。”沈野错过他身边，停在桌前，扣指敲了敲桌面。
　　医生便立即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
　　“老规矩，早晚各一次，只管止痛，不管药到病除。”医生突然正经起来。
　　沈野接过袋子，神色闪过一瞬间的黯淡，
　　“好。”
　　陆亦默默看着他，没说话，也没问。
　　一个很浅显的道理，
　　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
　　沈野拿完了药，却并没离开，而是拽了个凳子坐在原地，从兜里摸出手机。
　　陆亦心底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你不走吗？”
　　沈野：“不走啊。”
　　陆亦：“你还有事？”
　　沈野：“我没事。”
　　“你没事为什么不走？”陆亦用看傻子的眼神盯着他。
　　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沈野抬起头，望向他，
　　“你为什么来这里？”
　　陆亦原本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
　　虽然原主身上的标记肯定是沈野留下的无疑，但沈野明显没有要承认的意思。不管原主和沈野之前有过什么样的纠葛，他都不想再管。
　　既然沈野不想认，他正好干净利索的摆脱关系，把标记洗了。
　　但他现在是什么意思？
　　陆亦没准备再瞒，直言道：“我要洗标记。”
　　沈野：“洗标记对o的身体伤害很大。”
　　“谢谢关心，但是我洗不洗标记跟你有关系吗？”陆亦冷冷看他，“你不是说我腺体上的那个标记不是你留下的？”
　　沈野：“的确不是。”
　　陆亦：“那就闭嘴。”
　　陆亦没再管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突然带起的气势吓得医生一阵发抖。
　　“快点洗！”他催促道。
　　医生忙不迭点头，弯腰从柜子里掏出一箱工具。
　　正要打开箱子时，陆亦却瞥见从旁伸出一只手，止住了医生的动作。
　　“你凭什么不让我洗标记！”陆亦忍不下去了。
　　沈野：“不是。”
　　陆亦：“那是什么？”
　　沈野顿了顿，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我有卡，可以半价。”
　　。
　　陆亦表情麻木的刷了沈野的会员卡。
　　沈野在旁边看着，眼神微沉，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标记说洗就洗。”医生啧了一声，“来，先做个检查。”
　　陆亦：“洗标记还要做检查？”
　　“是啊，有的标记是洗不掉的。”医生摆手，“来，让我看看你的标记。”
　　陆亦哦了一声，低头，把脖颈后的腺体露了出来。
　　小诊所里的灯光有些暗。
　　医生咬着手电筒，眯眼盯着他腺体上的红痕研究了半天。
　　“不行啊小同学。”
　　“什么？！”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陆亦猛地抬头，“怎么就不行了！”
　　“你这标记不是一般的标记，你这标记是灵魂绑定下产生的副产物。”医生推着老花镜，连连啧声，“小小年纪，居然就和人有了灵魂绑定。”
　　陆亦听得满头雾水，“灵魂绑定？”
　　“就是在双方灵魂认可的情况下进行绑定，一般都会伴随有标记产生，这可是万里挑一的概率。”医生按了下圆珠笔，往病历表上写着什么，“不过想洗掉也不是不能，但是要等到三个月以后，你这灵魂绑定估计也就一个月前的事，标记还太新，不能洗。”
　　一个月之前，他还没重生。
　　陆亦瞪了眼身边男生，
　　都是这人干的好事！
　　“但是在这三个月里你不能大量使用抑制剂，当然，你这个标记，抑制剂估计也不起什么作用，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已经有过两次信息素失控的经历。”医生一边写一边说：“告诉你啊，那都不是发情期，发情的时候可比这两次厉害得多。”
　　陆亦：“啊？”
　　“发情是定期来的。”医生神秘一笑，“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
　　陆亦：“……”
　　“想控制的话，就只有让标记者在这期间不断对你进行标记。”医生掰着手指头，一一举例，“比如拥抱，亲吻，临时标记，终身标记，只要是能够进行信息素交融的行为，理论上都是管用的。”
　　什么？
　　陆亦彻底懵在了原地。
　　他琢磨着医生的话，下意识的，又偷偷瞥了眼站在他身边的沈野，
　　男生眸色仍旧很深，但眼底明显少了些情绪，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陆亦突然冒出个猜想。
　　“你不要多想，我身为医者，不会蒙骗患者。你不要看我这铺子小，我良心很大！”医生哼了一声，指了指沈野，“他也不是会跟我合伙骗人的主！”
　　沈野淡着眸子收回目光，转身。
　　陆亦被医生戳穿了想法，有些尴尬，
　　他摸了摸鼻子，也跟在后面，离开了诊所。
　　。
　　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滴不算大，但打在脸上很疼，
　　路边已经积出一些水洼，倒映着天上星辰，漾起一圈圈涟漪。
　　陆亦没有躲雨，就走在街道中央。
　　刚才医生的话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力。
　　他也知道沈野就跟在他后面，但是没转身，更没搭话。
　　两个人一前一后，就这么走在回校的路上。
　　直到沈野在后面开口，说：“我不回学校。”
　　陆亦停下，转身，“嗯？”
　　“还没来得及办住校。”沈野走到他身边，也歪过头看他。
　　一时间，气氛尴尬到无以复加。
　　尴尬到连天上飞过的麻雀都显得格外突兀。
　　陆亦很想出声打破尴尬，但碍着面子，他没有说话。
　　“你是在找人吗？”沈野突然出声。
　　“嗯。”陆亦立马顺杆爬，“在找一个叫宋璨星的alpha，你认识吗？”
　　身边人的气息似乎停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不认识。”
　　陆亦没在意，“哦。”
　　“你喜欢他？”沈野继续问。
　　“是。”陆亦毫不犹豫，“我喜欢他。”
　　雨似乎下的大了些，雨声也逐渐清晰起来。
　　沈野又不出声了，却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总觉得这次的话题是被自己聊崩的，陆亦硬着头皮，随口扯道：“我上次不是跟那群小混混一起去打你的，我只是觉得你跟星哥挺像，想去确认一下。”
　　“我知道。”沈野说：“你不是去打我的。”
　　陆亦：“嗯。”
　　沈野：“你是专程去闻我的信息素。”
　　“……”
　　陆亦气急，“你能不能选择性忘记这件事？”
　　“哪件事？”夜色里，男生的唇角若有上扬，“是你闻我信息素这件事？还是我跟你睡了这件事？”
　　陆亦：“……”靠！
　　这话他没法接！
　　“你能不能两件事都忘了！”陆亦踢了脚石子。
　　石子滚落两下，落进水洼，发出扑通一声，
　　周遭突然又安静下来，在他喊完这句话后，
　　沈野的呼吸声很浅，但他还是能清晰听见，羽毛似的划过他耳廓。


第9章　引诱
　　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陆亦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太直接，应该委婉些，但又觉得面子重要。
　　最后只能硬着头皮煎熬。
　　煎熬了差不多几分钟，
　　男生突然扑哧一下，轻笑出声。
　　陆亦：“？？？”
　　他疑惑望向沈野，“你笑什么？”
　　“没什么。”沈野抿了抿唇角，说：“我试试吧。”
　　陆亦：“啊？”
　　沈野：“有点难。”
　　陆亦反应了几秒，意识到沈野的意思是说要忘记那天晚上的事有点难。他也不大能想通这有什么难的，这个人连自己留在原主身上的标记都不肯承认。
　　“医生说的那些。”沈野向前走了几步。
　　“那个，”陆亦瞥了眼前面的草丛，“你就当没听过。”
　　可能是风有些大，
　　茂密草丛始终不老实的晃来晃去，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沈野步子一顿，停在草丛旁边。
　　“我不需要你的信息素。”陆亦的声音似乎也雨水浸湿了，有点模糊，还带这些鼻音，“熬过这三个月，我再去把标记洗了。”
　　沈野站在树荫下，背影一半没入夜色，一半被月光照得朦胧。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陆亦突然觉得这个人有点可怜，
　　但这个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下一秒，他发现沈野身边的草丛又动了一动，立即反应出声，“好像有人！”
　　他声音落下，沈野也已经从草丛边连退几步，退回他身边。
　　从草丛里陆陆续续跳出来三四个人，穿着A校校服。可能是因为在草丛中蹲守的时间有些久，几个人身上沾染了泥土，看起来很是狼狈。
　　“你们俩大半夜在这儿说什么废话呢！”带头的一个虎牙小男生骂骂咧咧。
　　陆亦扫了一眼，没见过。
　　“又是来找你麻烦的？”他低声询问沈野。
　　沈野没说话，但双手插进校服外套兜里，颇有几分看戏的意思。
　　“宋溢，这还有一个a，要不咱们先走，回头再来收拾陆亦。虎牙男旁边的一个男生打着颤，“而且快闭寝了，回不去的话咱们就惨了。”
　　“放屁！人都见到了，不打？”虎牙男拨弄了两下自己的刘海，瞟了眼沈野，“咱们三四个a，还怕这一个病恹恹的a？”
　　听完这两句，陆亦才算模糊记起路银天提过宋溢这个名字。
　　哦，原来跟沈野没关系。
　　是来找他麻烦的。
　　学生找麻烦和小混混约架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最起码小混混会知道多带一些家伙，但学生一般情况下只会拎着书本。
　　这群人连书包都没背，两手空空。
　　沈野：“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陆亦瞥他一眼，“我跟你还没熟到能帮忙打架的地步。”
　　他又收回目光，“赶紧走，碍事。”
　　“再优质的o也只是o，你说你老老实实躺平任睡结婚生子就行了吧，天天作什么妖？你那信息素有多宝贝？还藏着。”宋溢白眼翻上天，“兄弟们看不惯你好久了，也不知道一个o天天拽什么拽。”
　　陆亦听他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笑。
　　“笑个屁！”察觉到陆亦在忍笑，宋溢眼神更轻蔑了，“行，笑吧，看在你是个o的份上，我们不群殴你，一对一来。”
　　听到这儿，陆亦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
　　男生艳丽的眉眼染上笑意。
　　浅色发梢被雨水打湿，垂在眼前，深灰色的眼瞳里映着月华，迷蒙又神秘。
　　沈野盯着他。
　　不自觉的，也勾起嘴角。
　　站在对面的宋溢已经被气到失去理智，攥紧拳头冲了过来，正冲着他的腹部。
　　陆亦向旁错开些，右手接住他的拳头。
　　宋溢便立即挥出左拳，这次不偏不倚，正冲着陆亦的鼻梁砸去。
　　陆亦捏着他的右拳向前躲开，同时手腕用力，生生把他的胳膊别了过去，随即响起的还有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关节错移声，嘎嘣嘎嘣，听着就疼。
　　宋溢都还没来得及喊，就已经被疼的发抖，生理盐水止不住的从眼眶往外冒。
　　陆亦：“拽不拽？”
　　宋溢：“呜。”
　　“呜是什么。”陆亦淡着嗓音，“是拽还是不拽？”
　　宋溢哭得喘不过气，“拽，特别拽。”
　　宋溢带来的那几个学生大约是被吓傻了，半晌没反应过来，此时听见他们宋哥又哭又嚎，这才猛地惊醒，意识到该自己上场了。
　　但是看见陆亦的模样，又都有些犯怵。
　　怵着怵着，其中一位头发烫成卷的洋气小男生终于灵光一闪，脑筋正常转了几圈，从旁边地上慌忙捡起一根粗壮木棍当做武器。
　　沈野后退两步，说：“我有点怕。”
　　他的声音有点小，陆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睁大眼看他，“什么？”
　　“我有点怕。”沈野眸子散漫，反应毫不真诚。
　　陆亦：“……”他不大能看出来。
　　“你们o害怕的时候是不是会被吓出信息素？”沈野又问。
　　“是吧。”陆亦心里觉得不大妙，但还是如实道：“我认识个o，胆子很小，总是被吓出信息素。”
　　沈野：“好。”
　　陆亦：“？”好什么？
　　还没等他把沈野这个好字的深层含义想出来，便觉出身侧猛地袭来一股强势压迫力，像是决堤的江流突然喷涌而出，猝不及防又令人毫无防备。
　　冷冽薄荷香割裂了潮湿夜色，弥盖住他感官所能触及的每一寸空气，蛮横霸道。
　　还没来得及动手的几个小同学当即双腿打颤发软，差点跪在地上。
　　他们被这股突然出现的alpha信息素吓没了所有胆量和力气，也没敢再继续找陆亦的麻烦，只勉强架着他们的宋哥离开现场。
　　陆亦没管他们，
　　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不敢有动作，因为现在四周都是能够掠夺他理智和清醒的薄荷香，
　　他死咬着唇，“沈野！”
　　“对不起。”站在他身后的男生坦诚道：“我是被吓的。”
　　陆亦：“……”
　　沈野：“我胆子很小。”
　　陆亦没心思听他的鬼话，一门心思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欲望。从腺体处又开始传来隐隐刺痛，他已经嗅到从自己身上冒出了些许奶香。
　　又失控了。
　　“你赶紧滚。”陆亦竭力控制自己不去嗅空气中充满诱惑的冷冽气味。
　　不去闻，不去想。
　　他不能依靠沈野的信息素，
　　他要完全戒掉这个味道，绝对不能被这个味道所左右。
　　身后的人却还没离开。
　　沈野低下头，盯着潮湿地面，心里溢满了驱之不散的荒诞感。
　　他不清楚陆亦为什么会对自己的信息素这么敏感，原本也不打算管，但后来，在他得知陆亦最初是把他误认作那个已经死掉的宋璨星，陆亦也一直在寻找宋璨星后，
　　他改变想法了。
　　他一向不稀罕宋璨星的什么东西，甚至厌恶，不想要宋璨星的名字，不想以他的身份在那个家庭里演戏，更不想代替他活在这个世界上。
　　但这个人，明显对宋璨星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很特别。
　　他第一次想要夺走宋璨星的东西，
　　夺走这个人。
　　“好，那我走了。”沈野舔干净唇角的一点雨水，又咸又涩。
　　薄荷香浸入雨水里，变得更加浓郁。
　　沈野这次约摸是真的离开了。
　　陆亦听见他踩进水洼的脚步声，不急不缓。
　　他的脚步声越远，陆亦却莫名觉得自己心里越慌，
　　这种被人攥紧心脏的感觉勒的他喘不过气。仿佛脚下脱力，不受控制，陆亦只觉得脑海里有一根弦，绷到极致，断了。
　　他下意识站起来，转身。
　　沈野还在往前走。
　　空气中的薄荷香已经淡到近乎微不可察，他也没再故意释放。本来也没想要做什么，就是想试试陆亦口中的‘绝对不会’到底是何种程度。
　　但直到现在，陆亦都没有追上来，
　　他又觉得有些失落。
　　前面不远处就是交叉口，有车尾灯光倏的扫过，又消匿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