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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第2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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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展颜笑道:“哦?这个真好吃,长那么大,还从没有吃过西域的葡萄。原来你们天天吃的,都是这样的好东西。”
  他低着头,发了会儿呆,然后嘿嘿一笑,说:“我真羡慕。”
  一段房梁被烧断了,轰然掉落,星火四溅,燃烧着跌在他们身边。所有人都发出了更凄厉的呜咽,只有墨燃,还一个人托着腮,跷着腿,抱着刀,认认真真地把他那一串葡萄吃完,仿佛天塌下来和他无关。
  “火烧得那么大,咱们谁都出不去了。”吃完葡萄,墨燃又挑了一只桃子,一边吃,一边笑,“不如就坐在这里,聊聊天?”
  墨娘子喝道:“谁要与你聊天!你这畜牲!猪狗不如!禽兽不如!”
  “不聊?”墨燃吐出葡萄籽,笑了笑,“不聊算了。那就办正事。昨晚干娘也说了,我这十年来,承蒙各位不离不弃,干娘悉心照顾。现在理应尽孝。所以就由我来送诸位上路吧。”
  他站起来,绕着那些人走了一圈,像模像样地鞠了一躬,灿然道:“不过黄泉路上,你们可别走太远,等等我呀。”
  其他人都哭成一片,墨娘子嘶声道:“墨燃!!!你这狗东西!当初荀丫头见你可怜,好心收留你,我就不该一时心善,答应她!你这祸害,你这煞星!你这个——你这个变态畜牲!”
  “你也配提荀姐姐?”
  墨燃淡淡的,“当初我从无悲寺一路赶来,为的按我娘的遗愿,还她一个人情。她知道我没了娘亲,便将自己一年所赚钱两尽数都交给了你,希望你能让我留下来,有个容身之处。她是我的恩人,你呢?你又算的了什么。”
  “我就不该答应她!我就不该——一年的钱两算什么?你后来居然偷偷放了她走!她可是醉玉楼的魁首!她一曲能赚多少钱,你能知道吗?!可你居然……你……”
  墨燃打断她:“她是我娘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她在醉玉楼里卖艺不卖身的,但你收了富商的钱两,你就要出卖她,你强迫她接客——你说。我为什么不该放了她?!”
  “这些年你恨我,你折磨我,但我不吭气,我不反抗,因为我阿娘跟我说过,能给我一口饭吃的人,都不会坏到极处。”墨燃闭上眼睛,“我便一直忍,一直忍着……”
  “呸!你还有脸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是我!是我给你地方住,让你这个小叫花子有饭吃,有床睡!你这个禽兽,你这个狗娘生出的杂种!”
  “……嗯,好巧啊。狗娘生出的杂种?”墨燃在火光里笑着,“你这样骂我,你儿子泉下听到,会不会以为是你在喊他呢?”
  墨燃说着,走过去,捏住嬷娘脂粉浓厚的脸。
  “不过,干娘,你倒提醒了我,这些年你给我饭吃,给我床睡,我真是谢谢你了。既然如此,我就先送你走吧。”
  “你——!”
  “不过,为了助兴,我们不如先来玩个游戏?”墨燃兴致勃勃地说道,“你觉得盲人猜画,怎么样?”
  他说着,拾起地上一小根断木,将末梢点着火。然后杵在嬷娘的眼睛上,慢慢的,缓缓地,画了个太阳的形状,木梢过处,皮焦肉烂,嬷娘凄声惨叫,墨燃却笑着对她说:
  “干娘,你猜猜,我画的这是什么?猜不出来的话,就算你输,我可就画下一个东西啦。”
  那一天,剩下的几个人,都一一被他慢慢折磨,一点一点地弄死。
  他把积压了十年的恶毒与困顿,一次性咬还回去,醉玉楼,尸骨横陈,一片焦土。
  他最后躺在大火中,和那些扭曲的尸身一起躺着,看着摇摇欲坠的琼楼,笑眯眯的,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着糕点,水果。
  “好吃。”
  他顿了顿,忽然苦笑一下,睫毛一缠,泪水就滚了下来,顺着他笑容灿烂的脸,流了满面。他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又哭又笑:
  “可惜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醉玉楼乌木红匾坠下来,砸在堂前,四分五裂。焦烟滚滚,雕梁画栋的楼宇终于轰然塌落。
  这座楼,看惯琵琶歌舞,罗裙酒污。曾经风光无限,歌舞升平。
  到如今,昨日浮华都去也,往事奢靡成灰烟。那些男欢女爱,情仇纠葛,就都在一段又一段梁木燃烧着堕落。熊熊大火烧着,当年两位花魁斗曲的仙音似乎又从木头的缝隙里,从瓦片的合缝中咿咿呀呀飘出。
  段衣寒唱:“似这般如花美眷——”
  荀风弱吟:“都付那断壁残垣……”
  这湘潭的名楼,便在这渺渺虚幻的乐声中被送葬,帷幕落下,一场漫长的鼓乐终歇。那些或是悲伤,或是绚烂的折子戏,就在这烈火中,灿烂而庄严地谢幕了。


第263章 【天音阁】旧梦重演
  墨燃的自白结束了。丹心殿里一时无人出声; 俱是寂静。
  孰对孰错?孰是孰非?
  个人心中虽自有计较,却也无法再说个绝对。
  墨燃没有去看薛正雍一家的脸; 他垂着睫毛,半晌道:“当年; 我以为自己就要死在火海里了。但是醒过来; 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死生之巅。那个包打听先生坐在我床头,见我醒来; 就按住我的肩膀,告诉我——从今往后,我就是死生之巅的公子了。”
  他顿了顿; 轻笑道:“是伯父的侄子。”
  丹心殿地上绣着杜若繁灿; 墨燃望着那姹紫嫣红开遍,神情淡然。
  “那个包打听先生; 怕没有赏钱拿。所以当伯父从失火的醉玉楼把我救出来; 焦急地问他; 这个是不是他要找的孩子时,他点了头。”墨燃道; “他这一点头,就改换了我的命运。”
  玄镜大师叹息道:“阿弥陀佛,墨施主; 你能心安吗?这么多年,你从未想过要与薛尊主坦白吗?”
  “怎么没想过; 刚醒来的那段日子; 我很不安; 很想坦白。”
  墨燃的目光有些朦胧,似乎望到了那隔世的岁月。
  “但是,听到我醒了,伯父……就来看我,伯母亲手给我煮了挂面,我记得卧了三个荷包蛋,都是糖心的,还有满满的肉沫盖在上面。她跟我说……怕我刚醒,不消化,切碎了才容易下咽。薛蒙也过来,送了我一整盒的糕点。”
  缓缓阖眸。
  “我吃了那碗面条,那些花糕。真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们这样对我笑,待我好……我若是说,醉玉楼的火是我放的,我杀了你们的侄子,你们的弟妹……那会怎么样?”墨燃轻声道,“我说不出口。这句话在喉咙里咽着,越到后面……我就越不知道该怎么说。”
  玄镜大师轻叹:“唉……”
  “我知道墨念是个怎样的人,他性子懒散做事轻浮,我初时不清楚伯父对他究竟有没有太多了解,所以一举一动便也尽力学着他。后来发现伯父不知道,我也就不再事事以他为准。”墨燃说停了一会儿,缓声继续,“……说到底,我与墨念一家有深仇血债。但最后,我却占了他们的亲人。”
  死生之巅诸人皆是怔忡茫然,不少与墨燃有过接触的弟子或是长老都呆立着,心头交集百感。薛正雍和王夫人则没有说话,他们怔怔望着墨燃的身影。
  这个孩子,从少不更事到一代宗师,他们一路看着他长大。
  可现在却告诉他们,这一切,从开始便是错的。
  墨燃不是他们的侄子,更有甚者,他们之间甚至隔着人命,隔着血仇。
  该说什么?
  该做什么?
  薛正雍不知道,王夫人亦不清楚。
  他们没有见过“墨念”,对于亡兄所有的亏欠与思慕,都寄托在了这个叫墨燃的孩子身上,他们不知道墨念是谁,却摸过墨燃的头发,牵过墨燃的手,被墨燃唤了一声又一声的“伯父”,“伯母”。
  薛正雍心乱如麻。
  沉寂中,木烟离说道:“墨燃,你虽可怜,但罪行累累,不可轻饶。枚数下来,你知你犯了多少大孽?”
  墨燃素来不喜天音阁,他闭目不答。
  木烟离睥睨着他,声如钟罄,其音郎朗:“你滥杀凡人,纵火烧楼,骗取身份,谎冒公子——蛟山之上,你明知自己身上流着南宫家的血,却冷眼旁观,居心难测,孤月夜你大开杀戒,血溅厅堂——你所求究竟为何?”
  “我再说一遍,孤月夜的人不是我杀的,是生死门开启之后两世交错,那个人根本不是我。”
  “生死门是第一禁术,几千年没开了,你不觉得你的托词太过荒谬?”木烟离冷冷道,“怕不是你身为南宫后嗣,留有不甘,野心膨胀,想要设计颠覆上下修界?”
  “木阁主言辞太过。”姜曦听到这里,忍不住皱眉,“在我看来,墨燃没有任何想要颠覆上下修界的动机,如果他要做这些事情,在蛟山随意使些手段,恐怕十大门派便会损失惨重。这些地方疑点重重,未明晰前,慎言。”
  木烟离冷眼乜他:“姜掌门不必替他说话。哪怕他无意颠覆修真界,以他之前所造罪孽,也足以押至天音阁问审。”
  她言毕,抬了抬手,指挥身后随扈:“将墨燃缉拿,带走。”
  “等一下!”
  木烟离侧目,看着薛正雍:“薛尊主有话要说?”
  薛正雍脸上青红交加,他似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叫住木烟离,这么多年来视墨燃为己出,已成他的习惯。
  他无法坐视着让天音阁就这样带人走。
  可是他又该说什么呢?挽留吗?
  薛正雍闭上眼睛,牙齿细密地打着颤,他只觉得冷,觉得心底空洞,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生生剜去了。
  他将脸埋入掌心,他从来精神矍铄,这一刻却惊现衰老与佝偻。
  “薛尊主是想与自己的侄子话别么?”
  木烟离为人刻薄,有意无意用了“侄子”二字,更让薛正雍如风中之絮,觳觫颤抖。
  “我……”薛正雍喉头喑哑,“燃儿……墨燃……”
  他甚至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墨燃却不再让他为难,他闭了闭眼睛,走上前几步,一言不发地朝着薛正雍跪拜磕落。
  三跪九叩。
  有人在嘀咕:“磨磨蹭蹭的,做些什么。”
  “惺惺作态……”
  墨燃对此充耳不闻,大礼毕了,他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薛蒙却忽地冲进了丹心殿,他龙城上满是黑血,极为震愕,他喊道:“外面——”
  “怎么回事?”
  “外面有大批珍珑棋子杀至,还有许多是蛟山儒风门的死士!!”
  众人悚然!冲出殿去——只见死生之巅,百丈云天外,无数修士腾空御剑,袍袖猎猎翻飞。这些人有一半身着制式统一的黑袍,戴覆面,另一半则鹤麾羽衣,帛带遮目,正是儒风门英雄冢的尸群。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尸体南宫驷不都已经沉下去了吗?怎的又都冒了出来!是谁解开的禁制?”
  话方出口,心中却已有答案。
  是谁解开的禁制,还有谁能解开南宫世家的禁制?
  不少出离愤怒的目光已向墨燃身上汇了过去。
  墨燃此时虽已知幕后黑手为谁,但却百口莫辩。更要命的是,他现在灵力尽失,根本不能阻止棋子进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成百上千的死士降临。
  死生之巅一如前世。
  刹那间鱼龙翻波,顷刻间将成血海。
  ——原来师昧所说的“惊喜”竟还没有结束……
  “先迎战!”
  “把这波棋子都击退!先击退!”
  众人出殿相迎,但因他们对此异变毫无预判,而这些珍珑棋子来者汹汹,毫无征兆,所以霎时乱作一团。
  墨燃站在殿前,看棋子纷纷降落,他们和死生之巅的弟子短兵相接,与迎战的修士术法相抗。
  银蓝轻铠与黑斗篷厮杀一处,混作一团。
  他立在玉阶上,眉角阵阵抽疼,眼前这一切近乎是前世记忆的重演——
  上辈子,正是他操控着由死人和活人汇聚成的棋子大军,杀尽死生之巅所有敢跟他说“不”的人。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开始习惯杀人如麻。习惯了人命如草芥,肝脑涂重山。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亦是这样立在丹心殿前,叛门弟子墨微雨微笑着俯瞰莽莽群雄,戚戚众生。他的靴边,躺着的是薛正雍与王夫人未寒的尸体。
  “从死生之巅起,用你们的血,为我铺路吧。”
  前世的冷笑犹在耳边,墨燃眼皮突突直跳,他朝薛蒙大喊:“别打,打不过的!快走,你们都快走!”
  人声嘈杂,薛蒙离他太远了,没有听到。
  墨燃四下环顾,周遭刀剑争鸣,战乱一片。
  他看到姜曦与十余枚棋子缠斗厮杀,那一刻他想到的是上辈子姜曦是怎样倒在自己的刀下——
  “你不跪本座?”
  “不跪。”
  “不承认本座是帝君?”
  “不认。”
  鲜血飞溅,手起刀落。
  打不过的……
  墨燃看到踏雪宫宫主低眸吹埙,声透九霄,滞得棋子神识模糊,摆摇不定,可他想到的前世这个宫主最后是怎样十指俱毁,筋骨俱裂——
  “为何负隅顽抗?”
  “我既为一宫之主,虽无力保踏雪宫平安,但也绝不言逃。”
  陶埙破碎,终成绝响。
  打不过的。
  乱象丛生,墨燃看到王夫人与薛正雍在远处携手御敌,他眼前闪过的却是前世他二人不曾瞑目的脸,凄切和愤怒都凝固在眼底。
  透过两辈子,直勾勾地盯着他,怨恨他。
  冷。
  真冷。
  墨燃浑身肌骨都在战栗,指端冰凉,师昧做到这一步……他竟做到这一步!
  之前他就觉得师昧带走楚晚宁前的要挟不可轻视,所以才会毅然决然地返回死生之巅。此时他不禁头皮发麻——
  要是他当日一时冲动,没有听师昧的威胁,坚持着去追回楚晚宁,会怎么样?
  修真界的半壁英杰都在此处,这些人要是都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死生之巅,又会怎么样?
  师昧布置的环环相扣,竟是不给他半分喘息。墨燃举目望去,满山遍野的珍珑棋局……不怕死不怕痛的活死人……尸山血海魑魅魍魉白骨横生……
  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再这样下去!!
  师昧说过这是给他的“惊喜”,那就不会无缘无故地铺设。既然他回来了,他顺从了,就一定有可解之法的!他不能看着旧梦重演,不能看着死生之巅就此覆灭,不能看着伯父伯母再在他面前死去。
  如果往事复又重现,他怎么面对自己……又该怎么面对楚晚宁?
  墨燃猛地回神,分拨开重重叠叠的人群,朝自己的伯母伯母奔去。
  “别打了!先撤离这里,先离开这里,别打了!根本不可能打得过!”
  他嗓音嘶哑,目眦尽裂。他像沉陷汪洋的人,竭尽全力地挣向彼端。他像死人挣向活人,像飞蛾挣向火,一生挣向另一生。
  “别打了!快走,都快走!你们打不过的!”
  打不过的。
  我早已亲眼见过你们的死亡。
  走吧,求你们了。
  忽地一柄剑横绝去路,剑光森寒。
  望去,是木烟离冰冷的脸。
  “你是想趁乱而逃吗?”
  墨燃怒道:“你让开!”
  “你已是修真界重犯,我理应——”
  话断齿间,木烟离感到背后生凉,一回头,见一个戴着覆面的棋子劈剑挥落,她忙回身应战,眉目间尽是杀意。她喝道:“墨燃!果然是你在捣鬼!”
  这女人声色清朗,犹如冰泉,极易辨识。
  这一声,引得周围一圈修士纷纷侧目,果见那棋子与木烟离打得如火如荼,却不曾动墨燃分毫。
  众人这才发现,几乎所有降临死生之巅的棋子都仿佛将墨燃视为党羽,全都避开他,不伤他。
  有人怒喝道:“当真是墨燃那狗贼在作祟!”
  “他与这些棋子是一伙儿的!”
  一张张怒火中烧的面目在缠绕盘扭,一只只耳朵里灌入这样的私语与低吼,一双双杀到血红的眼睛朝他望过来。
  重叠,重叠。
  在这样愤怒的目光里,他又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了。他好像又变成那个踏尽诸仙为尊天下的帝君,他横刀立马破尽千戒他视这尘世为粪土他疯魔!
  有人厉声喊道:“拿下他!”
  “看住他,不要让他逃了!”
  “瞧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耳中嗡嗡作响,一模一样的愤懑,一模一样的指责,一模一样的讨伐。
  两世的场景太过相似了,他甚至能回想起当年自己与楚晚宁的生死对决。
  那一天,也和今日一样,墨燃手握珍珑棋子,操控了死人活人走兽飞禽,大军如黑云翻墨,兵戈如霜峰映雪。
  他高坐睥睨,垂眸浅笑,看天地颠覆,白昼也变得昏黄。
  最后是楚晚宁阻止了他。
  是楚晚宁,拼尽全力与他的百万棋子对抗,武器从天问换至九歌,从九歌换至怀沙。
  怀沙。
  墨燃永远都忘不掉楚晚宁最后召唤出怀沙时,眼里那种悲冷和痛楚。
  “传闻这是师尊的杀伐之刃,今日总算得见了。”
  楚晚宁那时候问他:“墨燃,要怎样你才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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