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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灼挑完面条，又舀了一大勺糯滑浓稠的汤汁上去，撒上一戳葱花，递给了一直守在旁边的封墨。
　　封灼：“筷子自己去拿，小心烫。”
　　封墨不觉得烫，他恨不能双手把这碗面捧在手心。抬头对封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封灼：“……”总觉得养了一只特别好养活的大狗。
　　封墨拿了他和封灼的筷子，但没立刻吃，而是等封灼一起上桌了才吃。
　　面条很软滑，但咬起来却一点不烂；西红柿的酸甜口感中和了鸡蛋的油腻，热气腾腾中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嫣红的汤汁咸淡适宜，浓稠地锁住了所有食材的味道。一口气连面条带汤地吃下肚，胃被填满的同时，心里也升起一种满足感来。
　　“好吃。”封墨的脸上写满了惊喜，吃完之后又主动去盛了一碗。
　　然后再一碗、再半碗、再刮了锅底的汤。
　　封灼：“……”他觉得他可能养不起这只龙。
　　封灼自己就吃了一碗——这海碗有一个半巴掌大，搁封可依跟前，够她吃三顿的了——原本封灼是打算给土宝留些的，但见着封墨要吃，也没拦着。
　　等封墨把锅底也给搜刮干净后，封灼就让他去洗碗。然后封灼去了阶檐下——土宝还坐在那里当盆栽呢。
　　这时间可比以往要久。
　　封灼觉得这可能是地球的灵气太弱，所以土宝需要更长时间恢复。于是也没打扰，想了想，他拿了一条浴巾过来给土宝包住了，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晚上还是挺凉的。
　　也不知道封墨晚上是吃撑着了，还是怎么了。总之这晚虽然跟封灼睡一个屋——他被封灼给挂窗户的猫咪吊床上了——但封墨并没有闹妖。
　　接下来的两天，封灼开始去买食材，准备周末要做的大餐，封墨一开始守着他，但后来被封灼分派了任务，去整理堆在小屋前的那堆没用上的建材，封墨也二话没说乖乖去了。
　　不仅如此，封墨还和土宝一起，给土宝搭了个迷你的小房子。
　　封灼如今是停职状态，准备菜的时间也充裕，于是抽空就去看一眼。那小房子像是小屋的缩小版，但的确是他们一砖一瓦给搭建起来的。封灼挺好奇，封墨对土宝的态度，虽然说不上恶劣或者恶意什么的，但绝对没有好到亲力亲为帮土宝搭房子的地步。
　　封灼也问了封墨，封墨笑着回答：“嗯，我是挺不喜欢他的。”
　　然后就没下文了。
　　封灼没追问，毕竟封墨有“精分”的前科，鬼知道会追问出个什么理由。
　　土宝的房子距离小屋有些距离，封灼问他为什么修那么远——开始封灼是以为这是封墨的主意的。但是土宝却告诉封灼，这是为了方便以后种地，他都规划好了。
　　封灼看了下土宝规划的地盘，然后沉默了。
　　足足九亩地。大半个足球场的面积。
　　封灼觉得有必要跟土宝和封墨科普一下他现在的情况。
　　于是在考察组来的前一天，封灼把一龙一宝喊到了客厅，开了个短会。
　　封灼：“我是被下放到这片林子的，在这里只待一年。这片林子是公家的东西，我没处置权，明白？”
　　土宝哭唧唧的：“树神大人，所以我不能种地了吗？”
　　封灼：“开一小片还是可以的。而且等考察组来了，你们也不一定待在这。”
　　土宝顿时惊悚了，当时就变成了一颗大萝卜，迈着小短腿跑到了院子里，撅了一个坑把自己埋里面，装死。
　　封灼：“……”
　　封墨却淡定很多，只说道：“那等考察组的人来了再说吧。”
　　那语气笃定得很，似乎已经看到了什么他想要的结果。
　　第二天，周末。通天林外轰隆隆开来了五辆车。车上哗啦啦下来了十来个人。
　　他们一下车，视线就全部集中在了小屋跟前的空地上，只见小屋前平整干净的地面中间，赫然栽着一颗足有成人手臂粗的土褐色大萝卜。


第23章　第一批客人呢
　　封灼听到车子的声音，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院子里的车都非常规矩地排成了一排，在他们清理出的院子“大门”外，站着十五个人。当头的是封家的五人，旁边还有特案局的其他三个主任，以及人形八卦机罗娅莲。其余的人封灼不认识，但封灼认识他们戴的那个徽章——特案局的纪委调查组。
　　封灼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笑着迎向了自己的家人。
　　“妈、大哥、姐。”
　　封灼是真的很高兴，他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他的家人们了。
　　不过对封家人来说，他们前两天才跟封灼在一起，所以并没有接住封灼的这份感动，而是齐齐把视线投向了封灼的身后。
　　封灼愣了愣，回身一看，才发觉自己忘记了什么。
　　在封灼的身后，站着封墨。因为封墨化成人形从来只有一条裤衩，有碍观瞻，所以封灼给他买了身衣裳——白背心、沙滩裤、人字拖，标准乡土大爷的打扮。
　　不过好在封墨有一张不逊色于封灼的脸、以及一副肌肉线条分明的好身材。
　　罗娅莲当时就拿出了手机，咔咔对着封墨拍了两张。
　　封墨看着这么一群人，脸上原本没什么表情。不过在封灼转过身的瞬间，封墨的脸上就挂上了非常阳光的笑容，这让他看上去活像个朝气蓬勃的大学生。
　　“哦，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妖怪，叫封墨。”封灼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又伸手一指院子里栽着装死的萝卜，“那是个土精灵，叫土宝。”
　　“里面坐吧。”这时候，封墨突然开口了，非常有主人的样子，“宝贝儿从昨天就开始准备，做了好多的菜，马上就可以吃了。”
　　罗娅莲：“宝贝儿？”
　　封灼：“……”
　　封灼顶着所有人探究的视线，装死跳过了这个话题，笑道：“大家里边坐吧，屋里简陋，但还算宽敞。”
　　一行人也没有客气，只是路过院子中间的时候，都对那颗萝卜行了个注目礼。
　　装死的萝卜感觉到了迷之凝视，默默又把自己往土里撅了一些，只留了个萝卜缨子在外边。
　　客厅里原本只有一个木榻，昨天封锐雁打电话说了客人大概的数量，然后封灼用院子的建材在客厅搭了一个很大的椭圆桌子，坐的除了木榻就全是小板凳——为了挪出足够的位置，餐桌和餐椅暂时收到了客房。
　　木榻自然是老太太的专属，其余的大人们都得乖宝宝一样排排坐。
　　距午饭还有三个小时，封灼让封墨帮忙端了些零嘴出来，都是些时令的东西——盐水五香毛豆，煮后又晒过的盐水花生，猪肉脯，一些切好的时令水果，还有一人一碗冰镇的绿豆汤。
　　因为厨房是开放式的，封灼也没陪坐，边在厨房忙活，边跟他们聊天。
　　调查组的人都没开口，只是每个人都在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周围。老太太跟封家大哥则全心陪封灵翎，他们这里还有封灼“特供”的自制钵仔糕和酸奶奶昔。
　　封锐雁捻起一颗毛豆，捏着两边角，放到嘴边一挤，翠绿的豆子裹着鲜香的汁水跳进嘴里，咸淡适宜，清爽得很。
　　封锐雁满意地挑了下眉，端起绿豆汤，问封灼：“这个屋子是怎么回事？”
　　通天林是个什么地方，在座的除封家四个，基本都知道。当初下放封灼就是个“苦修”的意思，不然雷华鹏那边也不可能轻易松口让封灼过来。
　　但这边完全荒芜的房子，封灼来这里一天后就变这样了，怎么想也不科学吧——封灼可不会这么精细的法术。
　　封灼没隐瞒，把房子的事情说了。完了补充道：“不过里边的家具不是我干的。”
　　说完，封灼看了封墨一眼。
　　封墨站在封灼旁边，拿了一把韭菜在捋，见状微弯了腰，看着封灼：“我给宝贝儿弄的，这个房子是当初宝贝儿留下来的，我只是把我们用过的家具复制了一下。不过我想着你现在的喜好可能有所改变，所以就没弄那么多。”
　　封灼：“……”等等，你这意思是我另外的东西本来是可以不用买的？
　　封灼对封墨致以死亡凝视。
　　封墨：“……好吧，其实是我受伤之后法力一直没恢复到全盛状态。”
　　封灼眯了眯眼，两秒后轻哼了一声，暂且信了他的鬼话。
　　屋子里的其他人：“……”
　　“咳。”封锐雁轻咳一声，放下喝掉一半的绿豆汤。然后她扫了其他人一眼，果然见他们个个都眼神发亮，用求知的眼神盯着封灼跟封墨。
　　封锐雁的嘴角勾了勾，又对封灼说道：“那个阵法图案，能给我们看看吗？”
　　封灼转头看封墨。
　　封墨耸耸肩，也没放下手里的韭菜，就伸出右手，用无名指在厨台上随意地轻轻一点。
　　“嗡——”
　　巨大的阵法伴随着一声震荡空气的嗡鸣声出现在了客厅之中，就以搭建好的桌子为中心，瞬间扩张铺开，边沿甚至蔓延到了墙壁上。
　　所有人都是一愣。封灼也愣了。
　　封灼：“怎么变大了？”
　　封墨：“本来应该更大的。”
　　封灼没计较这个，只是惊讶地看了一眼之后，就又继续忙活了。
　　调查组的几人已经在第一时间拍照、录像，保存证据。当然，罗娅莲也没闲着，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蹭了个“妖怪代表”跟过来的。
　　封墨看着屋里的人忙活，那眼神在封灼看不到的角度，极其傲慢，像是看着一群跳梁小丑一般。在他们采集得最起劲的时候，封墨指尖一动，将法阵收了起来。
　　房间里忽然就陷入了死寂。有一种兴奋的因子在不断填充着空间，血液似乎都要奔涌起来。一时间，只听得到炉灶上“咕噜噜”的煮食声。
　　又过了一会，终于调查组的人开始工作了。
　　调查组的人，领头的是个戴眼镜的男人。眼镜男的手里拿着一个记录器，能收录他开始“审查”后的所有信息。
　　眼镜男站了起来，走到厨台前，隔着一个餐桌看着封灼，问道：“之前封锐雁同志向我们反应了一个情况，她声称你是通天林的主人，这个信息你能确认吗？”
　　封灼抬起头：“不确定。这都是封墨说的。”
　　封墨：“我确定，他就是。”
　　眼睛男：“……”
　　封灼看了圆桌一眼，然后伸脚碰了碰封墨的脚踝，说道：“去给再添些绿豆汤。”
　　封墨不乐意，用另一只脚轻轻在地上一点，一道流光倏然窜入地下，然后院子里装死的萝卜“噗”地一声，像是被地下喷泉冲上来了一样，直直地跳了起来，落在地上滚了个圈，变回了土精灵的模样。
　　土宝窜出来后就奔着客厅去了，看到这么多人，土宝习惯性犯怂，然后贴着客厅的墙边，小碎步快步挪到了厨台那边，看向封墨和封灼：“神龙大人，树神大人。”
　　封墨：“去给他们填些绿豆汤，给那个小女娃再拿个钵仔糕。”
　　土宝：“是，神龙大人。”
　　封灼听封墨注意到了封灵翎那边，给了他一个“干得不错”的眼神，倒也没计较他偷懒的事。
　　封墨得意地咧嘴笑了，往封灼那边挪了一小步。
　　土宝先给封灵翎那边添了零食，又捧着对他来说很是巨大的凉水壶，挨个给客人们添冰镇绿豆汤。
　　眼镜男丝毫没有感到尴尬，等他们这边消停了，又继续问道：“请问，封灼同志，你有证据证明你是通天林的主人吗？”
　　封灼眨眨眼：“没有。”
　　话说，原本封灼也没想折腾这个主人的问题，他只是例行报备一下新妖怪而已。不过他姐折腾这个问题一定是有原因的……大概吧。
　　眼镜男有些不满封灼的回答，皱起了眉头正要说什么，却被封墨突然打断。
　　封墨看着眼镜男，金色的眼里满是无机质一般的光芒：“谁是主人，让通天树说就可以了。但你如果对我的宝贝儿无礼，呵。”
　　眼镜男：“……”
　　封灼：“……”
　　其他人：“……”
　　罗娅莲：“所以，‘宝贝儿’到底是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唔，在补《亡念之扎姆德》。
　　日本的番一如既往地专注于哲学（但是我喜欢）。
　　两个妹妹的扎姆德形态，都是战斗力爆表啊！


第24章　证明它是我的
　　调查组的人是带着任务来的，所以比起那句“宝贝儿”，他们还是对“通天树”更感兴趣一些。
　　通天树已经消失很多年了，但只要是特案局的人，都对它不陌生，也无不心生向往的。
　　眼镜男推了推眼镜，用自认为很矜持的语调说道：“那么，请问能让我们现在就看到通天树吗？”
　　封墨咧嘴龇牙地冲眼镜男挑衅一笑，出口的声音却温柔得跟云朵似的：“那得看宝贝儿的意思。”
　　封灼正满手油汪汪地切捆蹄，心里是十二万分地想把封墨跟眼镜男都叉出去，但是他不能。
　　于是封灼只抬头看了眼镜男一眼，语气带着点不耐的敷衍，说道：“等我把这点忙完了，不急这一时半会的吧。”
　　眼镜男的眉头微动，轻轻抽了一口气，显然是有些急，但又忍着没发作。
　　“他们说，只要你能证明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这片林子就归你了。”一边的封锐雁突然开口说道。
　　封灼的动作一顿，抬头的时候，神采都飞起来了——别的不说，如果这样的话，这房子可就是他的了。
　　封灼看了看他姐，又看向了眼镜男：“真的？”
　　眼镜男微抬了下巴，说道：“只是使用权，而且程序上来说，有一定难度。”
　　封灼脸上的神采顿时就仿佛罩了一层云，打了个蔫，没趣地收回了视线。封灼低头继续切捆蹄，说道：“哦，那等我忙完了再说吧。”
　　封灼的脾气是油盐不进，也不是不好相处，但他要犟起来，那是谁也拿他没办法的。
　　特案局和封家人对他这点儿臭脾气，都十分了解，封家人还个个都能拿捏到他的七寸。但旁人就是没办法了。
　　眼镜男大概也是第一次啃这样的龙脊骨，眉心耸起，耐心耗尽了：“封灼，把你的态度摆端正！”
　　纪委的人，干的就是让人交代的事儿，唬人的气势还是很有的。
　　但封灼不怕。
　　封灼把切好的捆蹄放进白净的瓷盘里，圆乎乎、厚厚的一片片叠着摆开，占了大半的盘面，余下的小半盘面倒些辣椒面、花椒面，再放点儿芹菜叶装点，齐活。
　　封灼做完这些，才抬头看向眼镜男，这会连笑都没了。封灼这些年，检讨做多了，批评也挨多了，对这些动不动就拍桌子耍威风的人，已经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了。
　　所以封灼一点没客气：“有本事自己找去，不然就闭嘴等着。”
　　眼镜男：“……”
　　封家人全部低头吃东西，集体性地暂时性失聪。
　　但眼镜男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当即他就不干了，手往餐桌一拍，就要发作。
　　但却没想到，眼睛男的手还没放在桌子上，他的小腿忽然就被人猛地一拽，然后整个人以一种笔直的状态直直侧躺倒了地上。
　　“砰”的一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房间里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只见在眼镜男的脚边，赫然站着土宝。土宝的手还抓着眼镜男的裤脚，刚才那一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这会见大家都看过来，他又怂了。
　　土宝松开手退了两步，背抵在了餐桌桌腿上。他缩着肩膀，显然怕了，但他却没有藏，反而握着拳头，给自己打气一样挥了挥，然后闭上眼睛，拼着一口勇气冲着扑街的眼镜男大喊道：“不、不准你凶树神大人！”
　　“……”
　　众人仿佛看到了一只冲汽车咆哮的吉娃娃。
　　封灼的嘴角一抽，心里骂了一句：这倒霉孩子！
　　封灼放下菜刀，赶了两步绕过厨台，挡在土宝跟前。然后封灼挂起一脸非常和善的笑容，弯腰扶起眼镜男，语气要多亲切有多亲切。
　　封灼：“哎，您没事儿吧，我这屋子里没地板砖那么光滑，您瞧您说话也不注意脚下，看把自己摔着了吧。”
　　封灼把眼镜男扶起来之后，还给人家浑身上下快速地掸灰，一边拍一边关切地问道：“没摔着哪儿呢吧？”
　　“……”众人目瞪口呆，心里大概都刷着同一行字——太不要脸了！
　　眼镜男站在那里，眼镜都斜了，一脸懵逼。
　　封灼已经回到厨房里去了，还顺手捞走了缩在餐桌后边的土宝。封灼正麻利地洗手，一改之前的冷漠，非常热情地跟眼镜男说道：“刚才说什么来着？看通天树是吧，行，我洗个手咱就走啊。”
　　眼镜男这才回神，心里恼怒没有多少，倒是很惊惧——他是个修士，实力也算不错了，但是刚才那一下，他愣是半点都没感知到。
　　眼镜男想低头找找刚才自己摔倒的罪魁祸首，但却什么没找到，倒是这一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衣裳上面，上上下下有不少的油印子，裤腿上还挂着点儿香喷喷的肉末。
　　眼镜男：“……”
　　封灼很快洗好了手，摘掉围裙走了出来，对眼镜男和客厅里其他调查组成员一笑：“咱走吧。”
　　通天树是个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