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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玉已经在议事厅等着他们，陆肩吾带着毛毛到的时候，其他几人都坐好了，毛毛被这阵仗还吓了一跳，连只见过两次的姜云都到了，还有一名白发白衣的陌生青年，毛毛猜他可能是白泽。

“肩吾大人，毛毛，你们回来了。”邹玉一如既往先迎两人。

陆肩吾点头，带着毛毛坐下，邹玉走回自己的位子，拿起一封书信，简言道：“是归藏会急信，离洛亲自写的。”

任务很简单，归藏会的人在潭州发现了有妖兽的不散之魂，传信镇妖司协助收魂。

确实不是什么大任务，甚至归藏会也不是没有人能处理，只是这妖兽之事终究归镇妖司管，这事是正好遇到了离洛，他才会特意派人传信给镇妖司，以示尊重，若是归藏会的其他人也许就私下处理了。

陆肩吾接过那封信看了一眼，确实是离洛的印记，他放回了信，说道：“稍晚我带小猫过去。”

邹玉顿了一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这个任务不是什么大问题，毛毛应该没问题的，如果您担心，曲驳和姜云大人正好都没有任务，让他们两个陪毛毛去吧，或者我和钱来也可以……”

钱来在一旁拼命点头，曲驳也没有吊儿郎当而是严肃认真地看着陆肩吾，姜云相对轻松一些，不过也没反对邹玉的提议。

陆肩吾看了他们一眼，摇了摇头，“我带他去吧。”

邹玉还想说什么，毛毛有些茫然，不知道大家都怎么了，为什么好像都不是很想要陆肩吾带他一起去的样子，他搓了搓手，莫名地有些紧张，陆肩吾也皱了眉头，这时白泽突然地站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毛毛和陆肩吾，掀着眼皮对邹玉说：“一个小任务你们也不用这么紧张，他还没弱到那地步，曲驳和姜云就算了，能教会小孩儿什么。”

邹玉听白泽都这么说了，也闭上了嘴，曲驳自然不会驳斥这位的话，只有姜云挑了一下眉毛，看着白泽笑骂：“我怎么不能教人了，爷爷我可也是大名鼎鼎的四凶啊。”

白泽翻了个白眼给他，嫌弃地说：“钱来都给你教成这么样了。”

钱来在一旁鼓了鼓嘴，似乎对白泽的嫌弃很不满，不过也没敢吱声，姜云倒还想再怼两句，陆肩吾已经站起来，招了招手准备带毛毛离开，他便也不再岔话，只是走到陆肩吾身边笑着说了句：“你的事你自己做主，有需要的时候就喊我。”

陆肩吾点了点头，带着毛毛离开，而他一走，白泽也随之冷淡的离开了，姜云摊了下手对邹玉示意“你看，果然如此吧”，曲驳无奈地跟着他一起离开，最后只剩下钱来和邹玉。

邹玉叹了口气，收起书信，钱来是几人里最慌的一个，他最终没忍住，走到邹玉面前，问：“邹玉，肩吾大人……真的没事吗？”

邹玉看了看他，钱来满脸担心的表情藏也藏不住，让他恍惚好像看到了五百年前的钱来。那时候他也就和现在的毛毛差不多大，甚至当时的他还不能化形，被陆肩吾救回来之后又过了五十多年才修成人形，曾经他是他们这群妖中最小的一个，转眼却也已经近千岁了。

邹玉有些感慨，从他们跟着陆肩吾的第一天起，就知道总有一天那个日子会到来，只是他们都希望那一天来的慢一些，但再漫长的等待，总有尽头。

山海界的完成已经临近尾声，按白泽所说，陆肩吾的心魂已不能再受创，否则山海界还未成形他便撑不住要崩散了，可偏偏此时“混沌之劫”应势而生，无论是天谴还是混沌之劫都是妖族的大灾，可就算强大如陆肩吾，一个人又能承担多少呢。

白泽说毛毛是“混沌之劫”的唯一变数，所以陆肩吾在培养毛毛，他们也都希望毛毛能早日成长，帮助陆肩吾承担一些，但他们也都不希望将这样的重责压在还那么小的毛毛身上，他们每一个人都在矛盾，而他们也都知道，最矛盾的应该就是陆肩吾自己。

仁兽本性大善，不忍他人受苦。

邹玉几千年来没杀过生；曲驳实力强横却从不恃强凌弱，出任务的时候能不动手就尽量不动手；即使是被凶兽饕餮带大的钱来，虽性格娇蛮却也是心怀善念，当需要救治别人时他从来不推脱，总是拼命而为；而看起来最为冷漠的白泽，也是一次次透支着自己的妖力为妖族、为众生预测希望。

而神兽，是具有神格的妖兽，比仁兽更有大爱之心。

曾经的神鸟帝江是如此，愿为天下而牺牲，如今的神兽陆吾也是如此。

陆肩吾花了五百年，穷尽自己一身妖力和心魂之力来创建山海界，就是为妖族对抗即将而来的天谴之祸创造生机。

这样的陆肩吾，是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因自己的无力而牵扯一个无辜的孩子来承担“混沌之劫”的这件事呢？

可这一切，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邹玉最终没有说什么，他温柔地揉了揉钱来的头，笑了一下。

而钱来也没有再继续问，沉默地回了自己房间。

*

临出门前，毛毛遇到了匆匆跑来找他的钱来，本以为钱来是嫉妒他跟陆肩吾出任务来吐槽的，没想到一照面对方就塞了一堆瓶瓶罐罐过来。

“这些都是我平时炼的药，治内伤外伤的都有，修复经脉恢复灵力的也有，我都贴了标，你好好收着！”钱来的表情仍是臭臭的，但给的药瓶子着实不少，让毛毛实在受宠若惊。

“这么多？我门用不到吧……？”毛毛捧着钱来塞过来的药瓶，呆呆地说。

钱来瞪他一眼，快速说道：“用不到最好！这是给你以备不时之需的，不是真的要你全用掉的，又不要你钱你怕什么，好好收着！照顾好肩吾大人听到没！”

毛毛看钱来这么凶，只好顺从地把药都收起来，至于钱来的嘱托，毛毛也似乎察觉出些什么。

他刚刚就觉得议事厅的氛围怪怪的，有几次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但回来后他仔细想了想，根据众人说的话，他隐约猜测是陆肩吾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所以众人才担心不让他出去。他虽然也会担心，但这一个月以来他没有看出陆肩吾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因此他只在心里暗自对自己说，不管邹玉他们在担心什么，他只要好好完成任务，保护好自己和肩吾大人就好了！

毛毛对着钱来充满信心地点了个头，之后憨憨笑着挥了挥手，跑向前边等着他的陆肩吾。

等陆肩吾和毛毛已经离开镇妖司范围后，还站在门口的钱来才小声又伤感地又补充了一句：“也照顾好你自己啊，小笨猫。”





第31章　瑞兽兕
毛毛现在已经能掌握基本的混沌之力，于是这回陆肩吾不再载着他，他要求毛毛自己飞。

毛毛一开始还有点担心，怕自己做不到，但陆肩吾说完就化了原形直接飞向天空，毛毛害怕被丢下，没想那么多就赶紧也化出原形，两只后腿一蹬，冲着陆肩吾的方向追去。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跃上天空追上了陆肩吾。

因为体型的差距，陆肩吾放慢了速度，看起来飞得相对悠哉一些，毛毛的爪子则扑腾得更欢快，但他一点没觉得累，整只猫都很兴奋，不仅时不时跑到陆肩吾前头探路，有时候还绕着陆肩吾身边跑圈，对于第一次自己在空中奔跑感到无比开心。

“肩吾大人，原来在天上飞是这样的！哈哈~好好玩！”毛毛蹬着四足跑到陆肩吾身边大喊，然后又兴奋地往前多跑了两步。

陆肩吾在后面望着他，即使是原形，眉眼间也有藏不住的温柔。

一路上，陆肩吾只负责指引着毛毛方向，而速度或快或慢却全程完全任由毛毛掌握，毛毛快他便紧跟其后，毛毛跑累了在空中散步，他也就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不再主动掌控节奏，也没有提出自己带跑累的毛毛飞这样的话。

他在有意地让毛毛成长。

而毛毛也确实很聪明，他很快发现了这个情况，在第二次慢下速度后发现陆肩吾仍然只是平淡地跟着他，先是有些小性子地跺了一下脚，但又很快明白了陆肩吾用意，他跑到陆肩吾腿边蹭了蹭，然后重新提速向着潭州城方向跃去。

*

潭州城是一个比广陵和青州都要更大的城市，因为是临江重要地区，商业繁茂程度也更明显一些。

潭州有很多海商，靠水运走商而生活，而水上行运的不确定性，使他们比陆路行商们更迷信，也对神鬼仙妖之类的更敬畏。

毛毛他们这次来潭州的目的地就是一位当地海商富人的家。根据离洛信里的指示，他们入了城之后没多久就寻到了这位梁姓富商的府邸。　

毛毛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入城就会大惊小怪四处张望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猫了，尽管梁府比之前他们去的广陵首富元府还要气派，但见识过昆仑山的雄壮和山海界的美丽，这些在毛毛眼里也算不上什么了。

接到消息来迎接他们的是离洛，他看到来的是毛毛和陆肩吾也小意外了一下，但很快打了招呼把两人迎了进去。

“我以为会是曲驳来呢，还准备了好酒给他，这下便宜我自己了。”离洛哈哈笑着说，“不过你们来了也好，我也总算放心了。“

之前在青州的灵力暴动，离洛在城里也感受到了，可等他赶到城外时早已空无一人，他安排好魏文成的后续之事后就立马赶去了镇妖司，邹玉说陆肩吾和毛毛已经回来也没什么大碍他才总算放心下来，但当时镇妖司也在忙着，而且陆肩吾带着毛毛去了山海界，他没有见到两人总归还是有些记挂，这回看到两人都没事才是真正的放心。

尤其是毛毛，离洛偷偷看了看，似乎比之前看上去精神更好了，他突然有点好奇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三人一起进了客厅，作为主人的梁富生出来招待了一会儿，之后精神不济，就先回去了，将一切委托给了离洛。

离洛便先给两人大概讲了一下情况：“这个梁富生是做海运生意的，之前一直顺风顺水，但最近霉运不断，生意出了问题，家里人也一个个生病倒下，他本就有些迷信就请了法师来做法……”说着离洛顿了一下，微微摇头叹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肩吾大人可能也知道，归藏会有一个叛逃的长老，也是我的师叔，之前青州的事也有他的手笔。”

陆肩吾点了点头，归藏会有一个被追缉叛逃的长老的事他是听过一些，但这是归藏会的家事，镇妖司并不参与，所以具体的不算了解，毛毛就更没听过这些事，他直接好奇地问：“请的那个法师就是你师叔吗？”

离洛一愣，赶紧笑着摆手：“不是不是，请的那个法师只是归藏会登记的修士，只是他来了之后发现了我师叔留下的东西。”

离洛解释道，他的师叔名叫嵇鹤先，因为和归藏会产生了理念冲突，多年前就判出了归藏会。后来他们发现对方走上了邪道，便一直在追缉，只是几次都被对方逃了。

这次是正好梁富生请的法师是归藏会的修士，他来了之后一眼认出这个梁富生家里贴挂的一些符咒是出自嵇鹤先的手笔，当下就传信给了离洛让他来看看，是否是嵇鹤先作祟。

“我来了之后也仔细研究过，那些符咒都是正常的平安镇宅符，谈不上奇效但也没有负面作用，在赚富人钱财这事上，师叔倒还是有点态度的。”　说着离洛自嘲地笑了下。

原来那梁富生是个很迷信的人，他经常在一些修士那里买很多镇宅平安或求财运的法宝，所以这些符咒不过是他在嵇鹤先那里买回来镇宅的，并没什么问题，而经过几日的排查，离洛最终确定了在梁府作乱的是一只兕魂，不是嵇鹤先。

“兕？”毛毛惊讶地重复道。

他已经看完《万妖册》，所以是知道兕的，传说兕是只有逢天下盛世才会现世，它外形似牛，头顶有一只巨角，脾性十分温和，是一种瑞兽。

离洛无奈地叹了一口，说：“是，如今闹得梁家家宅不宁的就是这头兕的不散之魂。”

其实，不管它生前是什么，如今作恶害人就已经是转为恶灵，离洛完全有理由直接将这只兕魂消灭，只是兕到底是瑞兽，属妖族，便是消灭最好也是由镇妖司的人来做，因此他才会传信镇妖司。

离洛说完看向陆肩吾，陆肩吾却是没有回他，而是看向毛毛说：“小猫，你决定。”

离洛微显讶异地挑了一下眉，但没反对，而是同样看向毛毛。

毛毛早就知道这次任务是自己来做，也没有推辞，而是仔细想了想，才开口说：“我想晚上先见见这只兕魂再说。”

离洛同意，直接让人先带两人去休息。

*

当晚，毛毛跟着归藏会的人去布置法阵引那只兕魂出现，离洛这边则拎着酒葫芦来找了陆肩吾。

知道陆肩吾不饮酒，离洛给陆肩吾端了一壶茶来，两人就坐在梁府庭院中的凉亭内，远处是跟着归藏会的人忙碌着布阵的毛毛。

离洛给陆肩吾倒了一杯茶，自己则端起酒葫芦喝了一口，然后才说道：“之前在青州城你们突然失踪，可把我吓死了，真怕去镇妖司被钱来扒了皮赔罪呢。”说着他笑了一下，“还好邹玉说你们没事，不然我真是过意不去。”

陆肩吾没说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半晌才看着远处的毛毛说道：“他吸收了混元珠的力量还不太会用，所以这次出来主要是锻炼他。”

离洛一顿，这个他说的是谁很明显，于是他终于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那个混元珠到底是什么？”

陆肩吾敛眸，看着杯中的倒影，淡淡地说：“混沌之力。”

离洛心头一跳，往前走了两步，走到凉亭边缘，又举起葫芦喝了一口酒。

归藏会现任会长连弃，是离洛的师弟，从小就天赋卓越，年纪轻轻修为绝顶，大概会成为仙匿之后近五百年来第二位修到地仙之能的人，而前一位则是归藏会的创始人。

连弃十年前曾占卜预言过，人间将会出现“混沌之劫”，当时离洛就担心过这与凶兽混沌有关，只是混沌已经消失许久，他们也一直摸不准这个所谓的“混沌之劫”到底是什么，如今突然听到毛毛身上有着“混沌之力”，他不免想到了这个。

“混沌，重出人世了吗？”离洛回过头，神情凝重地问道。

陆肩吾点了点头承认。

世人口中的混沌，就是帝江，如今的四凶之首。

归藏会中虽然有一些关于神鸟帝江的记录但并不多，离洛只知道混沌凶兽形成的原因是因为融合了混沌之力，却并不了解帝江当初为了什么吸收混沌之力，如今他看着毛毛，不由地有些担心，心里也转过一些想法。

“白泽说，他是‘混沌之劫’的唯一变数。”陆肩吾像是看穿了离洛的想法，直言道。

离洛一震，沉默了许久，最后点头道：“我会回去转告师弟，归藏会会做好一切准备，与镇妖司一同对抗此劫。”

陆肩吾嗯了一声，又看向远处的毛毛。

离洛也跟着看去，喝了两口酒耸了耸肩，转过身走回桌边坐下，随后又闲聊般问道：“您那边妖界如何了？”

陆肩吾平静地回：“差不多了。”

归藏会自创立以来只有会长知道陆肩吾创立妖界的事，并有一条自首任会长传承下来的命令：必要之时倾力以助。

离洛本来应该不知道这些，只是由于这一任的归藏会会长是他那个只知修炼的天才师弟，因此他们的师父虽然将会长一位传给了连弃，却也同时将一些归藏会辛秘之事传给了离洛，并嘱咐离洛主持大局，而连弃则更多承担着人类修士五百年来重新飞升的希望。

但也是知道了镇妖司存在的真正目的之后，离洛才会对陆肩吾这么钦佩，创建一界不是随便说说那么简单，这其中需要花费的心力和要付出的代价都必然是难以估计的……

离洛本想问问陆肩吾，值得吗？

却又转念一想，他花了五百年的时间去坚持做这件事，不就已经是答案了吗。

至于妖界成形以后，陆肩吾是会成为妖界的神永生，还是献祭者彻底消散，抑或是其他的什么，谁也无法确定，或许连陆肩吾自己也不知道等待他的最终命运是什么，但必须要去做这件事，这是他无比坚定的信念。

这和归藏会创建的初衷也是一样的。

两人一阵沉默，这时布完阵的毛毛对着陆肩吾挥了挥手。

陆肩吾见状重新倒了一杯茶，离洛也挂上笑容恢复轻松的状态，不一会毛毛就跑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兕
《山海经·海内南经》：兕在舜葬东，湘水南。其状如牛，苍黑，一角。





第32章　通阴阳
因为毛毛提议要先见一见那兕魂，离洛就安排了手下带着毛毛一起在庭院布了缚魂阵。这种阵法可以短时间内将对方的灵魂困住，但时间没法长久，尤其那只兕魂似乎心魂不全，无法交流，离洛担心困久了就会让它魂散，连入轮回都做不到，所以之前并没有抓他。

不过既然是毛毛开口，离洛自然无所谓，早点解决了这边的问题也好，而且，他总觉得这里的事可能与他师叔还是有点关系……

那边毛毛一路奔回来，进了凉亭先对陆肩吾说道：“肩吾大人，阵都布置好了！”

陆肩吾点了点头，将茶杯推给毛毛，毛毛干脆地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