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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案统一后，钟离宇一直在总部排查被各种名目召集到决策大楼来的官员。连续作战，他已经快三十个小时没合眼，又在不断使用能力，这会儿好不容易空闲下来，疲惫地坐在临时办公室的靠椅上休息。金属质感的立柱，映出他几乎全白的头发。
　　闭目养神间，总是心神不宁。
　　“……我现在有事，过段时间，我再来接他们两个。”
　　布朗格的留言，疑问之一，什么事让他没有立刻出现？疲惫感更容易让人陷入不安。现在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联想到布朗格。他急需和家中人取得联系，确定她是安全的。
　　抬起左手，打开腕式通讯器，显示无信号。嫌疑排除前，大楼开启了信号屏蔽装置，个人的通讯器不能使。他需要去更高的楼层，用那里的专机对外联系。
　　钟离宇乏力地起身，头重脚轻，脚踏棉花似地来到能对外联系的会议室。有人在用，以他的身份被系统拦下蛮意外的。他问壁挂式守门机：“什么会议？多久结束？”
　　“内容保密，尚未开始，不清楚何时结束。”机语是很严肃的男声，尽显此地的威仪。
　　“还没开始……”钟离宇细细琢磨。“还有多久开始？”
　　“不清楚。”
　　一问三不知的情况还真少见。“向主会人通报，就说钟离宇想借外联机，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是，正在为您转达意向。”
　　片刻后守门机没回答，会议室的门到是开了。
　　钟离宇站在走廊隔断门外，离会议室还有几步距离。
　　从会议室出来的是熟人木兰。此次受害者是女性，圣母星派人来无可厚非。之前的会议他们就见过，他知道木兰一直没走，没想到在这遇见。还有她的副将，他的后代之一，一个拥有脑盾能力的控脑师，也一同出来。说也奇怪，守衡派人来了，则天的安蒂娜却不在，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缺席。
　　“这么急要打给谁？”木兰打开隔断门，问的直截了当。
　　“叶零。”钟离宇回答的也痛快。这不是什么要遮掩的事。
　　“叫她来为你缓解吗？”木兰没有让开，而是堵着隔断门和他说话。
　　“不是，报个平安。”
　　“又不是第一次，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妈。”
　　“我能进去吗？”
　　“当然。”
　　木兰让路。他俩并肩而行，副将退到一旁，让他们先进屋，钟离宇与她擦身而过时，感觉她全身隐隐透露着紧绷感。
　　屋内还有两位男士。其中一个，身穿黑色军装，笔挺的，不苟言笑地站在弧形会议桌后。他也是钟离宇的后代，同样拥有脑盾能力。身份是精神保镖，陪同高官出席有控脑人参与的各种场合，防止有人精神入侵。在他旁边坐着的男人就是他要保护的对象，永和决策层之一的袁青。
　　袁青是一个脑机人。在外貌年龄差巨小的蛹化人时代，他给自己选择了一个中年男性的机身。五官粗狂，身材魁梧，气场稳重，给人一种有城府的硬汉感。与之相比，钟离宇就显得弱气的多。
　　袁青选用的机身看起来比钟离宇岁数大，其实年龄还没满三位数。这不是按年纪论资排辈的地方，所以钟离宇还得尊称他一声：“袁总决。”
　　总决是永和政府最高职务，为了防止独、裁，共有五位。共同议事，敲定最终方案。如果有歧义，改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安蒂娜就是其中之一，在圣母星没分成两派之前，为了尊重女性，五位总决中必须有一个位置留给圣母星。则天派诞生后，这个名额就变成则天和守衡轮流出人坐。为了保持平衡，当一方有人坐上永和总决的位置，另一方就担任圣母星星决的位置。
　　其余四个总决名额都是由委员会提名选举产生，圣母星的女性除了固定名额也可以竞选其他名额，但这里有一个障碍。总决上任前都要经过钟离宇做脑检，一旦判定你这个人私心过重，党同伐异，不管你支持率有多高都会失去上任资格。因此，圣母星的总决名额总被钟离宇卡照。相对的，他也无法取消圣母星的固定名额，以及则天、守衡相互较量下轮流坐总决之位的大趋势。
　　话说现在，这本来就是决策大楼的会议室，有两位以上的总决在这里议事，钟离宇到不觉得奇怪，现在只有袁青一人。人没到齐吗？对他保密，木兰却在这里……
　　钟离宇再次表明来意，袁青借给他专线外联机。终于联通了自己家，看到接电话的人是叶零，他安心不少，可见她神色焦虑，又担心的问：“怎么了？”
　　“……”叶零见他头发又熬白了，犹豫是否据实相告。
　　“我没事。”
　　钟离宇强打精神，让她放下顾虑。叶零这才把一大早发现亿鑫鑫去圣母星的事告诉他，算时间这会应该到了。叶零本想联系亿鑫鑫，结果先接到他的来电。
　　“没事，我会处理。”钟离宇听完，不急不躁，面色如常。
　　“可是你……”叶零看他的发色，很是担忧。“要不我去你那里……”
　　“这里的事很快就会结束。你在家等我。没事别老待在屋里，到院子走走，修修花草也好。”
　　叶零闻言一愣，转瞬笑地有些勉强，应了声：“好。”
　　原本是为了报平安，又是非常时期，钟离宇没开启私密空间，简短的视频通话被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了去。最先皱眉的是木兰，其余人不明所以，但因她的反应也跟着紧绷起神经。导致通讯一结束，室内鸦雀无声，静的让人不敢喘息。
　　“我用完了，不打扰你们开会了。”率先打破死寂的还是钟离宇，通话结束后，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陷入沉思。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让人很想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钟离宇客气的说完，朝门走去。其余人的目光都很默契地随着他移动。快到门口时，钟离宇突然停住，转身看相袁青，好心提醒道：“如果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内容，最好让他们两个也出来。”
　　这话指的是木兰的副将和袁青的警卫。他们都是控脑师，按例得定期接受钟离宇的脑检。这会儿就算他不能参与，只要他们在场，事后脑检时今日的内容他还是会知道。
　　木兰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对袁青说：“还是让钟离参加吧。”
　　袁青始终一脸严肃，让人难辨心情。对木兰的建议，没有立刻回应，而是一直凝视钟离宇。木兰快受不了他的沉默时，他才缓缓开口：“钟离部长，你也算当事人，一块来听听吧。”
　　“原来跟我有关……请问是什么事呢？”钟离宇淡定地退回两步，与袁青保持一段距离，隔桌相望。木兰夹在中间犯难，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袁青倒是痛快解答，听得钟离宇心惊肉跳。
　　“你曾在海马城输给过亿鑫鑫，她住进你家后，你府上有很大改变，我们担心亿鑫鑫用能力影响到你，所以要对她做脑检。”


第38章　圣母星　鸿门宴　（四）
　　要给亿鑫鑫做脑检！
　　原本就透支的大脑被这消息轰地瞬间断档。想要掩饰内心的慌乱，偏偏这会儿头如针扎。钟离宇不由自主地抬手扶额，用手指按压发痛、发懵的太阳穴。
　　“钟离！”木兰箭步上前，扶住他摇晃的身体。见他闭目痛苦的样子，一时也难断原因。或许，应为是朋友，不想往糟糕的方向猜。她宁可相信他是气的，虽然她很少见他生气，可这事摊谁头上，谁不气。初听计划时，她可是暴跳如雷。
　　“没事，很久没这么脑力透支。”钟离宇嘴上随意敷衍着，内心焦灼地命令自己的大脑转起来！转起来！他必须想出对策。
　　家里进了新人，生活上肯定有所改变。硬说亿鑫鑫用能力影响了他，这借口也太牵强。说是检查亿鑫鑫，其实就是想间接从她那里知道他的事。他现在精力不济，这点意图还是想的通。
　　“进展到什么程度了？”钟离宇靠按摩缓解了一下痛感，放下手，语气还算平和，让人听不出异样。
　　木兰见他没怎么生气，告诉他：“你进来前，亿鑫鑫刚进入圣母星领域。”
　　“则天和守衡都参与了……”这不是问话，他在喃喃自语。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木兰尴尬，勉强答了个：“是。”
　　跳过他这个导师给亿鑫鑫做脑检，一定不是走正规程序。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不可能赶到圣母星，外联也被掐断。这里有两个会使用冲击盾的控脑师，他现在脑力折损，未必能在瞬间控制所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再次使用那部外联机。没办法，只能用那个了。
　　“现在还不到审核时间，要用什么理由给她做脑检？”钟离宇问的随意，手也没闲着，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根香烟粗细的圆筒。屋中原本就神经紧绷的人，因这小东西更加紧张。
　　清醒剂，颈部注射型，能让普通人的大脑保持敏捷思维，不眠不休三天三夜。对控脑人的效力，会根据能力使用的多少而缩短，副作用却是成倍增加。
　　这是钟离宇为防不时之需，随身携带的，没想到在这里用到。
　　木兰知道那东西的威力，换做平时她会劝他让叶零来，可现在不行。之前在走廊里那么说是为了不让他起疑，现在阴谋败露，还提到叶零也太假惺惺。
　　“能用吗？脑子快转不动了，我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受亿鑫鑫的影响。”钟离宇没有立刻注射，而是举着它，问桌子对面的袁青。
　　看似平淡无奇的询问，却藏了很大学问。给自己使用清醒剂无需征得任何人的同意，钟离宇偏偏寻求袁青的意见。如果袁青不同意，证明他在怀疑他，提防他。可同意了，他们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这比钟离宇偷偷使用还棘手。
　　众人的焦点一时都从钟离宇转到袁青身上。
　　袁青严肃的脸终于露出似有若无的纠结，片刻后才用低沉的声音说了句：“当然可以。”
　　答的勉强，但终归是同意了。木兰松口气，暗暗庆幸事情没闹得更僵。另两位控脑师却在心中打鼓。
　　清醒剂会增强控脑能力，他们本来就不是钟离宇的对手，现在等于要面对加强版的他。那之前为何还要用人海战术拖垮他？
　　明明是他们的祖宗，又是行业主管，就因为被派遣到其他部门，现在不得不与他为敌，难为死他们了。这鬼差事可真不好当呀！两位控脑师都在祈祷亿鑫鑫，千万不要从钟离宇那里知道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清醒剂见效很快，钟离宇感觉头脑清明许多，思路也拓宽了。曾经模糊的想法，变得清晰有条理。状态不止恢复，更胜平时。至于代价，现在无需考虑。
　　头痛的不适从他眉宇间一扫而空，可以谈正事了。
　　袁青的整套计划是借爆炸案把钟离宇和亿鑫鑫分开，用大量的被检人员拖住钟离宇，也算一箭双雕，两不误。
　　为了防止事迹败露木兰成为钟离宇的帮手，他和则天派的安蒂娜达成一致，借着爆炸案把木兰派到这里。
　　木兰初听计划，猜出袁青意在钟离宇，她本不同意，可架不住袁青的游说。她也担心钟离宇会不会被亿鑫鑫影响而不自知，所以留下等结果。这是针对钟离宇的策略，再说亿鑫鑫。
　　由于他们的怀疑太主观，钟离宇也没出现重大披露，缺少客观证据。亿鑫鑫的脾气又不好，任何一方都不想为这事跟她结怨。所以由则天派出面，已商讨命源体续命的报酬，以及她日后工作的意向为由把她引诱到圣母星。
　　为防万一，不会让她着陆，而是在清空的太空城对她进行脑检。为了不让她起疑，则天出面的人是安蒂娜，这也是她没出席袭击案会议的原因。由总决出面，能最大程度满足亿鑫鑫的虚荣心。
　　安蒂娜会想办法让亿鑫鑫睡着，方便控脑师在不知不觉间给她做脑检。具体细节由安蒂娜掌握，他们只等着看结果。
　　这是整套方案，针对钟离宇的部分，木兰难以启齿，而且谁也不是傻子，没必要多做解释。她只说了关于亿鑫鑫的部分。
　　钟离宇听后，心中好笑。则天与守衡、永和一直貌合神离，这次为了对付他倒是合作了。他该高兴吗？竟然让他们三方势力抛弃前嫌联手算计他。看照屋中的四人，都是他的亲人、朋友、上司，本应是相互信任，相互扶持的关系。使用清醒剂前，他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现在……
　　两个后代职责所在，这也是他教的，不能因私忘公，所以他不怨他们。木兰也是，他相信，她是信任他的，认为他没有见不得人的事。那么袁青呢？
　　总决的任期是十年，上一届他们相处到最后已经出现嫌隙，这一届袁青依旧当选。他除了针对他，没有其他问题，所以钟离宇让他通过了脑检。可袁青上任后越发的找他麻烦。他只得躲到内华星，不想亿鑫鑫的出现终止了计划。
　　话说眼下，袁青同意他留下果恐怕也是为了牵制住他，他也的确被困住。怨自己当时大脑思虑不周，为了验证心中猜测，用话激他们。不然现在就可以自由活动，有的是方法阻止亿鑫鑫。
　　当然，这是清醒剂刚见效时的想法，现在他又换了思路。错有错着，他守的是永和的秘密，不是他一个人的秘密。他做的一切对得起永和，对得起良心。唯一的错误就是他收留了尘牺没有上报，如果袁青揪住这点不放，他也无话可说。
　　独自坚守了这么久的秘密，在敌人来袭之际，就这么暴露出来，也不失一个良机。至少让他们知道该提防什么。对于木兰，他相信她震惊之余能挺住。
　　这是他欣然接受现状的一个原因。另一个，他不认为袁青的计划会顺利进行。叶零是末日白星的身份曝光，最害怕的人不是他，而是布朗格。他们神通广大到把手都伸到他家里，那么亿鑫鑫的异动他们肯定会知道。绝佳的机会，他倒要看看这帮人会作何反应。
　　打定主意，钟离宇稳住阵脚，静观其变。他平时就让人看不出心思，这会也一样。
　　袁青一直没有说话，在木兰阐述计划时默默地观察钟离宇。他对这个大自己好几百岁的人，一直抱有矛盾的感觉。即佩服，又质疑。
　　一个上了历史教科书，活了五百多年的人，都经历了什么？他脑子里又装了些什么，才能让历代总决定下不准对他脑检的规定。凭什么他上任要被他脑检，他却不能脑检他？这也是近几代总决的疑惑和不满。
　　定下规定的前辈们，早有先见之明已，做了这样的注解。钟离宇有能力守住秘密，他们没有。如果想知道，必须在知情后用死亡守密。
　　换言之，死前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这么不合理的规定还真有人遵循了。
　　曾经有一位当过总决的人，在临终前问过钟离宇，他是为了守住什么秘密，才让几百年前的总决定下这样的规定。那位得到了答案，认同先人的做法。
　　这不是很奇怪吗？都是普通人，谁能保证他们的认知不是被钟离宇操纵才形成的？可反过来说，如果钟离宇是这种傀儡师的角色，又怎么会放任他的猜忌和调查？
　　这个问题困扰袁青许久，最终得出两个结论。一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二是，钟离宇在享受‘你拿我无可奈何’的乐趣。
　　所以，当他得知有个控脑新人击倒钟离宇，还对他用了读心术的消息后。他以为那个女孩死定了，钟离宇有这个生杀大权。没想到她竟然活了下来，还住进钟离宇家，听说过得很滋润。这更让袁青疑云丛生。从控脑能力上说，亿鑫鑫的确很强，但从品格上分析，难堪重任。钟离宇凭什么让她活着？
　　他无权査钟离宇，但可以从亿鑫鑫下手。等了许久才有医院爆炸案的机会，他要通过亿鑫鑫弄清钟离宇的存在对永和到底意味着什么。
　　果不其然，当他告知钟离宇，他要脑检亿鑫鑫时，钟离宇突来的头痛症，不正是做贼心虚的表现。任你话说的滴水不漏，生理反应无法掩饰。
　　他利用控脑师做防御，只是障眼法。他不可能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钟离宇教育出来的人身上。他另外准备了秘密武器，任你控脑能力再强，也奈何不了他。所以，当钟离宇征询他注射清醒剂的意见时，他故作勉为其难的同意，让钟离宇自认为又掌握了优势。小小的心理博弈。
　　永和的法律，钟离宇只能在总决上任和卸任时对其进行脑检，其余时间若无渎职嫌疑，而对总决使用能力，会被视为意图不轨，停职查办。所以，袁青不怕他用能力，就怕他不用。只要钟离宇使用能力试图掩盖什么，他就有理由逮捕他。
　　力量再顶级，也只是一个控脑师，一旦异能对目标不起作用，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哪是他强悍机身的对手。
　　袁青看了眼跟钟离宇说话的木兰。论武力值，这女人在这很碍事，放出去更麻烦。这也是他把她设计来，并告知真相的原因。如果木兰沉不住气用武力袒护钟离宇，暗藏在会议的机警会将她制服，包括另两位控脑师。当然，这是最糟的局面，他也不希望闹得那么难看。最理想的是钟离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