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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尊杀了焸？”言允初话锋一转，火蕴措手不及，心中稍有惊恐的同时，散发出恐怖的气息，“你跟焸认识？”
　　“天尊在害怕什么？”言允初不紧不慢的回了句，眉宇间的诡谲异彩让火蕴当场心焦不安。
　　“您是害怕我知道焸是三十三年前我冰封魔龙的母亲吗？害怕它告诉我一些有关于您的秘密是吗？害怕它将您不为人知的一幕公诸于世是吗？”
　　言允初的话让火蕴彻底变了脸色，他震惊的往前迈了一步，差点就因为激动而冲过去将言允初掐死。他极力忍住自己的惶恐不安，咬着牙低沉着声音说道：“它都对你说了什么？”
　　“它把我当成一个傻瓜，笑我太过于相信师父了。不过话说回来了，何止是我，整个天下都是绝对相信天尊的。您做的所有事情我都不知道，我挺好奇的，您一向很喜欢的雨珩知不知道？”
　　火蕴咬牙，“他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果然是我太天真了，就连心思单纯的雨珩也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言允初露出讽刺的笑意，眸光注视着远方瞭望无尽的云端天空，仿佛要净化一下自己被污浊熏染的双瞳。许久才重新落到火蕴身上，带着那似笑非笑的意味道：“天尊，你做的这些事真的是为了自己的修为，还是故意的针对我？焸说了，你以囚禁它来要挟它的儿子，让它猎杀童男童女，为的只是炼化出某种邪术来提升自身道行吗？还是说……你从一开始目的就很明确，你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火蕴听了这话，一直因为紧张而苍白的面容忽然得到回温，他笑了笑，并未回答，却等同于默认。
　　心中的怀疑得到了别样的证实，言允初的心凉了个彻底。他一直尊敬爱戴的师父，为了针对自己而让魔龙去诛杀婴孩，以此来修炼某种邪术。
　　该说什么呢？
　　师父的心狠手辣吗？
　　还是那句话……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
　　“自打入了玄虚宗，我心存清明恪守本分，尊师重道，严苛待己。我自认没有做过出格的事儿，处处小心翼翼生怕因为自己的另类给师父带来麻烦。”言允初缓缓抬眼，那眸底暗藏的利刃幽光寒气逼人，他伸出右手，随着一道蓝光的涌出，仙剑幽岚已然在手。
　　“既然师父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那还何苦收我为徒！”言允初足尖轻点地面，人跃冲天，手中幽岚仙剑出鞘，幽香四溢，蓝芒耀目，厉光乍现。朝着火蕴的方向长剑直指，而火蕴反应极快，几道闪身撤出范围，而原本的断壁“轰”的一声被炸了个粉碎，整座山峦都跟着抖三抖。　　
　　言允初回剑，转身看向脚踏祥云耸立在半空中的火蕴，他施展几式华丽的几招，快若闪电，层层叠叠的残余剑影纵横交错，让人分辨不出来哪个真哪个假。俊秀的脸上蒙上一层冰雾，寒冷而诡异，眼中渗透的湛蓝幽光好似地狱漩涡，一不小心陷入进去便将万劫不复，任何注视上那双眼睛的人都将粉身碎骨。
　　“我要欺师灭祖了。”言允初挥剑用力一划，霎时从天而降上千道剑光幻影。“哦，我已经被逐出师门了。”
　　火蕴当场结了个反咒对抗，被言允初及时以另一道鬼咒相互抵消了。
　　火蕴目光阴鸷，正要发起新一轮攻击，突然感觉从后方侵袭的魔气凶光，那强大的力道无与伦比，竟让火蕴竖起浑身汗毛，不寒而栗的回头一看——
　　那站在山洞口，身着艳紫华袍，面如寒铁的……
　　“灵尊？”火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之人，那浑身上下肆虐的魔气，甚至比三个月前更加旺盛。
　　不妙……整个念头燃起的瞬间，那艳紫的身影已经呼啸而来，火蕴猝不及防，腰腹几乎是贴着喻苓谦的手而过。火蕴急忙几个纵身撤出老远，看那二人站位一线，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逞一时之勇。他以一对二肯定不占上风，以卵击石的下场是玉石俱焚！
　　他火蕴可不能死！
　　火蕴又看了眼言允初，这个祸害也必须得死。
　　下一刻，火蕴挥袍，立即化作一道香风遁走。
　　言允初收剑，突然感到肩上一沉，回头就看见喻苓谦搂着他的肩膀，低眸以极其温柔的眼神看着他，幽幽开口道：“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第几位

　　一连数日，宁雨珩都被囚禁在玄虚宗后山石室中，他跪在地上一动未动过，面对石壁上刻印着的一排排玄虚宗宗规，他一句句干巴巴的默念着一遍又一遍。直到听见石窗处穿透寒铁栏杆传来的声音，“师父，师父，弟子来看你了。”
　　宁雨珩愣了愣，又闭上了眼睛，“澈儿，你怎么来了？”
　　“师祖出门去了，我才敢过来的。”
　　宁雨珩稍有意外，“他去哪儿了？”
　　“这个，弟子不知。不过看师祖去的方向，似乎是南方。”君澈说着，突然想到什么，“师父，莫非师祖是去找师叔了？”
　　“师叔”二字让心中默念宗规的宁雨珩一怔，本是倒背如流的宗规一瞬间忘得一干二净，大脑中一片空白。能让他心慌意乱的两个人，除了师父就只有君流霄了。
　　“师父……”君澈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微，好像怕说重了吓到宁雨珩也吓到自己似的，他就跪在石室的门口，耸拉着脑袋低声道：“师父是因为师叔才触怒师祖的吗？”
　　宁雨珩深吸口气，“澈儿，这其中的关系很复杂，你不要参与。”
　　“我……”君澈犹豫了一下，心中稍有苦涩的说道：“师父，其实弟子知道的。您之所以收弟子为徒，其实是因为师叔的关系，是吗？”
　　宁雨珩脸色微变，难以置信的望去了紧闭的石门。
　　君澈仿佛感觉到了宁雨珩诧异的目光，便也不再顾忌什么，直接苦笑了出来，“师父还惦记师叔，所以才收了我这个跟师叔有些联系的人。在皇家论辈分，君流霄是我的天祖父。就因为这点，师父才收我的吧！”
　　君澈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他早就猜想过了，如今隔着一层门，他实在忍不住想问心中纠结多年的问题，“师父，师叔他……做了那么多坏事，您为什么还惦记他？更为了他跟师祖起冲突？”
　　“澈儿你错了。”宁雨珩沉闷而沙哑的声音缓缓传出，“坏事做尽，为非作歹的是为师。”
　　“什么！？”君澈大吃一惊，冷不防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喝，“谁让你过来的？”
　　君澈浑身一激灵，猛地回头一看，站在他身后的正是火蕴天尊。君澈脸色煞白，忙转过来朝火蕴跪着道：“拜见师祖。”
　　“你师父犯了错在这里反省，你跑到这儿来做什么？”火蕴皱眉，将在外所有的不痛快都发泄在君澈身上。直到里面宁雨珩开口叫道：“师父，您回来了。”
　　火蕴脱口而出的话噎在嗓子里，也懒得跟君澈废话，挥手让君澈离开，自己则打开石室的封印，阔步走进去，看着依旧跪在中央的宁雨珩。
　　“知道错了吗？”火蕴的声音勉强轻柔下来，宁雨珩并未抬头，依旧目视前方，眼中透着坚决不低头的气焰。
　　火蕴顿时冒火，一把揪住宁雨珩的领子迫使宁雨珩看着自己，“好啊，你现在想要的都得到了，所以开始装圣人了是吧？你早干什么去了！玄虚宗上乘仙术不想要了？玄虚法诀不想学了？玄虚宗下一任掌门你不想当了？”
　　“若是师父喜欢就继续当吧！”宁雨珩面无表情的说道：“现在就算是师父想教我玄虚法诀，弟子也不想学了。”
　　“哟，你好高尚啊！”火蕴怒喝，狠狠推了宁雨珩一下，“忘记你当初的嘴脸了吗？是谁嫉妒君流霄的能力和名气，自愿装聋作哑的？宁雨珩，做出的事就不要后悔，你知道走错一步的后果会是什么吗？”
　　宁雨珩缓缓抬头，红润又悲凄的眼神望着火蕴，“所以，您要像当初对付流霄那样对我吗？”
　　“你不要仗着为师的宠爱肆意妄为！”火蕴咬牙切齿道：“今日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包括你的性命也是我救活的。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玄虚宗，上乘仙术，名誉地位我都可以给你。别看你现在是化虚境界，只要有为师在，像三十年前那样再给你传一次功，保证你直接渡劫飞升，羽化成仙。”
　　宁雨珩一字一句的听着，许久的沉默过后，他冷笑了一声，“成仙又如何，师父，您已是仙体，可您的灵魂肮脏，早已被黑暗吞噬。您……比灵尊更像魔！”
　　“敬酒不吃吃罚酒！”火蕴眼中透出嗜血的寒光，盛怒之下一拳打在宁雨珩身上，“既然你铁了心要跟为师作对，那么你永生永世也别想出了这牢笼！”
　　宁雨珩喷出一口鲜血，泪水滴落，他仅是吸了吸鼻子，望着火蕴天尊震怒离去的背影，一语不发。
　　——或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在师父露出惊诧和敌意的那时，就不该死抓着君流霄不让人走。若不是他，君流霄就不会拜入玄虚宗下，不会成为火蕴的徒弟，也就不会再发生这一系列的悲剧了。
　　*
　　蓝季沅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一只妖猴，以及一只持续吵架从未消停过的乌龟。一人一猴一龟同时瞧见了远处栈道上望风的银发少年，栈道修建在宽阔的湖面上，湖水甚至畏惧少年体内的寒气，在湖面上结了薄薄的一层冰。
　　洛琅冻得打了个哆嗦，终于是止步不前，给蓝季沅递了个“你行你上”的表情。
　　蓝季沅白了它一眼，快步走到少年身边，毕恭毕敬的鞠了个礼，“仙尊。”
　　少年没反应，好像没听见。蓝季沅只好又补充一句，“灵……魔尊到处找您呢！”
　　这个唐突的称呼总算让言允初回神，他落目柔和的看着蓝季沅，并未言语，就又望去了湖面。
　　蓝季沅忍不住问道：“仙尊在想什么？是因为魔尊在苦恼吗？是因为……魂契的事儿？”
　　言允初道：“喻苓谦说的？”
　　“是，不过晚辈倒也不意外。”蓝季沅神态自若，唇角含笑。
　　这倒是引起了言允初的兴致，“为何？”
　　“因为晚辈曾与魔尊交谈过。”蓝季沅回忆道：“当初在虚霩客栈的时候，夜间无眠，便跟魔尊说了几句话。”
　　蓝季沅语气生硬的顿了顿，略有些迟疑才在言允初好奇的目光下说道：“晚辈觉得魔尊对您的感情很不一般，就是不知道仙尊您对他的感情如何。”
　　这句话无异于一颗惊雷，直接在言允初的头顶炸开。他一直忽略的问题，不想去思考的问题就这样被蓝季沅摆在明面上，让他不得不去正视。
　　见言允初不说话，蓝季沅便道：“我跟魔尊交换过秘密。魔尊的秘密我一开始摸不着头绪，但现在稍微懂了点。”
　　“是什么？”言允初居然有些急着问。
　　蓝季沅：“我好像真的有些喜欢他。”
　　言允初：“什么？”
　　“喻苓谦的原话。”蓝季沅道：“我当初也跟您一样懵。然后魔尊又说了：我后悔自己发现的太晚，若我能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意，或许就不会这么遗憾了。”
　　言允初心中悸动，蓝季沅露出了然于心的笑意，“仙尊，心里有谱了吧？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认真，而且眼神格外的柔情。在他心中，您是第一位。那在您心中，他是第几位？”
　　喻苓谦在我心中是第几位？
　　言允初不禁想起他在无暇中看到幻境的那一幕。
　　排在他心目中第一位的宁雨珩和第二位的师父通通退位让贤，而取而代之的是……喻苓谦吗？
　　当看到喻苓谦惨死的那一瞬，撕心裂肺的痛苦，远远比被无暇诛魂散灵更痛彻心扉，更是深入骨髓的绝望。甚至直到现在想起那一幕，心中还是隐隐的抽痛。
　　回去的路上，言允初一直在想，直到看见了那座建立在竹林深处的阁楼，以及正面拥抱过来，神情紧张的喻苓谦。
　　“你跑哪儿去了？”与其说喻苓谦的语气中带着责怪，倒不如说是惊慌失措。那种感觉是唯恐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丢失，生怕丢了又害怕触碰，那患得患失的感觉折磨的喻苓谦心慌意乱，呼吸急促，紧紧拥抱着言允初，使得言允初能清楚的感觉到喻苓谦“砰砰砰”快速的心跳声。
　　“我随便转转。”
　　“我还以为你又……”喻苓谦心有余悸的望着言允初，小心翼翼的伸手触碰那微凉的脸庞，“再也别一声不响的就消失了好吗？”
　　这样的喻苓谦是他从未见过的，想一个险些被娘亲丢弃的孩子，担惊受怕，害怕被抛弃，害怕这个世界上只剩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不会。”言允初反手抱住他，“绝对不会了。”
　　

　　☆、认定

　　火蕴把自己关在屋中三天，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宁雨珩居然反水，更让他深陷危机的是灵尊变成了魔尊，且跟君流霄一个鼻孔出气。这俩家伙要是疯起来，不得杀上玄虚宗，乃至杀入仙界去报仇？
　　在玄虚宗也就罢了，他可以及时号令三界修仙界同道抵御魔头。若是仙界的话，那可就是他火蕴自己孤军奋战了。
　　因为仙界超脱三界外，只有仙家能进入的至高空间。
　　要做就做，免得夜长梦多。火蕴思前想后，还是离开玄虚宗前往了清阳门，打着除魔卫道的幌子号令怡花祖师等人再一次歼灭魔头。
　　清阳门经过桃城一战元气大伤，但每个人心里都记着那份仇。君流霄的必须要铲除，而入了魔的喻苓谦也不能放过。修仙界死伤无数，这笔账必须得讨回来。所以火蕴一提起这事儿，没有过多的劝说，就跟怡花祖师以及清阳门坐下长老一拍即合。
　　当天就广发清阳令，将此决定传遍修仙界。
　　高涵：“又要诛杀君流霄？”
　　韩路：“不止是君流霄，还有魔尊喻苓谦。”
　　“二位要参与吗？”
　　“既然是清阳令……正与魔早晚会展开殊死搏斗的，只不过火蕴天尊把这事儿提前罢了。”
　　那之后的三日，陆续有修仙界各道前往清阳门参与讨伐魔头一战，怡花祖师也亲自接待，四大家族的人除了蓝家尽数到场。
　　“真没想到蓝家居然冷眼旁观。”卓大弟子道。
　　“可不是，因为蓝家的家主蓝季沅弃明投暗，居然投靠君流霄胡作非为！”阮协怒斥道。
　　“蓝季沅一直都视他为天神，无脑的崇拜他。此番征讨魔头，蓝家不参与就算了。倒是你们阮家。”言惑斜眼瞅着阮协，“怎么没瞧见阮琼啊？”
　　不等阮协开口，那边的言二公子就冷笑道：“五十步笑百步，说蓝季沅是非不分，我看阮琼也不怎么干净吧！我可是听说了，阮琼自打结束了桃城一战之后，那是脚前脚后的跟着君流霄，那听话的劲儿，啧啧啧……”
　　“你别血口喷人！”阮协急眼了，拍桌子起身吼道：“我母亲肯定是被暗算了，她肯定是被君流霄的邪术控制了！”
　　殿中立时吵了起来，亏得怡花祖师及时到场才免了阮家卓家跟言家三方不和的厮杀。
　　仙家火蕴天尊到临，清阳门人人下跪敬拜，在碧丽堂皇的清阳大殿之上，他目光诚恳的诉说自己的无可奈何。最后，语气坚定的说道：“维护天地正义人人有责，若不能除掉魔头，那必然会是人界乃至三界的浩劫，谁人又能独善其身，只能挺身而出，众志成城，斩妖除魔。”
　　事实证明，火蕴天尊的话很有威信很有分量，他鼓舞士气的话让众人心情澎湃，跃跃欲试。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心思，此时此刻都坚定如一。
　　*
　　前靠竹林，背靠山水，幽静的埙声很是美妙的回荡在山谷水间。略有哀婉，连绵不绝，悠远空灵，带着一点浓浓的感伤。
　　喻苓谦站在门前，远远看着那倚在窗前软塌上吹奏暮归的人。
　　乐声还是那样的乐声，人也还是那个人。他静静的看着，用心去聆听。第一次听之时感觉凄婉落寞，数次之后感觉到了时光的沉淀。如今再听，与以往又大不相同，虽然曲子一如既往的凄凉，可从言允初那吹来，平添一抹淳朴平静，悠然见南山的惬意抒情。
　　“流霄。”见乐曲到了尾声，喻苓谦缓步上前，将一块素帕递了过去，“我送与你的东西，别再弄丢了。”
　　言允初垂眸落目，轻轻接在手里，这是用喻苓谦的头发编织成的，上面仿佛残留着喻苓谦的体温，拿在手里格外的暖和。
　　喻苓谦半蹲下身，目光炯炯望着他道：“流霄，你考虑好了吗？”
　　言允初知道他说的是魂契的事儿，迟疑片刻，问道：“你确定要跟我魂契？魂契一生只能使用一次，一生只能绑定一人。”
　　“确定。”喻苓谦的语气很轻，却格外坚定，“我只认定你。”
　　喻苓谦揽过言允初的头，在他额前落下温柔的一吻。他将言允初鬓角那几缕碎发捋到耳后，修长的手指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到脖颈，轻轻的拨弄开领口，露出左侧心脏的位置。
　　喻苓谦炽热的手心贴敷上去，接触到冰凉肌肤的瞬间，言允初打了个激灵。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身体血液快速流动，变得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