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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要努力啊。”许其若笑眯眯地蹭了蹭他，“努力走向更好的生活！”
　　施龄忍不住咬了他一口，然后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现在已经是最好了。”
　　没有什么能比现在更好了。


第82章　君鬼（1）
　　鬼王沉睡期间并不是毫无意识的，他虽感知不到外界，但在他的梦境之中，他是永远清醒着的。
　　最开始的时候，鬼王总是梦见他和君戚一次又一次的分离，然后争吵、决裂，直到有一方走向死亡。
　　梦境不停循环，鬼王也不停重复着这种痛苦。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也知道所有事情早就发生了，不管他在梦境中如何努力都不能改变。
　　但知道不代表能够接受。
　　鬼王无数次想质问丢下他离开的君戚，为什么不肯多相信他一点？受人挑拨，迁怒他人，君戚居然还口口声声问他是不是根本不在乎他？
　　鬼王很想问君戚，他们之间到底是谁不在乎，又到底是谁不肯相信自己的身边人。
　　君戚明明恢复记忆了，却接受不了他早就恢复记忆，他能够自以为是的委曲求全，却不愿意来问鬼王，问他他们之后的路该如何去走。
　　鬼王曾在这一次又一次的循环之中感到绝望和漠然。
　　他不怀疑君戚对他的心不是真的，只是觉得太累了。
　　他们两个人都太累了。
　　看到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君戚，鬼王甚至觉得君戚永远不回来也好。
　　这样他对君戚的感情就能停留在如今这样经历了大起大落之后的漠然，过去的挣扎和痛苦渐渐麻木，他依旧怀念这个人，却不再需要这个人。
　　说不定有一天，他还能做回无情无欲的鬼王。
　　可是当一切归于虚无，鬼王伸出手碰了碰化成烟尘的影子，然后又忍不住觉得，他都等了君戚这么久了，这人要是不回来，他可怎么办？
　　鬼王过去经常听到一些鬼嘟囔着说人实在是麻烦，既想也不想，既不愿也愿，简直让人捉摸不透。
　　那时候鬼王也能笑一句人本就是麻烦的，然后悠哉悠哉地逛着幽冥界，不需要忧虑任何人　只需要做个随心所欲尽心尽责的鬼王。
　　只可惜他现在也懂了那些情爱之事，所以不管他怎样试图说服自己放下，心中总难免有不甘和愤懑。
　　对太多太多事情的不满和愤怒，又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不甘。
　　鬼王在这片虚无之中逐渐忘记了一切，他有时候回想起来，居然也只记得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过去那些事情，好像都蒙了一层雾，而他无力拨开。
　　后来他真的累了，眼前也不再是虚无，鬼王不想继续做梦，也不渴望重逢。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后悔，只是觉得自己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就这样吧。
　　只是当那副棺材被人打开时，当他许久未见的光照在他眼上，照在盯着他的人身上时，鬼王还是被这光险些刺激出了眼泪。
　　简直是丢脸。鬼王虚弱地笑了笑，沉睡了多年的灵魂和躯壳都带上无法避免的迟缓，就连笑也如此艰难。
　　但看着他的人并不嫌弃，而是低头一伸手，将他半抱起来靠着，然后捂住他的眼，免得他适应不了对于现在的他而已过于强烈的光。
　　鬼王一时间有些慌乱，抬手抓住了眼前人的手，当触及到一片温热时才缓缓放下心。
　　然后他就感觉到，这个人缓缓低下头，微凉的唇印在他苍白的脸上，然后低声道：“对不起。”
　　鬼王却不想跟他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这是不是别扭，只是太奇怪了，他陷入虚无太久太久，久到已经忘了他该跟眼前的人说些什么。
　　他知道他在等着这个人，却忘了自己为什么会等。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是抵触这个人的。
　　君戚松开手，似乎是想逗他笑，可是看到鬼王眼中的阴郁冷漠时又只能微微撇开头：“……别在这了，我们出去吧。”
　　他想去拉鬼王，却被鬼王拒绝了。
　　“落飞？”君戚愕然盯着勉强撑着起身的人，茫然无措地看着鬼王冷漠地拂开他的手。
　　鬼王踉跄几步，躲开君戚想要来扶他的手，然后头也不回道：“我不叫这个名字。”
　　“那、那……”君戚蜷起手指，忍住想上前拥住这个人的冲动，“……鬼王。”
　　鬼王这才回身，复杂地、挣扎地深深看着他：“你要想清楚。”
　　“什么？”君戚有些不明白，见他不抵触自己了，就上去牵着他的手，小心翼翼道：“我错了，我们出去好不好？”
　　他低声下气地求着这个人，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卑微。谁也不知道当他醒来却发现鬼王陷入沉睡，甚至连他也叫不醒时的恐惧。
　　他甚至觉得鬼王已经放弃醒过来，决定永远留在梦里，拒绝再看到他。
　　君戚从来不觉得自己这样卑微是错的，但总是会有些不甘。
　　鬼王为什么总是这样？
　　“……你又这样了。”鬼王悲哀地看着他，“自以为是……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我不是从前和你相识相知的人了，你要想清楚，我不想重来一次，我累了。”
　　君戚只能沉默着站在原地，忍着心中的莫名，气得直接离开幽冥界，在荒芜之地找了个地方生闷气。
　　谢涯佑匆匆忙忙地拿着一大堆文书冲进来，险些跟君戚撞了个满怀，见面前的人是君戚，他才松了口气，连忙行礼：“君大人好。”
　　君戚瞥他一眼：“现在不都是用北行十七了吗？你怎么拿着文书进来？”
　　谢涯佑也叹口气：“这些演算只靠北行又做不了，只能我自己写了。”
　　他虽然经常泡在书本里，但此时也看得出来君戚心情不好，连忙说自己可以换个地方继续工作。
　　君戚眯起眼，忽然想起这小子已经有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想来也是知道这些事情的，就喊住他：“等等。”
　　谢涯佑从自己娘亲那里听说过这个人当年试图攻击荒芜之地，结果被领主大人捶了，还有一段生死虐恋。
　　他平日里生怕自己的幸福刺激到了这位前辈，一见着了都是扭头就走，哪有今天这样面对面聊天的时候啊！
　　君戚纠结了一会儿：“我不明白……他等我这么久，如今我们两人都齐全了，为何还闹起别扭来了？”
　　谢涯佑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这可是鬼王的事情啊！他一点也不想听！而且他有未婚妻的！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谢涯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北行，“我恋人找我了，大人那我就先走了？”
　　君戚也知道这小子的恋人是个何等人物，荒芜魔君曾经的一把手魑魅的徒弟，也是现在荒芜之地的一把手，荒芜之地第一位突破元婴期的魔女。
　　这位魔女平日里极为强势，君戚这种危险分子当年刚刚从幽冥界出来时被她关了好几次，放出话来说他要是学不会就呆在荒芜之地不要给鬼王添堵。
　　君戚当时气得直接动手，但被旧伤几乎快好了的谢遥强行镇压，最后不得不听命这个无视境界尽情怼人的魔女。
　　因为玩忽职守整天想着游山玩水而被怼了无数次的谢遥表示很开心，然后连夜跑了。
　　君戚：“……”果然过了这么久，他还是很讨厌蛮荒主！
　　所以连带着，他也不能明白谢涯佑这种就喜欢做实验研究各种东西的书呆子为什么能和这位一把手在一起。
　　“这个啊……”谢涯佑摸摸脑袋，“其实是我、我问了一句，因为觉得她很厉害，有才有貌……而且我很了解她。”
　　“……很了解她？”君戚沉默一会儿，“有多了解？为什么……一定要了解？”
　　谢涯佑其实不蠢，他大概也知道这两人之间的问题出在哪里，但是这话不能由他来说。
　　一个外人不应该随缘评判他人之间的感情。
　　“你是什么样，告诉他就好了。”谢涯佑平日里也知道这位前辈的为人，偏激起来能跟他为了一句话掐架的娘还厉害，但是听说在鬼王那里却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魔女玮錾的评价就两个字：“矫情。”
　　谢涯佑则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催促着自己未婚妻继续说说这位大人的坏话。
　　他也是一直喜欢不起来这位大人啊。
　　谢涯佑身边的人都是坦率直接之人，就连他和玮錾，都是玮錾主动追求，强势进攻，他迷迷糊糊地就答应了。
　　他从小就知道玮錾强势的性格，玮錾也不会在他面前掩饰，只是在一起时会更考虑他的想法。
　　谢涯佑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也一直不明白那些问他玮錾在他面前会不会温柔贤淑一些的人究竟是什么想法。
　　玮錾就是那样，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装？
　　而同样的，他也不能明白在鬼王面前掩饰自己本来面貌的君戚。
　　但玮錾还是比自己未婚夫聪明一些，拍拍他的大脑瓜：“人呐，这些事最是难说。”


第83章　君鬼（2）
　　鬼王不愿意出鬼王殿，撑着下巴窝在棺材里，伴随着昏暗的灯光静静发呆。
　　君戚进来时他也发觉了，但并不想理会，只是转了个身，不想看他。
　　但原本应该会垂头丧气离开的君戚这一次直接上前强势地把他拉过来，看着鬼王因为被吓到而瞪圆了的眼睛，心中一片柔情，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他。
　　为了避免又被鬼王拒绝，仗着他现在还没恢复，君戚直接按住他试图反抗的手，亲够了才意犹未尽地抬头，想了想还直接翻到棺材里面，半压着鬼王。
　　鬼王此刻心情十分复杂：“……”
　　君戚高兴地摸了摸他的脸：“你不是不愿意看见我在你面前装模作样？那我就不装了，不过该想清楚的人就是你了，我可没有那么好脾气。”
　　此前他太在乎鬼王的情绪，不想他有任何的不开心，加上之前逼迫过洛春风的事，他便觉得自己应该永远忍让着，永远低声下气。
　　但他只不过是一个轮回的残缺部分，他天生喜欢的并不是忍让，而是掠夺。不管鬼王是谁，君戚都义无反顾地爱上他，然后试图把他留在身边，用尽各种手段。
　　因为他害怕在鬼王面前露出真正的自己，这才给了那些人可乘之机，让他误以为鬼王只是因为愧疚，让他怀疑鬼王。
　　此前谢遥跟他说过，比起一味地付出感情，两个人之间的信任才是最重要的。
　　但那时被他坑了的君戚并不想理这个人，反而烦躁地离开。
　　现在他好像隐约懂了。
　　鬼王试探着推了推他，然后就被君戚抓住手啃了一口。
　　鬼王沉默一下：“……脏死了，之后不准亲我。”
　　君戚挑眉，大大方方地凑上去亲了一下，鬼王也没躲。
　　他便笑了笑：“口是心非，你明明很想被我亲。”
　　鬼王：“……”
　　君戚怕他被硌到，便将人扯过来一点让他躺下去，然后自己也跟着躺在他身边。但这棺材并不小，鬼王只觉得君戚简直是直接压在他身上，这份重量险些让他喘不过气，只好推了推君戚的肩膀，试图把他推开一点。
　　君戚不管他，自顾自地说：“从前是我冲动了，我不该轻信他人……我只是忍不住，我只要一想起那种可能就无法控制自己……你明白吗？”
　　鬼王没答话，只是点点头。
　　他自然是明白的，君戚受他一举一动的影响，鬼王对轮回天然就有控制力，到了君戚这里就是不管不顾的喜爱。
　　但这种融入在骨血里的感情，加上君戚天生的自卑感和不信任，便很难经得起考验了。
　　君戚的冷静和疯狂都是因为他，鬼王自然是清楚地。
　　他只是气君戚的不信任，还有自以为是的付出。
　　君戚也叹口气，认真想着如何获取鬼王的信任：“我现在也没那样了。我还在荒芜之地领了个职务，等过些年债务还清，我说不定还能买间屋子，等你想出来玩的时候就在那里歇一会儿。”
　　“……等一等。”鬼王有些不太明白，“债务？”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会儿，鬼王猛然反应过来：“谢遥？！”
　　君戚沉默片刻，闷闷道：“他说我当初给荒芜之地造成了巨大的麻烦，所以要在他那里干活还钱。”
　　鬼王顿时气大：“凭什么！幽冥界都快送给他了他还想怎样？！”
　　鬼王深深地觉得自己以为的跟蛮荒主和睦相处的想法简直就是个笑话。
　　蛮荒鬼王永远不能和睦相处！换了个人也不行！
　　“嗯，这个，我也快还清了。”君戚数了数日子，“差不多四五年，我就没有债务了。”
　　鬼王知道君戚是在他前面醒来的，这样一算都快百年了。
　　谁家的债务百年才能还清？！
　　谢遥这个奸商！
　　君戚也从施龄那里学到了不少，立马自证道：“幽冥界现在都归我管，虽然没有屋子，但大大小小的事务我都能处理好。荒芜之地也对我没什么敌意，谢遥目前也放心我了……”
　　“你说这些做什么？”鬼王有点不明白。
　　“许其若……你还记得这个人吧。施龄被他折腾得不轻，现在趋势也是这样，有房有行车才能成亲……”
　　君戚忍不住抱紧他，然后亲了亲他的鼻子：“等我有这些了，我们成亲好不好？”
　　成亲啊……
　　鬼王一时间有些恍惚，在过去那些年里他并没有跟君戚谈论到这个事情，在他眼里两人都没有父母朋友，在一起就已经够了，用不着那些形式。
　　所以他也没问过君戚，是不是想要一个婚礼。
　　现在看来，君戚一定是想要的，只是他从来没说过。
　　不过还有个重要的问题。
　　“行车是什么？马车吗？”完美错过修真界发展的鬼王完全听不懂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君戚想了想，有些怜惜地把他抱起来：“这个……你还是自己去看吧。”
　　鬼王：“？？？”
　　鬼王便这样被君戚带出了鬼王殿，这里多年未变，鬼王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反而感叹一声：“仿佛如昨日。”
　　君戚奇怪又尴尬地看他一眼，决定还是不要多嘴了。
　　然后鬼王真正走到街上，沉默了片刻后，猛然回头：“这些都是什么？！”
　　只见眼前道路宽敞，似马车却没有马的东西在路面上飞速奔驰，远处一艘带着轮子的灵船晃晃悠悠地到了一个地方，一扇小门打开，一群人和鬼交杂着走下来，说说笑笑地走远。
　　道路两旁都有着亮起的路灯，照亮了昏暗的幽冥。旁边的铺子大大方方地打开，人群涌动，大部分人手腕上带着一个浅蓝色发光的类似于镯子的玩意儿，轻轻一碰，然后像是自言自语般说了些什么，这玩意儿便闪了闪。
　　铺子招牌也是亮的，店名下还有一行滚动着的小字，写着今日五折，多买多送。这些小小的光将整个死气沉沉的幽冥界变得极其热闹，就连鬼也是喜气洋洋，还招呼着活人来玩。
　　“北行十七上市啦！今天九折哦！”
　　“鬼街最正宗的肠粉！可以不放辣的！”
　　“你想要一辆随时随地可以出门的行车吗？你想去看山川河流，大路纵横的荒芜之地吗？新鬼牌行车，就是你的选择！包办认定牌照！”
　　“灵行今日充值八折！荒芜之地跟幽冥通用！”
　　鬼王看了看街道，又看了看不忍直视的君戚，然后一抬头，忍住了口中的叹息：“……怎么天上还有？”
　　一些迅速闪过的灵器的光被他看得实实在在，还有让他瞠目结舌的巨大型灵船。
　　君戚想了想，试图安慰他：“……幽冥界还算落后的了……荒芜之地已经可以北行付钱了，还有灵视，就是看各种戏剧的东西……其实北行也可以看。”
　　“？？？”鬼王忍不住问了一句，“是只有幽冥跟荒芜之地这样，还是……”
　　君戚捂脸：“中原跟荒芜之地差不多，也就……”幽冥最落后了。
　　但鬼王只是难以置信道：“谢遥是有病吧？”
　　他看了看君戚：“那群中原年长修士……允许他这么做？”
　　“不允许也不行。那些修士欠了谢遥的人情，荒芜之地后来跟西边也有合作，找到了不少材料，回来便研发这些东西。那时候中原自顾不暇，荒芜之地为了同化中原，在帮他们时夹带私货，就……”
　　君戚也觉得很神奇，他永远忘不了自己当初出来时因为没有身份证明连幽冥都走不出去，还被一群热心的鬼扭送到管理局，他解释半天，才找来了正在玩耍的谢遥。
　　鬼王：“……”
　　他深吸两口气，看见一个晃晃悠悠的鬼突然惊叫起来：“啊啊啊我要投胎了呜呜呜……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其他鬼纷纷祝福他：“记得变成活人来幽冥玩啊！”
　　“这辈子多做点好事，争取下一次投个好胎……”
　　“说不定你还能碰见我呢哈哈哈。”
　　然后鬼王便看见这鬼跟身边鬼告别后，原地消失了。
　　鬼王：“？？？”他眼花了？
　　君戚解释道：“现在是投胎自动化……也就是自动定位到轮回池，然后直接投入轮回，已经不需要专人负责了。”
　　鬼王：“……谢遥到底在